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闵珺看她两眼呆滞地目视前方，体贴问，“饿坏了？”
“是累坏了，身累，心也累。”杨音希倒在座椅上，俨然一副有气无力的废人模样。
闵珺瞥来一眼，淡定说，“后面的袋子里有饼干。”
“唔！？”杨音希立即直起身子，转回头去拿。
闵珺轻笑。
“你做的？”杨音希看到是保鲜盒的包装，弯起嘴角。
“餐厅的新品。”
杨音希点点头，拿了一块咬下去，酥软细脆带着浓郁奶味融化在舌头上，满满的香甜，巧克力夹心的颗粒感令饼干嚼起来回味无穷，中和了太过腻歪的劲儿。她一口气吃掉一块，舔了舔唇角的饼干碎屑才说，“好吃！”
闵珺与她对视一眼，柔声说，“好吃就多吃一点。”
“好。”杨音希笑眯眯答。
然而，当她干掉半盒饼干，也就是车子停在闵珺家楼下的时候，杨音希惊觉这饼干是实实在在的饱腹……
“嗝～”杨音希下车动作太大，忍不住打了个嗝。
闵珺含笑不语，锁好车，帮她提了两个袋子往上走。
杨音希觉得闵珺的笑很是意味深长，心里发慌，立即上前抢过最重的教学资料的袋子，“我来拿吧。”
“不用。”闵珺抬手避开。
“我想帮忙嘛……”杨音希不放弃地再拿。
闵珺单手提了两大袋，按着她的肩膀轻轻说，“真想帮忙的话，等会儿多吃点，我买了很多菜。”
装着一肚子饼干的杨音希压力很大。
晚饭的菜口味清淡，闵珺做了四道，一道赛香瓜，一道酱香双笋溜凤脯，一道炒菜花，外加扎实大碗白米饭，就这么放在杨音希面前。
要不是杨音希强烈反对，闵珺还想烧丝瓜汤。
“吃吧。”闵珺体贴地摆筷子。
杨音希刚才吃了饼干口渴，灌下一大杯水，现在肚子里头饱饱的，闻着菜香只吃了几筷子便有些受不住了，弱弱问，“我不想吃饭，只吃菜行吗？”
闵珺定定瞧着她。
杨音希屏息等待答案，眨巴眼睛想忽闪人。
“嗯。”闵珺应声，抬手把一碟菜往她跟前再推，“多吃点。”
“你也吃啊。”杨音希挡住。
闵珺忽道，“这是菜花哦。”
杨音希这才想起来大舅子说过闵珺不喜欢菜花。
“你不喜欢吃吗？”她装蒜再问了一句。
闵珺也学了她眨巴眼瞧来。
自己做是别扭，老婆做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杨音希被闪到了，一咬牙答应，“好！我吃！”
单单是蔬菜的话，她完全能够吃下去，然而每一道素菜里都掺了有饱腹感的东西，菜花里头有肉末和香干，冬笋莴笋更不用说，有肉丁伴着炒，幸好有凉菜赛香瓜，她吃着梨丝黄瓜丝挺爽口的，尤其喜欢最上头山楂糕，吃两口便转过去夹一筷子。
闵珺干脆把菜全挪过去了，托腮静静凝视她。
杨音希看出了端倪，“你……故意的？先骗我吃饼干，现在又让我狂吃菜……”
“嗯。”闵珺倒是大方认了。
嚼着一口的脆丝，杨音希恨恨瞪了眼，吞下去舔舔唇犟嘴，“哼，没关系，我最喜欢吃了！”
“那吃完去吧。”闵珺起身，“吃不下就歇一会儿，一定要吃完哦。”
“……”
杨音希败了，坦白道，“我错了，我老实交代还不行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莴笋，是因为你哥他加了我的微信，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情……”
闵珺不惊讶，点了点头，“果然。”
“你别生气嘛。”杨音希小心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答应你哥帮着保密了……”
闵珺斜眼，“你以为我在为这个生气吗？”
“那……为什么呢？”杨音希吃多了，脑子有些钝钝的，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唉。”闵珺幽幽叹气，“你想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杨音希抿唇，放下筷子纠结了一会儿，说出真心话，“我觉得你不会说。”
“嗯？”
“有什么事情，你都自己扛着。”杨音希生出勇气，把想法说了出来，“就像上次餐厅出问题，如果我没去找你，如果你没有控制不了地哭出来，我……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闵珺沉默。
杨音希一说便停不下来，“还有酒店那件事情，你明明很不高兴，却选择忍着。”
“因为我不想和你吵架。”闵珺叹气。
杨音希垂眸看桌子，“但你那样让我更难受啊……在我面前，为什么要伪装呢？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难过就是难过，我们一起面对就行了啊。”
“我不知道会让你难受，对不起。”闵珺无奈。
“没有啦，”杨音希看气氛有些沉重，强笑着摆摆手，“也怪我观察能力不好，没能看出你的情绪。”
闵珺没有说话，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相扣。
“以后不要瞒着我了。”杨音希笑道，“我要比大舅子知道得多！”
闵珺笑着攥得更紧，而后眨了眨眼，“大舅子？”
“呃，他是你哥哥，不就是我的大舅子嘛……”杨音希嘿嘿一笑。
用指尖抚她的手背，闵珺跟着一起笑，“对，就是这样。”
“我可不可以不吃了？”杨音希说到正题。
“好，我来收拾。”
本来闵珺答应了，杨音希应该欢天喜地的，可看到剩菜又觉得可惜了，“唉，够明天吃一顿了。”
“没事。”闵珺淡定说，“可以装饭盒送给我哥，他会很高兴的。”
“……”
杨音希乍一听觉得“怎么可以这样”，而后想了想，又觉得“闵珺亲手做的，哪怕有毒，妹控大舅子都会吃下去”。
收拾好饭桌，她们先下楼散步，手牵手把住宅楼前的石子路转圈，可是，闵珺越到后头话越少，心不在焉的，牵她的手也松了。
杨音希察觉不对，打算回家好好问的，闵珺却拿了衣服默然赶着进浴室，正眼也没给她。
“闵珺！”杨音希急了，“你站住！”
闵珺停下来，皱着眉回头。
“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啊！”杨音希想不明白，吃饭的时候好好的，怎么散步就变了，心情十分委屈，“刚刚说好了的，你怎么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
“小希。”闵珺打断了她，“先让我洗澡。”
“为什么！”
“我来大姨妈了。”
“……那直说嘛。”
闵珺笑了，“今晚你总会知道的。”
“……”
第74章 1.1.3.22
趁着闵珺进去洗澡， 杨音希拿着改好的试卷算分数。因为规定，卷子只能写正分不能写减掉的分数， 她从小数学就不怎么样， 这些年少碰更是退步，面对两位数的加法反应慢，时不时忘记进位少算10分。
“吓死我了。”杨音希把86的卷子算成了76， 看名字惊到重算了遍才知是虚惊一场，“我就说嘛， 这孩子怎么可能考这么差。”
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闵珺听到她的声音问了一句，“嗯？”
“没有， 我在算分数。”杨音希挠挠头， 转眼见到闵珺马上火气全消了——闵珺穿着粉色棉绒睡袍，头上搭了块毛巾，只有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露出来，粘在微红的脸颊上， 瞧人的眼眸像是含了一汪水，澄澈好看。
重点是， 闵珺没有敷面膜。
“很累吗？”闵珺坐到沙发边， 拿了一份试卷打量。
杨音希不答，抬手摸着闵珺头上的毛巾揉啊揉捋了一把， “唔！暖暖的软软的～”
闵珺侧身面对她，垂眸瞧试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带着氤氲水气的身体散发沐浴露清香。
杨音希忽然很想上去吧唧亲一口。
不懂是她的眼神太直勾勾了， 还是邪恶的内心想法被发觉了，闵珺忽而抬头瞥来，眨了眨眼，柔软的声音放轻了更是婉转动听，“小希。”
“哎。”杨音希应声，为老婆大人的美颜心动不已。
“你算错了。”
“……”
杨音希定了定神，接过闵珺递来的试卷，没找着地方便看到闵珺白皙干净的指尖在褶皱微黄的卷子上比划，“这里每个空是一分，你多扣了。”
“哎！？”她乐了，“那就是还能高点分！我再看看……87，88……嗯，还是上不了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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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个。”闵珺翻出一张。
杨音希直起身子，“多少？”
“94。”
杨音希磕磕巴巴开始算分数，“24，36，78，再加个16”
闵珺默然，等她算完了才说，“为什么不写减分？”
“学校规定不可以写。”杨音希一本正经说，“同事特意告诉我的。”
“那你改的时候先减了一遍？”闵珺讶然。
杨音希点头，“是啊，然后把大题分数写上去。”
“为什么不把总分一起算好呢？”
“这么多卷子！”杨音希掂了下试卷，“我好不容易改顺了，停下来算数会头疼的。”
闵珺擦了擦头发，“我帮你算吧。”
“真的？”杨音希激动，“太好了，我烦改卷，就是烦这个算分数！”
闵珺笑，“我吹一下头发就过来，你先改。”
“嗯～”
有了闵珺帮忙，杨音希一想不用算分数改出了感觉，刷刷刷解决几份卷子堆在旁边。闵珺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坐在她身边拿了另一只红笔算分写分。
杨音希偶尔一抬眼，看着与自己并肩坐着的闵珺便觉着温馨安宁，忍不住弯起嘴角。
第二次抬头，她对上了闵珺的目光，呆住，“你算完了？”
“嗯。”闵珺托腮看她，“各个大题的得分也在写在第一页分数框里了。”
杨音希扯来一看，懵了，“怎么这么快……我改得很慢吗？”
“你要想一想嘛，我算分数多少就是多少，不用思考。”闵珺摸摸她的头，“加油，我去给你倒杯茶。”
杨音希愣愣地目送闵珺起身离开卧室。
等热茶送到跟前，她也才解决了5份试卷，正摸下巴对着一张答卷沉思。
“在想什么？”闵珺把杯子放在另一边的小茶几上。
杨音希叹气，“在想……我的学生想什么，为什么空了两页没有写。”
对上次的对话有印象，闵珺问，“是那个特殊的学生？”
“不是。”杨音希把试卷一拍，“是另一个特殊的学生，开学不久就跑来跟我说，上课好累，可不可以不写作业，食堂的菜很难吃，可不可以像小卖部一样有冰淇淋。”
闵珺无奈，“跟你一样是个吃货啊。”
“……嗯？”杨音希斜眼，“这不是吃货，是好吃懒做。”
闵珺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对，你虽然好吃但不懒做啊。”
重音在做。
“哎呀！”杨音希虚虚拍了闵珺一下，“我现在真的很郁闷，别调戏我了，没有用的。”
闵珺抬手点了点耳朵，“红了。”
“是气的！”杨音希咬牙，把算好的卷子一张张翻过去，“你看，成绩这么差，肯定被一班比得渣渣都不剩……唉，明天再改。”
帮着收拾好茶几上的卷子，闵珺劝她，“喝点茶顺顺气。”
杨音希端过来抿了一口，“嗯？酸甜的？”
“山楂甘草茶。”闵珺说，“止咳化痰，健胃消食。”
想到被一桌子菜支配的恐惧，杨音希忍不住抖了抖，啧啧感叹，“下次你不要再这样了。”
“好。”闵珺答应着，靠在她身边。
杨音希看到面前茶几的卷子觉着不舒服，牵了闵珺去阳台，关掉玻璃窗，坐在秋千椅子上面一起摇啊摇。
“哇。”她看到S市夜景，不由感慨起来，“果然住在高层是有好处的。”
闵珺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红色的一排灯是江边的公园小路，春天的时候会开满花很漂亮，下次一起去。”
“春天啊……”杨音希想了想，“下学期的事情咯。”
闵珺敛笑。
杨音希没放过她的表情变化，斜了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啊，不能隐瞒。”
“你和学校签的是一年的合同吧？”
杨音希点头，“是啊，但是我提前辞职，学校那边找到了人就不会为难。”
“唉。”闵珺摇头苦笑，“本来以为有合同制约，你肯定会留一年。”
“我不一定留在学校而已，A市肯定留啊。”杨音希皱眉反驳。
闵珺定定眺望远方，声音有些飘了，“家里没有压力吗？”
“……”杨音希呆了呆，不打自招，“你怎么知道？”
闵珺看了她一眼，“猜的，你是独生女，家里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这边太久，今年没有，总有一年会有。”
说这话的时候，闵珺只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垂眸盯着她的下巴，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躲避对视。杨音希注意到了这一点，挪了挪位子，扑过去圈着闵珺的腰埋在暖融融的怀抱里，“放心，我跑不了～”
“是吗？”闵珺轻揉她的头发。
杨音希抬眼，半是撒娇半是许诺，“嗯，我好好努力考试，考上了这里的单位之后，我爸妈就不会催我回去啦。”
闵珺笑了，“所以这次扛了一大袋书过来？”
“是啊，U盘还有从卫兰雪那里拷来的课程视频。”杨音希坐起来，握拳作坚定状，“搏一搏，说不定运气好加超常发挥进了面试呢！”
她说得挺有气势，可是穿堂风一刮，吃得太饱的肚子涌上一股气，来了个极其丢脸的收尾，“嗝儿～”
闵珺抿唇绷脸，硬生生把笑咽下去了。
“想笑就笑吧。”杨音希喝了口茶压压惊，“反正阳台比较暗，我看不清楚。”
“暗？这样呢？”闵珺开了小灯。
阳台顿时亮堂堂的，杨音希连闵珺微微翘起的发丝都数得清楚。
“哇。”杨音希拍拍胸口，“下面的人会不会看得见我们？”
闵珺瞅了一眼高度，“不会吧。”
“会不会有变态用望远镜偷窥……”杨音希脑洞越开越大。
闵珺关了灯。
“呃，我开玩笑的，你别怕～”杨音希赶紧说。
闵珺淡淡答，“不能不怕，我媳妇那么好看。”
喝下去的热茶化成了火，杨音希脸上发烫，“呃……”
“这回耳朵红，不是因为生气吧？”闵珺微笑看着她。
杨音希咬唇嘟囔，“是因为喝茶太热了……我去洗澡！”
她进了房间，胡乱拣衣服进浴室，对着镜子深呼吸平静之后才洗漱，出去时见到环境昏暗，闵珺已经在床上躺好，开了床头小灯在看一本书。
嗯，她买的厚厚一本资料分析专项教材。
杨音希揉着头发走过去，“你怎么看这个。”
“我刚才查了一下，发现离你考试只有一个月。”闵珺说，“时间紧迫。”
杨音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
闵珺皱眉，“我总拉着你吃吃玩玩耽误你的学习，太不应该了。”
“怎么是耽误呢！”杨音希忽而明白这是要监督的节奏，凑过去撒娇，“老婆，我跟你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我们一起复习吧。”闵珺不吃这一套。
“……”
“这本书挺好的，前面是做题方法与技巧，后面就有配套联系。”闵珺把书塞过来，转身拿了吹风机，“我帮你吹头发，调小声一点，你试着看看。”
杨音希有气无力地接过。
吹头发的功夫，她看了第一第二小节，把例题试着做了一遍，闵珺让她再看第三节，去书房捣鼓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找出相关例题，甚至用心地打印出来给她。
“写。”闵珺把她按在书桌前。
杨音希乖乖写了下。
“五道题用了17分43秒。”闵珺若有所思，对了答案之后更是长久的沉默。
杨音希知道那是什么表情——每次她改了学生的作业心里郁闷，碍于满屋子的同事无奈隐而不发的表情。
“我太久没碰数学了。”她乖乖反省，“我会勤加练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