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抓着手上的橘色的荧光棒,没搭腔。
人跟人贴得太近,一边挤一边都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不太好受。陆一腾出空手把口罩又戴上了。一戴上,心里就莫名地紧张。
“不就是嘴巴隔着口罩贴上了?就当自己今天吃的卤味猪头肉。”陆一虚张声势地想。他看着李非珉挺拔的背影走在前面,两个人各执荧光棒一端,不免又想到“间接牵手”,刚平静的心绪重掀波澜,直到站在马路边上叫到一辆车,他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回到轰趴别墅发现更惨,四个人在打掼蛋,四个人在打麻将,只剩郑贤文坐在沙发上打王者荣耀。李非珉和李狗一个游戏都加入不进去——那边人数刚刚好,又正玩到一半,不缺人。
郑贤文怂恿道:“来来来,一起玩农药开黑!我今天才开始玩,挺有意思的!”
“不玩,小学生太多的游戏不适合我。”李非珉猛灌了几口汽水。
“没事儿,我罩你!”
“罩我个屁,我还怕你拖我后腿呢。”
“有种你下了玩一局,看谁输谁赢。”
“不玩,打得过你也不过说明我是小学生水平。”
“李狗,嘴炮选手,尤其擅长菜鸡互啄。”郑贤文不再理他,“那你跟六神玩吧。”
陆一问郑贤文:“你怎么没跟他们一块?”
“我跟他们玩了好几局斗地主,累死了,才坐这玩游戏放松放松。”
“那我们俩玩什么?才十点多,总不能就睡觉吧?”
“24点?”
李非珉:“…”
“是我理解的那个24点吗?”
“是啊。”陆一把桌上一副多余的扑克牌拿出来,剔除J往后的纸牌,只留下1到10,说,“我随机抽四张牌,看我们谁先算出24点。”
郑贤文一局刚好打完,闻言鼓掌道:“六神,逼格选手,擅长亮瞎人眼。”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在网吧扫雷,你能信?”李非珉盘腿坐到陆一面前:“来吧!”
纸牌摊开:1;1;3;8
两个人一秒钟内异口同声:“(1-1+3)*8!”
陆一挑眉道:“你反应可以啊。”说完翻开新的四张纸牌:2;3;9;9
又是同时:“2*3+9+9!”
郑贤文一脸无语地说:“你们干脆在一中元旦晚会上表演当众算24点。”
李狗当真道:“会有人喜欢看吗?”
郑贤文说:“我不知道,我感觉你们要是表演这个,会成为尿点节目,大家会趁着你们表演的时候去上厕所。”
杨一舟到楼下取矿泉水的时候,正看到这边已经变成三个人在玩24点,目瞪口呆地问:“你们都无聊到这个程度,为什么不去睡觉?”
郑贤文困得眼睛迷成一条缝:“我是要睡了。不能舍命陪君子。”
“其他人什么时候走?”李非珉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不早了。
“都不走了!有两个说要通宵刀塔,还有两个家太远了,说在这混一晚上。陆神,行吗?”
陆一当然不会反对。
李非珉反应过来:“这别墅才5个卧室,咱们有11个人。”
“我得自己住。”郑贤文犹豫道,“我…不太方便。”
“那就是10个人分4个卧室,不挤得慌吗?”
“不是有两个要通宵刀塔吗?所以只有8个人分,两人一间,刚刚好。”
李非珉回忆了一遍今天在这的大多数都是他竞赛的熟人,平时什么德性一清二楚,尤其集训的时候,好几个跟他住过一间宿舍,睡觉磨牙放屁的不在少数,对比之下,陆神简直干净地像个仙女,立刻搂着陆一的肩说:“我跟陆神一间!”
陆一冷漠道:“我不愿意,你睡地下室去。”
“陛下,我给您更衣侍寝。”李非珉捏着嗓子说。
“想要入宫,你先自宫。”陆一挥一挥衣袖,说,“我洗澡睡觉去了。”
然而等陆一洗完澡回屋,李非珉已经躺在床上装死许久。
“滚下去!”
“地下室没暖气。”李非珉可怜巴巴地说,“我去坐了五分钟,冻得差点学会新疆舞。”
陆一用力搓搓自己的脸,说:“那我睡地下室。”
“诶诶诶,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花钱办的轰趴,还让主人挨冻。”李非珉忽然想明白了似的,以为陆一是跟自己一样,有点轻微洁癖才不愿意跟人睡,于是指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说,“我刚刚也洗干净了!你来闻!”
陆一默默后退了一步,心想,你洗干净了我才害怕。
“我懂了,你是不是对kiss cam还耿耿于怀?我发誓,我是直的,虽然平时跟你瞎开玩笑,但真没那个意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陆一更心如死灰了,心想,我是弯的啊!你对我没意思,我特么对你有意思啊!
李非珉“啪”地把灯关了,说:“行了,都几点了,别折腾了赶紧睡吧!”
陆一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迷茫,纠结,期待,和罪恶感。李非珉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床边站得笔挺,脑子里天人交战,不知道是该说出实话早点吓跑这个傻逼,还是该永远瞒下去。不,瞒不下去的,贤贤知道…他在跟贤贤面基之前,就在网上一时冲动说过自己性取向。郑贤文是李非珉最好的朋友,他现在忘了这事没说,总有一天想起来也许就说了。
陆一从未如此懊悔过自己说过的话覆水难收。
他坐到房间的沙发里,开了一盏小夜灯。
李非珉翻身问:“你怎么不上来睡?”
“回个微信,回完睡。”
“我睡不着。”
“那你就别睡。”
“要不聊会天?”
“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想话题吧。”
“你这种拉着人聊天还要人想话题的行为,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你知道吗?”
“真的啊?”李非珉在被窝里傻乐,笑声轻飘飘的,“陆一,你的技能点为什么点的那么偏?扫雷和24点这种东西,谁会喜欢玩啊?”
陆一飞快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不动了,他扭扭脖子,仰头看着天花板,说:“因为无聊呗,这两个游戏自己一个人就能玩,玩得多了当然觉得有意思。”
“没人陪你玩?”
“也不是,就是我小时候爸妈都很忙,怕我出去玩被拐走,就把我锁家里,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游戏。”
李非珉想象不出来,他还记得自己上幼儿园时,每天放学,他妈厂里有一个老爷爷会挥着小旗子,把他们这些职工子女都带到传达室去,等职工下班领着孩子回家。他们一溜小萝卜头,就跟着那个老爷爷往回走,在传达室里排排坐给老爷爷表演才艺。总之他是永远有玩伴的。
陆一的脸被手机屏幕光衬得十分白。
李非珉问:“你本来打算坐一宿吗?”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给你?”陆一僵硬道。
“那你怎么还不上来。”
陆一没办法了,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关灯慢腾腾摸上床,两个人平躺着。
李非珉隔着被子很义气地拍拍他,柔声说:“喂,以后我陪你玩。”
“什么?”
“没什么,拉钩。”
“傻逼才要跟你玩。”陆一嘴硬道。
“嗯,晚安,傻逼。”李非珉困倦地闭上眼。
高远航一家搬走后,陆一再没在小区里找到玩伴。陆俊和苏洁忙起来顾不上他,那时候又请不起保姆,就简单粗暴地把陆一锁在屋里。
“一一,你在家懂事点。”有时候是陆俊说这句话,有时候是苏洁。
然后就是落锁声。
咔哒。
屋里只剩下小小的一个人。他唱了两首童谣,回音空荡荡让人害怕,于是他从铁皮盒里翻出扑克牌,用纸牌算24点。加减乘除刚开始学,小孩子算起来颇为费力,他也不恼,就这么盯着牌也能盯一下午。
“喂,以后我陪你玩。”一个声音从天上来。
小孩子抬头问:“多久以后?”
“你长大,我就来了。”
陆一在梦里和小时候的自己坐在一起,他问小时候的自己:“你信不信以后有人会这么好?”
小时候的自己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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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珉此人一诺千金,说陪陆一玩,第二天一早起床果然开始喊着陆一一块打羽毛球。别墅里其他人都还没醒,他跟陆一是醒得最早的。
“陆神!早锻去吗?我刚刚找到一副球拍。” 李非珉靠在房门口。
陆一背对他挥手,说:“不玩,我要做作业。”
李非珉:“…”
他挥着球拍走上前,发现陆一居然没骗他,桌上摊着英语试卷,正奋笔疾书。李非珉晃悠了两圈,被勤学的氛围感染,也拎出自己的作业本。卧室里只有一张小桌子被陆一占用了,李非珉把一张欧式长凳拖到陆一旁边,盘腿坐在地上算题。
陆一刚做完英语完形填空,撑着头往旁边看,说:“你这样好像一只狗蹲我脚边。”
“嗯哼?”李非珉专注做题,“本来就是李狗啊。”
陆一盯着李非珉的发旋,手指灵活地转笔,好一会才扭头重新投入到作业中。
姚振他们修仙到凌晨五点,趴在客厅将就睡到十点才带着厚厚的眼袋爬起来,在杯盘狼藉中找了点吃食,惊闻李狗和陆神居然还没出房门,以为他们还没起。
“哇,这两人昨晚干嘛了,回房最早,居然比我们都起得晚。”姚振最爱恶作剧,“走走走!我们上去闹他们!”
一行人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
霸爷用气音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块闯进去,吓死丫的!”
其余几个人都坏笑着点头。
“一,二,三!”
几个人猛地冲进门,大叫一声:“着火啦!”
陆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解”字只写了一半,差点把笔扔了,李狗看见他像个受惊的兔子乐得跟什么似的。
“切,你们早起了啊?没劲。”姚振说。
“你们在干嘛?”霸爷走过去,忽然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回头说,“这两个叛徒在写作业!”
“有没有感觉到我和陆神全身都闪耀着知识的光芒?”李狗把笔直的腿伸长。
杨一舟用一种吃了屎的表情说:“说好一起纸醉金迷,你却偷偷勤奋学习。横批,李狗不是人,陆神学坏了。”
“什么叫偷偷?大丈夫光明磊落,我们从不掩饰对学习的热情。”
陆一飞快地转笔:“汇报进度,我做完了英语数学,李狗做完了物理化学,懂了吗各位?”
十六班的几只立刻意味深长地鬼叫说:“四舍五入等于有了所有作业的答案,很义气!”还有两个人跟他们不是一个班,所以作业也不太一样,绝望道:“再见!这是逼我们回家补作业了!”
一伙人吵吵闹闹,终于在中午陆续离开。
陆一需要等人来验收完房子才可以走,独自留在院子里。大中午还有点晒,他站到树荫下玩手机。
李非珉陪着郑贤文在园区门口等贤贤的妈妈来接。
“你这样腿冷不冷?”李非珉关心道。
“还成。”郑贤文问,“你跟我一起走吗?我妈开车来的,待会把你顺路送回去。”
“没事儿,我回去找陆一,跟他一块走。”
“也行。替我谢谢六神,我好久没跟这么多人一块浪了。”郑贤文拍拍李非珉的肩,有点开玩笑似的说,“我觉得你现在跟他关系比跟我好。”
李非珉不知道怎么回答。郑贤文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现在的最好可能要加一个“之一”。他没有比较过陆一和郑贤文谁对他更重要,谁跟他更交心——都是朋友,没必要。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从没跟陆一说过,他对陆一的生活也只是浮光掠影地知道一点。但陆一…好像总跟别人有点不一样。哪不一样?说不上来。他看见陆一孤零零的就放不下,见过陆一一脸嚣张得意忘形的样子就希望少年永远如斯。这跟他对郑贤文的友情不一样,郑贤文当年生病退学,他跟着难过消沉了一阵,但除了多跑两趟郑贤文家,自己该交朋友该打游戏也一个没落下。而此刻陆一一个人待在别墅里,他却想着,待会让陆一独自回去很不好。哪里不好?也不知道。
郑贤文觉察到自己的话不妥当,捏捏李狗肩膀,说:“你干嘛这个表情?我就是随口说说,有朋友也是正常的,我又不是你女朋友,难道还会吃醋?”说完他想到一件事,他有一点想说,但话到嘴边,还是顾虑到性向问题是陆一的隐私,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我妈好像快到了,你看那辆车像吗?”
李非珉送走了贤贤,低头快步往别墅走。走得太快,以至于他路过陆一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你干嘛去?东西忘在别墅了?”陆一一把扯住李非珉的胳膊。
李非珉一个踉跄,回头一看,啊,陆神。
“没,我找你呢。”
“你招魂吧?怎么失魂落魄的?”陆一话音刚落,感觉两肩一沉,李狗异常严肃地双手扶着他双肩。
“你干嘛?”陆一莫名其妙。
“没。我就是试试你稚嫩的双肩适不适合挑起建设社会主义的重担。”李狗没纠结出格所以然,给陆一肩上掸掸灰,“咱们走吧。”
陆一试图在李狗的表情里找到些线索。
“你老盯着我干嘛?小爷帅到移不开眼?”李狗松开手,不自在地问。
陆一一脚踢到李狗的小腿,说:“就是看看你隐形的脸皮在哪里,怎么这么厚。”他扯开自己的耽美文库,拎出两瓶酒,说:“多了,我看挺贵的,没舍得扔,一人一瓶?”
“当街酗酒啊?”
“糟糕,没有开瓶器。”陆一懊恼道。
李非珉凑过去看一眼瓶口,表示这种瓶盖根本用不到开瓶器那么讲究的东西,磕着自己的虎牙就把瓶盖给咬了:“还挺结实。”李非珉龇牙一笑,把开好的酒瓶递过去。
他们买的是果酒,十几度,酒精味不算呛。李非珉跟陆一勾肩搭背,沿着小路走。这款果酒喝起来跟果汁似的甜,其实后劲特别足。陆一建议李非珉别喝那么猛时,万万没想到,李非珉会在第二天下午犯迷糊。
这天是十六班的体育课,要进行部分体育测试。陆一和李非珉分到的那组先开始测扔铅球。
“铅球放在锁骨内端上方,紧贴颈部…”体育老师演示着。
李非珉在自己锁骨那比划着,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一戳前面的陆一:“哪块算锁骨啊?我一摸感觉我全是骨头。”
陆一伸手在李非珉身上点了点:“就这片,你把铅球架在这好出力就行。”
“扔铅球这种运动也太傻了吧。”李非珉抱怨说,“完全不能展现美男子的英姿。”
“你就庆幸吧,你那三脚猫的投篮功夫,更白瞎。”陆一小声道。
“但我跑得快啊。”李非珉看一眼远处的沙坑,说:“爸爸待会给你跳个远看看。”
“你这算才艺展示?”
“比不比?”李狗一抬下巴。
这句话他跟陆一当同桌之后常说。比谁作业做得快,比谁去食堂打的肉多,比撒尿时间长,最无聊的时候比过谁先被老师喊到…比赛项目的丰富多彩令人汗颜。陆一几乎立刻应战。
两个人登记完扔铅球的成绩,就溜达到沙坑。
“你先跳。”李非珉说,“我怕我跳完你没信心。”
“放屁吧你。”陆一活动活动手脚,在三级跳赛道的起点就位,深呼一口气,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在起跳板上腾空一跃,连跳三步,稳稳落在沙坑里。
少年转身对着远方挥手,运动服下摆扬起来,露出好看的腰线:“该你了!”
李狗有点傻眼。他忽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眼一闭,心一横冲出去。健步如飞,起跳板上爆发力也足够,步子迈得大而稳。李非珉心想:“爸爸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