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闵珺耸肩， “刚发的信息，没考上。”
面试失败的打击太大，加上卫兰雪的声音太淡定从容，杨音希下意识认为卫兰雪肯定是考上了， 光顾着吐槽自己的事情。这么一想，她收了收喜悦， 端起严肃脸说， “那不能庆祝了，要安慰。”
“安慰什么？”闵珺挑眉， “没考上才要庆祝。”
杨音希呆了呆，从闵珺意味深长的笑之中看出点门道，回过神， “噢！她故意的！”
闵珺叹气，“也不是故意的吧，考之前兰雪跟家里人商量过了，来不及放弃才出此下策。”
杨音希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她们？”
“我去就行了。”闵珺摸摸她的头，“小希，你忘记你明天要上班了？”
“……”
杨音希真忘了。
她满心想的是什么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她要说什么，妈妈会说什么之类的问题，之后一兴奋，又想着怎么跟闵珺说这件喜事，完全把积攒的备课任务抛到一边了。
“唉。”杨音希叹气，“记起来了，我原来想打给妈妈之后备课的……”
闵珺微笑，“现在打完了，而且已经到八点钟了。”
杨音希撇嘴，扑过去蹭着闵珺不放，“不管不管，让我拖延半小时高兴一下嘛。”
“好。”闵珺倒是好说话，“按照你平时备课的速度……两个小时肯定行，可以放松一下。你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吧？”
杨音希回忆起妈妈问红包封多少的交代，想开口的，看到了闵珺手腕上晶亮的链子却止住了——闵珺肯定说不用给，或者说一个特别低的数字，到时候妈妈会不好意思的……
最重要的是，她回忆起被大舅子过年时发的888红包和面试那天一声不吭的6666加油红包支配的恐惧。
万一闵珺出于礼尚往来的想法，又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给她补个见面红包怎么办？
上次退6666的红包已经跟大舅子纠结了10页聊天记录了啊！
想到这里，杨音希坚定闭了嘴。
她虽然木了点，还是知道有些事情要暗搓搓打听的。
“有事？”闵珺瞧她皱着眉头，柔声问，“怎么啦？”
杨音希打算说一个合理的让她烦恼的小事，将现下的话题圆过去，又不会让闵珺过于担忧。
工作上的？
杨音希把开学之后的破事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已经跟闵珺哭诉过了。
生活上的？
闵珺温柔体贴，把她照顾得面面俱到的，哪有什么烦恼，。
于是，她破罐破摔，“我饿了。”
“我热点牛奶和面包给你吧。”闵珺果然没有一点怀疑。
杨音希跟着过去帮忙，心情悲壮——看来，她吃货的形象无法改变了啊。
有了爱心夜宵加油，杨音希晚上顺手把教案手写版搞定，忙到10点多，洗漱折腾至11点才能闭眼，做了一晚上的梦压根没睡好，突降小雨遭遇堵车险些迟到，顶着包包小跑到办公室溅了一裤脚的泥……
她还是笑眯眯的跟同事们道早安。
妈妈态度改变的喜讯太振奋人心，杨音希觉得浑身充满劲，工作特别卖力，上课慷慨激昂，硬生生镇压住班主任不在两天心野了的学生，课间不肯休息努力改作业，连开会都不再嫌校长说空话套话，面带微笑倾听全程。
领导大概被她盯得不舒服，反常地提前结束会议，在六点钟放大家走人。
杨音希的早归把家里漫不经心准备的三人吓了一跳。
“这么早？”闵珺先回过神来，上前迎接。
“是啊。”杨音希瞧一眼在剥豆子的卫兰雪和倪曼，大方招招手，“哈喽～”
倪曼翻了个白眼，卫兰雪扑哧一笑，“干嘛，今天发奖金啦？”
“不是。”杨音希跑过去得瑟，“我昨天给我妈打电话，她态度完全变了，还让我带闵珺回家。”
两人愕然，异口同声，“真的？”
“真的！”杨音希嘿嘿一笑，而后觉得不对，“闵珺没跟你们说今天要庆祝吗？”
倪曼摊手，“我不知道什么庆祝不庆祝，我只知道这里有饭吃，就来了。”
“……”杨音希嘴角一抽。
卫兰雪没好气掐了掐倪曼，转过头来又对她端起笑脸，“别理她，阿姨想通啦？”
“是啊，闵珺给她打了个电话。”
倪曼瞪大眼睛，“什么？只打了个电话就搞定啦？我特意飞去K市干了一个星期的活哎。”
“嗯？”杨音希讶然。
卫兰雪也一脸懵逼，“什么？”
倪曼怂，低头剥豆子，“没……没什么。”
“说啊。”杨音希不好意思问，卫兰雪管起老婆却是强悍，扳过倪曼瑟缩的肩膀严肃道，“倒计时，三、二……”
倪曼无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拜访你妈一下嘛。”
“别敷衍我，干活是怎么回事？”
倪曼沉默。
杨音希也好奇，眨巴眼蹲旁边看戏，而后听到一阵走近的脚步声，转头对上闵珺澄澈的眼睛，心里一咯噔：完了，媳妇不喜欢她八卦，肯定要出手把她提溜走了……
然而，闵珺拿过两个坐垫，一个给她一个留着自个儿坐，柔柔助攻，“说啊。”
前有彪悍的卫兰雪，后有两个吃瓜群众，倪曼被逼急了，一咬牙坦白，“我去见阿姨的时候，你外婆正好病了，吐了一地动也动不了，我帮着照顾一下。”
卫兰雪呆住，“外婆病得这么重？”
“嗯，阿姨怕你担心才让我不要说。”倪曼小心打量卫兰雪一眼，“你别急，现在好了。”
卫兰雪抿唇，“我外婆吐了，你照顾的？不觉得脏不觉得恶心吗？”
倪曼轻笑，“不觉得啊，那是你外婆，阿姨忙不过来，我搭把手很正常。”
一身精致打扮的倪曼，说起照顾呕吐老人的时候却是随意平和，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卫兰雪也笑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妈说你人不错了。”
杨音希听得同样挺感慨的——这还是初见时娇生惯养的倪曼吗？
“行了。”倪曼拍一拍卫兰雪的肩，“别感动啦，快剥豆子，再耽搁下去什么时候能吃饭？”
“好～”卫兰雪难得软软应声。
杨音希挪了挪位置，“我也来。”
“噢，那够人了，你们剥吧。”倪曼把手上豆子一甩。
杨音希皱眉。
果然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倪曼啊。
不过，她刚想出口说一说的时候，卫兰雪出手制止。
“算了。”卫兰雪小声说，“她的手容易累，我来吧。”
“嗯！？”
杨音希怎么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呢？
——
帮忙剥了会儿豆子，杨音希回屋换衣服，经过书房时听到半掩的门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
闵珺什么时候到书房了？
杨音希没有偷听的意思，但她往那里一站，耳朵不自觉就竖起来仔细听了。
“不是，今年比较特殊。”闵珺说着，“明年肯定会跟你们去拜祭的。”
拜祭？
杨音希一下子想到了清明。
“春节这么远的事情，不用太早决定吧。”闵珺继续说着，含笑的声音已经有些勉强，“而且春节跟清明节有关系吗？”
原来是闵珺决定清明节跟她回去扫墓，家里有意见了。
杨音希猜到之后，听着闵珺讨好的语气心里一揪，特别愧疚：怪她家的麻烦事情太多，一时忘了考虑相对顺利的闵珺家的感受。
春节的团圆饭，闵珺缺席了，元宵节的汤圆，闵珺为了早点接她下课匆匆吃两口就离开，不久后的清明节拜祭先祖，闵珺打算去扫别人家的墓……一而再再而三的，难怪家里有意见了。
杨音希想着不能让闵珺为难，打算发信息跟妈妈商量，激动下手抖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轻轻在走廊回荡。
杨音希尴尬捡起，一抬眼，正对上打开书房门的闵珺。
“下次再说，拜拜。”闵珺挂掉电话，弯腰把她扶起来。
“谢谢。”杨音希为偷听的行为心虚，说话弱弱的。
闵珺没有介意，帮着查看她手机壳裂的缝，体贴道，“别用了，容易割到手。”
“嗯。”杨音希答应着，瞧一眼灯火通明的客厅，推着闵珺进书房。
闵珺与她心有灵犀，主动关上了门。
“清明节你跟我回去的事情……家里是不是不同意？”杨音希直入话题。
闵珺叹气，“有一点吧。”
“那算了，我跟我妈商量一下，她会体谅的。”杨音希立即说。
“不用。”闵珺轻声说，“没事的，相信我。”
闵珺放低的声音颤到耳朵里，说话的时候，还用指尖柔柔抚过她的脸颊，似安慰似撩人。
杨音希差点愣愣点了头，“可是……”
“节日有很多个，下次去我家就行了。”闵珺说，“我说好了五一。”
“行吗？”杨音希怀疑，
闵珺笑了，“我妈就是想我多回家看看，清明节是借口，以后周末我们常常回去就行。”
杨音希仔细观察闵珺的神色，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稍稍安心后忍不住又想，“周末跟其他节日不一样啊，端午也去你家吧，实在不行再加上中秋……”
“不好吧。”闵珺不同意，“中秋还是去你家。”
“中秋的时候，我不知道还在不在太阳小学工作，能得到多少天假期，去K市或许时间不够呢。”杨音希摸下巴。
闵珺暗忖片刻，蓦然笑了，“你觉不觉得，我们俩商量在哪边过节像是结婚了一样啊？”
挺烦恼的事情被这么一解释，杨音希觉出点甜蜜，跟着点头，“对哦！”
“所以不要烦了。”闵珺伸手一圈，搂着她蹭鼻尖呢喃，“一家人，在哪过都一样。”
“好吧，再说，反正日子长着呢。”杨音希把烦人的话题先抛开，踮脚去亲闵珺含笑的唇角。
咚咚咚。
煞风景的敲门声响起，伴着外头倪曼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唤，“闵珺啊～小希啊～你……们……去…哪……里……啦……
闵珺无奈去开门。
倪曼的手仍悬在半空，无视一脸不爽的杨音希，装傻说自己要说的话，“哎，什么时候吃饭啊～”
“就好。”闵珺打发倪曼，“你先回客厅坐着。”
倪曼不情愿地走了。
“小希。”闵珺把门一关，端起严肃脸，“我想明白了。”
“嗯？”
“不管什么节日，都不能跟倪曼她们一起过。”
“……”
第131章 1.1.3.22
闵珺说常回家看一看是安慰的话， 杨音希却当了真，一到周末就催着闵珺去看妈妈。一次两次， 闵珺还能用工作忙的借口推掉， 后来没了办法只能答应，“好，明天回去。”
杨音希高高兴兴挑了一晚上的衣服。
三月的第三个周六， 她们坐车去了闵珺家。
闵珺的妈妈早早等在门口，亲自迎接， 看到乖巧问好的杨音希笑得停不下来， 握了手不住拍肩膀，“哎哟， 小希越来越漂亮了， 脸蛋圆润不少……”
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吗？
杨音希暗搓搓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内心正悲凉，忽而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好。”
她愣愣抬眼， 对上了一张端正严肃的脸。
“这是我爱人。”闵珺妈妈介绍，“闵珺的爸爸。”
闵珺的爸爸穿着西装， 身姿挺拔一点不显老态， 目光凌厉，哪怕扬着嘴角在笑也没有多少和颜悦色的味道。
自家爸爸是沉默内敛型， 杨音希琢磨了二十多年还没有法子，呆在一块无话可说十分别扭，如今岳父大人也是寡言少语的严肃性子， 她更是慌乱没招了，结巴说，“叔、叔叔好。”
闵珺爸爸点了点头，无言打量她。
杨音希紧张得手心发汗，闵珺见了，一手抵在她的腰际给点支撑的力量，顺口喊了声打破沉默，“爸。”
闵珺爸爸瞥了女儿一眼，依然是点个头表示听到，没有其余的动作。
站着聊天不是办法，她们换了鞋，跟着闵珺爸爸妈妈进客厅坐下，一人端一杯茶好好说话。
闵珺妈妈先给了红包，说几句吉利话后开口问句近况，“小希最近工作忙吗？”
“不……不忙。”杨音希感觉到闵珺爸爸在看，吃力挤出三个字。
“现在三月份……学校不去春游吗？”
“没有通知呢，”说到工作的事情，杨音希心态不大一样，说话反而顺了些，“可能不去了，之后还有检查活动和国学讲座，学校没有精力再组织春游了吧。”
闵珺妈妈听了没什么反应，闵珺爸爸却冷不丁开口，“国学讲座？”
杨音希一个激灵坐直了，努力答，“嗯，学校请、请了个专家来宣传，最……最近也加了读经典的活动。”
她一对上岳父大人就像挨训似的，怂且呆，闵珺妈妈无奈摇头，闵珺的笑容僵住，而把这个傻愣愣的表情看得最清楚的闵珺爸爸反而笑得越发温和，在她答完后淡淡说了个字，“哦。”
杨音希觉得自己答得不好，沮丧低头。
幸好，阿姨来说能吃饭了，他们转战饭桌。闵家人向来吃饭不说话，杨音希没了答话的难题，默默吃闵珺母女俩轮番夹来的菜，偶尔听到一声咳嗽才小心打量岳父大人，在对方目光转来前迅速低头避开对视，有次差点闪到脖子，龇牙咧嘴疼了好久。
吃完饭，闵珺爸爸找了闵珺去书房谈事情，闵珺妈妈陪着杨音希坐在客厅看电视。
“阿姨，”杨音希思来想去，仍是不放心闵珺一个人扛着家里的责难，主动道，“清明节回K市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擅自决定的，你不要怪闵珺……”
闵珺妈妈讶然，“为什么怪她，她想跟你回去就回呗。”
杨音希呆住。
那为什么打电话给闵珺表示反对呢？
闵珺妈妈是个聪明人，见到她的表情猜到几分，笑了，“噢，是她爸爸不高兴。他工作忙，清明节好不容易有空，想多看闵珺两眼而已啦。”
杨音希听了，心情更复杂了：是岳父大人反对啊？糟了，她没胆子去劝……
“没关系的，”闵珺妈妈拍拍她的手背，“他自己工作忙就怪闵珺，有病，我们不理他。”
杨音希嘴角一抽：
阿姨，你这么说合适吗？
她没纠结多久，闵珺从书房里出来，后头跟着背手踱步的爸爸。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在沙发两侧坐下，不言不语，两眼放空看着电视上的狗血剧。
“老头，”闵珺妈妈似是没看出来尴尬的氛围，转头问闵珺爸爸，“你不让女儿跟着小希去K市啊？”
闵珺爸爸绷着的严肃脸碎了，瞪大眼睛。
“你一年才回来几次，管起女儿来啦？”闵珺妈妈啧了声，“你不许多嘴，她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闵珺爸爸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扫了杨音希一眼。
杨音希怕得哆嗦。
“哦。”闵珺爸爸盯着她一会儿，笑了。
杨音希没有一点放松，反而觉得笑里隐隐有怒气，整个人僵住。
闵珺妈妈却似没看见，握了她的手不住道，“小希，你别怕，他说不管了。”
杨音希只能微笑点头。
回家的路上，杨音希懊恼，“早知道不多嘴跟阿姨说了……这下完了，叔叔不高兴了。”
“啊？”闵珺愣了，“我爸哪有不高兴？笑得挺开心啊。”
杨音希垂头丧气，“那不是开心吧。”
“是的，从小到大他高兴就是那个表情。”
“我不信。”
闵珺笑了，“为什么不信？在书房的时候，他特意让我陪你回去呢。”
“啊？”杨音希傻眼，“是吗？”
“是啊。”闵珺这时给她示范了一个标准的意味深长的笑，“他说你看上去呆呆的，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杨音希心口中了一刀，“我……呆呆的？”
“是啊。”闵珺捏她的脸，“乖乖的，总是一副犯了错想哭的样子。”
杨音希这回真的想哭了，“糟了，第一次见面搞砸了。”
“不会啊，我爸妈就喜欢你这种类型。”
“……真的？”
“嗯，毕竟我没什么性格，我哥是个怪胎，你这么正常很讨他们喜欢的。”
“……”
——
清明节回家，杨音希和闵珺坐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