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缓缓呼气，又吸气，又呼气，像是在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终于，墨让出现在房间门口，表情格外的耐心温柔：“吃午饭了。”
“哦，好。”池展挤出了一个微笑。
池展一整天都愁眉不展，暴饮暴食，墨让问“怎么了”，他也摇摇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凌晨，池展还没入睡，他实在是睡不着了，发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怎么能安心睡觉呢。
但是不睡不行，他明天还有工作。
要怎么样他才能睡着呢？
……
池展躺在床上，道：“大神。”
“大神，你睡了吗。”
“？？？”
池展偷偷看了一眼墨让，墨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大神你醒醒啊！”池展抓住墨让的衣领，摇了摇。
墨让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我没睡。”
池展吓了一跳，露出了一个笑容：“啊，那就好……也不是，大神，你怎么还没睡。”
“你的心事一般藏不了二十个小时，我在等你说。”
“……”池展无法反驳，他思考了一下，“我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说。”
“那不用说了，睡吧。”墨让缓缓闭上了眼睛。
池展一个激灵：“别睡啊大神！我现在就说！但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
接着，他详细描述了一下“这个世界都是假的都是一个女人搞出来的玛丽苏游戏墨让你是个假人”，跟墨让说了半天之后，对方的眼睛亮得像星辰，似懂非懂地点头。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池展怀疑地问道。
“池展。”
“原先的那个叫池盏，一盏灯的盏，我是展开的展。我也不是主角，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物老师——”
“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我的生物老师？”
池展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还记得？？？作者都不太记得了。”
“我记得。”墨让点头，“那个时候，我还让助理去查了一下，你没有当过生物老师。”
“……”池展有点窘迫地咳了一下，“我不仅是个生物老师，还是个游戏直播up主，就是玩游戏的，然后我就直播了这个游戏。”
“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就是主角一路攻略，每个人见到主角都走不动路，都非常喜欢她，除了几个智障脑子不太好一直给主角添堵，但是主角还是变成了人生赢家的故事。”
墨让沉吟片刻，断定道：“那你这个游戏玩得很成功。”
池展：“等等，大神你搞错重点了吧，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都不惊讶的吗，你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墨让轻轻搂住了他：“恩。”
“……”
池展继续道：“那天我第一次穿越进来，然后过了几天去试镜，就碰到你了。”
“你也接受了现实，你的心理素质也很好。”
“过奖过奖。”池展装模作样谦虚道，然后说，“这个世界的创始人……其实是穿越面馆的老板，是她临走前告诉我这些事情——”
“临走？”
“对，她走了，因为在颁奖典礼之后的剧情她并没有更新，为了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转，她回去更新了。”池展说起来，还颇有一种魔幻之感。
墨让垂下眼睛：“等她做完了大结局，我的生活，也就停止了吧。”
池展心里一阵难受，还是笑了笑道：“这个……还不知道啊。”
“你也就要回去了吧。”
池展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我不回去。”
墨让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没说话。
池展有意转移话题，把自己从未来的思考里抽离出来，他逼迫自己打起精神道：“这真是一个挺传奇的故事！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是被人封杀的，是谁封杀我的，你一定没有想到——”
“路崎之？”墨让忽然开口。
池展一惊：“……你知道这件事？”
墨让的语气十分冷静：“我猜的。”
“你怎么猜到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是那样的人啊！”
“看得久了，就看出来了，”墨让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路崎之是一个危险的人，所以我才不让你跟他走得太近。”
池展道：“哦……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不……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那个，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既然他在那个时候封杀了我，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帮我？”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池展忽然沉默了，这段时间里墨让也没有说话。接着，池展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道：“墨让，我问你，如果没有我，你会跟谁在一起。”
“谁也不跟。”墨让淡淡道。
池展心头一震，一种复杂的挫败感从心底里升出来，他轻轻回抱着对方：“好了，睡吧。”
夜半，池展睡着了，梦话却闷在被子里，听上去满是无奈：“墨让，我好喜欢你啊。”
墨让像是听见了，又似乎是没有听见，只把池展紧紧地禁锢在怀抱里。
第二天，池展参加完了他代言产品的发布会，就去了穿越小面，池展戴着口罩，从门口望去，才确认暖暖萌酷酷的确是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以前的那个老板回来了，池展隔着一段距离，远远一看，就知道在招待客人的是真正的老板，而并非暖暖萌酷酷。
池展叹了口气，回到了车里。
白昼梦好奇地问：“怎么又回来了，没跟老板打招呼？你心情不好啊。”
“……”池展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现在，他已经明白，就连无论风雨多大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小白，也是不存在的，“没什么，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哦——你是指你现在被官方认定身兼歌手、演员两职的事情么？”白昼梦有意开玩笑。
池展：“不，我还没自恋到那个份上。”
小白回过头，冲池展莞尔一笑：“送你回大神家！”
“好！”
池展见到她的笑容，心里面忽然就开朗了一些，自己对白昼梦，果然是投入了感情的，小白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帮了他，毫无怨言地为他操了那么多的心，被粉丝堵住的时候也是她去开道的——
这样的白昼梦怎么可能就只是一堆数据啊？
池展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墨让的回答。
如果在这个世界没有主角的存在，墨让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因为墨让只能喜欢池盏。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千万个玩家，哪个都能成为池盏。
有一句话，池展始终是憋住了，没有问出口：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池展，还是因为我是池盏？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墨让对他这么好，究竟是喜欢他池展这个活生生存在的人，还是因为他是主角。
池展坐在车后座，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那么他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回到了家里，池展的笑容明显带着疲惫，小白把车停到了墨让家门口：“大神，今天份的池展，我给您送到了，请查收。”
墨让让池展进了门，道：“谢谢，白小姐。”
白昼梦眨了下眼睛：“不客气！”说着跟池展道别，然后扬长而去。
吃晚饭的时候，墨让盯着埋头吃肉的池展：“你有心事。”
“我没有。”池展回答得很干脆，“我是憋不住的，你懂。”
“你不想说。”
“……”池展没说话。
墨让往他的碗里夹了青菜：“你来到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池展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大概是完成梦想，走上人生巅峰之类的。”
“是指让我爱上你？”墨让思索道，“那你已经成功了。”
池展差点呛死：“……不是，跟你在一起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梦想，原先的主角，那个叫池盏的小妹妹，她喜欢唱歌——”
“与池盏无关，你的梦想是什么。”墨让的神情很认真，他与池展对视，不让他的眼神有一丝闪躲。
“……”池展的心里忽然狠狠颤抖了一下，从尘封已久的记忆里找到了一点光亮，“做……主持人？”
“那你就去做主持人。”
池展把筷子搁在碗上：“这……这不好吧，我还占着人家主角的位置，怎么能借着她的主角光环去做我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也说，这个地方只有你是有个人意识的，我们都是被命运操控的人，”墨让走到他面前，俯下身，表情强硬，用力捏了他的肩胛骨，“你为什么不去试试更多的可能性？”
第118章 找路崎之摊牌了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生活变得有些惊慌失措，池展还是按部就班地按着剧情走下去。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已经确信无疑，现在他所走的路，都是由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的暖暖萌酷酷所设定好的，每每想到这里，撇去那些已经梳理过的负面情绪，他居然觉得有点安心。
自从他参加路崎之巡回演唱会的视频曝光之后，他的歌手身份再次浮上台面，为他人所记住，有些唱片公司都有了找他合作的意愿，具体的他不用操心，都是小朱在帮他接洽。
与此同时，《朔月》拍摄的前期准备已经基本就绪，在演员名单里一眼望去，全是实力派的新生代和老戏骨，池展不知为何混在了里面，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买几赠一”里赠送的那个，他知道这次不能划水了，也不能偷懒了。
其中，除了墨让、和饰演女主鸣鸫公主的李苌，还有演谢春闲的陈子琰，池展对其他人都不熟悉，也是第一次接触。比如刚刚在万嘉奖中夺得最佳女演员的腾苒，腾苒一直以来都属于气质型女星，听说事业心不强，没事的时候就不接戏跑到国外休假，想拍戏的时候再回来拍。她的容貌不算明秀惊艳，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超脱的淡雅气质，还有一种藏在冷静中的温柔。在拍定妆照的时候，她还捧着一本书，戴上细边框的眼镜，很知性地坐在沙发上读。池展好奇，凑到旁边瞄了一眼，发现是一本佛教书籍。
其他的几位知名的老演员都算得上是国产电影圈里的扛把子，池展挨个在他们的姓氏后面诚心诚意地冠上“老师”二字，叫得很勤快。
定妆照在网上发布之后，80%的原著粉都表示很期待，立刻就要准备开机拍摄了。
《朔月》的戏大部分是在本地的影视基地拍摄，只有少量需要实地布景的。由于电影的拍摄周期不长，比起电视剧来说，工作量要减轻很多，这点也是墨让跟他说的。
池展的回答很简单：“长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我们都一直呆在一起。”
眼看开机时间将近，池展窝在沙发里啃着张篱山老师写出的深刻剧本，剧本里有几段戏，让他身临其境一般，脑袋里在动次打次地开啪踢。
这时，小朱的电话来了，一接通就说了一句话，池展顿时觉得像是在开啪踢的时候有个小人站在桌子上开了一瓶啤酒，沫子炸的到处都是，然后这个小人还不知足地疯狂地在满是酒沫的地板上摩擦蹦迪，拨乱了他的一切思路。
小朱的话是这么说的：“池展，路歌神说找你有点工作上的事，要找你吃个饭聊一下，今天晚上不见不散的那种。”
池展在这头听得一清二楚，他刚听到“路歌神”三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而且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忽然想到，一开始的时候，他无意中撞见了alvin在打电话，在电话里，跟一个疑似金主的人提到了自己是被封杀的，当时他也旁敲侧击问过小朱，小朱对这件事好像也是一无所知。后来就因为工作太忙，事情太多，还有美色所惑，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
现在一想，他背后都冒寒气。自己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路崎之。
亏自己一开始还是个小气质吹，还在粉丝面前立了好多flag说“路崎之绝对是个好人”，现在回想起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暖暖萌酷酷的话，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从通话界面里切了出去，又点开了那封邮件确认了一番。
小朱见他半天没表态，又催了一句：“我查过你的日程了，你今天晚上没安排，那我就答应人家歌神了？”
“哎等等，他非要跟我本人讨论吗？”池展艰难地开口了。
“这次都是人家歌神亲自来讨论了，要是往常，那都是luna姐来全权操办的，现在你还不乐意了？”小朱劝道，“池展你现在虽然红了厚，但还是不能忘本的，人家歌神之前对你那么好，你……”
池展听着泄气，转念一想，不如就此机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他一直揣着个疙瘩也不是事，于是答应了。
小朱看他态度实在是有点蹊跷：“你需不需要让小白跟你一起去啊？”
池展想了想，回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哎呀，你行不行啦？”
“我行啊！”池展道。
确定了会见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墨让下午工作结束回来了，两个人聊了一下剧本，池展晚上要在外面吃饭，他说见路崎之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顺便他真的很想知道当时的真相。墨让点点头，只让他别喝太多。
池展到了餐厅的包间里，服务员给倒了杯热茶，空调的暖风吹得心里越发干燥，他捏着茶杯，脱掉了外套，等路崎之来。
他坐着，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赶紧存了个档，捶了捶胸，才稍微平静下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来的人当然是路崎之，他还是显露着那副温煦的笑容，一进门就脱去了咖啡色的大衣，眼里含着春意问道：“你来的真早，等急了吗。”
池展道：“没有没有，我也刚来。”
路崎之没有耽误时间在寒暄上，他传唤了服务员，点了几个菜，又抿了唇笑眯眯地把菜单推给池展，问他想吃什么。
池展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挤出一个微笑，飞快地点了几个他早就看中的菜。
一会肯定要互怼好久，讲不准还要读档重来，他怎么能把自己饿着呢？？？
路崎之发扬了他惯有的聊天风格，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日常的话题，无非是“近来怎么样”之类的。池展尽量语气如常地回应，直到冒着热雾的菜肴被端上来。
路崎之眼里浓墨色的水光正渐渐流动，知道这个时候切入正题才是最佳时机：“你之前演唱会上的表现很惊艳。”
池展眼睛发亮地往菜里捣了一筷子：“谢谢。”
“最近我工作室正在整顿，有点忙，所以没法跟你经常联络。”
池展又伸出了筷子，很大度地说：“没事。”
“我现在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合作……？”池展的动作顿时停了，筷子悬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收回，然后，他讪讪道，“……什么合作？”
路崎之盯着他的眼睛，笑意浅淡，但是却隐隐约约透着一种危险的感觉：“你从我一进来就有点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池展很想说“兄弟你还是再等等吧我有点饿让我吃完再说”。
但是迫于路崎之的眼神，他轻轻放下了筷子，觉得自己憋不到那个时候了。
池展沉默着，从前发生的事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他对那些自己经历的事都很清楚，唯独对故事开始前的事一无所知。
池展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说：“我都知道了。”
路崎之神态不变，薄唇微动，夹了点菜放到池展的碗里，问他：“你知道什么了？”
接着，他笑着道：“你知道我要跟你合唱我新写的那首歌了？”
池展怔了怔，不知道怎么接才好，他只好说：“不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几星酱汁的白瓷碗，在碗底残留的白色部分里，忽然浮现了自己破碎的倒影。
“之前封杀我的人——是你吧？”
池展终于说出来了。
他这个人，对于秘密什么的都是最憋不住的，如果不问个清楚，让他一直伪装，以之前的态度来对待路崎之的花，他绝对做不到。
池展说完这句话之后，抬起了头。
路崎之的笑意凝滞了，然后渐渐地，如同褪色的花朵一般地褪去了。
他把筷子搁在晚上，双手轻轻相扣，神态非常安静，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艰涩地像是没有人可以从中获取氧气来供给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