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谈一起上学时候的几次重大考试,她们谈成绩,也谈那些一起复习和做模拟题的夏日夜晚;
她们谈她们年少时的人生,谈那些同学的境况和如今南北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她们三人第一次不避讳的谈从前薄湄的坏脾气,也谈薄湄私底下那些跋扈的臭毛病,谈薄湄无可救药的公主病和她脸上无人取代的笑容。
侍者换了一壶茶,三人都抽起烟来,她们年少时坐在一起“诋毁”薄湄那几次总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此刻她们都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只是,薄湄今天肯定不会气势汹汹的冲出来拿耽美文库砸她们了。
那些回忆这五年来都从来没有被拿出来讲,今晚经过吴洱善那张嘴一润色,这些琐事变得鲜艳夺目如同开在每个人心湖里的一朵朵沉睡过久的睡莲。
真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琐事,吴洱善如果不说,温禧和詹半壁都已经忘记这些共同经历过的……在后来,再也没有无法被替代的瞬间。
“我想我们真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才能这样纵容她。”吴洱善弹了弹烟灰,“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薄姐姐脑袋里装了什么,我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洱善。”詹半壁按住吴的手,这说话间,吴已经喝起酒来,这样的聚会喝点酒本无伤大雅,可詹今晚不想她们三人中间任何一个人醉酒。
这样清醒又放松的谈话,对詹半壁而言,真是太过难得。
“我想薄姐姐是爱我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你们说呢?她还会回到我身边吗?”吴洱善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泛起泪光,温禧开口道:“洱善,不要难过。”
“我有什么难过的。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我以前做梦都想和她结婚,然后我和她结婚了。你们说我为什么不多做几个梦呢?比如说和她生个孩子,说不定就实现了。”吴洱善揉揉眼睛,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了一下温禧的肚子 ,“你的宝宝一定要认我做干妈。”
詹半壁摘下眼镜,她趴在桌上,也笑着说:“也要认我做干妈。”
温禧被她们俩热切的目光弄得浑身不适,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这孩子现在不是要干妈,它要它的妈妈。我可带不了孩子,想想就头疼。”
“我们都可以做她的妈妈呀。”吴洱善笑着说,詹说不出这样的话,她的目光再次陷入沉思。
要各自离去的时候,温禧注意到詹半壁的中指和食指上好似有弯弯曲曲的伤口……细看之下,那赫然是半圈鲜红的牙印,在玫瑰色的灯光下,显得无所遁形。
第99章 耻痕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福汪下线~我是正文君~
温禧“参加”北方会后晚宴的消息不胫而走。
南方的所有与会人员都对此事深感困惑,加之温禧并没有住在政府统一为南方安排的国宾馆中,亦没有照常理住在温翀的官邸,而是住在了吴宅,以致于南方人员无法在会后上门拜谒,也无法通过电话等其他方式探寻温禧的真实心意。
温禧人来了,却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有朝外发布任何命令。
初在会场上惊艳于温禧出现的那股欣喜渐渐冷却下来,南方内部已经逐渐产生看不见的裂纹。有人认为温禧消失的这段时间,可能是被北方政府秘密软禁,她不温不火更毫不鲜明的立场也能预示着她已经迫于某种重压而“投敌”;也有人认为温禧在等接下来的那第三次协商会议的召开,她一定会在最终场的时候表态,她也一贯如此;已经开始和北方政府接洽的那两省,心里多少因为温禧的出现而开始摇摆不定,他们的小组成员普遍认为,温禧不表态,只是看热闹罢了,借此机会看清各省的态度,等这二次会议结束,她肯定又要清洗掉那些对她不忠的异己,她可不像容兰芝,会念及旧情,她最喜欢斩草除根。
这样的南方,就像是一锅逐渐要煮沸的浑水,没人能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南方的未来。
温禧的怀孕,在这时候,更是凭添一把旺火,那真是个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来临的孩子啊,一个孕妇,还怎么带领他们这些野心勃勃的南方士子朝前走?北方人到现在可能都还不明白,南方要的绝不是和北方平起平坐,他们要的是高高凌驾于北方之上。
第二次协商会议要持续两天,这谣言漫天飞的一夜过去,温禧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十点半了,昨天的唇枪舌战结束,今天是最枯燥的投票表决时间,会议时间安排在下午。
一般上午就能得到□□消息,□□业也会拿选票结果来进行一次全民式的押宝,温禧也喜欢一早看看赔率,她通常会买一点,不同的是,以前她都是叫薄湄去买,她从小手气不佳,薄湄则不同,她的偏财运好得惊人,买什么赢什么,是天生的宠儿。
据传薄湄百日抓周的时候,抓住的是她父亲薄徵焘的金印和一个骰子。
在温禧的记忆里,这五年来大大小小的会议无数,举凡是准备裁决南方的会议,总是能掀起一阵狂欢,不过……今天的赔率还真是诱人的很,她不禁招手让杨梵去买,杨梵兴冲冲得喝早茶道:“我已经帮你买了。”
“你买了什么?”
杨梵在温禧耳边轻轻的说:“第一次会议是我们南方赢,第二次肯定要让北方赢一局,第三局决胜负,每次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温禧笑了笑,她摇头,沉声道:“这次会议不一样,你小心赔本。”
杨梵不解,正预备再问,女管家莫诗拿了一件披风过来,小心翼翼的披在温禧身上,说:“今天太阳还没出来,院子里凉。”
吴洱善还没起床,院中来来往往全是佣人,温禧的胃口依旧不错,她吃完早茶后,太阳就从云层中央一跃而出,整个幻京都笼罩在一片轻微而肃穆的金光中,站在吴宅的院子里,能一眼瞧见鹤立在高楼大厦中的皇宫,那象征着早已毁灭的皇权,比邻皇宫的是在阳光下映射的波光粼粼的政府大楼,那象征着透明、公正、公平、民主的全新的南国公民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温禧对杨梵说:“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杨梵摇头,“街上买彩票的,比关心投票的人多,没多少热闹可看。……昨晚,你和詹司长聊了些什么?”
“只谈风月,不谈正事。”
“他们都想在下午正式开始前,见见您。”杨梵传递了南方与会人员的众意,温禧想了想,“那就去街上走走,见见我的老朋友吧。”
幻京的街道,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夏日景象,车开进一处小茶馆,杨梵扶着温禧上了楼,温禧没有见那最是半坛子乱晃的两省,而是挑了从她父亲那辈开始就很强硬的南方派重要人物。温家在南方只手遮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北方报纸天天谴责温家以黑、金养政、客,南方的政坛就这么被温家越养越黑,温禧自认委屈,他们家到了她这一代,已经白得不能再白,只是你出身黑,你就到死都是黑的,况且姓温,你就一黑好几代,北方的舆论是不会同你讲任何道理。
南方的舆论就很讲道理,温禧记得自己去年还获得了什么全国最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奖杯……
做黑乌鸦做到像温家这样桃李满天下,自开国以来,更是无出其右。
温禧年少时曾向父亲埋怨过自己在北方被同学老师指桑骂槐的经历,父亲温淙来不以为意,他说,那你生来如此,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温家也从不靠讲道理立世,讲道理太累,让北方人去讲吧。
那靠什么立世呢?小温禧曾经思索过这个问题,后来她就在容兰芝的言传身教里明白了。
一番商谈下来,温禧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南方的强硬派人员大多都经历过她父亲离世后北方腥风血雨的离间,仍秉持立场的都是心存信仰之辈。
有他们在,温禧不必担心局势黄了。
有温禧在,他们也不用担心温家会撤除对他们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这一通气下来,温禧和他们都消除了隔阂,他们对下午的南北方投票比例问题产生了分歧,维持在多大的比例上好看?成了他们一直悬而未决的事。
他们把决定权交给了温禧,温禧摸了摸肚子——大着肚子的自己,还真是难看h,她不甚满意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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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贯而入的南北方与会人员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又再次齐聚大会堂。
与开会时门窗紧闭不同,投票环节窗门全部打开,以示公平公开。
投票伊始,依然是南北方的重要代表进行讲话,双方整理了争辩过程中南北方的各项主要观点进行慷慨激昂的陈述,温禧并不喜欢这种慷慨激昂,她看向那些照射进来的一束束阳光。
光抵在桌面上,反射到每一张脸上,你一眼望向这会堂里的所有人,就能很快就分辨出谁是南方人,谁是北方人?温禧暗自替国家先、烈们叫苦,他们怎么做到让南辕北辙的人为了共同的国家利益一往无前的?
这太难了。
前人栽得树林,恐怕要被他们这些后人砍尽。
温禧又看向还在打瞌睡的吴洱善脸上,她和一群南北方商会的人坐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吴家大部分的资产全都散落全球各地,这场税收之战,于她而言,不至于到威胁身家财产的地步,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晓得,吴家从来只投弃权或者中立。
巡视一圈,温禧的视线最终给还是落在端坐在桌前的詹半壁身上,她恰巧坐在一束光里,那光衬得她的侧脸如天工雕刻,她的眼睛眨动的十分缓慢,似是在沉静的思考,也似是心不在焉,飞翘的睫毛在她的侧脸上投射一圈小小的阴影。
温禧的目光渐渐从她看不出什么端倪的脸上落到她交叉的双手上,日光如此明澈,照得那圈齿痕也格外的清晰,如果温禧判断的没错,这齿痕比昨日又加重了一些。
此时,南方和北方的演讲结束,轮到资深的政府财税顾问作另一番演讲,主要谈谈如今的国际局势和南国的未来,以及……南方和北方是一家人这个老调重弹的主题。
当所有演讲结束,投票箱被抬上来,场面就渐渐安静下来。
与会人员整齐列队,南北各一方,就这样缓慢而无声的进行投票。
无声投票是老规矩了,所有人不得议论不得交谈,投完票回归原位,安静的等待投票结束,计算票数也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那些计票员也伸长了脖子坐在投票箱旁等待。
无声投票不是什么折磨,无声等待才是。
这期间温禧让杨梵出去买一样药膏,杨梵麻利的去了,回来后拿着这管药膏要给她擦,温禧摇头说不用,他这一来一回,这投票环节已经正式结束。
“呼啦”一声,花白的不记名投票就跟真金白银一样倒在地上,有不少人员已经站在会堂的窗外围观,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场外的围观也不能出声议论。
场内的投完票,南归南,北归北的坐在固定区域,并无多少交谈。
吴洱善迷迷糊糊之间,这已经开始计算票数,她托着腮,按照父母4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要求,她要整场都坐在这里,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看看正在和关秘书说话的詹半壁,右看看正把玩着一管药膏的温禧。
计票员们头也不太的计票,从前还采用机器点票,跟点钞票似的,唰唰唰就点完了。
这次会议不同,南北双方都觉得要用人工数,放在台面上,让所有人盯着他们数完。
这勉强算作是给与会人员的中场休息了,很快就有国宴厅的人端来茶水糕点,大家可以随意走动,也可以随意交谈,和往日不同,今天计票的时间里,没人跨区域交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会场中的气氛就越来越凝重,眼看就要结冰了,温禧站起来,走向仍旧双手交叉的詹半壁。
詹见她走过来,也站起来走向她。
两人你前一步,我进一步,恰巧就走到了会场中央。
南方的看向温禧,北方的看向詹半壁。
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低声交谈的二人。
“早知道就不让人工算票了,太慢。这些计票员也太辛苦。”詹半壁说。
“慢一点好,南北难得有这样相聚的时刻,下一次相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温禧接着话茬说下去,她从口袋里掏出那管药膏,“你手上的伤,不要紧吧?”
温禧毫无预警的问话,打乱了原本二人谈话的节奏,詹半壁看着她的双眼,笑着说:“我手上没有伤,你看错了。”
“是么。”温禧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这么缓缓的拽过来,仔仔细细的观瞻,詹半壁在她没有任何情绪的观察下,渐渐有点推拒,她想抽出手,岂料温禧就这么握住她的手!
温禧的一只手握着不撒手,另一只手探出食指和中指来,仔细抚触那些一个挨着一个的牙印,它们看上去怪异、深刻,泛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肉红色,摸到这些痕迹,就不难猜测留下这痕迹的主人现下的心情。
“伤口挺深的,打了破伤风吗?”温禧笑着问,她看向詹,饶有兴味的说:“其实我……也养了一只烈犬,我养了五年多呢。这小母狗原来是有主人的,她初来我家的时候,不吃不喝闹绝食,我就把她关在一个没有光的房间里。”
詹半壁面色无虞的看向温禧,温禧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关了多久,反正她从那房间里出来就老实了。给什么吃什么。一开始她也咬我,我的手上,肩膀上,腿上,腰上,耳朵上,有时候脸上都有她咬的牙印,她还天天汪汪的叫唤着,我看她的眼神,就好像能明白,她想要回到她前主人那里去。……她经常逃跑,家里的下人老是把她弄丢,每次都弄得鸡飞蛋打,这只小母狗自己也遍体鳞伤。……哎。真是一只烈犬。”
“那后来呢?”詹半壁问。
温禧抬了抬眉头,她挤出一点淡绿色的药膏,亲手涂在詹半壁的伤口上,“后来,这只小母狗终于逃跑成功,她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前主人那里。……可惜啊,她的前主人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
“嘶……”温禧说到此处用力一挤,有血水从深深的牙印里渗出来,温禧小心的擦拭掉,再给詹涂上药膏,詹疼得微微皱眉,这药膏融进去的一刹那,詹的脑海里全是昨晚和今早薄湄咬她时的眼神,她感觉心里一阵发热,又因这药膏感到微微发冷。
“最奇怪的是,她好像也不认识她的前主人了,居然会咬她的前主人。……她好想只认我了。”温禧颇有些遗憾的讲:“这烈犬最终还是被我驯服了啊,我本以为她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詹看着温禧嘴角的笑意,她也跟着弯起嘴角,说:“我以为你不会养宠物的,没想到你养得这么好。那烈犬的前主人,一定很感激你。”
“那位前主人是该感谢我。我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把这只烈犬的尖牙和利爪都拔了,她就只剩下光亮的皮毛和暖融融的肉体,烈犬不再是烈犬,她就是个谁都能抱在怀里揉弄的小宠物。”
温禧这样说着,詹脸上的笑意更甚,温禧也跟着轻笑着捂住嘴。
这时,计票员宣布票数已经出来了。
詹半壁和温禧停止交谈,她们一起看向计票员高高举起的号码牌。
现场登时迎来一场骚动,北方人员要求重新计票,他们高呼票数肯定有误!
南方人员知道尘埃已定,这票数的比例是温禧最终定下的,确实……数字不好看,像是生生的一巴掌打在北方人脸上。
这是史无前例的压倒性票数,南方八省份全票否决北方政府对南方税务问题的裁决!
即便是把中立和弃权票全都划给北方,这北方五省也在这次会议上败了相。
詹半壁正要转身,温禧拉住她,将那管膏药放在她口袋里。
詹看着她,温禧抱歉的皱眉道:“半壁,她下次再咬你,你就把她关到一个没有光,最好也没有声音的房间里,很有效果的,试试看吧。烈犬总是不好养的。”
詹半壁没有说话,温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尊重北方人员的决定,今天这票数太难看了,比我的大肚子还要难看呢。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