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找到宇宫沛?」
「他与夫人走散,属下一路随行,只见他乘船西去。」
「方,木然他毫不知情。」
「宫主,宫川和大田家并不知道木然,现下离开才是对木然最好的时候。」宇宫方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情绪。
「明日…寅时。」
「是。」宇宫方起步不过一瞬,步伐诡谲,消失於密道。
李世民听得仔细,扶桑语他是懂得,看着木思路为难的脸,他弯起嘴角,为了他的天下,为了杨若儿。
「朕,为你护着木然如何。」
木思路一凛:「皇上! 」
「宇宫路。」李世民用扶桑语说出他的本名,见他的模样,弯起嘴角一笑,又道:「和朕联手如何?」
木思路看着李世民,见他说得肯定,握上他的手:「好! 」
————
天刚破晓,星月依然高挂,时近冬日之际,白日亮得晚些,苏璟儿靠在廊上柱边,一夜未眠,小翠就坐在一旁,伴着她。
「莫怪…我们寻不着久儿…」
「太子妃。」小翠握上她的手,小手冰凉,面容憔悴。
「没事。」
小翠还想说什麽,却见了李承乾走向她们,福身退下。
「太子妃可是一夜未眠?」承乾为她盖上自己斗篷,微叹。
「太子爷。」苏璟儿欲福身,却偏了身子。
承乾将她揽着,又是一次叹息,并未放开苏璟儿。
「太子妃,是本王负你。」
苏璟儿欲开口却说不出话,一股悲伤哽在喉头,她捉上承乾衣襟,低声啜泣。
「他之於我,是全部,我可为他不做这太子。」他抱着苏璟儿,再次深叹。
「爷…璟儿…是真心向着爷。」她说的断断续续,紧抱着承乾:「璟儿不会说出去的,璟儿…璟儿只盼爷像以往,来房里与璟儿相伴…爷…璟儿求你了…」
「太子妃,你何苦爱得如此委屈。」承乾拉开苏璟儿,与她对视,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太子妃…倘若…」
苏璟儿抽噎,哭得像孩子。
「倘若本王将不是太子,也未能成为皇上,本王希望太子妃好好顾着自己与李暻,可好?」
「…太子爷为何如此说…」苏璟儿这才觉得有异。
「本王从未怀疑过你,只是我与他之事,父皇不日定会知晓。」他并不想隐瞒与褚风之事,让父皇除去他东宫之位只是其中一局。
「爷就这般不舍先生委屈。」苏璟儿心酸。
「他为我已是受尽委屈。」他不能让褚风冠上男宠之名。
「爷…现在可是…可是想安置璟儿和孩儿…」承乾便是这般温柔,不爱她,却仍为她着想。
「太子妃,本王能为你做的只有这般事。」叹息。
苏璟儿拉上承乾衣角,泪如珍珠,这话听得伤心。
便是,太子爷只能爱她如此。
☆、第十章 地道年痕 10-4
今年冬日来得早,方过寒露便降瑞雪。
这日,未有暖阳,白云霭霭,城檐边满是雪白,落雪纷飞满布银杏叶上,落了一地雪白金黄。
褚风趁着承乾上朝,在宫中染香园偷闲,染香园便是种了一片银杏,每每入秋便是片地金黄,他仰头闭眼,享受片刻冷冽寒风,口里吐出白烟,搓着手呵气。
「风。」药罗葛没想到真能遇见他。
「休齐。」并未向前,只是站在原地。
「你还好吗?那次落石可有…不…已过了多少年了…我…」他语不成句。
「这片银杏,便是我在草原上与你说的,金黄遍满地,风吹息叶落。」又飘雪了,这天可真怪,这般秋日落雪。
药罗葛休齐看着他,他便是因为知晓,才想着来看看,想着能否遇上褚风。
「休齐。」看向药罗葛,又说:「那巨石阵切勿再布全无阵,否则我褚风真与你永不相联,形同陌客。」
药罗葛休齐点头,应诺:「我回纥子孙此後立下重誓绝不再布全无阵。」
褚风笑答:「休齐你不再布此阵,这便足已。」
「明日,我便回西域。」
「正值冬日,那热马奶酒若能喝上一口,定是一大享受。」
「待你…你与郑掌门来访,我定暖上百壶。」
褚风弯起嘴角笑着,梨涡旋得可爱。
药罗葛见他笑容,忽感释然:「风,保重。」
「你也是。」语气温柔,一如以往。
药罗葛一愣,惆怅万分,此般温柔不曾属於他。
踩上金黄落叶,率性离去。
「让你别与他靠近。」承乾自一旁走出。
「就你这般气度,可汗可是邀我同郑风找他一块喝马奶酒。」踩着树叶,发出喀擦喀擦的声响。
「那也要看看郑风想去不。」
褚风依旧踩着落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笑得温柔,笑得甜。
「你可在地道里见了什麽引子?」承乾背过手随行漫步。
「我揣着木大夫是扶桑人,且是扶桑忍术三家之一。」转身看了承乾一眼。
「此话怎说?」他挑眉,似乎想起什麽事。
「地道里有几句回纥语和扶桑语。」又说:「墙上的扶桑语写的是张盟约,是二哥与宇宫路之约,用扶桑与写着,怕是也不想让人知晓。」
「宇宫路! 」承乾思忖会儿又说:「便是木思路,那木然他…」
褚风点头,又说:「盟约上写道要二哥守住他们母子,宇宫路则回扶桑安定大局,开通港埠与大唐为盟。」
「九儿可记得,我曾提起的凤字楼宇宫方?」承乾蹙眉,他竟然没所觉。
「上回那位?」假扮城乾那位公子,他倒是想起来了,那公子武术极其诡谲,身段很是柔软。
他俩只是相视一眼,可他却能见着那公子身上缠着火蛇纹。
火蛇纹乃为火麒麟宗族所有,无形於肤体,唯有练上火麒麟内功才能将其气羽於身。
「这宇宫方定是受了木大夫所托,前来护着木然,可,乾儿,这宇宫方在地道里留下一条用回纥文所写的信息,他可是回纥人?」扶桑和西域相聚千里之遥,这宇宫方到底是何人。
「宇宫方本是和大小非一同自回纥回来的孩子,当时见他武功不错又会些扶桑语便让他管上凤字楼。」莫怪宇宫方与木然总会私下低语,看来木然早已所觉。
褚风又是一阵掐指,陷入沉思,火麒麟九世轮回怎会牵扯大唐与扶桑两处之战事。
「好了。」承乾拉下他点指的手,又说:「你脑子里塞满天机,顾东布西,一局一局的设好,当心老得快。」捏了他脸一下。
褚风笑了出声:「果真是好色之徒。」
「自然!我就爱你这皮相。」笑得大声
————
「掌门! 」凤楼门口下人赶紧跟上承乾。
眼前黄斐一脸伤心,见了掌门也一副爱理不理。
「小非,你怎地一人在这儿?」承乾难得见这小子这般伤心。
一旁下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不客气地说:「这小子连两年都没中镖师,和木然闹着上凤楼瞅瞅,现下只能在这儿等木然。」
「要不,爷领你进门瞧瞧?」逗黄斐可好玩了。
黄斐本是一脸欣喜,随後摇头。
「不了,我和木然约好了。」又蹲了下来等木然。
承乾拍拍他的肩:「爷替你管木然去。」
这两个的小心思与他和九风当年一般,想起九风又是一阵心疼。
承乾让上花梯,一路上都有人与他行礼,他停在宇宫方门前,便听见木然的声音。
「千年火族转轮回,九世九生仰天恩。这可是你写的?」
「是。」语调依旧平淡。
「我爹他可是火麒麟宗族之人?」
宇宫方没有马上回应,似乎也不打算回应。
「我…我可是不明不白地被扶桑人追杀,该死的!为何什麽都不让我知道! 」茶杯已被他摔毁。
「木然。」宇宫方微叹:「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就更该让我知道为什麽!」他大喊。
「现在的你只有被杀。」一副不关己是地刺激木然。
承乾本以为木然会发火,却没想到木然软下语气。
「这般真话,自九哥走後,便没人说过…」转身离开。
推门的劲大,木门还歪了一半,承乾见他走後,低声细语:「这孩子也就九风治得住他…」
看着房内宇宫方,他也无心询问他俩之事,看了凤楼帐目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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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长安依旧灯火通明,不因白雪纷纷而减少人烟,地上积雪已然踏出一条街路,药罗葛休齐身着便衣,身上的狼毛大衣,随风张扬,旋身上马。
「席马,真不与我回西域?」
席马沛作揖:「属下感念这些年可汗大恩! 」
「罢了!你本就是过客。」药罗葛摇摇头,又笑道:「後会有期,可别再戴上面具。」
席马沛一愣,跟着笑:「定能再相会。」
看着药罗葛离去,席马沛转身进了古香楼,要了壶热茶小点,便想着明日的路程。
门外一阵欢呼声,不时听见有人喊着:「杜三公子。」
席马沛便多看了一眼,上回并未细看,此次一见杜焰,有几分眼熟。
「各位,杜某就来拿点小菜回家,今日不饮酒。」杜焰倒也爽朗,将话说白,免得大夥拱着他舞剑挥毫。
「杜三公子何时回扬州?」一名大汉笑问,看起来与杜焰相识。
「想回去便回去。」回得敷衍,可也不见大汉恼怒,大笑一阵。
「怎麽不见你相公?」另一名看起来也是武林中人,身形瘦高的公子说道。
杜焰笑了笑:「在家里闹得很,身为娘子只能来这酒楼为他买点下酒菜。」
大夥又是一阵笑闹,杜焰跟各位道别後便离去。
「也就那小非嚷着要娶他。」
「可不是,杜三公子武功怕只在郑盟主之下,也不知那小非哪来的胆。」
一旁人听了便又是一阵大笑。
在这武林之中,大夥都知道杜焰这名,男生女相,美艳至极,却未有人敢拿他的长相说嘴,只因他的武功在去年武林大会上只输郑风一人。
「小哥,你这玉佩闪光呢! 」那位瘦高的公子稀奇道。
席马沛一愣,见了腰间玉锁佩橘光暗晕,将银子给了小二,便追了上去。
才刚冲出去便撞上了一人。
「席马?」列青讶然。
「列青。」看着腰间的光晕依旧闪耀,便急道:「我得去追杜家三公子。」
列青蹙眉,赶紧跟上,他拉上席马沛:「揽上我! 」
提气凌步百尺,往杜府方向奔去。
「席马打算回扶桑?」就算揽上一人,列青仍游刃有余奔着。
席马沛摇头:「还未找着我娘。」
列青忽地停下脚步,放他在杜府庭上屋檐顶,自颈边拉下一条颈链,也透着橘色光晕。
「怎麽…」席马沛一愣,颤手接过。
「在阴山潭之中捡到,看着上头的古字,想着可能是你的。」他曾见过席马身上的玉佩。
「这是我娘的。」双手紧握,指节已然泛白。
「原来这玉佩还会透光。」列青第一次见着。
席马沛见着手上玉佩依旧透光,微微蹙眉。
看了眼列青,笑道:「兄弟,没想到我俩这般相遇。」
「你还得感谢我这鼻子,否则你这皮相谁认得出。」好笑的看着席马沛。
「鼻子?」他确实不知道列青如何认得他。
「你身上总是透着一股香。」他说的无意,只觉得平常。
席马沛皮相底的脸却红了起来,唯有耳根透点端倪,看了眼列青,却发现他看着庭中与杜焰打闹的黄斐。
席马沛歛下眼,说着扶桑语:「千年火族转轮回,九世九生啊…原来如此…」
列青看得入神,并未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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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思路挂上斗篷看了一眼木然,难掩不舍,欲抚上却听见宇宫方的声音。
「宫主,得走了。」宇宫方看了木然一眼,微愣却不语。
「方,这孩子没有麒麟香,却透着麒麟光。 」他还是抚上木然的脸。
「宫主,属下参不透,还待宫主请上褚家一问。」动耳一听,户上木思路:「宫主,得走了! 」
将刻着名字的木牌放在木然手上,木思路决然转身。
「方,我要这孩子永远不入火麒麟宗族族谱,懂吗?」
宇宫方顿了一会儿,答应。
「去趟褚家,得问问褚玄。」木思路喝地一声,纵身一跃,已然百尺之遥——
皇殿中,百臣齐跪,此时气氛一如外头的天气一般阴郁,皇殿上比平常多了几位锦林军侍卫,就站在晋王李治身旁。
「殊穆打骨不过一日便冲破玉门关,现下有李道宗将军挡下,可吐鲁番三千骑兵,不日便会北上相援。」李晋肩上负伤,作揖之时痛得他蹙眉。
「朕,要御驾亲征。」他看了眼承乾,让李全赐座於晋王。
「皇上! 」长孙无忌赶紧阻止。
「此次战事朕已有所安排,爱卿别再多说。」李世民啜口茶水,便道:「朝中大事暂由太子、晋王、吴王、及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徵商议掌事。」
七人跪地领旨。
「吴王,春节一过领军千名与朕交替。」李世民忽道。
众臣一愣,这可是重用吴王,齐看了承乾一眼,只见他淡笑不语,一脸事不关己。
「儿臣遵旨! 」吴王受宠若惊,赶紧跪地领旨。
「退朝,太子跟朕来御书房:」李世民起身便离去。
承乾作揖跟上,随行身侧。
「太子,可能与苏霁联系上?」李世民边走边说。
「可。」
「让苏霁联系扶桑宇宫家,就说定要安住这半年大唐平安。」
「儿臣…知道了。」承乾不再多问。
「让杜如晦庶子与苏霁一块去,那孩子武功甚好,上回还救了杨妃,朕瞅着那孩子在此事上可为大唐尽份心力。」
承乾顿了顿,答应。
皇上已然知道杜焰的身分,承乾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忽有所感,兴许让他与九风救起木然,也只是父皇设下的其中一局,那麽有关郑风之事,父皇是否也只是不说破罢了。
他跟上脚步,亦步亦趋,若有所思。
☆、第十一章 局始之初 11-1
身盖狼毛长衣,手里转着热杯,唇有些病白,不停地呵气,吹着杯上白烟,时不时啜上一口。
「风寒可好些?」手摸上褚风的脸,承乾微叹。
本想着江南暖和些,不料今年寒雪过江,整片大地一片雪银。
「怎地回来了?不是说和木然他们到凤楼见宇宫路去?」还带上鼻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褚风将软垫铺在身後,靠上长躺椅。
「瞧你这声音,待会儿让木然给你扎几针。」拢了拢褚风衣领,又将雪炉靠近他些。
褚风拉上承乾的手,让他坐在身旁,偎着他:「就是这般惹你心疼。」
他看着窗外的飘雪,庭院中还是不时传出教头训练之声。
自皇上亲征吐鲁番後,他便与承乾一块来到了扬州郑家镖局,这一待也半个月。
「可是乏了?我让他们到教场去练。」拨去褚风额前落发,亲吻他的额。
「别,听着也觉得精神。」闭上眼,他攥上承乾衣角,倦意甚浓:「伴我睡会儿。」
「好。」承乾抚平褚风因为难受皱起的眉头,心里微叹。
那日他本该去趟凤字楼,可想起应了褚风带他一块去,便又折回镖局,才见着褚风落泪。
似乎是看过天罡星占之後,褚风躲在教场旁的亭中痛哭,他并未去打扰,只觉得褚风是为了自己而哭。
承乾靠在椅上,随意地翻着褚风刚刚看的书,是一本只写了一半的书册,见了字迹,认真一瞧,才发现是褚风所写。
书名未定,可书册内容却写着五宫麒麟的历史,自太古迄至褚庄建造之际,还写下褚庄规策,承乾低头吻上褚风的眼,又是一叹。
「我可不准你做傻事。」
褚风睡得沉,又往承乾身上靠上,手依旧攥紧。
***
天才刚翻出鱼白,暖阳东照,九风自皇殿屋檐跃下。
「二哥,保承乾平安。」走向皇上桌前。
「这是自然,九风你怎会要二哥做这简单之事?」觉得好笑。
「这一点也不简单。」九风低头有几分不舍。
「九风,可是要走了?」李世民起身走近他。
九风点头,他无力改变承乾成太子,现下能做的只有提前改变自己的命运,盼能来得及救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