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你瞎转什么？”
先听到的这人说话声音细腻，有些像女孩子。
“为了过年。”
这话是他爹说的，樱空释敢肯定。
“我看你是为了试探我。”
余笙理了理身上盖的小被子，看了看樱空释紧搂的渊祭的胳膊赞叹自己从他怀里出来这个决定做的是多么的正确。
“本尊可没有。”
渊祭动了动被紧的快要麻掉的胳膊，面不改色的说道。
“呵——”
余笙嘲讽一声，他并不相信渊祭的话。
在年关这节骨眼上举家奔往魔族，不是试探他是什么？
“随你怎么想。”
诚然，渊祭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奔赴魔族，因为那里太安静了，不过……
他还存着更深的心思。
天色已暗，魔宫近在眼前。
樱空释醒来时，看了看床幔一下坐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幻影天。
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樱空释感到一阵熟悉。
松泊冷香。
“您醒了？”
“……”
樱空释看着推门而入的侍从，怎么看也不像是天宫里的。
“你是……”
“这里是魔宫，您的父兄都去谈事了，您无事可以出去逛逛。”
什，什么？！
樱空释惊的合不上嘴，怎么他白天还在幻雪神山，晚上就在这边境之地了呢？还是说这一整天发生的事他都——
等等，一整天？
他好像白天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然而他爹要是白天起兴要来这里，看他睡觉自是不会打扰，这也难怪他不知道。
然而就是这样睡了半天，他身上所有的伤痛似乎都消失了，樱空释又不确定的扭了扭腰却已不觉异样。
“这是谁的房间？”
“以前渭清魔君的。”
渭清？
他不是已经……
樱空释刚想细问那侍从，那侍从却起身离开了。
这里的人，有点奇怪。
环视房间四周，相当简洁的家具陈设，每件东西都摆的一板一眼，想来这渭清生前定是个严谨古板的人。
正当樱空释还沉浸在对渭清形象的猜想中时，一盆刚开的小黄花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来这渭清也不算太呆板啊，该有的生活情趣还是有的。
不过……
樱空释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房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东西貌似，少了些。
对，是少很多。
别看该有东西是有，但这么大个房子里就这几样必需品，怎么都感觉空荡了着。
一个人住这里吗？
有点，孤独。
这是樱空释最先想到的，也不知怎的，他开始对渭清的印象不怎么坏起来。
但他想不通这样的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老想找他们幻雪神山的麻烦，难道说真的是孤独到难受天天没事找找他们的小茬才能消遣度日吗？
纠结半天樱空释打算放弃，毕竟这人已经，不在了。
不过事实正如樱空释所想，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因为渭清，或者说余笙，他真的，很闲。
“小笙我们——”
樱空释转身下意识的去看床的最里面。
没有人影。
猛的起身，樱空释的心慌了慌。
不，他的小鱼说不定现在跟他爹在一起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樱空释还是出门去寻了。
早先忘记问那侍从他爹和他哥在哪里商议事情，现下天又黑，当真不好找。
不过这魔族的地界习俗真是特别，这只要进到建筑内必然脱鞋赤脚走路。樱空释穿着白袜在木板上面走着，霎时安静的魔宫内只听的他那疾步的沓沓声。
穿过长长的走廊，行过短短小桥，樱空释一刻不停的搜寻着，白色的身影恍惚，衣衫飘然，活像在梦境中穿梭的仙人。
找了大半天，樱空释气馁地靠墙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冰火收回，世界瞬间黑暗。
魔族这里的人，不仅行为方式奇怪，而且在用度方面也很奇怪。
整个魔宫里，那屈指可数的几盏灯委实让人觉得寒碜，或许是魔族人民身在边界过惯了此等节俭的生活？但现在却要苦一苦他的这个外族人了。
可不管怎样，对于渭清“抠”这个印象，还是深深的印在了樱空释脑子里了。
少了灯的指引，嗅觉便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空气中的松泊香依旧弥漫，但在某一个方向上，这气味不太对。
就算味道清淡但樱空释还是嗅出来了。
比起周围的冷，这股香要暖上很多，以松香为主但或多或少的，添了些花香。
花？
樱空释起身，顺着这香气的走向一个他未曾寻过的地方。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小人儿。
站于高处，负手而立。
樱空释停住了，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笙。
那双眼睛里，有他看不透的情绪。
似乎，是历经千辛万苦饱尝无尽沧桑，在时光的磨砺下，终于放掉一切，在不情愿的风轻云淡中只剩下徒增伤感的悲鸣和悠悠的哀叹。
可这些他似懂非懂的情绪，要经过多少年的沉淀多少年的历练才能表达的这样透彻。
樱空释自认，他做不到。
“小……笙啊……”
轻轻地叫了句，对这样的余笙，他感到心痛。
可接下来所发生来的，却是让他恨不得将心拿狠狠□□的，心碎。
余笙缓缓转过头来，满脸的悲伤麻木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愣，随后生硬生硬的，勉强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花花啊……”
——TBC

☆、（十九）温泉进行时
（十九）温泉进行时
见到这样的余笙，樱空释近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蹲下了身，张开手臂，示意余笙过来。
“花花……”
余笙使劲努了努嘴，也几乎是在樱空释蹲下的同时，迈开了步子，朝樱空释奔去。
跌跌撞撞的，余笙一路小跑，在快要接近樱空释时，还是被自己绊倒了。
“花——”
一声惊呼后却安全的落在了一个暖暖的怀抱里。
“有花花在，有花花在。”
轻轻拍打着余笙的后背，樱空释紧紧地搂着跌进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恨不得用自己的热度去融化那骇人的冰霜。
“有花花在，不怕哦，不怕哦。”
樱空释依旧半蹲着，抱搂着余笙来回的晃动。
“……”
余笙使劲环着樱空释的脖子，他想起了了一些不好的事，不好到如果樱空释再晚喊他一声，他可能就会因过多的孤悲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不要怕，不要怕，花花陪着你。”
樱空释的声音已经轻的不能再轻，可余笙在他怀里还是抖的厉害。
樱空释想了想，将那熟知的曲调在嗓中酝酿。
“柳叶儿弯弯浮水花儿转～”
慢慢起身，樱空释让余笙趴在自己的怀里，嘴里小声的哼起歌谣，踱步走在长廊上。
“水儿转转着小船儿摇～”
低低地歌声在魔宫里回荡，樱空释速度极慢地走着，他其实迷路了，但他并不怕，朝着光最亮的地方走，就可以了。
这是他爹教他的，而这首歌儿也是他爹教他的。
以前他爹不经常的用这个哄他入睡，现在，他用这个哄他的小鱼镇定，不得不说，就这样边走边唱着，怀里的余笙真就平静了，稳稳地呼吸甚至都让樱空释觉得心安。
“小船儿摇摇到石桥南，石桥南他——”
樱空释走到这最亮之处，顿住了脚步。
“父王……哥……？奇拉老……”
樱空释挑挑眉，不解的望着面前的三人。
似乎是刚经历一场大战般三人皆是疲态。
“你醒了？”
渊祭揉了揉眉心，对樱空释的到来并不感到吃惊。
另二人皆是。
“散会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讨论。”
散会？
樱空释又挑了挑眉，他们这是，开会来着？
可哪有开着开着会打架斗殴的？难不成是言语不和一时控制不住就动上手了？
“东西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爷俩赶紧去。”
奇拉从座位上起身，理了理有些狼狈的衣衫，看着樱空释说到。
“准备好？赶紧去？”
樱空释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爹，渊祭一把揽住樱空释的腰，大步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魔族有三宝，温泉，夜市，佳肴。”
渊祭言下之意，要去泡温泉了。
“儿臣，儿臣不需要。”
樱空释稳稳地停着，他现在没心情去享受，他的小鱼这个样子他怎么能……
“他需要。”
放话的是奇拉，那一向深邃的目光现在正落在余笙身上。
樱空释反应慢了些却也不妨碍渊祭将他拉走，卡索刚想跟过去却被奇拉给拦了下来。
“没你的事。”
“……”
魔族温泉，三界闻名，以前樱空释只听得别人说起过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把了。
而他怀里的余笙，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惶惶。
这一路下来樱空释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可就是这种怪异，让余笙觉得相当害怕。
按理说，他在高处的那副样子，稍微有点心眼儿的人都会看出端倪，何况是樱空释。
可樱空释真的就什么也没表现，整的好像他那副样子压根就没存在过。
这让余笙拿不准了，他的“花花”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反复猜疑无果，倒是一池温水让他回过神来。
“洗澡澡啦～”
樱空释捧着温水，从他的小身子上缓缓洒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到温泉了？
果然渊祭的脚力不是盖的。
“小鱼？小鱼？”
余笙持续愣神，因为他看到了渊祭正抱着樱空释的大尾巴，如数家珍的抚摸着。
老色鬼。
这是他第一时间相当到。
至于那尾巴，他好像，也有。
余笙动了动身下，一条米白的尾巴激起一层水波。
“暖和过来了吗？”
樱空释赤着上身搂着余笙，余笙脑子一热，脸立马红了起来。
这人靠的，也太近了吧……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发烧了？”
躲闪着樱空释的追问，余笙不自在将头别了过去。
可樱空释就是不放过他，一只温良的手，轻轻覆上余笙的额头。
“还没缓过劲吗？”
余笙呆呆的，不知做何反应。
渊祭叹了口气，大发慈悲的救了回他的老友。
“你靠太近了。”
拽拽樱空释的尾尖，渊祭将樱空释拉了开来。
“唉——不是父王——”
樱空释本想扑腾几下，可无奈他爹将他的尾巴拽的死紧，他竟硬是脱不了身，而没有梳起来的头发也随着水流四下散来了。
余笙得了自由，扑腾着小尾巴在温泉里肆意畅游。
他在告诉樱空释，他很好。
“放心了？”
“嗯……”
挤了些浴液在手中揉搓，樱空释等到满手都是泡泡时揉搓在了渊祭背上。
“你们都讨论了些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听。”
渊祭半倚在樱空释身上，享受着肩膀处惬意的按摩。
“儿臣——”
樱空释鼓了鼓腮帮一拍尾巴游到了余笙身旁。
小孩儿就要和小孩儿在一起，不是吗。
“我说你——”
肩膀上没有了那舒适的感觉，渊祭连忙回身。
“小笙，我们就让‘坏坏’这一个大人自己玩儿去吧”
余笙应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想了想，连忙摇了摇头。
他这样做岂不是就在像樱空释炫耀：我不傻，我还很聪明，我听得懂。
“呵……”
樱空释倒是没什么反应，又挤了些浴液揉搓到余笙身上。
余笙又立刻呆住，整条鱼就像被清蒸了一样，白里透红。
“哼哼……”
揉捏着余笙软软的小身子，樱空释谨慎地在余笙脸面上进行泡沫的涂抹。
渊祭也没闲着，一身的泡沫靠向了樱空释。
摩擦，摩擦。
“父王——”
樱空释扭头，望了渊祭一眼。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摩擦持续着，樱空释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花，花花。”
不满被忽略，余笙扬起脸，大眼盛着水望向樱空释。
“嗯？”
樱空释立刻又转回头，之前蓬蓬的泡泡围了余笙一身，在余笙的脸部持续扩散着。
“流到眼里了吗？”
樱空释俯下身来，细细地察看着。
“痛痛，痛……唔……”
可怜巴巴的忽闪着大眼睛，余笙装模作样的吸了吸鼻子。
“好好好，花花给你吹，花花给你吹吹～”
靠着余笙更近，樱空释望着余笙被无限放大的眼睛，手下意识的抚了抚余笙的眼角。
像他，很像他。
慢慢吐着一口气，余笙感受着满面的樱花淡香，痴醉的心中又是一颤。
两个同样精致玲珑的人儿互相对望着，一时都看的呆了。
渊祭一看氛围不对拽着他孩子的尾巴又想将他孩子拉开。
可樱空释比他的动作还快，一下收回了尾巴。
“花花也迷住了眼睛，小笙也要帮花花吗？”
樱空释和余笙鼻尖对鼻尖，化解着尴尬。
余笙闻言，着了魔的点了点头。
“来……”
余笙抱着樱空释的头，小嘴撅了撅，对着樱空释的眼睛吹了下去。
“唔——”
樱空释本是没有迷眼的，可被余笙这样一吹，却让泡沫真的进了去。
“怎么了？”
渊祭游到樱空释身边，关切的包住了樱空释。
“让爹爹看看，怎么了？”
“不——”
稍显迷乱的，樱空释难受的甩甩头，渊祭轻声哄着，不时挑挑樱空释下巴，抓着机会小吹一口气。
“父王——”
余笙夹在二人中间，感受着二人所带来的强烈感觉，突然，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想融进去。
不单单是作为孩子的那种融，而是作为渊祭那种存在的融。
可他的花花和那个坏坏所缔造出来的感情墙是这么的坚固，坚固到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突破口，他进不去。
可是，他真的好想进去，他不要做这种角度的仰望者，而且活了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什么，总之他潜意识里觉得他如果去破开那堵墙会太对不住渊祭。
但是，光明神和魔君，从来不知斟酌再三这词的含义。
于是，他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的，说出了他后半生可以称之为为此不断斗争的一句话。
“‘坏坏，’你走开。”
——TBC

☆、（二十）重游夜市
（二十）重游夜市——新年贺岁篇（上）
“……”
余笙一句话，愣了三个人，包括他自己。
“呵……”
渊祭最先回过神来，将樱空释裹在怀里得意的亲了亲。
“父王？”
“看见了嘛？你小鱼要跟我抢你哩。”
“……”
樱空释学着余笙那样努了努嘴，不自然的轻捶了渊祭一下。
“他还是个小孩儿。”
余笙听了不乐意了，他不是个小孩儿，他是个古董。
“花花，花花。”
皱着脸，余笙急忙游到樱空释跟前，张着小胳膊要抱抱。
老古董一但争起宠来，是比任何一个花瓶都更有实力的，何况他现在的皮相，可爱的紧。
“哦？小笙？”
难得见余笙这样热情主动，樱空释立刻张开双臂要去抱余笙。
“释。”
渊祭沉声一叫。
樱空释生生地停下去抱余笙的冲动，扭头看了他爹一眼。
“干……”
樱空释愣住，他爹也正张着双臂，摆着那招牌式玩味的笑容，在等着他回应。
诱惑就在眼前，因为樱空释，也是个孩子。
他很理解余笙要抱抱的感情，就像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钻入他爹怀抱中的急切，这是一样的。
可是，樱空释又瞅了瞅他的小鱼。
余笙也张着胳膊，等他来抱。
不就是先抱谁的问题吗，余笙还是个小孩子，他没必要为这纠结啊。
樱空释本是这样想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今天的举动会很重要，重要到会影响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