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驰回饭店上班。他不是说今天休息吗?他的话您也信?我们的方先生向来嘴里没实话。休息时说上班,上班时说休息。
秦礼言和小林交了论文,出了门,手朝小林面前一伸,“我的三百块钱呢?”
小林讪笑,“师兄,你还没忘记?”
秦礼言拧起他的耳朵,“我现在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一分钱都别想赖掉。”
疼得小林嗷嗷叫:“放手放手,我给我给。”掏钱包抽出三百块给了秦礼言。秦礼言转身大踏步走了,小林揉着耳朵抱怨:“好心没好报!早知道一发现你的论文是抄的直接告诉老头就好了,遮着掩着,连自己都拖下了水。”
秦礼言上教育超市买了两个面包一瓶酸奶,坐在石凳上慢条斯理地嚼,面包干得像棉絮,酸奶稀得像白水,秦礼言唉声叹气,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花钱吃的跟不花钱的一样,说不定还没人家给的好呢。
回宿舍把方铮驰的衣服换下来叠好,跟昨天的一起塞进大塑料袋里,上洗衣店取回衣服也塞了进去。
高伟成正好从门口路过,幸灾乐祸地笑着进来,“昨天楚副教授把你叫进办公室怎么说?学分扣了吧。”
秦礼言白了他一眼,“就凭我跟张程的关系,他能扣了我的分?”
高伟成撇嘴,“得了吧,黑眼镜自己还自身难保呢,昨天接了楚老师的电话,气急败坏地冲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啊??……”
这时,音乐学院那个半拉专业人士跟一群人上食堂吃饭,看见秦礼言,立刻高声招呼大家,“先等等先等等!秦礼言弹钢琴赚了六千块,大伙还吃什么食堂啊!小言,请客请客!”蝗虫们一听眼都绿了,嘻嘻哈哈跟着起哄,架着秦礼言出校门上饭馆。
点了三十多个菜,不到半个小时一扫而光,秦礼言看着帐单心脏涓涓往外淌鲜血。
吃饱喝足的蝗虫们腆着肚子满面红光,喝着茶水讨论——五一黄金周上哪儿玩。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有回老家的,有带着女朋友游山玩水的,有学院组织集体活动的……
一个法学院的仁兄说:“我倒是想去玩,你们谁能帮我代课?一节小课50,大课110,函授本科,学生水平有限,怎么糊弄都听不出来。”
秦礼言来了精神,问:“我帮你上,教什么?”
此仁兄拿起勺子敲碗,“我还能教什么?民法!”秦礼言瘪了,想上没那能耐,就算糊弄也得有半杯水啊。那人接着说:“要不你帮我写论文吧,应付文章,还是民法,三千字就行,我给你一百块劳务费。”
凑论文我在行!秦礼言点头答应。
旁边一个美院的叫:“这你也答应?那你帮我画幅画,一家公司附庸风雅要挂在大厅的,水墨画,我学油画,有钱赚不了,学院派下来的任务,不去得罪人。”
秦礼言问:“多少钱?多大?再说我的画具不全。”
“你开出画具清单找他们提供。至于钱嘛……至少得好几千吧。”秦礼言激动地手一抖,却板着脸说:“我这可是帮你的忙啊,你得给我一百块,否则免谈”
“行行行!哈哈!海南啊!我亲爱的海南!儿子将投入您的怀抱痴迷地撒娇!”
秦礼言冷哼一声,“你是吉林的儿子!没奶你也当娘?”
李群给了吉林儿子一巴掌,“别太过分了,自己跑去玩,脏活累活全丢给别人,还有人性吗?”转头对秦礼言说:“你能不能帮我也凑一篇文章?”
十几双筷子一齐砸过去,个个笑骂,“就你满嘴仁义道德!”“雪上加霜,你也好意思?”“你那脸横着长的?”……
秦礼言把鸡骨头硬塞到李群嘴里,“可以!不过……你的要二百块。”李群卡着他脖子推到一边,“你区别对待,瞧不起人!”
吉林儿子逮着机会报酬雪恨,打了李群一巴掌,“谁瞧不起人了?小言多瞧得起你啊!我们学的是低等学科,你学的是高等学科,人类的未来就靠光电学了,当然得贵点。大伙说是吧?”惟恐天下不乱的悍匪们大声称是。
旁边有人把几个盘子里的剩汤并到一起,递过来说:“小言,把这给他灌下去。”李群吓得面色大变,拉开椅子想跑,“各位各位!我错了还不行吗?”
几个心怀不轨的流寇贼犯阴笑着扳胳膊、压肩膀、撕嘴角,秦礼言负责往里灌,呛得李群大声干咳扭动不止。
悍匪们哈哈大笑!
鬼子进完村,把三光政策施行了一遍之后,出饭馆,回学校。两个服务员小声嘀咕:“这些都是什么人?”“不知道!个个戴眼镜,看着挺斯文的。”“做出来的事怎么这么像流氓?”“唉!……”
下午,秦礼言睡了个午觉,爬起来,想起专栏文章,想写,发现电脑放在方铮驰家了,只好翻出纸笔,一个字一个字手写。
美院的同学走进来,把两张纸拍在秦礼言桌上,“小言,这是那公司的电话地址,还有介绍信。那幅画我可就托付给你了,你小子可别给我们美院丢人。”
秦礼言把纸一推,“那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这人丢人丢习惯了。”
吉林儿子赶紧讨好,“老哥我信任你!绝对信任你!”趁秦礼言没反对,赶紧出门。
其实秦礼言才舍不得把这大生意往外推呢,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对方。对方问是不是某大学美院的博士研究生,秦礼言昧着良心说是;对方问能不能到公司面试一下,秦礼言惴惴不安地说好。
带着仅有的一点画具去了那家公司,后勤部职员叫他画一幅看看,秦礼言心说:来面试的要真是美院的学生早一甩膀子走人了,那帮桀骜不驯的艺术家(?)谁受得了这个气?
秦礼言花了二十几分钟画了幅水墨小品,一株墨菊一脉黛山,题字:悠然见南山。
那些外行也分不出好坏,瞧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一个硕胖的中年人把秦礼言请进办公室,说:“你别见怪,不是我们不信任你的能力,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们要一幅巨幅山水挂在大厅,400乘180的。”
秦礼言大惊,“四……四米的?”
中年人哀叹:“没人敢接,想接的我们又信不过。”
秦礼言惊魂未定,你们倒是信得过我啊!
那人接着说:“其实润笔费我们可以从优,两万你看怎么样?”
秦礼言心脏突然漏跳一拍,眼前鲜花直飘,两万啊!……两万啊!……也不管自己能力是不是有限,赶紧点头,先答应了再说。
“再加一副对联怎么样?我看你的毛笔字写得挺好的。当然,不能让你白干活,对联两千块。”
“行行行!”秦礼言满面红光,心说:对联免费赠送都没问题。
中年人长出一口气,“那好,事情解决一半了。你把要用的东西写下来,我们采买,明天傍晚你来拿。”
秦礼言也不客气,狼毫、羊毫、鼠毫各种型号一开一大排,端砚墨汁各来两大份,五米长的垫毯一张,指名要板羊毛的,颜料生宣熟宣等物直接狮子大开口,光镇纸就开了十二个。
这些东西真要买齐了,得花一两万,中年人也没什么意见。
秦礼言心情极其愉快,全身骨头轻飘飘地回了学校,美兹兹地躺在床上做白日梦。
都没过三分钟,秦礼言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直着眼睛发呆,“我上哪儿找一张四米长的画桌?”
下床在房间里绕了好几圈,把被褥掀起来,床就两米多长,而且床板是一根根的木条。
“实在不行就趴在地上画吧。”
说干就干,扫地拖地忙活了一个小时,从门口经过的人都诧异:这懒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四点刚过,上食堂吃了点饭,拎着衣服去饭店。
在门口碰到方鑫,秦礼言心情好,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那胖孩子猛一抬头,跳起来一脚踢在秦礼言大腿上,紧跟着拳头像雨点般砸到他身上。
秦礼言被打蒙了,抱着脑袋左支右挡,“你干什么?”
噩梦大怒,肥手掐着秦礼言的脖子,“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跟我四叔说什么了?你脖子上的伤关我什么事?”
秦礼言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曲膝盖狠狠顶在他肚子上,小孩吃痛,弯着腰呻吟。秦礼言抱着脖子干咳了好一会,刚想站起来,方鑫一步跨过来,拽着他头发死命往柱子上撞,秦礼言大骇,一巴掌煽在他脸上,噩梦鼻子猛抽,眼泪哗哗往下淌,“你打我的脸!没人打过我的脸,我要告你伤害未成年人!”
秦礼言靠着柱子揉头皮,头发不知掉了多少,那包衣服早被扔了出去,衣服裤子撒了一地。
方鑫见秦礼言没接茬,眼泪一收,蹦到他面前,恶狠狠地说:“你这脖子到底怎么回事?又赖到我头上,整个暑假全让你弄泡汤了!”伸手使劲在秦礼言手腕上扭了一把,立刻紫了,秦礼言疼得大叫,“你那倒霉叔叔罚你关我什么事?你少跟我提他,我烦他!”
一个声音在旁边悠悠然道:“刚才你们俩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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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浑身颤抖,一个抬头一个扭头,方铮驰正笑眯眯地站在饭店门口,周围聚着一群看热闹的。
方鑫一缩脖子,怯生生地喊:“四叔!”往秦礼言背后一躲,抱着他的腰,手直抖。
秦礼言扳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抠下来,推着他的胖身子挡在自己面前,噩梦带着哭腔1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大叫:“四叔,我知道错了,我坦白,我以后再不这样了,您饶了我吧!”
方铮驰微微一笑,“哦?我不明白你做错了什么。”
方鑫立刻转身给秦礼言鞠躬道歉,然后往旁边挪了挪,说:“四叔!他脖子上的伤真的跟我没关系,要不然您问他自己。”
方铮驰一脸惋惜地摇头,“你就是这么坦白的?”顺手捡起一件衣服,“这鞋印是谁的?”
那么大鞋码一看就是方鑫的,方鑫扯着秦礼言的衣角悄声哀求:“你帮我求求情啊!”
秦礼言冷哼一声,“求情?我的头发你白扯了?我巴不得他往死里整治你。”
方鑫恶狠狠瞪他。
方铮驰把衣服朝地上一扔,四周环视一圈,点着头开口:“这地方不错,宽敞平整,天气也不错,风和日丽,非常适合打架,车来人往,观众丰富。你们俩有眼光,值得表扬!”
俩人面面相觑,方鑫实在抗不住了,知道逃不了,往前挨了两步,“四叔……我……”
“‘我’什么?”方铮驰非常友好地弯下腰,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没关系,我谅解未成年人记忆力不好的年龄特征,一会儿我再给你仔细说一遍。”
噩梦立刻号哭,“四叔!……”
方铮驰摸摸他的头,柔和地说:“上去!到我办公室里站着去!”这胖孩子抹了把眼泪,一副泫然的表情走了。
秦礼言靠在柱子上,看着方鑫的背影,心肝一阵颤抖,心说:马上就轮到我了,还指不定怎么处治我呢!
方铮驰指着满地衣服,“我的衣服挺适合当地毯的。”
秦礼言赶紧捡起来,裹了裹,塞进塑料袋里。
“你们俩的感情真是深厚,见一次打一次。100%的概率!”
秦礼言生气,“方铮驰!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是你侄子见到我就打,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很好!终于开口说话了。”方铮驰拉着他的手腕进大堂,拇指摩挲着他被掐的紫印。
秦礼言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方铮驰显然没想到,一挑眉。
“时间到了,我去弹琴。你说过不能渎职。”
“又想逃避?”方铮驰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该给你们俩发奖金,今天你们开创了本饭店武术表演的先河,你说这门口会不会有幸成为打架滋事的热闹场所?人气旺盛,生意才会好。”
关我什么事?去找你侄子算帐!我倒是盼着这破饭店早点倒闭!当然,这话只能想,没敢说。
方铮驰又拉起他的手腕,“你常年坐着是该运动运动了,你选择的运动方式虽然处于小众,但绝对能活动全身的肌肉和关节,还是值得推广的。”
“方铮驰!”秦礼言受冤枉,大怒,“不是我选的,我是受害人,别老袒护你侄子。”
“我个人认为你该去问问那些还没散尽的围观者,看谁会把你当成受害者。”
秦礼言气极了,拼命甩手,一包衣服兜头扔过去。
方铮驰并不坚持,秦礼言转身就往门外跑,方铮驰也不追,轻声轻气地说:“败坏饭店形象,间接拖累营业额,我得想想合同上违约金是多少。”
秦礼言陡然止步,面目可憎地冲回来,叉着腿站在大厅中央,浑身上下熊熊火焰节节飙升。
方铮驰微笑,“我说的吧,非得叫我找点大道理你才听话。”
“废话!你不公正谁服气?”
方铮驰笑着走到他面前,“很好!你的态度好极了!”伸手扯着秦礼言的脸颊,“下属对上司就该是这个态度!负债人对债主更应该是这态度。”
秦礼言“唏溜溜”倒抽一口凉气。这凉气的威力真是大得无边,秦礼言像火焰山一样的身体,不到一秒温度骤降,突然变成了南极腹地。
“你啊!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你成熟!就你最成熟!你都熟得快烂了!
方铮驰顺手捡起衣服,勾着秦礼言的肩膀,“你动不动就生气,生了气就到处乱冲,跟孩子打架,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做一套,着急的时候六神无主,你说哪一样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该做的?”
方铮驰把他拉进一个小房间,锁上门,抱着他查看头发,头皮破了,轻轻揉了揉,“很疼吧?”
“疼!疼……”……不死你!秦礼言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方铮驰衣服里,抱着他的腰,隔着衬衫作势要掐,比画了半天——就是……没敢!
方铮驰叹了口气,语气明显温和下来,“居然又跟孩子打架。无论错在哪一方,别人只会指责你,因为你是成年人。你能肯定今天围观的人里就没人诋毁你的名誉?”
“是你侄子一见到我就打,不是你说不能站着挨打吗?”
“你还记着?”方铮驰失笑,嘴唇贴着他的耳朵,“那是私底下!两个人的时候,谁能做见证?但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行!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有过分的肢体冲突,会落下话柄。”
秦礼言突然笑了起来,“噢!……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你真够成熟的!”
“不错!明白了!明白了就要执行。”方铮驰似有若无地吻吻他的耳垂。
“要是有人非要在人堆里打我呢?打完左脸伸右脸?”秦礼言耳垂酥痒,退开一步,乐呵呵地等他出洋相。
方铮驰也不傻,知道他感觉到了,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过来,让我亲一下,我告诉你。”
秦礼言笑容顿失,朝前走了两步,突然抄起椅子狠狠劈过去。
方铮驰赶紧往旁边一闪身,断定——果然只能做不能说!这是指导思想!
“把椅子放下来。”
秦礼言面皮紧绷,高擎坐椅根本不为所动。
“好了好了!让一个人对你又敬又怕不能靠拳头,要用言语!理智的威力远远超过暴力。所以,你不能对我使用暴力。”
秦礼言极其受教地放下椅子,颓然坐下,“你……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我说的一直都有道理!”
这话真够厚颜无耻的!秦礼言撇嘴,抬起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你是我人生的导师!没你我活不了!”
“哦?我居然这么伟大?”方铮驰哈哈一笑,拍拍他的后背,“出去弹琴吧。”
又不处治我?秦礼言疑惑着走了出去。心说:难怪这人处世圆通,真是不得不佩服他。
方铮驰跟着走出房间,进电梯上办公室,那里还站着一个呢。
秦礼言今天出尽了风头,从小房间到西餐厅只有短短半分钟的路程,所过之处却引起一片纷纷议论:“真不要脸,跟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打架。”“弹琴没本事,打人的本事倒是大得很!”“我要是总经理,有人打我侄子,早让他滚蛋了,再硬的后台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