大皇子心内登时一急:“你——”
“且当日收贾家公子为徒,陛下也是知晓的,”张逸然继续道,“那时臣已向陛下解释了缘故。为的是北静王妃的面子,家母拿孝道相压,臣被逼无奈,故而破了先例。彼时大皇子且不说什么天降美玉,如今为何将这旧事重提?”
大皇子被他三言两语激的愈发心火炙热了起来,只觉一股气直冲头?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ィ肷锨罢缂妇洌撼家嗍且槁鄯追祝簧偃硕家汛来烙胍锨埃醇ズ偷燮7Φ厣斐隽艘恢皇郑柚沽怂窃偎祷啊?br /> “罢了。”皇帝慢慢道。
大皇子一时间面上涌上了几分不可思议:“父皇?”
“张卿家的为人,朕还是知晓的,”圣和帝用指尖一下下按揉着自己的眉心,“他若是想要这从龙之功,只需于你们几人之中站队,随时在朕面前说些所效忠之人的好话儿便好,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听了这话,张家二爷心中那颗始终高高提起来的大石头才总算放下了,只觉周身骤然一松。
便听皇帝又沉沉道:“只是贾家的那个小子......”
涉及到蠢徒弟一事,张逸然不由得又绷直了身子,全部心神都在圣和帝即将要说出口的这句话上。
“他既有玉,想必也是吉人天相的了,”圣和帝扫过群臣,淡淡道,“看在张卿家和荣国公的面子上,朕不杀他。”
还未等张逸然心中欣喜,下一句已然传入了他耳中,犹如雷霆万钧一般,瞬间将他心头最后一丝喜意也劈了个粉碎:“此时恰又有南海一事,便封他个虎贲,着他带五百精兵前去南海沿子吧。”
五百兵。
张逸然仿佛一下子掉入了一个满是冰棱的冰窟之中,满是寒意的湖水一下子从头灌到了脚,自四肢五骸到血液里涌动的,全都是大块大块的冰棱。他甚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起来,全然顾不得素日自己镇定自若的气度。
五百兵。
南安郡王手头有八万精兵,尚且大败于倭寇之手,将人生擒了去。而如今他的徒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幼娇生惯养,却要只带着五百兵上阵杀敌,对抗那以穷凶极恶而著称的倭寇!
这已然摆明了,是教宝玉去送死。
他下意识便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群臣中也不乏与四王八公交好的,北静王的脚步甚至已经向外走了几步,显然是要与宝玉再求个恩典。可圣和帝已然知晓了他们的想法,沉声道:“你们谁也不许来说情,这件事朕已经下定了主意,不可商量了。若是让朕知晓你们果真于私底下拉帮结派,朕定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众朝臣皆被他此刻阴狠的语气惊了下,一时间齐齐垂了头,不敢再去看这位已然是雷霆之怒的帝王。
圣和帝平息了下,方抬眸看着他们:“谁若是想来,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能否带的稳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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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圣旨下至贾府之时,莫说是贾母,便连贾政也不觉腿脚一软,心头登时寒彻透底:“五百兵?!”
王夫人早已一头栽倒了过去,唯有贾母还强撑着,催着让贾政去问究竟为何。
贾政忙忙将一个被银票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入了传旨的中人手中,赔着笑脸道:“这位公公,不知孽子是何处惹怒了陛下,才.......”
太监捏了捏荷包,见左右皆无人在意,方低声道:“令公子之玉,着实是个祸患,不如早些处置了好。”
说罢这话,他也不再多言,便径直带上了几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暴风骤雨着实来的太过迅疾了些,府内一时间乱糟糟,一面忙着叫大夫与王夫人看看,一面又顾着贾母,贾政的清客亦是闹哄哄聚集在厅内商量着,着实杂乱不堪。
待到一个时辰后,终于有消息自北静王府与张府传了过来,悉数说明了今日朝堂发生之事。贾母一时间急火冲心,几乎喘不上气来,面色都有些赤红,鸳鸯忙替她抚着背,拍了许久,方才好了些。
待到缓过气来,贾母方才长长叹了一声:“都是祖母的过错啊!”
一语方罢,早已是老泪横流。
她本是因着疼爱宝玉,有心要将宝玉的地位于这府内拔上一拔,且当年得了这么一个凤凰蛋似的孙子着实心中喜悦,这方才将宝玉生而有玉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为了令其福寿绵长,还曾给了城中贫苦的农户银子,命他们口上只频频念诵宝玉之名儿,以压压宝玉的命格,免其之后受苦。
谁却知,如今倒是这份子疼爱,硬生生将宝玉送到了一条绝路上!
贾政心头亦是满腹怨言,然而碍着贾母到底是长辈,终究不好说出口。眼看贾母这般伤心欲绝之模样儿,只得上前道:“老太太也莫要伤心,这原是宝玉的命,说不得的。”
“这哪里是命!”贾母泣道,“我不信这命!我的宝玉生来就是有大造化的,怎会被那等阴损小人拥着这种毒计害了?大不了我拼了我这条老命,去登闻鼓前一头撞死,为我孙儿拼个活路来!”
说罢,贾母当真挣着便要去穿诰命服,要去登闻鼓前寻死。贾政哪里能让她去?只得与贾赦兄弟二人拦腰将贾母抱住了,死死将她按在座上,口中苦劝:“老太太,您且冷静些......”
“是啊,老太太,冷静些方是。”
另一道声音却忽的从底下传来,犹如风送浮冰般清朗。贾母一听这个声音,便不觉浑身一颤,泪已然自眼角如滚珠般滴落下来:“宝玉?”
于他们面前站着的宝玉仍然着了素日常穿的大红箭袖,粉面朱唇,仿佛是自哪幅画儿中走出的神仙人物。他款款上前了几步,执着贾母的手,轻声道:“老太太,您也莫要为孙儿担忧了。”
“我哪里能不担忧,”贾母泣道,一面伸手去抚他乌油油的头发,“这是让你去送死啊......”
宝玉一笑,声音笃定:“老太太也说了,孙儿是生来便有大造化的人,哪儿能这般容易的就离老太太而去了呢?”
他将自己脖颈上带着的那块玉掏了出来,塞入贾母手中,教贾母看。上头用极细的金丝,细细镌刻出了几个字:一除邪恶,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母将这三行字于口中反复读了几遍,再看宝玉如今气定神闲之模样,一时间心头竟莫名便安稳了几分。她再三抚摩着这块通灵宝玉,就如溺水之人终于拽住了一根浮木般满目热忱,点头道:“是了,这是件仙物,定可保你平安,遇难成祥,因祸得福......”
众人皆连连应着,再想当年宝玉口中吐出这一块玉时的情景,心内也有几分相信起来。
唯有宝玉始终不急不忙,唇角噙笑,将所有因着心中担忧而赶来贾府的众人悉数安慰了一遍,见冯紫英等人焦急的模样儿,自己反倒笑了,少不得好言劝了一通,好容易才送了众人回府。直至天色昏黄之时,他方才回了自己院中,脱了外头的大衣服。
他坐在这铺了藕荷色缠枝莲花样被褥的罗汉床上,听着外头噼啪砸于纸窗上的雨声,眼中终于露出了几分疲惫来。
半晌后,他整了整衣裳,扬声喊道:“袭人,晴雯?”
二人本因着今日天气阴寒,亲自于后头用红泥小炉为宝玉熬姜汤,意图为其驱驱寒意。听闻宝玉唤他们方才知晓宝玉已回来,忙将姜汤倒了来,进了房间伺候。
白瓷碗中满满一碗姜汤微微晃荡着,袅袅散着白气,带着些略略辛辣的味道。宝玉素来甚为嫌弃其滋味,眼下却径直一口灌进了肚中,方将空碗随手放置于案上。
袭人先前预备的糖眼下都无了用武之地,只得将糖块也放入茶托里:“爷......”
“我先前已经买下了一个庄子,”宝玉忽然开口道,“三进的院子,里头也有两家子家人,带了十亩良田,地方也僻静。我已让金吾卫多多关注于那地,因而盗匪之类也不敢凑近,定然是极安全的。”
这话着实有些突如其来,晴雯并袭人二人皆凝视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灯火噼啪烧了一声,袭人方如大梦初醒般喃喃道:“爷,您这是......”
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将两张纸也从箱中抽了出来,当着他二人的面撕了个粉碎。
袭人下意识垂下眸子,这才于那飘飞的纸屑上隐隐分辨出了一个“契”字。他心猛地一颤,直至此时,才终于知晓了宝玉方才所撕的究竟为何物:“爷!”
宝玉已经松了手,漫天的纸屑便如纷飞的蝴蝶般哗啦啦落下来。蝶翼苍白,只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墨色。
“这是我今日于琏二嫂子那里讨来的卖身契,”他低声道,“你们......已然是自由的了。在我前去从军之前,你们便去那庄子里住着吧。”
“不拘你们想做什么,譬如寻个小买卖,又或是寻户好人家的女子,娶妻生子......都是好的。哪怕是什么都不愿做也可,反正那庄子里的出息,也足够你二人生活了。”
他眨眨眼,隐约觉着眼眶微酸,忙将眸子低垂了下去,不去看面前已然怔松的两人。
“趁着这个机会,去做你们一直想做的事吧。”
因为这怕是我,此生唯一能与你们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后事都已经交代完了,宝宝来给你们送人头啦~~~
倭寇:走开!这个人头我们不收,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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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亲妈。这个问题真的要认真给你们强调一遍。
只是上个战场而已嘛!这很正常的!一点都不虐!
......希望不会被套麻袋。
第75章 宝玉从军
外头的风雨似乎一瞬间更大了。纸窗被吹的飒飒作响, 竹影摇曳, 寒夜凄凄。
可不知是否是袭人的错觉, 明明房中燃着熏笼,盎然如春,他却仍觉出了这股寒意一直丝丝缕缕渗透入自己的骨髓中来,随着流动的血液向四肢五骸蔓延开去。他如同被木楔生生钉在了原地,怔愣了半日之后, 方低低问:“爷这是不要我们了么?”
这句话轻飘飘的,几乎还未传入宝玉耳中便要随风飘散了。宝玉抿了抿唇, 心头涌上几丝不忍, 只是想及自己如今处境,到底是狠下了心。
“是。”
晴雯一下子跳了起来, 艳丽张扬的眉眼中一时皆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为何?难不成你再回府之后便不想再看见我们了不成?”
出乎意料的是, 这番回答他话的却是垂着眸子的袭人。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中亦带了些苦涩之意:“因为爷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活着回来。”
晴雯仍有些直愣愣:“可是爷于老太太跟前不是说——”
“你还不曾听出来么?”袭人截断了他的话,眼睫颤了颤,上头忽的沾上了些湿润的水气, “爷先前说那些个定将功成而返的话.,皆不过是说出来骗骗老太太罢了,哪里是出自真心?”
宝玉默然无言半晌, 唯余苦笑:“果然瞒不过你。”
什么通灵宝玉必保平安,不过是他临时扯出来安抚贾母的胡话罢了。实际上,在宝玉听到圣旨的那一刻, 他的心内已然是洞若观火,仿佛一位局外人般看着自己的生死被操纵在天子手中,在这个位置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透彻清楚。
他必须死。
圣和帝这番动作,便是明摆着忌惮于他,只是碍着师父与祖父的情面在,不好直接下手。因而只与了他五百兵,教他去对抗以穷凶极恶而著称的倭寇。恐怕那五百兵也受了圣命,只待寻个无人之处,便送他命于乱军之中,只将他这死因向倭寇身上一推,天高路远,还有谁能千里迢迢前来查证不成?
哪怕他福大命大,不曾葬身于南海沿子,可圣和帝心中芥蒂未消,又有谁知晓他下一步会用何招数、冲着谁来?
雷霆雨露皆君恩,只怕到了那时惹怒了皇帝,贾家便要生生葬送于这风雨飘摇之中了!
宝玉重生而来,自认是为了拯救贾府,而非将这个贾府皆拉下去与自己陪葬!
晴雯想也不想道:“那我们随你同去——”
宝玉被他的纯稚惊了下,一时不禁摇头笑道:”你从未从过军,陛下哪里会教你与我同去?只怕他派来的,皆是千挑万选出来、务必要保证我死于南海沿子的精兵吧?”
房内登时寂静无言下来,晴雯瘪了瘪嘴,眼圈儿终究忍不住红了:“这算是什么事!难道,难道就无别的路子可走了么?”
宝玉见他如此挂怀,心中哪里能不感伤?只是此时已无别法,他也只得硬下心来,轻声一叹:“无。”
然而好在,他前世终究是已经死过了,自那阴阳殿中走了一遭儿,也知晓这其中滋味儿。大不了仍做个盘旋于贾府上空的孤魂野鬼,也无甚可怕的了。
晴雯瞪圆了凤眸,一时全然不能接受,红着眼便摔了门出去,像是要找个地方将这一股郁气悉数倾倒出来。比起他,宝玉更为担忧的却是面前的袭人,只是见袭人久久沉默不语,自己竟也不知从何开口了。
烛火噼啪作响,这其中,他终于听到了袭人的声音:“爷说的不错。”
这声里带着难以消除的疲惫,隐隐还有些心灰意冷的味道。宝玉转过身去,便见袭人嘴唇微动了下,终究拿起了面前的地契与房契,悉数塞入了自己袖中。
宝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方轻笑道:“这十多年来,多谢了。”
“无事,”袭人若无其事卷起袖子来,替宝玉将头上的发冠拆了,将一头乌发悉数打散,重新换做红带束了起来。宝玉看着昏黄的铜镜,只能看到他眸中的波光温柔而坚定,“在最后一刻之前,袭人仍可陪于爷的身旁,爷当日曾应允过我的。”
宝玉喉头一酸,只轻轻点了点头。
圣和帝下旨意下的颇急,只十日后便催他起身,因而宝玉也并不曾得多少与昔日好友重聚的时间,只得匆匆收拾了行李,于贾母身边最后尽孝了几日。
好在冯紫英之父乃是一品将军,曾经东征西站,于军中威望颇高。如今被冯紫英拜托,便拿了钱财,于圣和帝选精兵的那一步动了些手脚,将自己昔日信得过的亲信换了进去。冯紫英再三拜托他们照顾于宝玉,甚至欲亲自同宝玉一道往南海沿子去,却被其父冷声阻了。
“你是府上唯一的男丁,”冯将军紧绷着一张脸,“如今这又是明显要去送死的事,你何必掺和进那一滩混水里?”
“正是因着这明显是要去送死,所以儿子才更该同去!”冯紫英直挺挺跪于他脚下,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苦苦求道,“只这一遭儿,求父亲纵容儿子这么一回——哪怕儿子在府中,也定然牵挂于宝玉,既然如此,不如让儿子也入那五百精兵之中,也好过于这安全之处独自提心吊胆!”
他苦苦哀求再三,冯将军冷肃的眉却一下子锁的更紧,愈是听儿子的话音,愈是听出了几分令他心惊胆战的味道。一时间,他竟打从心眼里有些庆幸这宝玉命不久矣,否则便按紫英这般拼了命也要维护于他的程度,只怕他二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不才之事来!
冯江军一时间也不与他再废话,二话不说便唤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进来,不顾冯紫英挣扎,强行将其捆了,关至了祠堂之中,命人日夜看守着。
“五日后他走了,为父再放你出来。”他的声音隔着一道房门,满满皆是令人心惊的残酷,像是锋利的冰棱,毫不客气地戳入人心中去,“在这之前,你且不要用饭了,好好在这里头想一想罢!”
于五日之后,宝玉在城门处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兵士们不耐烦地催促了一次又一次,唯恐延误了军机,只得将仍未来到此处的冯紫英先行放下,与此处众人告别。
他今日第一次换了一身戎装,银白的盔甲于阳光下反射出带着森森寒意的光,长发悉数干脆利落用银色发绦高高束了起来,竟难得有了几分英雄气概。
“再会了。”他紧紧拉着缰绳,于马上朝众人展颜一笑。
黛玉、宝钗、王熙凤等人皆来了此处与他送别,连北静王也亲自到了这处。唯有柳寒烟因着柳国公于平安州病重,前去侍疾不在京中,此刻不曾到场,而师父大人则因着仍在宫中伴驾,亦不能来。满天乌压压翻卷着的云层之下,宝玉将他们悉数认真地看过去,见众人眸中皆是离别之苦意,不禁轻笑道:“之后相见只怕难了,如今好容易见我一面,如何也无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