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来,仔细擦拭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即使这把口琴已经不再崭新,但依然看得出它曾受怎样的珍重,“这是我送给小希的,她很喜欢唱歌,有时候我会给她伴奏,不过这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三年多没回来过了。”
“你现在还会吹吗?”卡尔维诺问。
你第一次在卡尔维诺面前显得有些赧然,“至于这个……现在这双手已经变成了握枪的手,也把很多东西都忘的一干二净,不过肌肉记忆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来吧,卡尔维诺,你不介意的话我就试一下《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拿起口琴,冰凉的金属挨上你的唇,毫无征兆地,一些粗浅的幻觉碎片浮现在脑海,画面破碎而荒诞,口琴的吟唱却在这片混杂从未中断,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有一个人曾为你吹响了手中的口琴,你从未听过如此优美的声音,区别了那些冰冷、干瘪的仪器嗡鸣,像风低浅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吟唱,你从这些轻灵的音符里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那些被银色钢铁隔绝开的白桦林、云雀和沉静夜色。
他想念家园,深蓝色的眼睛变成了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的夜晚,他把这首歌送给你,让你忘记了痛苦和孤独——至少是一首歌的时间。
你曲起掌心,任由记忆牵引着自己吹出熟悉的曲调。
口琴的音色是微凉的,不同于人们外套上抖落下的冰雪,也不同于包围着你钢铁,是风吹拂过脸庞,卷来的湖水的湿润气息。
你沉浸在悠扬的曲调中,虽然这首歌是来自异国,却已经成了扎扎实实的中国歌曲,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会哼唱,会在亚热带的世界里认识那个有些陌生的高纬国度,拥有冰雪、云雀、绿松石和白桦林的国度。
一曲毕,你意犹未尽地停下吹奏,却听见了卡尔维诺轻声附和着缭绕在空气里的尾音。
“Так, пожалуйста, будьдобра,
Незабудьиты этилетние
Подмосковныевечера……”
你抬头看着卡尔维诺,“你想起什么了吗?”卡尔维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很有耐心地重复:“你刚才说的是俄语,没有注意到吗?就是这句: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在这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不过我更喜欢这一句:小河静静流微微翻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一阵轻风,一阵歌声,多么幽静的晚上……是不是会想起你的家乡?不过我的家也很美,和现在截然不同……算了,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笑了笑,起身把口琴递给卡尔维诺:“我不需要这个了,这个和讨论我沦陷的家乡一样毫无意义,卡尔维诺,这个,就送给你吧。”
卡尔维诺盯着你,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晦暗,但你知道他无非是一个神情——面无表情、面无表情、或者面无表情,要不是这几天你已经摸清了这个面瘫的性格,还真会以为他是过度高傲(途中卢卡斯就差点因为这种“高傲”和他打了一架)。
你们僵持了一会,两个都习惯于沉默寡言的人是不可能有谁来率先打破僵局,你尴尬地咳了一下,正准备把口琴收回来,卡尔维诺就迅速扯住了你的手臂。
“我觉得你会需要这把口琴,”他说:“现在我先帮你保存着它,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就来找我。”
你微妙地看着眼前的银发青年,这个人你还没有认识到三天,你却莫名地感觉到他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他——你肯定是在梦中认识的他。
“好,谢谢你。”你抿起嘴,说,“很晚了,去睡吧,明天还有无穷无尽的舟车劳顿。”
“可我觉得你还是不开心。”
好吧,他肯定有透视眼,你的确还是忧心忡忡,但你不可能承认——你承认了就输了,于是你瞪大眼睛,反问:“你那里生出这种认识的?你没看到我轻松的表情吗?这些东西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有,也应该是代叔看出来的,而不是你……”
“我知道,”卡尔维诺抓紧你的手臂,“你也知道。”
这个家伙真是怪力,你的额角抽了一下,心里又给这个家伙添上了个“倔驴”的标签,“卡尔维诺,好了好了,我不开心,对,我不开心,但这种小事睡一觉就会解决一切……”
“这不是小事,”卡尔维诺重复:“这不是小事,你需要安慰。”
“安慰?噢不不不,我不需要,完全不需要,我连心理医生都不需要,我有最强大、最最强大的灵魂……”
“你需要,因为我曾经需要过。”
接着你就被面前表情冷淡的银发青年吻住了,仅仅几秒钟而已,你却觉得这个短暂片刻被一双调皮的手不停扯长,变成一条无限延展的时间线。
你们的距离如此近,他的呼吸轻轻落在你身上。
你后知后觉地拉开彼此的距离,有点僵硬地揉了揉下巴,“你……这太冒犯了,卡尔维诺。”
“你很讨厌?”
“不是,我……”
“那就好,去休息吧,林落。”
卡尔维诺转身离开,你愣了一会,跨步追上去。
一个吻的安慰?
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最好听的歌,非常有意境
第23章 冰与沥青(5B)
“我似乎认识你……”
“我当然认识你,卡尔维诺。”你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击打着你自己的胸膛,明明是从自己的喉咙里蹦出来的语句,却让你出奇地陌生。
这不是我想说的。
一阵眩晕感笼罩着你,你晃晃头,想努力驱散开不断涌现的幻觉。
月色、金属、风、晃动的树影……这些疯狂的碎片席卷了你的意识,你不止一次体验过这种风暴般的幻觉,你应该麻木了,但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而是一点点拼凑了起来,成了另一个你。
此刻什么都不能在那层厚实的幻觉围城上凿出任何一个缺口,你的耳边像有一窝的蜜蜂在大声合唱(或许唱的是完美上帝的哈利路亚),卡尔维诺似乎在说什么,你茫然地看着他,连一个摇头或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幻觉把你击得摇摇欲坠,你靠在墙上,迎接你背脊的不是冰冷的瓷砖,而是喷涌而出的记忆洪流。
两份记忆同时占据着你的大脑,两个灵魂撕扯你的身体,你渐渐分不清记忆和现实,把虚幻叠加在此刻。
终于风暴平息,被意外搅碎的水面渐渐平静,投映出你的身影,银发,和银色的眼睛。
河流中的林落醒了。
“你认识我,是吗,卡尔维诺?”
林落突然贴近眼前的青年,卡尔维诺比他要高一些,他抓住对方的肩膀,仰起头凝视这个人。
卡尔维诺被林落的问题弄得有点疑惑:“是啊,你叫林落,怎么了?”
“你认识我啊……真糟糕,看起来一切正在重归正轨,看来,一切都白费了。”林落喃喃,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用力。
“那算了吧,”林落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晃着头说:“我们这是在哪儿?我看看……浴室!啊,我知道了,是福利院吧,你认识我还没有过两天,我记的没错吧,卡尔维诺,嗯?”
“卡尔维诺,你知道吗,我最喜欢这个时候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张白纸,还分不清本能和爱情……”
林落突然无故笑起来,肩膀不停抖动:“我又要爱上你了,卡尔维诺!你这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你看你,多么俊美无俦,靠近一点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怪物,你才是——”
林落说着就揽住了卡尔维诺,凑近他的脸庞,轻轻蹭着他微凉的鼻尖:“你会杀了我吧,卡尔维诺,回答我,会不会?又一次为了你那愚蠢的自由?”
“你怎么了,似乎有点不对劲……”
“我好得很!卡尔维诺,我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好过!”
林落大笑起来:“真是……真是太愚蠢了!怎么可能结束一切?发生过的怎么会被轻易抹去!哈!”
卡尔维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个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林落似乎看出来卡尔维诺在想什么:“在说一遍,卡尔维诺,我好——噢,我不好,很不好,所以来宽慰我一下,可以吗?”
“什么?我听不懂,林落。”
“你知道还怎么做,”林落气恼地大声重复:“你知道……啊!你难道忘了吗?你真是让人沮丧!”
卡尔维诺睁大眼睛——这恐怕是他最不镇定的表情了,“林落,你需要……”
卡尔维诺的话被打断了,林落一把扯下他的衣领,狠狠撞上他的唇。林落有点好笑地说:“张开嘴,蠢货。”
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林落的手臂绕住卡尔维诺,指腹轻轻蹭着他的后颈。昏黄的灯光打在黑发青年身上,显得有些暧昧不明,林落咬了下卡尔维诺的下唇,轻轻喘气:“你的吻真是让人上瘾,如果我不开心了,就这样做……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个,一个没有心的怪物,哈哈,滚吧!离我远一点。”
说完这句话林落就昏倒了,黑色的眼睛合上,像只是单纯地睡着了而已。卡尔维诺扶住他倒过来的身体,把黑发的青年打横抱起,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地板一步一步走出阴影。
你在说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我,会杀了你吗?林落?
第24章 冰与沥青(6)
卢卡斯叉着腰,口吻洋洋得意:“队长,你绝对猜不到我找到了什么——一大大大大堆物资!你要的弹药、食物、物理学圣剑①……要啥啥都有,我甚至还找到了一个铝锅!这些光荣牺牲的前辈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东西,真是值得尊敬的运输大队长。”
你靠着楼梯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手里的枪,顺便抬起眼皮看他,“挺好,车呢?”
“早弄好了,聪明绝顶的我还安了一个小型空调,蒸笼里的馒头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啦。”卢卡斯扔起手里的钥匙串,又一把接住:“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在这儿呆的都要发霉了。”
“马上就行,你去把代叔和卡尔维诺叫过来,我要把路线给你们画一下。”
“好啊!终于可以活动手脚了。”卢卡斯欢呼一声,脚步哒哒地跳上木楼梯,你在这个空隙里展开几张地图,把枪压在上面。
“我们这一路要顺着国道走,因为会有加油站比较方便,你们看,先走国道G213进入甘肃,再通过G312到达新疆,这时就离边境不远了,我们就可以走G216到达中国和俄罗斯接壤的地方,之后直入俄罗斯,我们在俄罗斯境内还可以走一段公路,到达图瓦共和国的克孜勒(Kyzyl),然后就需要翻过西萨彦岭到阿巴坎(Abakan),最后一路直走到达伊尔库茨克洲的布拉茨克(Bratsk)——走直线是因为这里没有大型道路,河流的话不用担心,在接下来的焚季它们都会一滴水都不剩。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埃文基自治区的边境地区,保守估计,我们至少要花四个月时间抵达。”
卢卡斯努力瞪着地图上的线条和圈画,鼓着腮帮子,然后握拳用力捶在手心里:“啊,我发现了!队长,我们是不是要经过那里?就是就是就是那个什么……”
你折起地图,无情地打断卢卡斯的灵光一闪,“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你——卢卡斯就是你,去给我把发电机关了。”
“等等队长!你知道我指什么,就是那个……那个啥的旅游胜地啊!”卢卡斯可怜巴巴地扯着你的衣袖,但没有打动你冷酷的心灵一分,“我不会允许你去,卢卡斯。”
卢卡斯抽出你手里的地图,使劲抖开,几乎要把这张纸糊在你脸上,“队长啊,你看多么方便,绕一个弯,小小的、小小的弯……”
你不悦地扯开地图,“我们还是通缉犯。”
“通缉犯也有人权,队长你个希特勒!去一下又不会死!”
你只能换一种口吻:“卢卡斯,这种无意义的活动只是浪费时间……”
“啊啊啊啊我不听!队长你无情无义你无理取闹!”
你看着这个家伙大有就地打滚的趋势,只好退步:“……好吧,卢卡斯,听我说,如果你把那个啥的名字想起来,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这个绥靖战略终于换来了卢卡斯的平静,宝贵无比的平静。
说实在的,你真不知道卢卡斯为什么对于旅游有着迷一样的执着,对你来说旅途简直是索然无味,失去了现代交通的支持,你们被迫要把宝贵的时间更多浪费在路上——那些会飞会瞬移的异能者并不能对末世交通网做出哪怕一秒钟的贡献,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复制粘贴,清扫、开车、收集物资,一个再奇异的景色也不比一箱弹药更让你愉悦。
丧尸——这个末日的特色元素倒是无穷无尽,但战斗会消耗弹药和体力,你宁愿失去与其搏战带来的自豪感、毫无战略地用车前杠怼倒一大片,再颠簸着车子碾着这些干枯的骸骨过去——反正卢卡斯会修(即使卢卡斯大声抱怨:“不要把车当成割草机使!很难修的啊大兄弟!”)。
道路失去维护后几乎是废弃了,在极端天气的反复摧残下路基已经开裂,所以你所说的“走国道”实际上只能是顺着原来道路的方向行进,道路只是你车窗里一道若隐若现的灰色线条。
你们已经走了有一周了,已经进入了甘肃靠近新疆,然而在你眼里还是只有满满的沙子,噢,怎么能忘了那些一路张大嘴热烈欢迎你们的忠犬丧尸呢?
你有点烦躁地转动方向盘:“这些景色就像贴在车窗上的画——不管往哪里开,它们从来都没变过,可能即使我跑遍了地球也都是一模一样。”
“我都分不清天空和地面,似乎都是沙子。”卡尔维诺罕见地开口,你从后视镜里瞟见他正望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玻璃。
代昆笑呵呵地回答:“还是有点不同,至少天上没丧尸。”
这几天榨干了你们几人的活力,从一车鲜鱼被晒成一车咸鱼。
你只顾按着方向盘开车,代昆只顾摸着烟神游,卡尔维诺只顾望着窗子发呆,卢卡斯只顾着思考自己那个重要的名字,对他的金鱼记性这个任务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但这让你得到了一个美好的副产品——你们的小麻雀安静了几乎一周,大家都异常默契地没有给他任何提醒。
你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享受这种气氛时,卢卡斯在摇滚歌手力竭声嘶的颤音中一声大喊,激动地脑袋几乎撞上车顶:“我想起来了,是陇青基地的遗址!就是陇青基地!队长我要去那里观光我要去观光。”
“不行。”
“你答应我了的!”
“你看,我们的燃料不多了,而且我上次才特许你的观光请求,这次就算了。”
“在三百米之外看一眼算什么观光!我要近距离欣赏,我还要从上面扒个纪念品下来!”
“……唉,闭嘴。”你请求道。
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从来说到做到——不过你这次失信了,如果不是卢卡斯把半个身子扔出窗子并大声威胁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跳车自杀啊啊啊啊啊啊!”的话。
真是太愚蠢了。
你叹着气调转方向。
直到那个建筑小小灰色的影子在黄沙中浮现,卢卡斯才欢呼一声关上了窗子,完全放弃自杀明志的想法,“太棒了!卡尔维诺你绝对没看过这种震撼的景色,到时候我给你当导游——队长你不准再翻脸。”
你翻了个白眼,拉下手刹说:“再兴奋也只能明天去,好,大家准备扎营。”
卢卡斯一路蹦蹦跳跳地拿出用品——卢卡斯虽然是精锐的战士,可以奋勇拼杀毫不畏惧,但他的天性却活泼开朗,即使是这种让人绝望的灾难也不能打击了卢卡斯的乐观,你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卢卡斯,再望了眼被掩上暮色的陇青基地,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废墟有什么魅力。
“队长你这种无趣的人才不了解我浪漫的灵魂。”卢卡斯按着胸膛感叹,“废墟这种残破之美是人类才可以欣赏的高级美,看!真是科幻画报里才会有的废土遗迹,机械、黄沙、直指苍穹的高塔……不过这里也不仅只是好看,陇青基地的覆没可是末日的头号迷案——天知道在我还没弄懂末日是什么时陇青基地就兴盛起来、力挽狂澜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