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完本[耽美]—— by:脉脉
脉脉  发于:2017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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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爽快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客厅里引起些回音,詹之行微眯着眼睛盯着沙发上的梁厉看了一小会儿,终于点头又笑了:“那好。”
他们坐下来又说了一阵话,梁厉这才知道大半年前詹之行妈妈切掉半个胃,胆囊又不好,詹之行就辞掉美国的工作回了国:詹之行幼年丧父,母亲守寡把他养大,也难怪他回来。说来也怪,在M大的时候他还雄心勃勃地打算和詹之行通宵叙旧,但真的安顿下来用不了多久梁厉就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说着说着竟然哈欠连天起来。
起先他还强撑着不肯去睡,詹之行就说:“你读MBA要读一年呢,在一个学校,什么时候不好说话,先睡吧。”
梁厉本想夸“你也学会说这些客套话了”,不知怎么又没说出口,但还是听了詹之行的话,不再勉强地睡了。正如他所说的,只要想睡哪里都能睡,梁厉这一晚睡得很好,还做了个梦,梦里头他又走到学校宿舍楼的大门口,一回头,看见那小呆子三迷五道不知道在想哪门课上的东西想得连台阶都在眼前了也不自觉,自己又好笑又好气地赶快把人拉住了:想什么呢。
小呆子一抬头,漆黑的头发下面是漆黑的眉毛和更黑的眼睛:没什么,这就来。
第3章
M大的商学院声名赫赫,折磨起学生来也决不手软。还是说人天性里的实用主义有时候就是犯贱,越是被课程和教授们折腾得死去活来叫苦连天,心里某个角落,越是有点难以诉诸言语的窃喜:睡得少就学得多,这才是划算的买卖也对得起那杀猪一样的学费,这比那个收了钱不做事的X大Y大OO大还是划算多了。
班上的同学都是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若干年的成年人,文质彬彬的衣冠楚楚之下是一颗早就被磨练得刀枪不入旱涝保收的铜铁心,眼睛只要瞟两瞟,很快就能看出对面站着的人经历性格和肚子里的货色,眼睛再毒一点的,两个月的同学做下来,连身家都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本来都是一门投资。学什么不见得比怎么学更重要,学到多少知识却肯定不如认得多少人来得实惠。金融投资会计学原理可以不懂,甚至可以不会用EXCEL,但心里的小算盘一定要打好,飞快算清投入产出风险收益,这个学位,也算是早早拿到一半了。
MBA的附加收益除了“人际网”,还有一项说不出也不好说的:单身也好,成家也罢,读书的这一年里携家带口来的还是少数,红男绿女日复一日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学同样的几门课,分组作业讨论得热火朝天,个人报告偶尔也要求助他人,讨论来讨论去,请教你请教我,一步步擦枪走火到天雷勾动地火,也不算太罕见。
何况之前也说过了,MBA,教授的核心是投入与产出。
梁厉最近就被这“核心”搞得一肚子虚火和满脑子神经。
说起来他算是误伤——M大的商学院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分给MBA的宿舍区是整个学校最好的一片。崭新的小洋楼,一层两套,每套里四室一厅,独立卫浴,装修得确实也很舒服,比一般的商品房恐怕还要好些。校方的本意也许有让MBA的同学们加深感情互相熟悉这一层考量在,但耐不住就是有孤男寡女过于充分地领会了学校的“体贴”,熟悉着熟悉着就熟悉到床上去了。梁厉的室友之一是家里做服装生意的小开,比梁厉还年轻几岁,开学两个月不到,女朋友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也分不清是勾到手还是倒贴的。最初还是一个班上的,后来不知道是怎么醒悟过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带回来全是生面孔。
按理说这是关上门的事情,不干梁厉的事儿,偏偏梁厉和他的房间之间隔着水房,于是那水房成了天然的扩音器,每天晚上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得是一清二楚,挂着耳机都挡不掉。学业本身繁重,睡眠就不够,又有隔壁的妖精打架助兴,梁厉住得是苦不堪言,从来都是倒头能睡的人也硬是给折磨得要神经衰弱了。
他足足忍了一个多月,忍无可忍憋了一股子气找到负责宿舍的行政科室提出要换宿舍,对方却告诉他房间都订满了,没法子换,要不然就退租,要不然就住到普通宿舍去。
梁厉考虑了两天,心想当年连P大那鬼屋一样的宿舍都住了四年,还能差到哪里去,就打了报告,同意换到商学院其他系研究生的宿舍楼去。
事情定下来心情好一些,那些看起来没完没了的分组讨论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头痛脑涨了:会计课的老师要求交一份中期报告,分组完成,眼看着“死线”越来越近,被ROA ROE这些至今没搞得太明白的东西搅得晕头转向的梁厉,因为决定搬家的日期,居然像个回光返照的人,成了全组里精神最好的一个。
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们这个小组五个人和其他小组都还留在商学院的公共区域,热火朝天地讨论报告进展。同组的Kevin为女士们代劳跑腿买咖啡,其他人就趁机休息放松一下,梁厉用力按着一跳一跳抽痛的太阳穴,顺带闭目养神。
Cindy和Wendy的低声交谈有一句没一句地传入耳中——班上有Cindy,Wendy,Judy,还有Melody;Johnny,Kenny,Winnie,梁厉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给自己取名Hello Kitty。一个个英文名字称呼得亲热又熟稔,好像已经认识了半辈子,但有一天谁说了句“我捡到张卡,张林秋是哪位’,一片鸦雀无声——“……下周詹之行的课就开了吧?”
“我听人说詹之行是学校高薪聘来的牛人,哥伦比亚的金融博士,在华尔街做过的,是不是真的啊。”
“到他的个人页面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自从开学前的夜晚至今,梁厉就没在学校里见到詹之行:开学没多久詹之行就去香港和新加坡参加了两个学术会议,一回国又北上陪着商学院的院长和金融系的系主任去谈和某银行的合作项目;而梁厉虽然没有像詹之行那样满地球地绕圈,陌生的学习内容也让他忙得够呛……
于是当梁厉从同学的口中听到“詹之行”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名字骤然变得陌生起来。开学第一天他已经得知有一门课詹之行来上,于是当真要叫他一声“詹老师”了。
这个念头每每想起,都让梁厉觉得有些好笑,继而有些微妙的、无处排解的辛辣感。Wendy她们的交谈还在继续:“……在这里,P大的数学学士,伯克莱的统计硕士,哥大的金融博士,啧,研究兴趣是金融衍生物定价和公司金融,还有行为金融学,方向够宽的嘛。他到底多少岁?看照片很年轻,传闻也很年轻啊……这份简历上怎么没有工作经验……?”
“不会没有吧。再找找。”
三十一。十二月的生日。梁厉在心里默默答,又忍不住补上一句不怎么情愿的,比自己还小两岁,不,一岁半呢。
桌子另一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梁厉却没听下去,此时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和詹之行失去联系的呢?
但他的脑子现在就像超负荷工作过久的主机,已经无法承受新一轮的运算,所有的指令都被强制性的滞后了。梁厉只觉得整个脑袋越来越重,心里想买个咖啡要买多久啊,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去买呢……
“梁厉。”
这个声音听得梁厉没来由地一哆嗦,赶快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Wendy和Cindy明显愣神的面孔,他这才急急扭头,果然看见椅子三五步远的空地上站着声音的主人,正看着自己,神色却有些模糊。
梁厉用力地眨了眨眼,发现居然还是没看清詹之行的五官。明明不近视啊。
好在詹之行很快走了过来。之前在Wendy和Cindy的交谈里勾勒出的男人,简直是精英的精英,蓝血的蓝血,合该不食人间烟火,可眼下他却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短袖涂鸦T恤,牛仔裤有点松了,深秋的天气还赤脚套一双凉拖,手上拎着个布袋子,短短的头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水迹,和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学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Wendy她们估计也是看傻了,一下子没吱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詹之行走到梁厉面前:“这个时候还在?”
“你不是也还在?”
第4章
“你不是也在?”梁厉飞快地打量他两眼,同样反问。
“脑子有点发沉,就去游了个泳。”
“哦,我这边要交报告,分组讨论呢。”
说完梁厉没有忽略詹之行眉间飞速闪过的一线不以为然。他不由扭头,不仅在座的几位女士,连隔壁几桌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同学们也诡异地静默了下来,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们这边。瞬间焦点让梁厉不太习惯,但詹之行看起来话没说完,而根据对当年的他的了解,此人这副样子眼看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正想着是就此结束寒暄呢,还是把人拖到一边再聊一聊。主意还没拿定,詹之行已经开了口:“这种讨论只能让浪费的时间N倍叠加……”
声音虽然不大,梁厉听完一撇嘴,直接拽着詹之行的胳膊,往人少的角落里奔去。
再站定梁厉苦笑:“这些可也都是你的学生,体谅一下做学生的辛苦吧,詹老师。不然等你教课了,行行好别布置需要合作完成的作业了……”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詹之行静静看了一会儿梁厉,黑眼圈深得就像被人打了两拳,比起刚开学那会儿,明显消瘦得厉害,两颊凹下去,颧骨则分明得多,眼睛没什么神采,但亮得不正常。他就轻轻说:“搞成什么鬼样子。”
梁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詹之行是在说他。觑了一眼对方虽然不怎么严厉但也绝对没笑脸的面孔,梁厉反而拍着后脑勺笑了:“真给你说对了,老子这是花钱给自己找罪受。妈的会计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啊,RO倒是很熟,ROA和ROE才是鬼东西……比当年学量子物理还受罪……”
他只要一笑,本性里那欢快的因子又纷纷冒了头,詹之行也不做声,耐心地听完梁厉嘟囔着抱怨完会计是如何难缠,又见梁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摇摇头继续笑说:“念书吃点苦头就算了,最要命的其实是回了宿舍……我那宿舍一哥们儿年轻呀,真年轻,最厉害的一次一周我看他带了八个姑娘回来,我和他房间正好隔着水房,这个,你懂?”
詹之行面不改色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哦,就和你当年一样……”
“什么叫和我当年一样?”梁厉一口气截断他的话,“这能比吗,当年都是人家好姑娘来找我帮个忙什么的,连小手都没牵过一下,再说那个时候宿舍八个人,能干什么啊!我就是吃了太纯情的亏,明明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同学一说这种事,只记得我?”
和老同学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不必刻意端出笑脸也可以少些成年人的圆滑周旋,发个牢骚或是说个玩笑说说也就过了。梁厉乐得有机会发泄一下这段时间来的压力和烦躁,不知不觉竟先把自己说得有点亢奋起来。他说了一阵,忽然瞅见站在不远处面色平静的詹之行,眼角余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光再一瞥走廊那一头的公共活动区里还在彻夜奋斗的同学,心理咯噔一下,硬是猛地把话头收住不说,还硬是转了个弯:“……唉,总之就这点小事。我申请了换宿舍,搬到普通研究生宿舍去……”
“你要不要搬来我的公寓住?”
梁厉自己那句话里的“住”字还在舌尖打着旋,詹之行那句话已经利落地收了尾。他顿住,瞪着詹之行:“啊?”
“你说了这一通,不就是说在自己宿舍里没法睡嘛。研究生院的普通宿舍条件不是那么好,我那里有间空房,你可以来住。”
“不必了。”梁厉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却。
“嫌房子小?”詹之行忽然微微一笑。
平心而论,詹之行那套房子虽然只是两室一厅,但论面积绝对不小,住两个人也足够宽敞。梁厉摇头:“倒不是这个。只是这怎么好意思,还麻烦你。”
“麻烦说不上。”詹之行淡淡说,“还是觉得不方便?”
梁厉这次没接话,心里想到底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很多事情再不比当初大家都在大学里兴高采烈做快活的穷光蛋的时候,就算詹之行出于对老同学的拂照开口提议,自己也断不至于这么不识趣。
不过是一瞬间的犹豫,詹之行似乎也看出来什么,笑容加深了些:“总之随你。要是你想在市区或者学校附近找个住处,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梁厉心里有事,又疲得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支吾着答应了,正好Kevin端着咖啡进了商学院的大楼,挟着寒风一身烟味未消。梁厉的烟瘾登时也被勾了上来,他叫住Kevin,从他手上的托盘里端了一杯咖啡出来,又告诉对方自己也出去抽根烟提神,接着和詹之行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楼外面走。
走了两步詹之行出声叫住梁厉,面对迷惑的目光,他走上前,看着梁厉说:“我办公室在三楼C42,内线95711。会计虽然不是我本行,当初也稍微做过一点这方面的研究,要是真的被折磨得太苦,随时来找我。”
“哈,以前微积分找你抱佛脚,十年以后风水轮流多少遭了,还是要找你,詹之行啊詹之行……”连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梁厉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知怎么他心头稍稍泛起些莫名的萧瑟感,可是很快的,他用更没心没肺的笑容把一切都掩盖了过去,“好意先心领了,改天再一起吃个饭吧,你也忙,我到门口抽根烟。”
换宿舍的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除了纺织小开本人,住一个公寓的室友也都知道到底是什么根由,半是同情半是忍笑地看着梁厉打包行李。梁厉对纺织小开只说朋友有房子在市里,但临时外调出远门一年,托他照顾一下房子,这本只是托词,但听者当了真,以此为名目组织了个派对,热情无比一再盛邀梁厉务必到场。
社交和酒精从来也是MBA的必修课。梁厉托推不过,本来约好了Cindy一起打个车过去,但临出发Cindy被前夫的电话耽搁了,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上了车。
酒吧位于市中心,秋天里夜晚又来得早,他离开M大夕阳还在遥远的天边流连不去,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夜幕沉沉,然而灯红酒绿之下,又足以化夜为昼。付账时梁厉无意瞥了一眼司机,动作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下来:“你……”
游敏先是一怔,笑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牙齿:“梁先生,原来是你。我都没认出来。”
眼前的年轻男人倒是没什么变化,除了开的车子。梁厉坐过他开的车,很清楚他虽然年轻,但车子开得没话说,做事也很周到,于是他不免有点好奇怎么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可惜眼下无论时间地点都不适合叙旧,梁厉匆匆点头寒暄:“你好,小游,没想到又坐了你的车子。”说完也没要找零,推开车门朝着包好场的酒吧直奔而去。
游敏从后视镜里看见梁厉那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他在梁家的最后一件工作,就是把梁厉送到M大,然后回梁家交车走人。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情,同音不同字的名字,到站的时间也相近,手头唯一有的是一张梁历二十岁左右的老照片,若干个巧合加起来,人没接到,他反而丢了工作。
靠着老乡的关系,游敏现在和人合开出租车,他年轻,没结婚,又是外地人,都是接晚班。这天是周末,生意比平时要好,酒吧街这一带来来回回拉了好几趟,很快就好几百进账。难得今天收入不错,游敏原本打算开到两点就给自己放个假,心里正盘算着是不是找个地方吃点夜宵然后回家好好睡几个小时再去交车,眼前的小巷子里陡然窜出一个人来,眼看着直往他车子上撞。
游敏赶快打方向盘,又死命踩刹车,但对方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硬是要往他车上撞。明明车子先一步停刹住了,那人反而更像受惊的马匹,砰地一声半个身体扑到车前盖上,惯性让那人整个上身往后一仰,接着才往前倾。游敏只觉得冷汗顷刻间渗上额头和整个后背,但也在同一时刻,他看见前窗外来人的脸——女人雪白的脸孔半隐在水草似的长发里,五官被车前灯照得有些变形,唯独一双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非常非常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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