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品威说过,他很严格,看来是严格出名的。
赵熙城看他轻笑,脱口问了一句:「你们,很熟了?」
韩吾语脸红,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诚实地点点头。
赵熙城淡淡地说了声是吗,转头又说上外景摄影:「还有副理让你出外景,算是为你上主播台铺路,有空你得好好谢谢他。」多说了一句题外话。
韩吾语看着企划书里的人员分配,再次提问:「大叔也是监制吗?」
「副监制,去玩摄影机,打混。」弯起嘴角。
「回到老本行。」韩吾语跟着搭上一句话。
「老本行?你说业余摄影师?」赵熙城轻笑。
学生时代的打工,为广告公司拍摄影片,时常提着自己的摄影机到处乱晃,直到自己的毕业专题火烧屁股了,才着急的找了学生主播,完成论文。
也就是那个春天,才认识韩吾语。
「那台摄影机还是老古董。」
「还在?」
赵熙城点头:「还能用呢。」
韩吾语低头专心地看着资料,随口说了一句:「大叔真的很喜欢旧东西。」
他没有抬头,自然也没看见赵熙城发愣盯着他看的表情。
赵熙城没有机会沈浸在回忆里,韩吾语的提问打断他,他看着平板里的企划,再次指导。
「……外景的收音杂音较多,为了避免NG太多,音量上要调整。」
韩吾语点头:「谢谢。」整理资料:「要不是大叔,我也不会进这圈子。」
他真心感谢赵熙城,带自己认识摄影和播报,带自己看了无数的纪录片和电影。
赵熙城一愣,知道他说的圈子不是那个意思,心还是揪了一下。
「你很努力,不是因为我。」双手插裤袋。
韩吾语惊讶地抬眼看向他:「我……我吗……」
赵熙城低头看着足尖:「如果不是因为看见你的努力。」抿唇:「当初,我也不会找你。」
韩吾语一愣,低头笑容有些僵:「可是……我搞砸了。」
赵熙城没好气地轻笑:「说搞砸……我也没找别人顶替不是。」
在这领域里,韩吾语不是顶尖,却是勤能补拙。
他起身,裤袋里的菸盒掉了出来,落在地毯上,他弯身伸手想盖上菸盒,韩吾语却早一步捡起,指尖摸上那抹刻痕时,看了菸盒一眼,伸手还给赵熙城,看不出情绪的表情,低头整理自己的资料。
「用……习惯了。」
韩吾语收起平板,笑容有些僵:「旧东西……你留着是正常的……」
之前,自己就发现了菸盒,只是在知道大叔有了情人,还是男人的时候,告诉自己这只是大叔的习惯,习惯留着旧东西。
「我先去找外景组和制作,确认日程。」他起身,却没有抬头看赵熙城一眼。
很多事,他不懂,也不能理解,像是矛盾的话语和一直在带身上的菸盒。
赵熙城走了两步,拉上他的手,韩吾语腰部刺痛地皱眉,往後踉跄,赵熙城揽上他,却是一阵沈默。
韩吾语往前走了两步,拉开距离:「我先走了。」
赵熙城攥紧菸盒:「他喊你三爷。」
韩吾语一顿,没有停下脚步。
赵熙城双手握紧菸盒,喊了一声:「韩三爷。」
韩吾语没有回头,却站在门边。
赵熙城看着他的背影:「那天我回去找你,你已经不在了。」
韩吾语攥着平板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大叔。」声音发颤。
赵熙城走了两步,却发现韩吾语也退了两步。
韩吾语眼眶微红,却逞强地笑着,弯起嘴角。
「大叔,韩三爷不是旧东西,你……你可以忘了。」说完,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第14章 菸盒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室内的玻璃窗不停地被狂倾的雨水刷过,顺着地心引力往地面打去,流过地砖缝隙,汇入小沟,往大川大海流去。
发低热的韩吾语趴在窗台边,额头抵着窗面,享受窗外传递而来的一丝凉意,拢紧自己的围巾,闭目休息。他整张脸红通通的,思绪不能集中,刚刚传来的新闻稿,他是一个字也看不入心,更不要说是一字不漏地背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懒洋洋地整理资料,拖着脚步走向摄影棚。
对他来说走进摄影棚是挣扎的,他想见张品威,却不想看见赵熙城,说不想见,却又得每日接受指导。他再次告诉自己,公事归公事,况且他们也已经没什麽私事可谈了,不必受影响。
探头看进摄影棚,张品威已经在里面忙碌,他悄悄地走到摄影机旁的老位置,窝在椅子上,侧头望向张品威,见他忙碌地拉线,看似是三号机台再次当机了,而在技工来维修前,他得先准备备案,以免技工来不及,播报开天窗。
「专业。」这是张品威告诉自己的。
他为自己加油打气,在相同的空间里心里莫名地安心,滑上平板,专心念着稿子。
白柠夏走向他,拿了一个耳麦给他。
「王哥让我给你的。这是开,按一下就是关机。」点着耳麦上的按钮。
韩吾语双手接上:「谢谢。」
他顺手挂上,清楚地听见王哥在监控室的骂人声,慌忙地按下关机。
白柠夏轻笑:「听见王哥骂人了?」
「对。骂了一声猪脑。」
白柠夏噗地一声,多看了他一眼,自己并不讨厌韩吾语,也或许是讨厌,因为某些事情,像是不隐瞒性向的事。
「听熙城说,你们以前认识。」还有彼此认识却又看起来陌生这事,也让自己在意。
韩吾语一愣,低头收起平板才点点头:「同校。」
白柠夏看了看他:「同校?你应该才二十六、七不到吧。」
同校,年龄也差太多了。
韩吾语赶紧解释:「大叔他研二时,我大一,因为拍摄认识的。」
白柠夏再次轻笑:「你不用紧张,我跟他认识久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韩吾语点头说了知道了,抬眼多瞄了他一眼。
有些事好像该隐瞒,却不知道有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那样的交往,不被承认。
他有种承认了觉得委屈,隐满了觉得愧疚的违和感。
白柠夏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不对,随意坐在一边跟他聊天,两人偶尔还会传出笑声。
「说这个可能不礼貌,你……你是圈子里的人?」白柠夏又挥挥手:「你可以不用理我,最近我不太正常。」
他想找人聊聊,却是苦闷,因为能聊上圈子里的话题的朋友,一个也没有,连他也不知道为什麽爱得这麽,孤独。回头过来,才发现这样的地下恋情,不只委屈了赵熙城,更是将自己逼向了一个人的绝境。
韩吾语看着他,点点头:「我是。」
白柠夏低头笑出声:「你还真的……很大胆。」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後颈,重重地吐了口气,抬头看着他再次勾唇轻笑。
「这不是坏事。」
白柠夏啊了一声,看向他:「又一个。」
「又一个?」
白柠夏起身拍拍自己的臀腿:「那家伙也这麽说。」他指着张品威,又说:「你常和他一起,应该也知道他是……」
圈内人三个字,他说不出口。
韩吾语睁大圆眼,脸红通通的,愣愣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
白柠夏瞄了他一眼:「你这表情……」凑向他,看着韩吾语耳根跟着烧了起来:「你们两个……」
「对!」
白柠夏噗地一声,捧腹大笑,勾上他的肩膀:「你也太诚实了。晚上,晚上晓萍他们约聚餐,不准逃!」
他走向二楼,经过张品威时踹了他一脚。
可恶!都是一些爱得甜甜蜜蜜的家伙!
他走进音控室,靠上自己的旋转椅,转了一圈,拉的一个长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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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时间,瞄了眼一楼主播台,王哥喊了一声十分钟倒数,他调整音频,戴上耳机,喊了一声测试。
「ok !」张品威应了一声。
「可以。」王哥也应了一声。
「可以。」赵熙城也应了一声,低着头继续顺稿。
白柠夏将张品威和王哥的频道关起,留了自己的音频,闭眼听着赵熙城低稳的声嗓顺稿。他爱他,爱他的声音,爱他的一切,却从来不承认他。
「大叔,新闻稿。」
耳机传来韩吾语的声音,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自己挺喜欢这孩子的。
「好。」平板敲桌的声响:「你说的没错。」
「什麽?」
「人都会变的。」
白柠夏拧眉,这新闻稿怎麽写得像心得报告。
「喔。是我嚣张了,不……不应该随便批评。」
白柠夏的耳机被捂上,他往楼下看去,见了赵熙城调整耳机嘴巴动了动,他放大音量。
「……想说我变了……时间到了,下去坐着,发烧的人不要在这里摇摇晃晃的。」
「谢谢。」
白柠夏看了眼韩吾语,生病呢?半遮盖的耳机杂音朦胧,耳机传来赵熙城的吐气声。
「孬毙了我……」啧地一声。
白柠夏眼神飘向赵熙城,见他脸色严肃,挂起耳机,抬手指示打灯,自己再次调整音量,开启所有音频。
孬。
在韩吾语面前,自己也觉得孬,尤其是他一句「这不是坏事」,听起来就比张品威那家伙说出口来得顺耳,尽管,打破了自己一直伪装的高墙,却也给了自己一点安慰和鼓励。
拿起一旁蓝笔,在纸上写下,这不是坏事五个大字,专心在工作上,一个小时後结束的那刻,他关起其他音频。
「城。」
「怎麽?」
「晓萍找聚餐,我们,一起去?」白柠夏说得缓慢紧张。
自己从来不曾参加聚会,甚至避免一起参加,就怕露出了蛛丝马迹。
赵熙城停了很久:「好。」
白柠夏松了口气,笑出声:「很久没和你聊天。公器私用。」
之前,说之前感觉好像是昨天一样,却又是昨天之前那般遥远,他们两人也会偷偷地在未开机前,用耳麦聊天。
那时候,感觉永远都聊不完。
赵熙城温柔地嗯了一声:「我先上楼拿包。」
白柠夏没来得及说上一声好,耳麦已经关机,他没有按下停止键,听着耳机的嗡嗡声,撑着额头,看着音控室的天花板,愣愣地发呆,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变得让他更落寞,胡思乱想直到晓萍传了讯息打扰了他,才起身关起电源,整理桌面,却是再次地无力撑着桌面。
人是会变的。
他捂上眼,低语:「我……正在改变……赵熙城……」
门口的人,握着门把一顿,却没有开门,走下楼梯,坐在摄影棚外的椅子上,他拿出菸盒转动,眼神却是看着走廊尽头的某处,最後收进裤袋,转身走进摄影棚,正好遇上走下楼的白柠夏。
「你,不是很高傲?」
白柠夏一愣,嗯地一声。
高傲得不屑参加任何聚会,但,其实只是自己害怕冠上圈内人三字。
赵熙城看了眼时间:「果然高傲,八点半的聚餐,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白柠夏没有说话,走向他,他想说些什麽反驳,却开不了口,只剩哽咽。他闭眼,颤动的睫毛透露出他的心绪,为了掩饰哽咽的颤唇,贝齿紧咬唇瓣。
「城……等我……」声音哽在喉头。
赵熙城看着他,再次觉得,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已经在等你。走了,再不走真的晚了。」转身,走了两步。
白柠夏跟上脚步,走在他身侧,破涕而笑。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圈内人。
***
走在大雨过後的人行道上,路上的街灯一点一点的在地上晕开淡淡黄光,韩吾语站在街灯下,用自己的皮鞋踩水,他吐着发冻的白烟,双手插在大衣外套里,等一旁的张品威结束通话,一起走去聚餐的餐厅。他脸上没了发热的红晕,多了一份疲倦的白皙,脑子里有些混乱,却是清楚自己今天做了些什麽事,像是让大叔忘了自己这件事。
他觉得这样对彼此都好,原本就不被当成一回事的交往,再提起也只剩沈默。他甚至不能理解大叔为什麽要和自己说,他变了,变了也不会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因为他的改变,有所改变。
「好了。呼……摄影监制!我想碰摄影机!」张品威喊了一声。
韩吾语弯起笑容,听着张品威说当了监制,就只剩下开会和检讨,外景能拿到摄影机的机会不高,说得扼腕可惜。
「说的外景跟出去玩一样。」走了两步,轻声说:「我们一起出游,不就得了?」
张品威侧头看向他,挑眉:「三爷。你真主动。」
韩吾语咦地一声,白嫩的脸浮上害羞红粉:「不……不是那个意思。」
交往这东西,他不懂,也想过许多,一起牵手,一起出游,一起玩相机,一起看书看电影,偶尔什麽都不做赖在小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还有一起分享生活和家人。
「我是说……你想……玩相机,玩摄影,我陪你去。」
张品威笑着点头。
「我不懂得怎麽才是交往……可是……」
张品威侧头看向他,见他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听着他说不懂得交往,心揪了一下。
「我想交往应该是分享彼此生活,旅行也算在内……」韩吾语越说越小声。
张品威仰天看了一下後回头,正视他:「你说过你家都称爷的?」
韩吾语愣了一下,点点头。
「爷身边的妻子称夫人,男人呢?唯一的男人,称爷行吗?」
韩吾语脸红,点点头:「可以。」
张品威想了想又说:「我们乡下家里都称老头。」
韩吾语噗地一声笑出来。
张品威牵上他的手,攥进大衣口袋里:「老头身边的女人只能喊美人,否则没零用钱可拿,没饭可吃。」瞄了一眼韩吾语,见他笑了,又说:「身边的男人?没遇过,但我想过,以後有伴,我想喊他一声老头,让他也喊我一声。」
韩吾语插话,喊了一声:「老头?」
张品威点点头,笑得腼腆:「可我想听你喊张爷。」
「咦?」
「没关系,你可以在别的时候喊。」
韩吾语耳根发红:「说……说什麽……什麽别的时候!」
张品威挑眉,没个正经:「三爷,你觉得是什麽时候?」
「哪有什麽什麽时候……」
张品威大笑,却是缓步配合他的脚步:「随时。」
他拉起交握的手,偷亲了一下,笑容拉大他嘴角的弯度。
韩吾语发现自己再次被逗乐了,手背被亲,心里还开心得不能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一样,享受浪漫,被男人哄得花枝乱绽。
「不要把我当女人哄。」不是气恼,而是害羞脸红地想收回手。
张品威仍是攥着,再次迈开长腿步伐,摸上自己的下巴:「你可以把我当女人哄。」
韩吾语看向他,见着他眼角的戏谑和顽皮,嘴角跟着弯起。
张品威放开他的手,接着再次向他张手。
「真的。换你哄我,在大街牵手、亲昵的亲手、忽然的侧头接吻、霸气地拥抱。」他笑着看着韩吾语:「两人的交往,想做什麽事,我想过很多,但还来不及想的时候,就做了。」再次挑眉,让他快牵上自己的手。
韩吾语一顿,伸手将手指滑入他的手指缝,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交叠,指尖掌心传递温暖的热流。
「张爷有一颗少女心。」补上一句。
他听见张品威喊自己一声老头,跟着大笑。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人为交往两字想了很多。因为,交往,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两个人的呼应。
张品威像是想到什麽:「三爷,忽然说这个很怪,可我要说的是。」转头看向他:「我从没希望你是女人,更不会把你当成女人。」
韩吾语一愣,嗯地一声。
那是他自己涌起的矛盾,或许是在两人有过亲密关系後,或许是不久前第一次枕在他手臂上睡沉的时候,也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人说过女人是他的选择後,自己才出现挣扎,一种羡慕又嫉妒的心情,看待女人这种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