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你见过他画人的时候还需要参照模特吗？还把人带到家里来，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万俟老先生说着又要挽起袖子。
但是斯蒂文夫人仍然坚持拽着自己丈夫的手：“埃瑞恩，伊维尔是我们的孩子，他从小就十分独立，我们甚至没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提供太多的帮助，我一直对此十分内疚，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展示一下身为父母的鼓励，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支持他的选择？”
“你要我支持他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万俟老先生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斯蒂文夫人却依然平静地说道：“没错，伊维尔是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们做父母的，只要支持他的选择就好。只要他过得幸福，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
万俟老先生终于不再挣扎，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有些阴沉的。
“埃瑞恩，这也许就是我们看法不一样的地方，也许你认为一个人的人生只有在与异性相结合之后，有了孩子才叫完整，可我觉得，完整的人生是过上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爱你，跟你在一起是我希望的，所以我的人生完整了。可是如果我不爱你，那么即使跟你在一起，我也是一个残缺的人。”
万俟老先生在听到那句“我爱你”的时候，瞬间就软了下来，虽然还是想不太通，但他愿意按照妻子说道那样，试着接受儿子可能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
父母为自己的性取向发生了激烈的讨论，画室里的万俟斓的却一无所知，看着正为自己可能已经暴露身份而急的团团转的自家的猫，万俟斓直接蹲下身子，一把将白烬抱了起来。
“别转了，看得头晕。”
第二十四章
“你头晕, 我更晕啊！嗷嗷嗷！”白烬死死地伸出两个爪子抱住万俟斓的手，抱了一会觉得手感不错，又暗搓搓地抱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办呀？我要不要去消除掉斯蒂文夫人的记忆？”
“消除记忆？”万俟斓弯起的嘴角突然下沉, “你拥有消除人类记忆的能力？”
“有是有，只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十分困难, 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法力耗尽，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说话变人了……”他昨晚已经细细思考过了, 对于他突然可以恢复一些法力, 很有可能与他每晚都在吸收的月之精华有关。
他身上被师傅加持的禁制早在第一次变人的时候就已经松动了, 那天又被斗篷人啪啪虐了几次，才会有更多的法力从他的内丹里释放出来。
但那不是无限的，必须得随着月之精华的吸收慢慢增加, 现在还不是很多，如果全部都用来消除记忆了，还是有些不舍得。
不过万俟斓看起来怎么突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啊？
“喂，你干什么要黑着一张脸？”白烬皱了皱眉, 虽然一张猫脸皱起来也完全没有忧愁的气质，反而软萌软萌的，让人看了就想捏捏。
万俟斓盯着他看了一会, 突然问道：“如果你不会发生你所说的代价，那么在遇到神秘人的那一天，你是不是也会把我的记忆消除掉？”
“呃？”这个假设，他似乎想都没有想过。
“会吗？”万俟斓眯了眯眼, 半是威胁地将白烬与自己的距离靠得更近看一些，当他的鼻尖与白烬的几乎靠在了一起，才堪堪停了下来。
“会、会吧？”白烬的心跳蓦地跳动得激烈起来……
当人类看到了这些他们世界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时，他们上清界的人，一定会为了负起维持人界平衡的责任将人类的这段记忆清除，只是他当时法力不够，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是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真的只是因为法力不够吗？
白烬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来的质疑吓了一跳。
“会吧？”万俟斓威胁的眼神直接变成危险了，白烬被他看得莫名一阵哆嗦。
“会……会是为了人界的平衡……你们知道得太多没有任何好处……”结果白烬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么现在你所说的平衡被打破了吗？”
“呃？”白烬一下被问住了，其实怎样才叫平衡被打破，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如此，他们上清界的所有人都在为了维持平衡而小心翼翼，“大概……打破了一点点？只要你不会到处声张，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万俟斓挑起的眉毛收了回来，将手中的白烬翻转个身放回到了桌子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画笔开始继续作画。
白烬疑惑地仰着头看着他，不明白万俟斓到底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就生气了，气点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喂，男人，你的脸为什么还是那么黑？”
万俟斓手中的动作一顿，侧过脸低头看向他，微微眯了眯眼，说道：“午餐减少一盘牛肉。”
“嗷！！！为什么！！！”牛肉是他的命！
“刚刚抱着你的时候觉得有些胖了。”
“胡说！我吃进去的东西根本不会被身体吸收，怎么会胖！”
“我只相信我的手感。”万俟斓回过头开始专注地调着颜料的颜色，声音依然有些冷漠。
白烬的小猫脸再次皱了起来，一脸委屈地顶着万俟斓看了一会，开始学着师傅用那种带着些微遗憾的语气十分老气横秋地说道：“男人，你这样不行，有的东西不是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也不是你相信它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有的时候你只能接受现实，而不是一味地坚持己见。”
万俟斓又用凉凉的视线看了过来，白烬立刻闭了嘴。
良久，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能不能把牛肉换成鸡肉？”他没那么喜欢吃鸡肉。
“不行。”
白烬：“……”
可是很快地，他不仅牛肉没得吃，就连鸡肉都一块飞走了。因为万俟斓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赶到公司一趟。
“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万俟斓开始清洁手上的污渍与颜料的味道。
“喂，你要去哪里？我也要跟你去！”白烬连忙跳到地上变成人形，一脸不满地插着腰看着万俟斓。
万俟斓转过身扬了扬眉，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也要去。
“你不是说杨晨把我带出去了吗？我不先跟着出去，还怎么从外面回来？”白烬十分理直气壮，一副“这都是为了帮你圆谎”的无奈表情看着万俟斓，“而且我感觉盯上你的未必只有那天的斗篷人巫师，你确定不需要我待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吗？”
万俟斓突然向他的方向走来，经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脑袋：“在家里待烦了直说。”
白烬：“……”竟然被发现了。
当白烬以人身的形象跟着万俟斓从画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意料之中地惊呆了一众吃瓜仆人。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次没有放在万俟斓的身上，而是好奇地盯着他身后的少年。哇！这个长得那么好看的男孩纸是谁？他是什么时候进了万俟家的宅子的？而且还进了少爷的画室，有谁看到了吗？
白烬被他们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原本淌在身后的银发都盘道的身前，试图遮盖一下脖子上的猫项圈。
他本来打算先把猫项圈取下来的，以免又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什么。可是万俟斓不让，而且态度十分强硬地制止了他。
万俟斓的视线从好奇的众人身上扫过，所有人只觉得心脏一跳，顿时收回了所有好奇的眼神。
“上车。”万俟斓向跟前的黑色骚死莱斯抬了抬下巴，示意白烬先进去。白烬听话地矮身钻了进去，他才跟着坐在了白烬的身边。
目睹了这一切的司机和门童差点没瞪出自己的眼珠子。
车子慢慢行驶起来，经过了优雅别致的花园，最后远离了万俟家的宅子。白烬好奇地趴在车窗上看外头的景色，眼神跟还是猫形的时候无异，每当看到了外头风格独特的英伦建筑时还会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开着车的司机大概是从倒后镜看到他的表情，绷紧的严肃面容微微颤抖了一下。
万俟斓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拉了回来，他还有些不满地挣了挣，直到万俟斓直接将他的脑袋了掰过来。
“干什么？”他还没有看够。
万俟斓淡定地回答道：“到了。”
车子果然在不久之后就停了下来。他们停车的地方是地下停车场，万俟斓直接带着他走进一旁的电梯，电梯直升顶楼，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
所以直到他们走进来办公室也没有在中途遇上公司的任何一个员工，所以也没有电视上所呈现的那种公司太子爷巡查公司招来所有人好奇旁观，身边还跟着一堆经理助理保镖开路的大动干戈场景。
而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内已经有五六人等在里头了。
“斯蒂文先生。”见到他走进来，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但是视线却瞬间被他身后的另一道身影吸引了去。
万俟斓向他们点了点头，在办公桌前看起来就很霸气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到那边的沙发去玩。”他先对白烬说道。
白烬知道他有工作要忙，听话地点了点头跑到沙发上坐下，一旁的书柜还有很多书，他一眼就看到了飞机上看过的那本《西游记》，便又眼睛亮亮地指着书架看向万俟斓，见万俟斓点了头，便开心地去把书拿了下来。
目睹着一切却不敢多问的众经理们：“……”
“开始吧。”万俟斓冷声说道。
“咳……”这里最年长的项目组组长最先回过神，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气氛，首先向前将手中的资料递交到了万俟斓的跟前，“斯蒂文先生，这是我们这个项目关于土地竞标的材料，竞标的时候就在三天后，可是赫雷家族却突然作为我们的竞争对手，出现在了参与竞标的名单中。”
这是目前最大的变数，原本这块土地将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可是向来与他们交好的赫雷家族突然杀了出来，这可能会给他们增加更多的成本。
“赫雷家族不厚道，这样做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为什么宁愿与我们交恶，也要给我们添堵？”另一个看起来年轻许多的男人一脸不满地说道。
这也是他们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们之所以会竞标这一块地，是为了他们正在准备的项目需要，可赫雷家族主攻的市场与他们并不相同，突然要这么一块地做什么？
白烬原本正在翻找他上次看到的情节，却在突然听到“赫雷家族”四个字的时候默默地转移了注意力。
土地？
关于土地，人类想到的可能只是在上边盖建一些建筑，可白烬却能联想到许多东西。赫雷家族与上清界的人有点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是上清界的人想要一块地，那其中的原因，就可能有很多了。
白烬突然想起了万俟斓身上的诅咒。
第二十五章
白烬对诅咒这东西并不怎么了解, 所以也无从猜测万俟斓身上究竟是被下了什么咒。有的诅咒能够随着施咒者的死亡消失，有的却不会消失，所以就连他其实也不敢肯定万俟斓身上的诅咒还还在不在。
但是以那个斗篷人三番两次地出现看来, 这个诅咒大概不会那么容易对付, 他总觉得斗篷人只是一个虾兵蟹将，真正的幕后, 其实还另有黑手。
如果大师兄青枫在这里就好了，白烬不由再次感叹, 大师兄对诅咒这一块的研究十分深入。
就在白烬陷入沉思的时候,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针对赫雷家族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有的人认为应该私下里再去与赫雷家族交涉, 毕竟两家在此之前的关系一直很好，赫雷家族此番动作也许另有隐情，而另一些人认为斯蒂文家族的实力简直能甩赫雷家族十条街, 应该不用怂直接干！
万俟斓沉默的着没有说话，眼睛轻飘飘地瞥过远处沙发上的白烬，见他眉心微蹙，手里的书却迟迟没有翻动一下。
“斯蒂文先生, 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两方争论不休僵持不下，项目组组长决定询问万俟斓的意见。
万俟斓收回视线，眼神扫过面前的众人, 冰凉清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我们只需要继续为竞标做好准备，然后对于加纳垃山那一块的项目，通知项目组的组长，收回部分投入的资金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加纳垃山旅游胜地开发的这个项目，正是与赫雷家族合作最为稳定的一个项目。他们公司虽然每年也从中获得较大盈利，但真正获益最大的还是赫雷家族，斯蒂文家的加入只是友情赞助，却对赫雷家族的这个项目提供了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人才等关键性的帮助。
这是他们对赫雷家族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让他们不痛快了，他们还有好几个合作的项目都可能同时撤销。其实只有万俟老爷子和少数高管知道，加纳垃山的土地使用权，真正掌握在斯蒂文家族的手中，赫雷老爷子也只以为这是万俟老爷子为他们争取到的资源。
如果万俟老先生一声令下执意要将土地的使用权收回，那在加纳垃山投入甚多的赫雷家族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仅仅只是明白了一点皮毛的几个年轻人却已经眼前一亮，满脸崇拜地看着万俟斓：“好手段，我们因为他们在竞标土地时受到的损失，就从别的地方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没错，是他们不仁在先，我们又何必跟他们讲道义！如果一个加纳垃山项目还不够，我们还有美特斯湖和拿密尔公园……”
万俟斓的一席话，颇有一种让他们拨云见日的感觉，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鱼死网破的方法，但毕竟这不是他们几人的公司，如果一切都要以盈利为主，没有老板会愿意跟自己的世交家族产生无法愈合的矛盾。但万俟斓却十分干脆地这样做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快刀斩乱麻，这不得不让他们为他的魄力感到敬佩。
他们都是满腔热血的青年，本来还为这个几乎没有在公司出现过的太子爷的空降有些不满，此时却不由升起一种荣幸的感觉。
“斯蒂文先生，我们先继续准备工作了，如果有需要请尽管吩咐！”突然对这个项目充满热情，项目组组长带领一众抱着一堆资料匆匆离开。
白烬在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时才回过神来，房间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万俟斓仍坐在椅子上，侧着头望着自己。
“为什么看着我？”白烬歪着脑袋问道。
“你在想什么？”万俟斓也微微侧过脑袋。
“想关于赫雷家族和你们说的这块土地的事。”白烬没有隐瞒什么，这件事既然跟万俟斓的公司有关，说不定也是冲着万俟斓去的。万俟斓的心理素质他已经领教过了，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还能让他害怕，所以不如坦白清楚，让他自平时多注意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比较好。
尤其是赫雷家族的人，能不要再接触，就不要再接触。
“那你想到了什么？”万俟斓直到白烬想到肯定跟他们想的方面是不一样的，最近赫雷家族的动静有些大，不仅在晚宴上对他们下手，现在就连在商场上似乎都不太安分，“难道是那块地有什么问题？”
白烬一怔，似乎没想到万俟斓会直接想到那个方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在上清界，许多的咒术与法其实都很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点搬到人界更甚。人界的法力因子太过稀薄，所有上清界的术来到这里都最多只能发挥半成的功力。”
“所以那块地的风水很好？”万俟斓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用他所理解的词汇来提出疑问。
虽然上清界并没有风水这个说法，但这对白烬的理解没有障碍，万俟斓果然很聪明，只是稍微提点一下他就能联想到许多东西。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打算亲自去你们所说的那块地去看看。”白烬觉得坐得有些累，便把脚也抬到了沙发上，慵懒地舒展身子伸完懒腰，又把手臂收回摆了一个卧美人榻的姿势，“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说不定那只是一块普通的地呢？赫雷家族之所以参与这块地的竞争，也许只是单纯地想找你们的不痛快罢了。”
万俟斓的视线从白烬的脸一路滑向他的脚踝，看到他白皙的脚背，眼神微暗了暗，但他很快收回了视线，沉默地低头看起手中的文件。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白烬盯着万俟斓的侧脸看了一会，见他神情专注，心中莫名地想要打破他的镇定：“喂，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