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秧和浅言都随着针头的渗入,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影响白镜。
针头扎进去了一部分,白镜尝试第一次拔针筒,并没有看见血出来,眉心皱了皱,因为再进去每一毫厘,都会危及病人的生命。
“帮我搭脉,每十秒报一次心跳。”白镜对着浅言道。
浅言拿出手机,设定计时,心里默数每一下脉搏的跳动,“10……11……12……11……10……”
白镜随着稳定的脉搏,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再扎深点。
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只有浅言报数的声音,直到针管里吸进了鲜红,浅言开心道:“有血了!”
看见血出来了,白镜的心也松了口气,大概抽了小半管,才将针筒整个拔出,把小孩子的衣服整理好,并用自己的衣服盖他身上,“先抱进房间,我需要好检查一下。”
“怎么?”
白镜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说道:“如果不是受到强烈的撞击,他不会这样。”
浅言听见这话,将孩子横抱在怀里,转身回到最近的毡包内。
白镜刚拎起医药箱站起来,肩上被人披上一件外衣。
“外面冷。”苏秧声音温婉,道。
“救人对于我是件热血沸腾的事,不冷的。”白镜虽然这么说,还是听话的把衣服套上,“我先去进去看看,不方便人多,苏姐姐帮我拦一下。”
苏秧见白镜钻进去,站在外面的她,直直的盯着这个毡包,眉心微蹙。
银川见状,提醒道:“我会在门外守着,外面冷,你们先回房间。”
“有何不妥?”玄洛站在来到苏秧身后,轻声问道。
“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苏秧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我没休息好吧!?”
玄洛看了眼被牧民牵走的行风,提醒道:“行风说,这孩子身上有邪气。”
“行风?”
“就是那匹银狼的名字。”
苏秧顺着玄洛的目光,看向那匹不情愿被人牵走的银狼,沉思了几秒,抬眉对着毡包道:“对,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个孩子身上确实存在邪气,更多的是怨气。”苏秧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在我第一次摸他头的时候,那里渗着潮气,我当时以为是和小伙伴奔跑出汗才导致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里地质干冷,小孩子身上的衣服很单薄,出汗也不会出这么多。”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玄洛听见苏秧的话,看向身边若有所思的米婆婆,见她神色不安,提议道:“先回房间。”
米婆婆在族人的搀扶下,回到了毡房内,并吩咐其他人离开,毡房外由衾影和无葵看守,独葵留在那边和银川守护小主人。
“这件事,恐怕要从两个半月前说起。”
玄洛双眸微眯,“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前,我们这里来了个外族女孩子,她说她在这沙漠之中迷了路,想讨口水喝。”米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动容,“我见她可怜,便收留她在这里吃饭,就安排她住进二娃家,就是刚刚那个孩子,本打算第二天找人送她出沙漠,联系当地警方,没想到这女孩子,当夜就不见了。”
苏秧不可思议的接过话,“不见了?”
“嗯,不见了。”米婆婆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留下了一张字条,是说来跑到这沙漠之中,为了躲债,并不想回去,也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就离开了,但毕竟这茫茫沙漠之中,她一个姑娘家,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便叫人去寻,没想到……一个星期后,阿宝去采购,在沙漠中找到了她的尸首。”
“她死了?”玄洛表情有些疑惑,“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如阿依所说,奇怪的事就在这个女孩子死之后,陆陆续续发生了。”米婆婆刚才吹了冷风,喉咙有些痒,轻咳了几声,“没过几天,二娃的弟弟三娃,突然倒地抽搐两下,就没知觉死了,奇怪的是每过一段时间,这族里的孩子,都会死一个,而且最重要的是,死前头发都会掉光,所以……”
苏秧敛眉问:“所以什么?”
玄洛见米婆婆没有再言,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润润嗓子,“所以你们都觉得,二娃也会死?所以二娃的奶奶的反应才会如此极端?那他母亲呢?”
米婆婆抿了口水,叹了一声,“在三娃子死之后,米溪就一病不起,现在还疯疯癫癫的,这两个多月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五个孩子了,如果包括二娃就六个了,不然我也不会把行风牵出来了。”
“我晓得了,这件事交给我。”玄洛伸手覆上米婆婆的肩膀,“我会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这之前,一切如旧。”
米婆婆抿起慈祥的笑意,“有阿依在,我从不担心。”
“你先在此休息,有事我会让银川和你联系。”玄洛直起身,看了眼苏秧,“来我房间。”
苏秧先礼貌的朝着米婆婆点了下头,跟着玄洛回到自己的房间,途经那孩子所在的地方,看了眼门口的独葵本想开口询问里面的情况,就看见独葵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玄洛刚进毡房,转身道:“苏小姐,我想这件事,恐怕需要你请教一下你师父了。”
苏秧见玄洛面色沉重,点点头,拿着玄洛递给她的卫星电话,拨通了安雅的手机号码,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不过接电话的人并不是安雅本人,而是唐宋。
“你好。”
苏秧清了下嗓子,“你好唐姐姐,我找安姐姐。”
“哦,是苏秧呀,好的,你稍等一下。”电话里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还有临近的脚步声,是安雅,“苏秧,怎么了?”
苏秧大概把自己所遇见的事一一陈述,问:“安姐姐,我要怎么做?”
“玄洛在你身边吗?”
苏秧一听立即把手机递给玄洛。
“大人。”
“我听闻少数民族的葬礼方式不同,特别是对孩子,你可晓得,当地的葬礼习俗是什么?”安雅声音沉着冷静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看中的,是当地葬俗文化。”
“我只晓得这里大人死后是土葬,孩子……”玄洛目光一亮,“是瓮葬。”
听见这两个字的苏秧,眉头跟着一紧。
“已经死了几个了?”
“五个半。”
“瓮葬还有一个别称,启棺拾骨,而重点就是在拾骨,我想这个问题请教幽冥大人可能会更直接,更有效。”安雅深吸一口气,“可不管这人到底用来做什么,都不可能是好事。”
“我懂了。”玄洛面色平静,眸光渗出一丝阴冷,“无论如何,此人我都不会放过。”
“此乃为民除害,安雅在此谢过,必要时随时联系。”
“好。”
站在原地的苏秧,单单感受玄洛周身的气场,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事情发生了,托腮。
第八十八章 人皮
玄洛挂断电话,直接打电话给姜尤,询问类似的情况,还问她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
“嗯,我先去看看,抓紧时间,莫要耽搁。”玄洛挂了电话,看向苏秧,“苏小姐对尸体是否有研究呢?”
虽然不知道安姐姐和姜老板在电话里和玄洛说了什么,但从玄洛冰冷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这件事并非眼前看着这么简单,恐怕那死掉的五个孩子也有问题。
“叫我苏秧就好了,我想这个工作小镜可能比我更适合,只是……”苏秧一想到玄洛所说的当地葬俗文化,摇摇头,“我对瓮葬的了解并不多。只听父亲说过,瓮葬的习俗和灵魂的信仰有关,是因为孩子的魂体太弱,如果不这样聚齐灵气,就没办法支撑到冥界投胎再成人。”
“能知道这么多,就已经是一名十分优秀的考古学者了。”玄洛实话实话,“考古之人,在我眼里大部分对历史知名人物比较感兴趣,还有陪葬品。对于民间习俗,几乎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这方面,特别是孩子。”
“我父亲只是单纯的喜欢历史文物,任何历史文化,在他眼里都是宝贝。”
“这便是苏小姐与旁人不同的一面。”玄洛说着,收起卫星电话,“不过我可以肯定,掀起这波风浪的人,肯定就在这个部落当中,所以我们要低调行事。先去看看那个孩子,白小姐那边应该差不多了。”
“好。”
两个人刚走出毡房,正好与白镜和浅言面对面,苏秧上前问:“小镜,那孩子怎么样?”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浑身都是伤,奇怪的是外表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右侧下方第二节肋骨是断的,手臂和脚踝都有软组织挫伤,太诡异了。”白镜越说越气,也清楚这里是玄洛的地盘,挑起眉梢,“这里的存在就连政府也不知道,类似这种虐童案,是不是直接找你汇报呀?”
“白白!”浅言轻咳了一声,很显然白镜这番话是调侃玄洛,她在里面还说这件事不简单呢。
“这里是沙漠,很多事都有可能发生,小孩子跌倒摔伤在所难免,又因为贪玩不知疼痛的事也时有发生,罗米坡的牧民更是相敬如宾,定不会有虐待儿童的事情发生,既然这孩子没事,是他的福气。”玄洛看了天色,“时辰不早了,白小姐先去休息吧。”
白镜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真是领教玄洛这个女人的本事了,比自己还会睁眼说瞎话。
苏秧清楚玄洛的目的,上前一步拉走白镜,小声道:“小镜,我可能有点水土不服,胸口有些闷,你先帮我检查一下。”
“那你怎么还站在冷风口?我先陪你回去。”白镜看了眼玄洛和浅言,“我家苏姐姐不舒服,其余的事,暂时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玄洛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面向门口的银川和独葵道:“看着这里,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包括他的家人。”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跟我来。”玄洛对浅言说完便转身离开。
浅言跟着她一同回到毡包内,满目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那孩子……”
“别担心,那孩子既然现在不会死,就不会有事。”玄洛说着同时从里面将房门落了锁,才道:“这件事,确实有蹊跷。”
“真的有人故意伤害小孩子?”
“没这么简单。”玄洛来到水盆边脱掉衬衫,洗了洗手,继续道:“初步的事情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其余的就等晚上再说。”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呢?”
玄洛好似没听清的“嗯?”了一声,先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抬眉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岔开话题问:“累不累?”
“我现在更担心那个孩子,一点都不累。”
“可是我累了,去洗把脸,来陪我躺下了,好吗?”玄洛说着端坐在榻沿边,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身边,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无奈一笑,真是服了她的性格了,对着浅言只张嘴不发声的吐出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反应过来的浅言,直接去洗了把脸,躺了过去,瞪大眼睛小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感觉,在她和白镜拯救那小孩子期间,外面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玄洛挪到里面,见浅言躺进来,伸手将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温言道:“屋内虽然不及外面冷,不过到了夜里,温度会急剧下降,莫要生病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告诉我,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浅言凑近了几分,闻着玄洛身上的清香,特别是她现在穿着背心,精美的锁骨修长的脖颈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简直就是扰乱视线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的后移了些,错开目光小声问:“难道真的有家暴?”
玄洛歪着头将浅言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凑过去直接将浅言揽入怀里,感受脸上越来越热,才轻轻抵在耳边,伴随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了她。
……
与之惊讶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隔壁的白镜。
白镜眉头皱的可深,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以大欺小的存在,算什么东西呀。
“苏姐姐,玄洛可说我们要怎么做?”
苏秧倾身过去,小声在白镜耳边,把玄洛的安排说出来。
白镜灵动的眸子,听着玄洛的安排,抿了抿唇,看着那个医疗箱,“放心,这个就交给我。”
苏秧见她这副样子,拿过两个人换下的衬衫,放在盆里浸泡着,准备手洗出来,抬头问:“小镜,为什么身为法医,会救那个孩子呢?”
“苏姐姐,这衣服脏了就不要洗了,我们不是还……”
“这衣服只是脏了,又不是破了。”没等白镜说完,苏秧接过话,“以后不管是生活还是过日子,都需要自己打算,怎么可以随意破费?”
听见这话,白镜扬起嘴角,“以后?”
苏秧从包里拿出袋装的洗衣液倒入盆里,搅拌均匀,轻轻的甩了甩手,用毛巾擦干,刚想起身回看这个不老实回答话题的人,没想到直接被白镜抱在怀里。
两张脸凑的极近。
苏秧面上一热。
“苏姐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装病害我担心,你现在可是学坏了。”白镜说着,眸子又亮了一分,“还有,苏姐姐想和我有以后吗?”
本来还想反驳一下,但听见后面的话,苏秧琢磨了一下,反问道:“小镜不想?”
“我当然想了。”白镜轻轻啄了一下苏秧的鼻尖,“你不知道我对人多挑剔,自身的性格有多难伺候,难得遇见个自己喜欢的人,又不嫌弃我的,当然要珍惜了。”
论没正经起来,苏秧肯定不及她,抬手捧住白镜,让她直视自己,“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有办法救的了那个孩子?”
“因为在当法医之前,我是一个心外科医生呀。”白镜很是自豪的眯起眼睛,“苏姐姐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是有点奇怪,小镜,那你为什么要当法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苏姐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白镜握住苏秧的冰凉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就我当法医这件事,你想问多久了?”
苏秧直视白镜的桃花眼,实话实说,“第一次遇见你,就想知道了。”
白镜唇边突然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没打算隐瞒她,轻声道:“我之所以选择当法医,是因为我不喜欢约束,也没的选。”
“约束?”
“现在的医院多现实呀,救死扶伤那是大学课本里的东西。”白镜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那个时候还是实习医生,跟着学习的专科医生是Z市的一把手,特别有名的外科医生张茗辛,你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苏秧想了一下,确实觉得耳熟。
“我只实习了三个月,就辞职不干了,所以小言都不知道我在医院呆过。”白镜长出了一口气,张开自己的双手,对着苏秧示意道:“毕业的宣誓,是为了拯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因为钱多,声望高,有背景就可以随意插队。”
苏秧:“……”
“是人都怕死,不能因为你有钱,就可以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吧?”白镜越说声音越冷,“在我迷茫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唐奶奶,她和我说,救人也分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当医生,人终有一死,不如去做一个没有约束的工作,不用担心对方的背景。”
“法医?”
“没错。”
听见答案的苏秧倾身抱住白镜,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总感觉白镜做出这个选择,其实她内心很难过。
从她救那个孩子的过程可以看的出,与其帮死人找说法,不如去挽救一个生命来的热血沸腾。
“苏姐姐?”白镜见她这幅样子,微微一笑,“我没事,一开始我也不习惯当法医,不过经我的手,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那一刻开始,我找到了法医存在的意义。”
“可这毕竟不是你最初的意义。”苏秧起身眉目温婉的看向白镜,“以后我陪你去当无国界医生好吗?去救那些……没钱看病的人。”
眼前的苏秧温柔而坚定,白镜从来没有遇见一个人可以像她这样,轻而易举就揪住了自己的心。
只是这个问题,她并不想马上回答。
苏秧见眼前的女人并没有回答自己,而是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