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津何处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桃枝竹
桃枝竹  发于:2017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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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陌道:“是要早作发落,可……可狱中总是有人在的。陛下怜恤百姓,若当真闹出时疫,罪者死不足惜,臣只是担心百姓受到波及。”
这话倒也在理,岑季白道:“唐卿的意思,是要寡人传刘鑫?”
唐陌讪讪地笑道:“倒不是……臣,请陛下传少府穆大人。”
少府是夏王私库,掌山川渔泽并王室原有的手工艺人,现在少府有多少银子岑季白并不清楚,但若是有,就予了唐陌也可。便传了穆燕凛来。
如此一件一件,待到人散,已是掌灯时分。
阿金将晚膳传上来,岑季白就着奏章,一口一口嚼起米饭。全没注意自己不曾取菜。
阿金看得直叹,忍不住道:“陛下还是早日将侯爷迎到宫里。林二公子不是回报说西北战局平稳吗?”
岑季白心说西北当然得平稳,他劳心劳力,费尽心思,不就是要林戍等人平安回来吗?林家但凡少一员大将,他又怎么好意思将林津要过来……好在是不必如前世那般等到明年了,大概今年秋末就能决胜。
等到秋末,再说是年景不好,不给虞国人粮草,便是他们打过来,夏国也不至腹背受敌。而北狄这次兄弟争位,内耗严重,十几年都喘不过气来;西戎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等虞国安分了,他这王位也就平顺。
岑季白盘算着将来的事,更是没注意自己饮食上有什么疏忽了。
阿金又道:“侯爷也是希望早日入宫来,这些日子净往膳房去,要给您学菜呢。”
阿金一提这个,岑季白倒呛了几粒米饭,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林津实没有理膳的天分,不能让他学得太认真!
岑季白倒是记得他好像说过想要一直吃林津煮面的话,但是那种话并不是打算当真的吧,而且,也只限于煮面啊!林津前世为他烤的野鸡有多难吃他一点都不想回味……但是,如果林津多加练习,熟能生巧的话,也许,可能,大概……
“陛下恕罪,是阿金失言,陛下……”阿金急得跪到地上。
岑季白收回自己的担忧,决定还是委婉地劝告林津放弃理膳这门手艺吧,他有偌大一个夏国予林津折腾,何必为难饭菜呢。
他摆了摆手,止住阿金,笑道:“寡人记得,你是姓赵?”
阿金点头,不明白岑季白怎么提起这事。
江定可致仕,江平升任执金吾将军兼王宫卫尉,郞中令一职也就空了下来。岑季白的意思便是让阿金同阿银任职左右郎中令,这两人在他身边多年,一来是可信之人,二来也一直没有官身。若是再从外头挑人,他倒不放心了。因此便问阿金姓氏,想为他改回正经名字。
阿金听了这意思,跪在地上一时连行礼都忘了,跟阿银似的发起愣来。因他的出身,过于低微些。
“怎么,不乐意?”岑季白笑道。
“乐意,乐意!”阿金忙行礼谢过,又道:“不过小臣觉得阿金就挺好,不要改了。”
“起来吧,你是久在寡人身边的,不要学底下那些人跪来跪去。”岑季白便又拾起碗筷来。
阿金起身,却道:“陛下,侯爷怕不是真有心学菜,是跟林夫人置气了。”没有哪家的公子是往膳房里去的,林津这两天倒不只学菜,竟拾起针线来。
岑季白不禁皱了眉头,道:“他有什么气可置,寡人却是不知?”
“林夫人心里恐怕是明白的,不只为侯爷在南方寻亲事,前两天好像是请人往家里演了一套《春山恨》。”小刀说侯爷这几日脾气坏得很,想来是并未告知陛下的,否则这位陛下怎么可能安心地坐在这里理政呢……
“什么《春山恨》?”岑季白见天地忙诸国事,前世亦是如此,哪儿有什么心思看故事。
阿金便简单与他说了那故事,原是久远朝代前一件史事改的。春山踏青,君王良将凉亭避雨,无端生些爱恨。只是最终君王薄幸,良将战死。那将军死后,家里人便遵他遗嘱,将他葬在春山。
因是改的故事,相遇相慕时如何缠绵自然费了许多笔墨,后来如何薄幸如何战死也写得哀哀婉婉。这故事最可厌处又在于,极为那君王辨白,分明是薄幸,却又有诸多身不由己的理由。
瓷器坠地声忽然响起,阿金吃了一惊,原来竟是岑季白手中餐具滑落在地上。
“陛下?”
岑季白强忍住心痛,沉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事?”
“是小刀说与小臣,说侯爷这几日很是不悦……”
“备马,”岑季白打断了他话头,即刻向殿外走去。“去林府。”
原来,是葬在春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啊,出于昨天小虐了二哥的愧疚吧……想要快一点写he来着∩_∩
第85章 抢人
岑季白其实有一阵不曾去过林府了,想着前些日子林夫人寻了小刀,问及他入府之事,怕再去了又惹得林夫人斥责林津。但他不曾想过,若是他不往林府去,林津会否有些多心。即便不曾多心,他家三哥那只大醋缸子本就陈着好些酸醋,再被林夫人时不时刺激,不定怎么泛酸怎么难受了。
虽是两心相悦,到底不曾过了明路,而况他先前又是和亲又是定下夫人的,林津或许担心着,说不得哪天有一个“身不由己”,岑季白再要多结一门亲事;再加上子嗣……恐怕还有容貌的事……
林津不曾开口,或许一则是顾念他国事繁忙,不愿拿这些琐事烦扰他,再便是,有的事情,林津其实并不好向他开口。林津从来是愿意给他最好的,可容貌与子嗣……林夫人要踩自家儿子痛脚,岂不是又准又狠。
林津屋内灯火明明,岑季白轻手轻脚地踱进内室,竟见着林津将丝帕子绷起来悬空架住,右手执了针,往复穿插着。那帕子上有一只古怪的彩色圆球,才绣了小半。
林津耳目极敏,知道有人进来,却不知是岑季白——因他今日未曾说过要来的话。他只当是小刀,遂道:“小刀,这回换个什么线?”
岑季白捉住他的针线,将那根尖利的凶器插在丝帕上,这才转身搂住林津。笑道:“三哥。”
林津从呆愣中转过神来,忙将丝帕摘下来,搁在木案上,再拿一旁的布兜盖上去。
“让我瞧瞧啊,”岑季白伸手撤了布兜,道:“你绣的鸳鸯总也是给我的。”一面执起绣图来细看,倒还真是两只鸟,如太极图一般相合在一起。林津无疑偷了巧,将复杂的绣图简化了,而寓意却更甚些。
岑季白其实看不出这是两只什么东西,先前姑且猜是鸳鸯的。
“能看出来?”林津欣喜道:“像么?”该是知道不像得厉害,那几分喜色垮了下去,又道“……意思到就行了。”
岑季白忍着笑将他抱到床上放下,一边轻轻给他揉着小腹,一边道:“像,像极了。”又附在他耳边,道:“三哥心灵手巧,太便宜我了。”
林津自己也笑了一阵,双手环在他脖子上,道:“别拿这话哄人,我只是闲极无聊……明日还有早朝,回罢。”
“你家里,知道……知道你服药吗?”岑季白并不接林津要他回宫去的话。
林津摇头,道:“老道士说我跟北境犯冲,这才病了,母亲信他。”
岑季白便道:“那我以后常来看看你,白得一薄幸名头,总要来幸一幸。”
“你知道了?”林津微恼道:“小刀这碎嘴!”
“你心里有气该让我知道么……”岑季白尚未说完,林津却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忿忿道:“怎么,李牧告状了?”
这倒没有,但林津再要胡乱打人,李牧是要跳脚了。岑季白没有言语,反将林津搂得紧些。
林津将面颊埋在他颈窝间,道:“谁叫那说戏的胡乱评议,说什么将军该有将军的样子,若是君王让他入了后宫,是要他弯弓射敌还是提剑砍人呐……呸,人在宫里就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与个说戏的什么相干!”
“那你便要学这些女儿家的手艺?要入宫里与我缝个新衣裳了”平心而论,诸如理膳掌家刺绣等等,林津真是不怎么样的,但既是林津所为,岑季白倒是备加珍视的。
林津浴后本是散着一头乌发,此时他将左侧的头发拨得往前一些,遮住了脸上伤疤,拿一双清亮亮的眼眸直视着岑季白,“我有什么及不上她们?”
岑季白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拨开他的散发,在那几道伤痕上亲了亲,低声道:“在我心里,那些个‘她们’合起来,也不及三哥之万一。”
林津听了这话,不觉已是面红心跳,却强撑着道:“这是自然,”又小声道:“这些日子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我见不着你,愈是烦心……可我不想你这般辛苦,还常往府里来。”
岑季白便道:“我见了你倒将一应辛苦消去了才是,至于你母亲……命她牵头,领着各世家内西北军属筹备祭天,以祈愿西北早日平定。再要她出面施粥,供给西北过来的难民,如何?”让她忙得再没时间找什么老道士、皮影匠人。
“……好。”林津身上疼痛仿佛减轻许多,应下这个字,也就靠在岑季白怀里阖上双眼。“只是让她消停些,你不许派下太多事累着她了。”
“这些事本是子谦在做,但他近来……”岑季白将林津紧搂着,又让他换了更舒服的姿势,便盖住了先前的意思,道:“他近来事忙,飞羽军毕竟有那几千人马了,这些施粥布善的事,还是你母亲来做,怕比是供奉香火来得好些……”
林津轻轻笑出声来,仍是强调了不许让母亲太过劳累,道:“你有本事冲着老道士去,不许同我母亲计较……她原来,原来待你一直很好。”
“每每见着星沉,倒不觉得是有多好了……”岑季白本是说笑,见林津拿眼睛瞪他,便紧接着道:“但三哥待我好极,三哥的母亲自然也是好极了。”
林津便不再说话了,阖上眼睛,慢慢沉入睡眠中。岑季白总要等他睡下才肯起身,他若是早些睡下,岑季白倒能早些回宫里歇息了。
待得林津睡下,呼吸匀畅,眼角弯弯的还带着点梦里的笑意。岑季白便低头刁住林津唇瓣吮了吮,得了甜甜的一吻,这才返身出了小院。林府里已经落了锁,他出府时翻墙走树,小心翼翼,倒跟个贼人是的。
这年秋,八月初,林浔设伏诱杀西戎大将军央离,中旬,追击至西戎境内青木塔,全歼西戎军。九月底,林府之人果然齐聚陵阳,筹备林源婚事。
岑季白到林府时,这府上却毫无喜意,一片剑拔弩张气氛。
林津是教林渡护在身后,林浔扯住了哭闹的林夫人,而林源却拦在林大将军身前,拽住他手中的长剑不肯撒手。
听报说夏王到了,除开林津,众人窸窸窣窣跪了一地。岑季白几步抢至林津跟前,看他皱着眉峰,便揽过来护在怀里,一边带着他坐下,一边伸手替他轻揉。
“还不让人起来?”林津轻声催他。
岑季白气得很,倒想让林家人多跪上些时候。但毕竟是林津家人,便道了平身。又与林津道:“你怎么倒先……说好等我过来。”
“母亲提到亲事,我一时口快,就……本也不该等你来了才说,话难启齿,这是我做下的,最初你本不知情。”父亲兄弟在边关浴血奋战,他却在陵阳家中好好地养着,给自己喜欢的人养着身子……此话,是难启齿些。
岑季白知道林津不好受,便转向林戍夫妇二人,道:“大将军,林夫人,三哥是寡人必娶的。但寡人不明白,府上刀剑相向,是个什么意思?”林戍虽有侯位在身,但夏国历朝以来,都是习惯于称呼林家当家人为“将军”,想是只这个称呼最合他们身份缘故。
林夫人犹是哭啼,林大将军却道:“陛下,臣教子无方。”
岑季白遂道:“三哥很好,寡人与他两情相悦,这才往府上议亲。”
“……你们……陛下,我林家的儿子……”林戍急道:“林家的儿子没有出嫁的,我林家男儿,哪一个不是浴血疆场,豪情万丈,哪一个是……林津!你对得起林家列祖,对得你的兄弟?”
林津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大将军拿此话压人,是否太伤了家人情分?”顿了顿,岑季白又道:“三哥没有什么对不起林家……是寡人对不起。”
初听他话是问责,可说到后一句,林夫人同林戍都是沉默了。且不论岑季白的身份,这些年他待林家是极不错的,实难说有什么对不起。
“父亲,母亲,”林源道:“小津他此事莽撞些,但那时四方安定,并无战事,后来……却是没有法子。”
“是呀,母亲你不是总担心三哥的亲事?这下可好了。”林浔亦道。
林夫人本没功夫理他们,但听了“亲事”这话,哭得更是伤怀。林大将军则厉声喝道:“住口!”
林津垂首道:“父亲,母亲,是儿子不孝。”
林夫人从温漉漉的帕子里抬了抬眼,哭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儿子?”
林津噎住了话头,什么言辞也说不出来了。
林渡便替他道:“若非是儿子,小津倒不必如此难做。”
“你给我住口!”林大将军又喝道,“最是你这不孝子,将你家三弟往歧路上拐,老子……老子今天抽死你。”竟是挥着剑鞘要朝林渡打去。
林渡自觉是被殃及得太惨,怎么能怪到他头上……更冤惨的,是他家大哥认为他挨两下并不算什么,可给父亲解解气,竟没太拦着父亲。
林渡是实实地挨了几下。
“永宁侯,”岑季白适时出口,唤住林源道:“三哥何曾对不住林家了?”
“……不曾,不曾。”林源难做得很,身为林家的儿子却要去嫁人,林津纵有天大的军功,也盖不住这一件罪过。但又不得不道:“父亲,小津心里愧疚,一家人,莫要再气了。”
林大将军看了林津一眼,叹惋道:“这些年族学里是怎样教你?父亲与长兄又是如何教你?你……”林津是很好的将才,却……于北境乃至于整个夏国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林津道:“父亲若实在气不过,只当儿子死在北境罢,连云关也好,照月谷也好,儿子……”
林源瞪了他一眼,急道:“你胡说什么,父亲,小津是胡扯呢。他……”
林大将军这回是真气着了,他当然知道是岑季白救了林津回来,但……“武死战,你有忠心,更该是留守边关,开疆拓土,可你……你入后宫,这……这不是害了陛下?”
“不是……不是忠心……”林津皱着眉,似极疼痛起来,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三哥!”岑季白忙叫过阿金,道:“传沈朗,快传!”
“别……无妨,”林津轻声止道:“疼一阵,就过去了。”
“你还晓得疼……”林夫人再次从帕子里抬了抬眼,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
“母亲,您就不要再气了,是小津不好……不然,不然,您就当是养了个女儿吧。”林津语气格外虚弱些。
岑季白听他这样说话,反而略略定下心来,知道林津虽疼,却也不比平常疼得厉害些,做这个模样,大概还是要赚得林夫人心软。
“胡说什么!”林夫人气道:“养你这么个女儿,四国上下,都要笑死我林家!”哪儿有女儿家是每夜里领了人往家里来的,丢死人了。
“那是……疼么,小初来看看我,若是正大光明地进来,您又要说我不知天高地厚君臣有别……”林津小声嘀咕。
“你还有脸说?”林夫人心道,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君臣有别么。
岑季白趁机道:“此事确是寡人失策,本该早日议亲,只是先前有几门亲事拖累,不愿三哥委屈,待南巡归来,又是西北动乱,大将军便离了府中。是以缓到了今日。”
林夫人与林大将军俱是犹疑道:“陛下这是何意?”什么叫先前有“拖累”,什么叫“不愿委屈”……
岑季白若是说他只想要林津一个人,林家人该是不信的,反更要以为他是存心欺骗,便只是道:“三哥是我亲封的侯爷,自然不该是寻常的侍君,寡人诚心要娶他,便要他做夏国的王后,寡人好好待他。”
“……国母尊贵,小儿当不起。”林夫人古怪道。自来是没有男后的。嫡子为储,娶个男人,去哪里要嫡子?便是服了药,朝野上下也是不服。
岑季白道:“寡人这次来府上,便是定下此事。若是林夫人与大将军同意了,寡人遣曾相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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