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计殷也能算是一个。
从哥哥们那边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压力一下子席卷而来, 先被爷爷保护,后来又被哥哥们保护,到如今他总算是真正亲眼见识到了妖兽的可怕之处,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恐怖力量, 林禺毫不怀疑,只要计殷有这个念头, 一根小指头都不动, 就可以轻易的把他弄死。
就像是计殷说的, 这里是他的地盘, 甚至不会有人发现。
林禺咬紧了牙关,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咿呀作响的声音,恐怖的气势压得他直不起身,脊背弓了起来,膝盖微微弯曲,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计殷却丝毫没有手软。
他依旧冷冷地说:“饕餮是个凶兽,他能排上妖兽司高危凶兽的前排,难道你以为会是因为他的种族吗?”
林禺已经无暇顾及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计殷的声音只有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抵抗他那股逼人的气势上。
“饕餮,凶兽,喜好食人,每个在妖兽司能排上姓名的凶兽,它们的嘴里都已经有过不少人命,排行越高,人命就越多,所有危险的凶兽都在妖兽司的监狱里关着,只有那个饕餮,只有他能在太阳底下自由的行走,你说是为了什么?”计殷的话语不带任何温度,甚至充满了恨意,提起饕餮这两个字时,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将他碎尸万段:“他也是凶兽,也杀了那么多的人,凭什么他却能自由,妖兽司的人也不怕再闹出几条人命来,到时候怎么收场也不知道。”
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滚落下,林禺将嘴唇咬得发白,精神一阵恍惚,眼前也出现了白光,只凭着本能的一口气,抱着小鸡仔,不让它贸然地冲出去。
“你是他弟弟,和他的关系那么亲近,当年的账我还没有和他算清楚,他有白泽护着,我碰不到他,倒是你,主动地送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林禺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将来不久横尸荒野的场景。
然而紧接着,压在他身上的气势一松,如同有人搬走了那个千斤坠,忽然什么压力也没有了,骤然放松,他一下子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如果你不是幼崽,我倒是还可以和你算个你哥哥的账。”计殷轻哼道:“可你是幼崽,那就没办法了,等你长大了再说吧,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对幼崽出手的。”
“……”
林禺坐在地上,平复了许久的呼吸,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刚才还面临着频临死亡的威胁,现在忽然说他不伤害幼崽,就算是打死他也不信。他抬眸瞅了计殷一眼,原先这个还在他心中和善可亲的大妖兽形象已经变得十分可怖,仿佛随时就会皱着眉头将他一把掐死。
这是一个恐怖的大妖兽,不会对他心软,也不会像爷爷和哥哥们那样宠着他爱护他,如果哪天妖兽司没有了不能伤害幼崽的律法,只怕真的会将他吃掉。
林禺白着脸,扶着墙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谨慎地往他更远的方向挪了挪。
还好还好,计殷虽然恐怖,可就像是他说的,是个遵纪守法不对幼崽动手的好公民,虽然爱吓人了一些,也不会真的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禺抱着小鸡仔战战兢兢地出了屋子。
一出去,他就碰到了着急跑过来的小妖兽,见到他苍白的脸色,小妖兽顿时紧张了起来,围着他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生怕会出现一个伤口,不但如此,还对房间里面的计殷充满了敌意,龇牙咧嘴地看着房间里面,蓬松的皮毛都微微炸开。
林禺安抚小妖兽,回头望去,他还能听见那个电话不停地叮叮当当响着,他知道那是厉铮打过来的电话,估计是在担心他的安全,可计殷一个没接,干脆直接把电话线都拔了,脸色很不好看,连带着本来想冲过来替林禺找回场子的小妖兽都又折了回去,缩到角落里拍拍林禺的肩膀安慰他。
本来第一印象就不好,后来因为烤兔子而拯救了一些,现在这些好感度又一下子降了回去,甚至还比以前更低。
计殷虽然吓唬了他一通,但是其他方面却还是对他很好的,允许他们可以随意地碰山洞里任何东西,不但有电脑电视的娱乐,还给他们做了点心,只不过林禺和小妖兽都不敢动,只有小鸡仔大着胆子过来啄了一口,然后满脸嫌恶地吐了出来。
“啾!”太难吃啦啾!
怕计殷一言不合就发怒,林禺赶紧把它抱了回来,小声地说道:“等我们回家了,让三哥做东西给你吃,他做的东西可好吃了,让他给我们做布丁,还有蛋糕,还有蛋挞。”
“啾~”
小妖兽在一旁充满了好奇,跟着他重复着布丁,蛋糕,蛋挞……
计殷:“……”
又和那个饕餮比输了!
……
第一个电话挂断了之后,厉铮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可那边却是一个也不接了,到后来更是没有办法打通,气得他直接摔了电话机。
白泽抱着一本书边走边翻,本来想出来倒杯水,却正好看见了他摔电话的样子,顿时困惑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估计是有人恶作剧。”厉铮满脸地不开心。
白泽“哦”了一声,又低下了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上。这段时间里,宗方让他们在家里等消息,他便将书房里所有关于的地理的书全都翻了一遍,试图从里面找出来一些关键,到现在还抱着有关的书在翻。
白泽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出来时,余光瞥见厉铮又搬着板凳坐回到了电话机前面,随口问了一句:“有电话打过来吗?”
“有一个,就是刚才的恶作剧电话,我接了起来,结果那边一句话也不说,我倒是好像听见了林禺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后来我再打过去,打了好几个就是不接。”厉铮已经被气晕了:“这种关头怎么还会有过来恶作剧的人!气死我了!”
白泽一愣,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急忙走了过去:“是谁打来的?”
“啊?”厉铮也愣住了:“是……恶作剧?”
白泽差点也被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弟弟气晕过去,他将厉铮挤开,自己抢过电话往上翻号码,忍不住道:“我们家的号码能有几个人知道,你还听到了林禺的声音,你竟然还坐得下去?”
厉铮一拍脑袋,连忙反应了过来,但已经失去了机会,只好趴到了电话的边上,看着白泽将号码往上翻,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白泽翻到号码,记下来,立刻给妖兽司打了过去。
“帮我查一查这个号码是哪个妖兽的。”
“白泽先生?!”那边惊呼一声,立刻应了下来:“好的,我马上去查。”
那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厉铮忍不住问:“这个人会知道林禺的消息吗?”
“我们家的号码可没有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会打过来做这样的恶作剧,你说你听到了林禺的声音,我猜这个人已经找到林禺了。”
厉铮立刻跳了起来:“那他为什么又把电话给挂了?!有了林禺的消息,特地打电话过来,竟然什么也不说,我还打了好几个过去,那边一个也不接,不会是想要用林禺来威胁我们吧?!”
白泽一向亲和,妖兽界只有他的脑残粉,很少会有讨厌他的人,而宗方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实力强大,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他,他以前树了不少敌,虽然那些敌人现在也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可还有不少活在这个世界上,保不齐就有人听到了他家幼崽失踪的消息,抢先他一步找到了林禺,想要借此来威胁他。
一想到弟弟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遭受危险,厉铮就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如果他以前安分一些,不那么肆意妄为,说不定现在林禺就不会有危险了。
“事情还没这么遭。”白泽反过来安慰他:“等妖兽司那边找到号码的主人是谁,我们就立刻赶过去,就算那个妖兽想要对林禺做什么,我们也能赶得上。”
厉铮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抱头痛哭。
妖兽司那边很快就打回来了电话,这一次是另外一个人打的。
“白泽先生,刚才就有人打电话过来问了您的号码,他说他捡到了你们家的幼崽呢。”
白泽立刻追问道:“是谁捡到了?”
“是计殷。”
白泽登时沉默。
他看了厉铮一眼,把话筒递了过去。
厉铮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是谁捡到的?”
“是计殷。”
厉铮:“……”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那边的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又说了第三遍:“是计殷捡到的,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捡到了三只幼崽,问我是不是有人幼崽丢了,所以我把你们家的号码给他了。”
厉铮也登时沉默了下来。
他的仇家不多不少,计殷正好算是一个。他和计殷的恩怨还要牵扯到很久以前,关系复杂的很,最后见面的时候,两人狠狠打了一下,各自遍体鳞伤,他养了大半个月的伤才养好,估计计殷也不例外。计殷看他不顺眼,他也看计殷不顺眼,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程度,到现在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弟弟丢了,竟然是被计殷捡到了。
难怪要挂他的电话,甚至他再打过去的时候,连接都不接了。
要是计殷早知道自己捡到的是他家的幼崽,估计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找过来,只会把林禺和阿宝丢在那里自生自灭。以他和计殷对对方的了解程度,知道了自己捡到的是仇敌的幼崽,估计计殷现在呕死的心都有了。
厉铮心情复杂地把电话递回给了白泽。
“在计殷那边,我们不用担心林禺的安全了。计殷他不会对幼崽动手的。”
白泽问了计殷在妖兽司登记的地址,便挂断了电话:“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先出发吧,林禺和阿宝应该已经等急了。”
两人去了妖兽司,找了宗方,说明来意之后,妖兽司十分痛快地给宗凡放了个长假,让他去找他们家的幼崽,剩下的时间里就好好的安慰幼崽一番。
出了妖兽司大门,宗方的身体顿时被一道白光所笼罩,待光芒散去,他刚才站的位置已经不见了人影,宗方变成了一柄简朴古剑,周身泛着淡淡的寒光。而厉铮和白泽踩了上去,古朴长剑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划过天空,刷地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整个人都颓了……倒地不起,剩下的老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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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尽管三只幼崽瑟瑟发抖的缩在墙角不敢接近他, 计殷还是给他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他去自己的地盘里打了一头牛回来,切下最柔嫩的部分, 打算给幼崽们煎牛排。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是如何恐吓林禺的, 再面对他的时候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还亲切的问他牛排要几分熟。
林禺经历过了刚才的生死威胁, 只抱着小鸡仔瑟瑟发抖,连小妖兽都被他拉着不敢靠近, 让计殷很是失望。
“我说了我不伤害幼崽的,我说过的话可从来都不会食言,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你们还怕什么?”计殷怨念地给锅中的牛排翻了个面, 说:“我和那只饕餮都老死不相往来了,现在好了, 因为你的缘故, 我还要见那个臭家伙一面, 我还没生气呢, 你倒好, 先和我闹起脾气来了。”
林禺腹诽:到底是谁先闹脾气的啊?说是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生命威胁啊。
计殷絮絮叨叨:“原先我就打算好了,在这里不但不会有妖兽来,也不会有人来,那只饕餮有白泽管着,就更不会乱跑,我只要待在这里, 到死也不会遇见他,结果你一来,我给你找个哥哥,一通电话就打到他那里去了,真是的,我都多少年没想起他那张欠揍的脸了,现在一回想起来,恶心的我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往锅里放牛肉的动作却并不慢,他放下了小妖兽的,林禺的,小鸡仔的,还给自己放了好几块牛排进去,一看就胃口很好。
林禺往锅里看了一眼,又看看他一眼,忽然灵光一闪,说:“你是不是怕我三哥?”
“怕?!”
计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夸张地大笑一声,说:“我怎么可能会怕那只饕餮,我打死他都来不及呢!”
“你要是不怕我三哥,为什么还不敢见他?”
真要有什么深仇大恨,早就应该去找厉铮算账去了,哪里还会待在这里躲着,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他。
计殷愤愤地用锅铲戳着锅中的牛肉,切得厚度整齐的牛排被他几下用大力戳出了痕迹,卖相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却毫无所觉,依旧一下一下用力地戳着,那块惨遭蹂|躏的牛排隐隐约约有了被戳成肉沫的倾向。
“我那叫不敢见他?!我是大发慈悲,打算饶过他一命好吗!”计殷愤愤不平地道:“如果不是有妖兽司挡着,禁止妖兽们私底下斗殴,情节严重的还要被关监狱,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是没这条规定,我早就杀去了那只饕餮的老家,杀他个七进七出,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什么凶兽饕餮了!”
林禺:“……”
计殷哼哼:“我们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才不会像那只饕餮一样知法犯法,要不是他头上有人,现在你就只能去监狱里见他了,哪能现在还和他相亲相爱的。”
林禺:“……”
别说监狱了,饕餮平时就是放养状态,在门禁时间之前,除了做饭时间之外,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每天嘻嘻哈哈地往外跑,他还听见白泽唉声叹气了好几次,连带着厉铮的班主任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和白泽打小报告,说厉铮成天旷课逃课,要说相亲相爱,还是阿宝和厉铮待得更久一些,两只妖兽整天追着对方打,半刻也不停歇。
林禺看了小鸡仔一眼。
小鸡仔已经跳上了料理台,蹲在锅的边缘看着里面的牛排,看着它们从红色渐渐变深,散发出牛肉的浓香,咕咚吞咽了一下口水,还不怕烫的把头伸过去用力闻,恨不得直接下嘴啄一口。
“哎,我问你啊。”
林禺愣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什么?”
“那只饕餮对你好吗?”计殷一脸别扭地说:“它是臭名远昭的凶兽,以前杀起来人来小孩子也不放过,你还那么小,应该在他的手底下受了不少欺负吧?”
林禺立刻摇头,摇的很用力,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的都摇晕了。
“三哥对我可好啦!”林禺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数着:“他会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买了认字的书,给我买了耽美文库,被子……每次出门都记得给我带好吃的,这一次来妖兽集市,也是他带着我来的,带我逛了好多有趣的地方呢!”
“砰!”
计殷重重地敲了一下锅的边缘,咬牙道:“竟然是他把你弄丢的!?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不安好心,肯定是表面功夫做得好,心底其实早就对你有杀心了,你们几个幼崽,在这种地方怎么生存的下去?要不是你们运气好,现在偶读不知道是在哪个野兽的肚子里了!”
林禺一愣,连忙辩解道:“不是的,我和阿宝是自己走丢的。”
计殷凶狠地看了过来。
林禺连忙将那天的阴差阳错和他说了。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三哥是无辜的,阿宝睡着了,我一时也忘了它在我的头顶,一点头就让它滚出去了,就那么几秒钟,我才刚出门,妖兽集市就关闭了,三哥没来得及追出来,如果时间再多几秒,他肯定已经把我带回去了。”
计殷哼哼,满脸不信。
他一脸狐疑地说:“他真的对你很好?”
林禺使劲地点头。
计殷勉勉强强地应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也没有办法,当初他可杀得幼崽可不是少数,毕竟现在有白泽管着,我就当他改过自新了。”
小鸡仔蹲在旁边,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一双黑豆眼里满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