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玛姬小心翼翼摸着他伤口生怕弄疼他，西奥罗德心里一软，突然间就觉得整个人堵得慌，他赶紧抓住玛姬苍老的手，担心她看出了什么破绽，提高音量，对她亮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事的，奶奶，我只是一不小心磕到了，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
玛姬这一次听清了：“磕到了？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小心，小时候你到处摔，长大了你也到处摔跤吗？你现在可是大明星，怎么能磕到我孙子这张这么帅气的脸呢？还有你上次那回，手臂上的伤……我可怜的孩子，你真是受了太多苦……”
“……其实也没什么……”西奥罗德发现，自己在玛姬面前，很多事情，他都很难继续伪装下去，此刻，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为了让自己语气正常，他又不得不放低了音量。
玛姬怜爱地看着他，显然那句话她又没有听清，她拿着扫把打他的画面仿佛还是昨天，不知不觉间，她就变成了步伐蹒跚满脸沟壑的老人。
西奥罗德沉默着，突然抱紧了玛姬。
“抱歉，奶奶，抱歉……”
“和家人哪有抱歉不抱歉的？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奶奶的事吗？”被自家孙子突然抱住的玛姬在微微一愣后，笑着拍了拍西奥罗德的后背。
“抱歉，我没能照顾好你……”
“你在说什么呢，西奥？要不是你，我还住在北拉斯维加斯的破房子里，但是你看看现在？你比你爸爸有出息多了，奶奶替你骄傲！”
“抱歉……”
“好啦好啦，没事了，别再道歉了，我的孩子。”
“不，真的抱歉，真的，我不是，我只是……”西奥罗德将自己的脑袋放在玛姬肩上，他突然顿了顿，似乎哽咽起来，良久才做了个深呼吸，不知是对玛姬，还是对其他人，呢喃着，“抱歉……”
而玛姬，则如西奥罗德儿时的每一次扑进她怀里哭泣那般，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无论如何，西奥罗德似乎真的成功打消了纳特尔对他的所有念头，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包括在十一月三十日纳特尔的生日那天。
纳特尔的母亲海伦邀请西奥罗德和玛姬去她家做客，玛姬当然很高兴并且十分乐意前往。而西奥罗德却很无奈地向玛姬表示，那一天他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没法抽身陪玛姬一起去。但他也告诉玛姬，他相信凭他们俩好兄弟的关系，纳特尔是不会介意的，并且他会找个司机，将玛姬送过去。
那个司机除了赫尔曼之外，没有其他人。
“……所以，你让我将你的祖母送去之后，将这个送给波普，还假装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这是什么？”赫尔曼看着躺在自家沙发上，抛接着一个弹球的西奥罗德，将手中的水杯和药递到他面前，并对桌子上一个被包起来的礼盒投注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谁陷害了兔子罗杰》。”西奥罗德坐起来，接过药。
“……？”赫尔曼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一部电影的DVD，喜剧片，具体你就别管了。”
“那我给波普先生的另外一个礼物怎么办？”赫尔曼指了指另一个被包起来的礼物，从形状上看应该是一本书，这是他准备的礼物，他自己的。
“是谁规定一个人在生日时不能给另一个人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礼物？”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赫尔曼收回水杯，“等我回来继续我们的疗程，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会儿。那边有一些适合你的唱片，我也收集了一些电影DVD，不多，如果你想睡一觉，毛毯在老位置，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莱希特先生。”
西奥罗德疲惫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赫尔曼当然看出来西奥罗德和纳特尔之间的猫腻，他们也许发生了争吵——不可思议的是西奥罗德那种好脾气的人也会吵架——以至于纳特尔此刻并不想见他，所以西奥罗德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让他将他的礼物带去并谎称是自己的。
无奈的是，他记得自己在西奥罗德回来的第一天，就和身为他病人的助理兼好友的纳特尔谈过，让他注意一下西奥罗德的情绪，显然这个暴脾气的家伙根本没记住。
但当赫尔曼看到纳特尔时，他又换了个想法。
毕竟，这家伙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不想见到西奥罗德的人。
赫尔曼亲眼目睹他从见到他的失望反感，到他将两个礼物送到他手中的讶异，再到他拆开他送给他的“另一份”礼物，看到DVD名字时的呆愣，然后从呆愣到狂喜傻笑，最后变成苦涩和无奈，这几个人间情绪在他脸上大起大落。
好吧，赫尔曼此刻无比确定，这两人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可能是互相误解之类的，又或者是互相隐瞒之类的。
作为过来人的赫尔曼表示他其实挺理解。
第136章 圣诞晚宴
纳特尔的生日就在西奥罗德的刻意回避中度过了。
他送给他的礼物, 《谁陷害了兔子罗杰》，是一部1988年出品的动画电影, 也是当初——西奥罗德是指他还为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初——小小的纳特尔带着小小的西奥罗德偷偷翻进电影院看的第一部 电影。
虽然那个时候的“西奥罗德”还太小, 并不太记事，也没有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但不知为何, 这段记忆却能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就连现在的西奥罗德，只需稍微回忆一下，就能回忆起当初紧张到双手发抖的心情。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看不太懂这部电影, “他”的激动多半是由于初次看电影——并且还是逃票偷偷溜进去——所带来的兴奋感，那个时候在“他”的印象中, 大概认为能参与电影制作就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不过现在, 当西奥罗德“重温”这部由真人和动画一起制作的电影时，他突然发现，其实这部电影挺适合此时的他，送给此时的纳特尔作为礼物, 不仅仅是因为这部电影是他们俩共同的“第一次”。
纳特尔会明白的，西奥罗德想着, 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天他说出那种“我们只能保持炮友关系睡过就了事”的人渣言论, 并非他的真心话，西奥罗德明白这一点。虽然他的身体年龄只有二十多岁，但这不意味着他的心理年龄也会因身体的年轻而受到影响, 尽管这几年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质上，西奥罗德依然是那个对待自己无比严苛理智自持的西奥罗德。
他是过来人，他清楚地知道在纳特尔偷袭时他的种种反应并非单纯因过久未展开一段感情而起，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对纳特尔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纳特尔对他的感情也许还处于萌芽期，而他还仅仅只有些意动，他才必须要让纳特尔死心，将一切终止在起步阶段。
这样，总比以后结束的要好。
也许抑郁症真的让他太过悲观吧，西奥罗德如此自嘲着，换句话说他也确实挺自私，自私到为了自己的表演事业可以放弃自己的感情生活——隐瞒自己的伴侣和性取向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知道狗仔队的能耐，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孤身一人。
在这一点上西奥罗德认为自己挺有自知之明。
西奥罗德的那些话对于纳特尔来说有多伤人他心里清楚，如果纳特尔因此和他一刀两断，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这样挺好，虽然他可能会情绪低落一阵子，但这是他的选择，人总要往前看，看着心爱的人与他人步入婚姻殿堂自己还作为伴郎的事他都经历过了，更何况这连分手都算不上的绝交？
在这方面，刚刚饰演完雷普利那般黑暗可悲角色的西奥罗德，倒出人预料的想得非常清楚明白。
也许……这也是因为其实纳特尔在此刻所扮演的角色和彼得类似吧。尽管彼得是雷普利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但是雷普利却在错误的时间碰上对的人，在对的时间碰上错误的人，就和他一样，无论哪一个，走下来都是一条错误的路，所以最终，理智让雷普利杀了彼得，并且被感性的重量压得痛不欲生。
如果雷普利先遇上彼得……
如果西奥罗德先遇上纳特尔……
这世上没有如果，但是他也不会痛不欲生，因为他比雷普利结束的要早。
西奥罗德做了个深呼吸，用冰冷的冷水拍打自己的面颊，抬起头，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睛里的怏怏之色和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是如此明显。
他不会痛不欲生。
西奥罗德又这般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
你只是还没有完全从雷普利的阴影中走出来。
是的，我没有。
也许是心底的声音确实有说服力，西奥罗德胡乱地擦好脸，拿出化妆品，将自己的黑眼圈遮起来，顺便还打上了粉，令镜中人看上去精神健康许多，才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领结和西服。
今天晚上是D.N.A.公司第一次圣诞晚宴，鉴于D.N.A.比不上CAA、WMA和ICM等这些经纪公司巨头，整个公司的实际员工加起来最多一百来人，这一次公司里的中高层和旗下明星几乎都会到场，随之而来的当然是狗仔队。
西奥罗德可不想在其他同僚面前无精打采，也不想在聚光灯以及照相机下看起来憔悴得就像是复吸一样，那时候指不定那些狗仔队又会怎么写呢。
一切整理妥当，西奥罗德将玛姬给自己织的砖青色围巾搭在肩上，在玛姬面前转了一圈：“你看，这样如何？”
“……你看看大街上哪有人像你这样系围巾？今天晚上只有三十五华氏度，你可别为了好看冻着自己，将围巾系牢。”玛姬不满于西奥罗德将围巾当成装饰物的做法，她直接抬手，将长长的围巾在西奥罗德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塞成一团围脖。
尽管这并不符合西奥罗德的搭配习惯，但这是玛姬的坚持，他也只能弯下腰屈着膝盖任由玛姬摆弄。西奥罗德瞥了一眼一旁的镜子，这下倒好，玛姬将他裹得完全看不到脖子了，但这还没完，老人家还试图让西奥罗德戴上她给他织的毛线帽和手套，这下，西奥罗德忍不住了。
“别担心，我可爱的奶奶，我开车去，开车回，宴会里还有暖气，这也不是下雪天，帽子就不必了吧……好的我会带上手套，唔，就这一双吧！”西奥罗德匆忙地拿起一旁的黑色皮手套，利索地戴上。
“要不……再加一件外套？前些天我将冬天的厚外套全部翻了出来。”
“……真的不用了，我身体好着呢……让我看看时间，哦宴会快要开始了，我可不能迟到，否则马歇尔一定会掐死我。就这样，奶奶，我该走了，你在家里注意关好窗户，不用等我回来。”西奥罗德在听到‘厚外套’字样时就立刻转移玛姬的注意力，并且弯腰在她脸上印上一吻。
“是的，我不会等你，如果你在宴会上遇到心仪的女孩子直接不会来过夜，那就更好了，去吧，你这臭小子。”
在西奥罗德尴尬的神情下，玛姬拍了拍西奥罗德的屁股，将他赶出家门。
西奥罗德开着从赫尔曼手里借来的奥迪，来到马歇尔的晚宴。要不是马歇尔强烈要求西奥罗德在这天晚宴上绝对不能将他那辆普通的代步车开过来，他肯定不会找赫尔曼借车，虽然马歇尔的出发点很好，毕竟西奥罗德此刻的名气也不像当初那么默默无闻，在媒体下他使用的一切都得符合他的明星价值。
西奥罗德老远就看到酒店门口围着一圈狗仔。他赶紧将围巾给解开，缓缓将车停在门口。这些狗仔们早就记住了赫尔曼的奥迪型号和车牌号，而西奥罗德也算是D.N.A.最“大牌”的明星，见自己此行的主要目标出现，他们立刻蜂拥而上，挤在隔离带旁，闪光灯还未等西奥罗德从车里走下来就闪个不停。
西奥罗德将车交到门童手中，顺便给了他一点小费，接着走上酒店门口短短十米的地毯，并且非常配合地让那些站在寒风下等待好几个小时的狗仔们抓拍，顺便给挤上来的粉丝们签名合影。
看来他们也等了很久，今天晚上洛杉矶的温度可不低，而冬天的洛杉矶也是出了名的早晚冷白天热，不少从下午开始就等在一旁的粉丝们没有穿多少衣服，脸都冻红了。看着他们挤来挤去生怕西奥罗德随便摆拍几个动作就走进酒店的迫切模样，西奥罗德非常有耐心地从左边开始一一签过去。
好在酒店前的地毯只有十米，最佳位置又被狗仔队占据，挤到前线伸出手求签名的粉丝并不多。但饶是如此，见西奥罗德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签过去，右边的粉丝和媒体们有些急了，他们不停地喊着企图将西奥罗德召唤过去。
“别急，等我签完了这边，我再过去。”无奈之下，西奥罗德只好笑着对右边的人招了招手，安抚道，他的这句话引来两边人的尖叫——
能粉上这样好的明星，这辈子简直值了！
西奥罗德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从街边签到酒店门口，然后绕了一圈，又从靠近酒店门口的右边那一条开始签到街边。当他准备签下最后一个人时，另一辆车驶来，来人是穿着一身白西服的希斯莱杰。
希斯最近出演过几步青春校园浪漫喜剧，在青少年中攒了一定人气，虽然依旧有很多人并不了解或者认识他，他下车时依然凭借着帅气的面孔获得了一些女性的尖叫。
西奥罗德看见他，立刻走上前，张开双臂，微笑道：“希斯？我们有多久没有见了？看来我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我可以第一个见到你。”
“好久不见，西奥。”面对西奥罗德的热情和友善，希斯很有礼貌地给了对方一个贴面礼和拥抱。虽然他只和他见过一次面，但他总是能听到不少关于西奥罗德的传闻，影评人、娱乐记者、时尚杂志记者和粉丝们对他的评价出人预料的大相径庭，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充满争议的明星。
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很欣赏对方挑选电影时的个性猖狂和剑走偏锋，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为人友善善解人意。西奥罗德喜欢什么就演什么的“任性”让希斯很是喜欢，因为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到西奥罗德这一点。
以至于后来，不少人认为，希斯是被西奥罗德带坏的，当然，这是后话。
“让我们猜猜看，你说今晚马歇尔会准备几种酒？”
“那我可不敢肯定，我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准备的酒都是‘二十一岁以下不准碰’的酒。”希斯调侃了西奥罗德一句，顺便和他一起合拍几张。
“……哦见鬼，年龄这事到底还要被你们拎出来说多久？等到明年一月底，这个调侃就不成立了。”西奥罗德拍了拍希斯的背，看向一旁，想起什么，又对他说，“稍等片刻，我还欠一个人一点东西呢，等我还清了我们再一起进去。”
“什么？”希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西奥罗德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右边一个神情略显失落的女孩面前站定，在她呆愣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抱歉，刚才耽误了一下，可以将你的笔和本子借我一下吗？”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主动给她签名呢！刚才还在因身为最后一个被忽略而低落的女孩立刻将自己的比和本子兴奋地地上前：“萨拉，我叫萨拉，没有‘h’的那个‘Sara’！”
西奥罗德给她签上一句话，将本子和笔递给她，却不小心碰到她格外冰冷甚至冻得发青的手，有看见她只穿着一件长袖T恤，不禁轻轻皱起眉，用自己温暖的大手握了握对方的手：“看上去你冻得不轻，萨拉，你应该多穿点衣服再出门。”
“……我…我…我早上就到附近了…那那时候天气还挺暖和……我…我是第一个来的……”萨拉被西奥罗德这个暖手的动作惊得连舌头都捋不直。
她她她没有做梦吧？！！西奥在帮她暖手？！！啊啊啊啊——！！！
迷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炸上天了。
“第一个？”西奥罗德意外地挑了挑眉，“那真是太抱歉了，第一个来的你在最后才等到签名。这样吧……希斯，要不你也给这位可爱的小姐签个名？萨拉，我必须得告诉你，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星！”
西奥罗德拉过站在一旁的希斯，将自己偶像说的话奉为真理的萨拉立刻乞求地看着希斯，希斯欣然给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