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画我啊？”里奥问。
“嗯哼，你是我最好的模特。”卢卡斯伏过身去捏捏他的左耳朵。
“好多人呢。”里奥扒拉下他的手。
“答应了？”卢卡斯不依不饶。
“好，好。”怕卢卡斯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里奥忙不迭应声。
第15章 15
和蒂娜他们告别，两人回到家。在店里巡视一番，看都安排妥当了，里奥抽身上楼。
“卢卡斯？”里奥站在楼梯口喊。
“在画室。”声音从楼上传出。
推开半掩的门，里奥看到穿着一件衬衫的卢卡斯在摆弄着照相机。画室里开着空调，温度十分高。
“这么热。”里奥作势要去找遥控器。
“吸取上次的教训。脱去衣服，然后坐在那里。”卢卡斯指着一个垫着软垫的高腿儿高背雕花座椅道。
“啊？”里奥愣住了。
“我记得你今早穿的是三角形内裤。所以，只剩下内裤就好。”卢卡斯坏笑着说。
“不要吧。”里奥慢慢地解开开衫。
“又不是第一次。有这本书遮住隐私部位，可以吧？”卢卡斯拿起一本大辞典。
“好吧。”里奥将衣服都脱掉，只剩下内裤，坐在椅子上，接过词典展开，放在腿上，“摆什么姿势？”
“左手支在扶手上，右手放在书上。”
卢卡斯从取景窗看了看，走过去将内裤往下拉了拉，顺手摸了一把。后退几步，再从照相机里看了看，说：“你还是把内裤脱了吧，总是露出来一点。”
在恋人面前□□，里奥依然不太习惯。看着脸微红的里奥，卢卡斯走上去亲了亲他，掀起一页词典放在他手中：“这样子，不要动。”
拍了两张后，卢卡斯说：“抬头看我。”
“很好，朝你右边看。”晨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里奥的身上，在他脸上勾画出光影曲线。卢卡斯屏住呼吸，连续拍了好几张。
“宝贝儿，你太美了。”卢卡斯看着眼前人，道。
“好了吗？”里奥问。
“你随意活动，刚才有点僵硬。”卢卡斯回答。
“好吧。”里奥将左手放下，微微低下头。卢卡斯拍了两张。里奥挺直腰，靠在椅背上，微微朝右偏头，好像斜下方坐着一个人。卢卡斯觉得他这个动作的光影分割线十分妙，连拍了几张。
“你能保持这个姿势一阵子吗？”放下照相机，卢卡斯说，“感觉很棒，我想现在就开始画。”
里奥举了举左手，示意可以。
卢卡斯连忙拉过画板，开始勾勒线条。
半小时后。
“我可以动动吗？脖子僵了。”里奥问。
卢卡斯举了下左手，目光仍定在画布上。
里奥扭动了几下脖子，捏了捏。
“做个模特不容易啊。”里奥呼出一口气，“我还要摆刚才的姿势吗？”
“不用。我已经拍下来了。关键点画完了，你可以去忙吧。”卢卡斯分神回答他的问题。
里奥十分诧异，之前他不是这样的。穿好衣服后，里奥走过来，站在他后面看。画布上，浅褐色线条勾画出人物造型，寥寥几笔将神态和眼神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里奥心里不禁暗叹。
“那我下去咯？”侧身和卢卡斯接了个吻，里奥将温度调低些，说，“中午我送饭上来？”
“好。谢谢。”卢卡斯挥挥手。
一旦作画，尽管有人监督，卢卡斯的作息还是多少会受到影响。起床时，里奥已经下去上班了，桌子上扣着早餐。卢卡斯一边吃早饭，一边用手机浏览着新闻。嗯，十八号了呢。默默想了一遍未来一周的行程安排，卢卡斯决定今天去给母亲买圣诞礼物。每到圣诞节，母亲总是会让他采购些干花做佐料，做各式中国糕点和汤羹，已成惯例，所以收到“照往年份例采买”的讯息时，卢卡斯就知道该做什么。
看看时间，卢卡斯换上外套，拿起钥匙出门。
街道上，很多商家已经装点起节日彩灯和各种喷绘装饰，促销的招牌也都挂起来了。卢卡斯将车停在街口一家小店铺前，下车去买这里的酱肉熟食。多买一些吧，在家里留着吃。想到里奥，卢卡斯心里滑过一阵暖流。
停停走走，单子上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还有两样在比较偏的地方。卢卡斯将车停在拐角。店铺在靠里面一些的居民楼二楼，加上有一段路窄，怕划了车，他得步行过去。
转过街角，左前方一栋楼后楼道那儿停着一辆小货车，有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那儿吸烟。卢卡斯没有在意，正准备前行，忽然余光瞥见那人旁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卢卡斯扭头看过去，是里奥。他背着身，跟里面什么人讲话，声音很低，并招呼着吸烟的年轻人抬一个黑色长箱子。下意识地，卢卡斯后退了几步，选了个视线好又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地方，慢慢探出头去观察。
那个黑箱子似乎很重，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搬上车，然后，里奥又接过里面的人递过来的一个深绿色提包，放进车里。那个年轻人一直在外面放哨。最后，里奥进去了片刻，拎着一个纸包和一个陶瓷罐出来，两人跳上车，将车开了出去。从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左右张望了下，又回去了。
待看不到人影，卢卡斯慢慢走了出来，眯着眼看了看那个位置，似乎是什么店铺后门。卢卡斯踱到街前，是一家杂货店，刚才看到的那个中年人在门口招呼着采买的客人。卢卡斯走过去，看摊位上一边摆的各种调料、酱料，一边摆的是日常用品。店主热情地招呼他，不甚标准的法语里带着点本国口音，在这片地区很常见。看不出异样，卢卡斯随意买了两样东西，店主用纸袋装起来递给他。卢卡斯有意地擦过他的手指，并没有什么异常。道过谢，卢卡斯转身离开。
将采买完的东西在后备箱放好，卢卡斯靠在座椅上瞧着对面的那家杂货铺。店主和店员一直在忙碌地迎接客人，生意十分好。一个多小时过去，卢卡斯驱车离开。
回到家中，已过中午。提着东西进厨房，卢卡斯看到冰箱上一张便利贴。“回来了打我电话，怕饭菜凉了。”里奥来过了。
“嗨，宝贝儿，我回来了。嗯。”挂上电话，将采买的东西规整好，卢卡斯去卧室换了衣服，出来时，里奥已经进门。
“我以为你在楼上画画呢，不想你出门了。”里奥边摆放饭盒边说。
“我去给妈妈买圣诞节用的食材了。她每年都要做一堆中国特色食品，所以，我去中国城了一趟。”卢卡斯盯着里奥说。
里奥依旧笑着说：“是吗？我上午也刚好去那里进货了。去拿餐具啊？炖了排骨。”
卢卡斯转身进厨房。看不出来异样，但无法让他心中的疑惑消失。暂且压下这个疑问，卢卡斯拿了餐具出来。
“我买了一些罗家酱肉，在冰箱里。”卢卡斯坐下。
“是中国城十字路口那家吗？”里奥把一碗玉米排骨浓汤放在卢卡斯面前，“他家每天限量卖，我还想着能不能预订些呢。刚好。”
“妈妈爱吃，所以每次我都会买很多。冰箱里的你留着圣诞节吃。”卢卡斯喝一口汤，带有玉米味的浓郁香甜。
“你要离开多久？”
“十天左右，过了元旦回来。”卢卡斯停顿了下，说，“也许会提前。”
“噢，不用担心，我还有同事和朋友，你好好陪家人吧。”里奥道，“对了，走之前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带你去看下中医。”
“二十号吧，上午下午都可以。”
“好。”里奥很快吃完，下楼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个褐色陶罐。卢卡斯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我家秘方泡制的药酒，治疗关节疼痛。晚上给你按摩后擦上。就是气味比较冲。”里奥拎着药罐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卢卡斯慢慢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嘴里，心里升起百中滋味。
当晚，卢卡斯就知道这药酒的确很刺鼻，擦在身上也很火辣，加上里奥用力揉搓，卢卡斯感觉有一片皮肤要烧起来了。
里奥打开窗户散散气味。
“感觉怎么样？”里奥回身问道。
“火烧火燎的，不过很舒服。”卢卡斯揉揉鼻子，“这气味，很提神。”
“哈哈，慢慢就习惯了。药性烈才深入肌肤。我去洗洗。”里奥进了卫生间。
身上火辣辣的，卢卡斯干脆起身披上衣服。
“我上去画画。你先睡吧。”卢卡斯从后面抱了抱里奥，出门上楼。沉浸入艺术世界会让他忘记一些红尘烦恼。直到里奥上来喊他睡觉，他才回过神。
“早安。”里奥在他额头亲了亲，起身拉开衣柜，帮卢卡斯找衣服：“变天了，穿厚点吧。这件黑色高领毛衣如何？”
“好。”卢卡斯坐起来，接过衣服套在上身，拉过里奥抱住，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左边头有点疼。”
里奥一边支撑着这个大型无尾熊，一边问：“哪里？这边？”
“嗯，往下一点。”卢卡斯眯着眼道。
“是不是昨晚窗户没关好？有点着凉了。”拍拍卢卡斯的后背，里奥推开他，说，“你起床洗漱，我给你煮姜茶。”
“做什么？”卢卡斯边套裤子边问。
“驱寒。”说着，里奥消失在门外。
卢卡斯穿戴整齐后，坐在餐桌旁，里奥在他面前放下一碗红褐色热气腾腾的汤水。
“加了柠檬、红糖，趁热喝下。早饭在锅里。若是出门，记得戴上帽子。”里奥把客厅的窗户都关上。“中午想吃什么？”
“意大利面，茄汁的，还要煎鱼片。”卢卡斯喝了口，有点烫。
“行。到时我喊你下去吃还是送上来？”里奥站在门口。
“等你上来一起吃。”
里奥冲他点点头，下去了。卢卡斯摸着有点烫手的碗外边，感觉这一碗喝完可以当做早餐了。
第16章 16
许是感冒的缘故，也可能是画了一天有点累，擦完药，卢卡斯不再觉得忍受不了，反而有点暖烘烘的，眼皮直打架。
“睡吧。”里奥给他掖好被角，关灯掩上门。屋里一片黑暗，卢卡斯闭上双眼。
已是深夜，屋内屋外都十分安静。客房的门轻轻打开，里奥蹑手蹑脚走出来，掩上门，经过卢卡斯房门时，侧耳听了听，继续往楼上走去。
戴上指模按过指纹，拉出线头，装上解码器，片刻后，喀嗒，门开了。里奥收好解码器，推开门，闪身进去。窗户上偶尔闪过过路车灯的光亮。手电筒的射光在画室里探索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挪动几个画板，都没发现什么。里奥略微思忖了下，看到一面墙角有个挂帘。轻轻移开挡着的杂货架，拉开帘子，后面露出一幅裸女挂画。藏在这里做什么？里奥摸了摸相框四边，抠着边缘把它取了下来，露出后面的金属门。是机械锁加电子锁双重密码保险箱。有点棘手。
物归原位，里奥正准备将货物架放回去，忽然外面街道上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大喊大叫声。里奥不由得加快速度。
半夜从梦中惊醒，卢卡斯十分气恼，翻身下床，拉开窗帘什么也没看到。披上睡袍，他打开房门，却意外地见到衣着整齐的里奥站在楼梯口。
“里奥？你还没睡吗？”卢卡斯问。
里奥走过来，揽着他的双肩：“被外面声音吵醒了吧？我刚从下面上来，最近治安不太好，我去看了看店里情况。”
推着他进屋，里奥说：“刚才应该是一些酒鬼在闹，我看到有警车在后面追。没事了，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卢卡斯脱掉睡袍，爬进被窝。
“好。”里奥在他嘴角亲了亲，转身掩上门。走到楼梯口，他拾起地上的装备，回到房间。在纸上记下刚才看到的密码锁和保险箱的式样，明天得去问问这方面的专家。
夜重归于宁静。被窝里的卢卡斯瞪着天花板。要不要去里奥那里睡？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01:25。闭上眼睛，努力睡觉。几分钟后，卢卡斯叹一口气，打开灯，穿上睡衣，下床出门，往楼上走去。
打开画室的门，昨日的余温尚在。正准备开灯，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孔。卢卡斯捏捏鼻子，大概是着凉后嗅觉更敏感，出现的错觉吧。不对，又使劲儿嗅了嗅，是一股药香味。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身上的药效已过，不可能是自己身上的。卢卡斯捏紧衣领紧贴脖颈皮肤，往前走了几步，那股药香味没有了。伸手打开灯，没有开暖气，卢卡斯慢慢在画室里寻找着蛛丝马迹。这股药香在一些纤维织物上残留更多。他毫不犹豫地直奔一角的杂货架，用手指量了量，到墙面距离近了半个指头肚。移开杂货架，拉开帘布，露出后面的裸女挂画。蹲下身，逆光看了看画框边缘，侧面有些模糊压痕。戴上特制手套，卢卡斯取下挂画。箱门上没有划痕。打开保险箱，检查一番，里面一切如故。恢复原状后，卢卡斯又仔细地检查了画室其他地方，都有十分轻微的移动迹象。
站在画室中央，他呆立良久，直到余温散尽，一个寒战才回过神。慢慢走过去打开暖气，卢卡斯坐在画板前，望着一边里奥的放大相片，良久，才拿起画笔，沾满颜料，在画布上抹下浓重的一笔。
天边泛起鱼肚白。卢卡斯丢下画笔，惊诧地望着眼前的画作。画中，湛蓝天空灰云密布，里奥坐在镶嵌着宝石的金色高背座椅中，左手一把利刃，寒光闪烁，右手轻抚书页，一只玫瑰盘绕着他的小腿，爬上书页。他脚下是鲜红如火焰的玫瑰花，四周是浓重的黑色，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似有野兽伺机而动。
怔怔地看了会儿，卢卡斯双手捂住脸，良久，才放下手，将画板取下来，反向靠立在墙角。找出另一个空白画板摆上，他却没有了继续作画的兴致。站在窗前，看到穿戴整齐的里奥出院门，拐进店中，他才慢慢出了画室，朝卧室走去。
醒来已是中午时分。灿烂的阳光从窗帘缝中溜进来，在昏暗的室内强行划出一块领地。卢卡斯望着光线中飞腾的尘埃发呆。
“叩叩”很轻的敲门声。
“请进。”卢卡斯声音有些嘶哑。
门开了，穿着米白色套头毛衣卡其裤的里奥走了进来。
“我看给你留的早餐没动，想着你还没起。”里奥在床边坐下，右手伸进被窝摸到卢卡斯的手，说，“头晕吗？睡了这么久。”
卢卡斯清了清嗓子，喉咙的不适让他微微皱眉，道：“好像感冒了，喉咙疼。”
里奥起身拉开窗帘，回到床边，用手托起卢卡斯的后颈：“张大嘴，啊——”
卢卡斯配合着，里奥看了眼，说：“扁桃体有点红肿，发炎了。起来吃点东西，带你去看医生。”
从衣柜里拿了比较厚的衣服给卢卡斯，里奥说：“我去把早上的粥热热，再做个煎饼。带上来的煎牛排不能吃了。”
说完，里奥走了出去。卢卡斯将头埋在衣服堆里，过了会儿才展开衣服穿戴。
来到餐厅，里奥已经将饭菜摆好。卢卡斯打开手机，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简讯蹦了出来，是妈妈的。点开，卢卡斯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对里奥说：“梅西昨晚去世了。”
里奥一愣：“这么突然，昨天下午她还来喝咖啡呢。没想到……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明天。我妈妈说不能赶回来，让我前去吊唁。”
“嗯，我和你一起去。太突然了。”
这个不幸的消息让两人都陷入沉默。安静地吃完饭，里奥去卧室取了一件深色呢子大衣给卢卡斯穿上，又紧紧地抱着他。卢卡斯也动情地吻着里奥的颈侧、耳垂，两人不带□□地亲吻了会儿，才一起手挽手出了门。
里奥带他去的老中医诊所是在一个居民楼的临街店铺，陈旧的招牌和门脸儿很有年头。推门进去，一个矮胖的华裔小姑娘接待了他们。不一会儿，他们被引进里面问诊室。一位中年妇女起身道谢离开，卢卡斯这才看到一张木桌后面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先生。里奥跟大夫打招呼，“华医生早。”然后示意卢卡斯坐下。
“伸出手来。”华医生的法语有点含混，卢卡斯勉强听得懂。
华医生将他的手腕放在一个有点发黄的白色小布枕上，三根微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内侧，眯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放开手指。
“伸出舌头。”卢卡斯不明所以，依言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