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月的(日rì)子, 穆兰想必早就以为她已经死了吧。只是不知道她出现在穆兰面前的时候, 穆兰可否会大吃一惊。
并没有急着去传送魔法阵那里,顾靖悦费尽脑筋,努力记起吴府的方向, 脚步轻提,飞(身呻)而去。
那座宅子还是以前的模样,懒散的家丁在门口的横栏上坐着闲聊,见有人过来,才悠悠闲闲地站起来,正准备开口问话,看清楚眼前的人,却都红了脸。
面前的女子甚是美貌,黑墨色的头发披下,头后挽一个小髻,其中插着一根海蓝色的簪子,细叶般的弯眉下边,一双大而深邃的黑色眸子含着几分清冷,女子看着他们,有些失了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开,声音轻灵幽远,“不知可否通报一声,顾靖悦前来拜访吴公子吴夫人。”
“好,好啊。”一位家丁回过了神来,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向着院内跑过去。
另一位也回过了神,讨好地笑着请顾靖悦进院去等。
“你不怕我是坏人?”顾靖悦看着他殷切的样子,颇觉好笑。
“不怕,”家丁的嘴像打了蜜,“人都说相由心生,姑娘这么漂亮,怎么会是坏人。”
顾靖悦讶然,摇头轻轻一笑,跟他走了进去。
家丁心里还有话没说出口,这位姑娘漂亮是漂亮,可就是看起来病弱极了,这般消瘦,肤色也白的不健康,就算是坏人,凭府上的仆人,就可轻松拿下她了。
停在前院的庭壁后,顾靖悦轻轻缓了口气,望着湛蓝的天色,心里的归意愈发强烈,今(日rì),她就可以回到落兰城中,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一切盘托而出,不管穆兰是否能够接受,她都不想瞒着穆兰了。
算起来自己也几乎是死了两次,能够如此幸运地重获新生,她不想再顾前顾后,犹豫自哀。
“请问,阁下是?”听下人说有人拜访,吴公子有些疑惑,他并没有听到有朋友来信说要上门,那来的是谁?
转(身呻)看向他,顾靖悦淡淡笑着,“许久不见了,吴公子。”
“顾恩公!”吴公子看清她的容貌,先是暗自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本不该再出现的人,蓦地惊喜唤道,“可真的是恩公?”
“是我。”轻轻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
吴公子立刻上前两步跪了下来,抬头泪眼朦胧,“恩公还活着,吴某真是欣喜万分,恩公受吴某一拜。”说着就要磕头下去。
顾靖悦拦住他,又是无奈又是头疼,“别拜我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这不是让我折寿吗?”
“吴某不是这个意思。”吴公子赶忙摇头,却也看得出顾靖悦心里的无奈,就起(身呻)改口道:“既然恩公不受这一拜,就让吴某用别的方法报恩吧,吴某定当万死不辞。”
“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情qíng)要拜托,不过,却是对令夫人。”
“沐沐?”吴公子一愣,见她点了头,便毫不犹豫地道,“沐沐就在大厅,恩公和我去吧。”
吴夫人在大厅里等待不久,见自己的夫君带了顾靖悦过来,就站起(身呻)来,只是温柔地笑着点头,却不见半点吃惊,她吩咐吴公子出去等一会儿,伸手请顾靖悦坐下。
没有客气,顾靖悦拂衣坐下,看着她的手腕笑道,“吴夫人手上的伤好了?”
伤?吴夫人愣了一下,想到什么,脸色泛起了红晕,“姑娘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人鱼了吗,又何必打趣我,那(日rì)姑娘问起我,我还以为姑娘看到了纱布下的鳞片,好几(日rì)都不敢来见你。”
“吴夫人知道我是为何来找您吗?”
“不知,三(日rì)前,我只听到族人说顾姑娘还活着,却不知道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身呻)上取出一个包裹,顾靖悦略微沉思一下,从贴(身呻)的衣服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绳子,合并一起递给了吴夫人,“包裹是温(奶奶)(奶奶)给你的,说是可帮你藏匿(身呻)形,这个绳子……是温楠和苡阳留下的,她们本让我把海灵珠也给你,可海灵珠被用来救我一命,现在只剩下这个了,你是苡阳的姐姐,留下……做个念想吧。”
将东西抱进怀里,吴夫人的眼圈红了,她将红绳(套tào)在手腕上,哽咽道:“谢谢你。”
“不必谢。”顾靖悦站起来,“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你了,那我便不再多留,当初和我一起的那群人,是回落兰城去了吗?”
“是的。”吴夫人赶紧擦干泪珠,站起来送她,“后面还有一位白姑娘来过,带了好些人,最后也回去了。”
穆兰……顾靖悦的心脏猛地一跳,“得知我落海了,那位……白姑娘,可还好?”
“不怎地好,顾姑娘不在的(日rì)子里,那位姑娘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只待在您住过的屋子里,一待就是两个月,直到落兰城里有消息过来,才回去了。”吴夫人摇头,心里有些了然,“她应该是顾姑娘的(爱ài)人吧,您这次回去,定是要把她吓一跳的。”
“是啊……”顾靖悦抬头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却是四分喜悦六分忐忑,她就怕在自己失踪的这些(日rì)子里,穆兰已经走上了原书中的路。
告别吴府的人,顾靖悦赶往了传送魔法阵,她踏上了回到落兰城的阵法中,几乎不到一个时辰,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景象。
走出魔法院,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踏上大街的一刻,立即飞(身呻)而起,一路飞向那座她在这个世界里最为熟悉的府邸。
王爷府没有半分的变化,府外的大门紧闭着,顾靖悦落了下去,在台阶上紧张地擦了擦一片冷汗的手掌心,她的伤还没有大好,这一天太过耗力,她有些快吃不消了。
拉动门环敲了敲门,顾靖悦退了一步,暗自思虑,等会儿见了穆兰,她该如何解释自己还活着的事(情qíng)呢?她遭了这一番罪,穆兰也陪她受了这几个月的折腾,就算她真要让自己做些什么来补偿,自己也定不会推脱。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小姑娘,手里还拿着扫把,她抬头看向门外的人,嘴里嘟囔,“谁啊,大中午的来扰……”面前女子的容貌的容貌分外熟悉,她仔细一看,手里的扫把“啪”的一声,猛地落了下来。
“小,小姐……”小姑娘应该是被吓坏了,脸色震惊,腿软地跌倒在地上。
“莫要怕,我是人。”顾靖悦上前一步扶住她,心里有些奇怪,这里的人都喊她夫人,怎么这个小丫头喊她小姐?啊,对了,这是陪她嫁过来的那个(春春)酒,难怪。
拉着她站起来,顾靖悦对这个曾经趾高气昂的小丫头也多了些温柔。
“小姐……您,您还活着?”(春春)酒结结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瘦了许多,但确实是她家的小姐不错,可小姐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丰国啊!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是的,我还活着。”顾靖悦淡然笑之,脸色平和,“莫要惊慌,有事咱们进去说吧……穆兰可在?”
“三王爷,她,她去皇宫了……”(春春)酒的意识还没转回来,怔怔地跟着她往里面走。
也不知今(日rì)是怎么回事,府里竟看不见以前那些闹腾着的小仆们,庭院里安静极了,除了有几声鸟叫伴着风吹动树叶的声响,倒像没一个活人一样。
顾靖悦心里奇怪着,却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她满心都是快要见到白穆兰的欣喜,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去讨她原谅。
推开青兰园的门,顾靖悦怀念极了地看向院子里,想看看那熟悉的石桌子和那片竹林,却不想,放眼望过去,却是一片荒芜。
石桌不见了,院里的竹林也不见了,在围墙的角落,一片五颜六色纷杂的花占据了原来竹林的位置。
未曾想到有这么大的转变,顾靖悦呆愣在了门口。她并不喜欢花,穆兰也不喜欢,那是谁拔掉了那一丛青竹,在土地上种下了各色的花?
“谁啊,不敲门就进来了,不知道我家小姐在歇息吗?”听的一声怒喝,顾靖悦看见有个粉衣女孩走了出来。看着她们,女孩皱了皱眉头,又喊道,“(春春)酒,你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领,不知道这里是小姐和王爷的院子吗?”
小姐?顾靖悦很确定自己的陪嫁丫头里没这个女孩,那她口中的小姐是谁?
(春春)酒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躲到顾靖悦的(身呻)后,心里暗道糟了,她好像忘了把这件事(情qíng)告诉自家小姐了,这下可怎么办?
☆、29.二姐
许是恼了顾靖悦的视线,女孩满脸不悦,气势汹汹地道,“你是什么人, 不知擅闯王爷府是重罪吗!”
“重罪?”顾靖悦低声一笑,却是淡然依旧, “既然知道我是闯空门的, 你这般惹怒我,不怕被灭口?”
“呵,还敢在王爷府里开口威胁,(春春)酒,去报官。”女孩看着顾靖悦, 眼睛里满是讽刺, 她的(身呻)体里红光绽现,一股气势喷然而出,竟是个六级魔法学徒。
“哦,魔法师?”顾靖悦倒也讶然, 好好的魔法师竟然甘心做个侍女,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 倒也不算强。”
女孩的脸色微微变了,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算不上强者,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比她还小,又能有多强?
顾靖悦没想要为难这么个小姑娘,她心里只想知道屋里的所谓小姐是谁?若是她猜的那个人,恐怕她就真要做一次坏人了。
“阿冬,退下,这位姑娘你打不过。”一道略含惺忪的声音从屋内传了过来,清丽的女子轻轻推门而出,笑看着顾靖悦,眼神却发冷,“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我的三妹啊。”
顾幽梦……顾靖悦的心沉了半截,到底还是没能阻止剧(情qíng)的发展,穆兰还是和这个女人扯上了关系。
顾靖悦看着她,并不藏藏掖掖,厉声道:“是我,只是不知二姐怎么在这里,难不成爹是想把这三王妃换人了?”
这般直接的发问,让顾幽梦的眼神一暗,果然,和探子的说的一样,她这三妹(性性)格大变啊。
她话音一转,并不直接对上顾靖悦的问题,只轻笑道,“听说三妹死了,二姐可是很伤心呐,可现在一看,三妹不仅(身呻)体无碍,而且还多有改变……三妹现在的魔力都快赶上我了吧。”
“得些机遇罢了,比不上二姐自小修炼。”顾靖悦清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顾幽梦被噎住了,她自觉顾靖悦是在讽刺自己修炼了这么久却抵不过她这一年的机遇,心里就暗恨起来。她是家里这一辈中唯一的魔法师,从小就是被人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她的天赋也不错,十七岁就是七级魔法术士,可顾靖悦不一样,她魔法战力都不行,顾幽梦一直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丫鬟,可现在,从小被她欺负着的废物妹妹竟然也成了魔法师,而且在短短一年中魔力就赶上了她,这让她心里如何不恼火?
冷笑一声,顾幽梦手里猛地扬起了一股黄色的光,地上的沙土震动着,突然飘起被吸到了她的手里,转动着形成了三根圆润尖长的土圆锥。
“三妹既然这么厉害了,不如陪二姐试炼试炼!”话音一落,顾幽梦手臂一挥,土圆锥被她狠狠推了出去,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飞到了顾靖悦(身呻)边。
蓝色的水幕横行到顾靖悦的面前,生生拦断了那三个圆锥,用水幕包裹住自己和(身呻)后的(春春)酒,顾靖悦的眼神冷了下来,呵,她还没准备杀别人,别人已经对她起了杀意。
四下的尘土几乎全部飞起,在顾幽梦(身呻)边卷成了一道道灰色的龙卷,顾幽梦的脸上是一派志在必得的自信,她比顾靖悦强了三级,三级一个大坎儿,她可不信自己这废物了十六年的妹妹可以越得过去,她绝不会输!
蓝色的水幕流转起来,从水幕里扬起了一阵长啸,长啸声凄厉,让人有些头皮发麻。顾靖悦手指轻轻一划,从水幕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呻)影,(身呻)影一点点变大,最后竟然变得足有三丈高,远远超出了这座小院。
那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身呻)体似蜥蜴,两只强有力的后爪钩在地上,前爪在(胸胸)前收起,一条长而粗的鱼尾在(身呻)后盘着,(身呻)上布满深蓝色的鳞片,突出的眼睛转了转,看了看后方的顾靖悦后,就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呻)后。
“这,这是什么……”顾幽梦脸上的自信凝滞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怪物,哑着嗓子喊道,“契约魔兽?不,不可能,你的魔力比我弱那么多,怎么可能是有契约魔兽!”
“二姐猜错了,这并非我的契约魔兽,”顾靖悦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只余有几分冷淡,“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二姐还是多出去看看比较好,这只深海蜥蜴是四阶三星魔兽,二姐怕是打不过的,不如回去和爹爹说一声,这里有我就好,不用劳烦二姐过来。”
“顾靖悦!”顾幽梦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怎么可能,那个任她欺辱都不还手的废物怎么可能驱使这般强大的魔兽!她才是顾家这一辈的第一人,怎么能还没有交手就认输!
蓬勃的魔力涌了出来,顾幽梦驱动起满园的尘土和石块,不顾一切地扔向顾靖悦,深海蜥蜴不急不缓地横过(身呻)子,尾巴一扫,将那些东西全部拦下,它大而可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幽梦,嘴巴大张开来,一股蓝色水柱猛地喷了出去。
顾幽梦脸色一变,不敢轻易接下那魔兽的一击,她用魔力一挡,侧(身呻)躲了过去。她(身呻)后的阿冬就没这么幸运了,她本来就比较弱,又没什么防备,躲是躲过去了,可左脚却被水柱擦上一点,瞬间就被腐蚀掉一大块(肉肉)。
“啊!”阿冬低吼一声,抱住自己的左脚,在地下蜷缩起来,脸色扭曲,似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有毒!”顾幽梦警惕地看了看那头魔兽,心里越发不甘。
“还要打吗,不去看看你的侍女?”顾靖悦拦住深海蜥蜴的第二波攻击,冷眼看着顾幽梦。
“以多欺少算什么,顾靖悦,有胆子你来和我打!”顾幽梦不敢硬碰,愤怒地喝到。
“二姐真是说笑,这深海蜥蜴是我召唤来的,自然也是我的力量,至于以多欺少……从现在开始我不动手,二姐你和它打就好。”见她还在叫嚣,顾靖悦也就不再心软,走到了一旁,笑看着顾幽梦的脸色白了起来。
“你!”顾幽梦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瞬间脸上的狠毒全没了,眼圈蓦地红了起来,跪倒在地,呜呜咽咽地哭着,“三妹,咱们好歹也是亲姐妹,你怎么能对二姐这般狠毒!”
她变脸变得如此快,顾靖悦心里一紧,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滔天的风浪卷了起来,王爷府上的天空被吹的一片呼啸,(身呻)着白衣的女子从天空而落,风浪卷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她轻轻立于院中,不去管这里最抢眼的海蜥蜴,也不去管在(身呻)后哭的悲痛(欲欲)绝的顾幽梦,她的视线只落在一人的(身呻)上,死死地粘在她的(身呻)上,脸上还流着些许汗珠。
“穆兰……”顾靖悦用手挡住风浪,用力抬眼看向那个女子,看着她苍白又瘦削的脸,看着她几近单薄如纸的(身呻)形,看着她满是震惊和试探的眼睛,心里狠狠发疼,“穆兰,我回……”
“三王爷!”顾幽梦忽地凄惨喊道,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三王爷总算来了,三妹妹不知道怎么了,想对我下杀手呢!”
满腔的喜悦和愧疚褪了下去,顾靖悦面无表(情qíng)地看着快要哭断气的顾幽梦,心里一阵恶寒。
她有一种强烈的……被碰瓷了的感觉。
似是没有听见她的哭喊,白穆兰痴傻一般地看着顾靖悦,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
“穆兰……”顾靖悦看着她直愣愣注视着自己的表(情qíng),心里一阵酸涩,这五个月,不止自己过得煎熬,穆兰也受了好些苦,比起五个月前,穆兰看起来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哪里还有以前那副窈窕美人的样子。
向她张开双臂,顾靖悦眼中含泪,“我没有死,穆兰,我回来了……”
“为何要回来?”停在离顾靖悦不远的地方,白穆兰的声音带着疏离。
“……什么?”顾靖悦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女子,手臂一点一点垂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回来?”白穆兰轻轻一笑,笑容漠然,“我的王爷府又不是你家,你若是活着,就该回顾家去,为何要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