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着头，将天鹅奖杯捧到胸前的位置。此时，他的表情绝称不上愉快、或是得意、或是大惊大喜所带来的茫然无措。
观众席内产生了压低的讨论声，刘书华深呼一口气，抬头回望一眼站在舞台侧后方的陈枫。
陈枫手握做工精致的天鹅奖杯，笑容可掬地看着刘书华。
刘书华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陈枫，仿佛压抑不住胸腔义愤正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一时间，台上台下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直播间弹幕也开始刷屏：“刘书华好呆哦，他怎么拿的视帝”、“说实话我也懵了，这个结果是在搞笑么？”、“我好想看看王子越现在是什么表情”、“我更想看王子越的粉丝现在是什么表情233”……

要知道，兰天鹅的颁奖晚会走的是现场直播。若是舞台上无人说话的空档长达数秒，那就是大型播出事故。
所以，蒋先生笑了笑，委婉地出言催促：“去年我拿到视帝时也是激动地不能成语，刘书华先生，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呀，我们大家都很想听听你现在在想什么？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获奖感言吗？”
刘书华这才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说：
“我、我……很高兴。今天能拿到兰天鹅最佳男演员奖，我很高兴。”
台下响起了善意的轻笑声。刘书华调整呼吸，努力地组织语言：
“我真的非常荣幸能从前辈手里接过我梦寐已久的天鹅奖杯。我的父母是文工团出身的话剧演员，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在演戏了。
我的父母一直告诉我，会演戏并不难，难的是会演好戏。很多演员一辈子都只懂得如何演戏，却从来不懂如何才能演好戏。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摸索什么是“会演戏”，什么又是“会演好戏”。《空谷白驹青玉剑》对我来说是一部非常重要的作品，能够拿到这个奖杯就是最好的肯定。
我非常高兴，或者说，我本应该非常高兴。可是现在，我唯一感到的只有迷茫。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有能力去分辨什么人是“会演戏”，什么人是“会演好戏”，什么人是压根儿不会演戏只想着沽名钓誉。但我现在发现，原来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说到此处，刘书华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枫。

陈枫神色不变，眼中的笑意刻意得分明。
台下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这座大剧院里坐的是整个大陆娱乐圈最会演戏的一群男女演员，只要刘书华一个眼神，大家都能明白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刘书华在质疑陈枫获奖的正当性。
作为童星出身的男演员，刘书华一向懂得察言观色明哲保身的道理，现在连他都明明白白地表示质疑，陈枫这个奖也就拿得非常尴尬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感到了晚会气氛的紧张，许多人都在弹幕里表达疑惑：
“卧槽刘书华这是要当面撕陈枫吗？”、“陈枫性格真好，要是我就甩脸子走人了”、“大家都是视帝，谁看不起谁啊”、“刘书华估计以为双黄蛋是他和王子越吧”、“话说回来，王子越的脑残丝刚刚放广告的时候刷屏刷的那么欢，现在怎么一个个安静如鸡了？”、“我们这叫遵守弹幕礼仪，不懂别乱带节奏”……
主办方和投资者都没料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本应该是整个晚会的第一重尖峰时刻，线上线下的气氛却骤然跌至了冰点。

主舞台上，黄女士保持着温和微笑说道：“看来书华很在意陈枫哦，两人一直眉来眼去的呢。”
观众们纷纷尬笑表示捧场，刘书华回过头勉强一笑：“总之，谢谢各位评委老师的厚爱，我会继续努力。”
语毕，刘书华捧着天鹅奖杯一鞠躬。
会场内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刘书华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主持人所在的那一侧舞台。
蒋先生接着说：“陈枫先生，请您发表获奖感言吧。”
陈枫点点头，带着自信的笑容和潇洒的脚步走到台前。

陈枫先是将兰天鹅奖杯高举过头顶左右挥舞，然后才珍惜地捧在怀里，无比真诚地说：
“谢谢蒋先生，谢谢黄女士，也谢谢兰天鹅评委会，谢谢喜欢《荧屏之吻》的各位朋友们。
另外，我还要谢谢书华。能够和你这么优秀的演员一起获奖，我感到非常荣幸。”
说着，陈枫转身向刘书华点了点头，刘书华也微微颔首表示礼节。
回过身，陈枫继续说道：“今天，我终于用这座漂亮的天鹅奖杯证明了自己，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偶像剧一样可以很出彩！”
会场内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想到陈枫会如此直接了当地提出“偶像剧”这三个字，但细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枫肯定预计到他拿这个奖会遭到许多质疑，所以他干脆把握主动把该说的抢先说出来，这样好把大家的嘴巴都给堵住。

舞台上，陈枫动容地说道：“是的，我想很多演员都跟我一样，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怀揣着无比热烈的梦想进入娱乐圈，之后才发现，这里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演男主角，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演大制作大班底的正剧，原来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去演那些并不高大上的作品。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我一直相信一点——就算是演偶像剧，我也一样可以做最佳男主角！
我演的电视剧常常遭到‘没有深度’、‘没有内涵’的批评，我不会否认也不会辩解，但我要抬起胸脯自豪地说，我的作品跟其他所有高大上的作品一样，我们都能给观众带来最真挚的快乐。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深深为此自豪！
谢谢大家！”
最后，陈枫再一次高举起天鹅奖杯。
坐在第一排的曹尚再一次带头鼓掌，会场内大部分观众都跟着一起鼓掌，原本尴尬的气氛在陈枫的演讲之后终于得到了缓解。

然而，与其乐融融的晚会现场不同的是，两位视帝的演讲引发了直播间的撕逼大混战！
播放器上飘过一排排巨型彩色弹幕，已经完完全全挡住了画面：
“陈枫的公关团队稿子写得太好了，晚饭加鸡腿”、“对比出差距，陈枫的气度和胸怀比某些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陈枫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这个视帝有水分，所以先跳出来把锅甩给偶像剧啊”、“如果陈枫真的是因为演技好拿了视帝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的演技在偶像剧圈子里也不算拔尖啊！”、“我觉得陈枫演技很好啊，至少比刘书华刚刚那段视频好多了”……
身处会场内的两位视帝对网络上的语言纷争尚不了解。
他们最后一次挥手致意，然后一前一后走下舞台。
蒋黄二人也默默退场，最佳女主角一奖的开奖嘉宾登上舞台。
会场灯光渐暗，屏幕上开始五位最佳女主角候选人的精彩作品片段。

刘书华摸黑回到座位，天鹅奖杯还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里。
这座造型别致的优美奖杯上还没有任何标记。
等到晚会结束以后，各位候选人会带着各自的奖杯来到刻字处。届时，工作人员将在奖杯的底座上刻上相应的奖项名称、获奖人姓名和年月日，这座奖杯也就真正属于他们了。
王子越小声地说：“书华，恭喜你。”
刘书华握紧奖杯，眉心凝结成一团：“陈枫怎么可能拿到视帝？再怎样也不可能是他啊……”
“木已成舟，没什么好说的。”王子越目视前方，平静地答。
刘书华摇摇头，神色复杂地说：“我是跟他一起领的奖。若是他这个奖掺了水分，那么我这个视帝也……”
陈枫能加冕天鹅视帝很明显是利益交易的结果。
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很狡猾，若是今年只选出陈枫一个视帝，那么就等于把他一个人放在风口浪尖之上，普通民众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个视帝是多么虚假。
偏偏今年兰天鹅下了颗双黄蛋，陈枫居然扯着刘书华跟他一起做视帝！
这就叫真金里掺黄铜，扔也扔不掉，分也分不开。
原本陈枫的演技和刘书华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是现在两座天鹅奖杯硬是把他们俩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网络直播间的争论焦点也从“陈枫到底配不配做视帝”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陈枫和刘书华的演技孰优孰劣”这种更难争出个所以然的议题。

大家都吵成一团，几乎没人在意正在领奖的新视后了。
会场观众席中，王子越还在好言安慰刘书华：“他管他的，你管你的，不要想那么多了。”
刘书华压低声音道：“也不知他们是买奖还是串通了评委，既然他们连这种自砸招牌的事都干得出来，那么肯定是想好后招了的，我就怕以后还有更多‘惊喜’跳出来吓我们。”
王子越心中一紧，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同一排的钱林海。
钱林海低着头正在发短信，表情很是严肃，没有一丝小老头的萌感了。
王子越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道：“那我回去打听打听。”
不管是买奖还是买提名，黄山影业都是为了给陈枫镀金。既然这尊金像已经做好了，曹尚肯定要把他推出来赚钱，总不可能把他放在家里落灰。
难道说陈枫也有什么新电视剧等着要上映？
应该不可能啊……
还有两个月就到寒假档了，王子越从没听说今年还有什么大项目在进行中，总不可能陈枫偷摸背着圈内所有人拍了什么神秘之作吧。

刘书华道：“啊，马上要到最佳电视剧奖了。”
王子越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台上的新视后已经做完了获奖感言，最佳电视剧奖的开奖嘉宾已经在舞台侧方就位了。
除了《荧屏之吻》以外，跟《空谷白驹青玉剑》一起入选最佳电视剧奖还有另外三部各有特色的电视剧。
本来王子越觉得《青玉剑》拿奖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在双黄蛋视帝的惊变之后，王子越对自己的想法已经没有一点自信了。
万幸的是，最佳电视剧并没有再爆出什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男嘉宾干脆利落地打开信封，大声地宣布：
“获得最佳电视剧奖就是——华新的5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空谷白驹青玉剑》！恭喜你们！“
会场内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快的音乐，《青玉剑》剧组集体起立致谢，众人一同登上了舞台。
钱林海导演代表整个剧组从嘉宾手中接过了崭新的天鹅奖杯。
他发表了一段简短而热烈的感谢词，演讲最后，他还邀请大家一同支持寒假播出的《青玉剑》。
圈内明星们表面上还是很给华新面子的，大家都在欢呼鼓掌，台上的剧组成员也鞠躬表示感谢。
值得注意的是，视帝刘书华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剧组能拿奖似乎比自己拿奖还让他高兴。
《青玉剑》双男主之一的王子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台，安安静静地聆听导演的讲话，然后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合影的时候，他和刘书华分别站在导演的两侧，表情看起来非常高兴。
会场内的观众们都在或明显或隐蔽地观察着王子越，而王子越似乎浑然不觉。
合影之后，王子越又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座位，全程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
蹲守直播间的网友们也很在意王子越的情绪状态，只要镜头里出现他的身影都会引起厚厚的弹幕墙：
“王子越的演技比刘书华淡定多了嘛”、“王子越家的粉丝呢？怎么突然安静如鸡，我都不习惯了”、“我还沉浸在陈枫得奖这件事情中没有反应过来”、“《青玉剑》能一次拿两个奖也很厉害了，到时播出我一定会看的”、“话说陈枫的新剧好像今天要发预告片”、“陈枫今年还有新剧？你不要逗我”……

镜头返回主会场。
最重要的三大奖公布之后，颁奖晚会又进入了文艺表演环节。
部分心情比较热切的获奖者已经离场前去刻字处给奖杯刻字，刘书华虽然对双黄蛋视帝一事心有芥蒂，但他毕竟对兰天鹅也向往已久，看时间差不多，他也捧着奖杯去刻字处了。
王子越起身给刘书华让出通道。
等到刘书华的背影消失在台阶最下方的侧门背后，王子越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
他重新坐回座位，闭上眼睛捏捏眉心，忽然感到了一种无法压抑的无力感。
申为奇正在回头看王子越，王子越能感到他焦急的视线，但他装作不知道。
因为申为奇不是外人，在他面前，王子越无法装作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他始终垂着眼眸不去接收申为奇的视线。
申为奇不敢跑到王子越身边，王子越也不希望他过来，免得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毕竟整个剧场里百分之九十的坐客都已经知晓他们的同性恋情，他们不能再给别人留下任何把柄或证据了。
所以，王子越独自坐在观众席中。
默默的，他听到很多声音。
舞台上正在进行欢快的文艺表演，观众席的前后左右都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人们在笑，在说话，在互相吹捧。真情实感，虚情假意，不想分辨，无须感怀。
王子越独坐而听。
周围越是喧闹，他越是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听到很多很多无趣的杂乱的声音，那些声音占据了他的耳朵他的脑海，以至于他听不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好想回家啊。
王子越闭上眼睛，浅浅地叹了口气。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一个人站在他的身旁。
来者是一个身着白T恤，手插运动裤裤兜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戴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周围皆是盛装打扮的俊男美女，一副宅男样的他在衣香鬓影、华丽喧闹的名利场中显得非常不拘一格。
是曹尚。
王子越淡漠地问：“你有事吗？”
“有啊。”
曹尚微微一笑，抬腿硬是挤过王子越坐上了刘书华的位子，“第一排实在是太吵了，我想换个位子坐坐。”
说着，曹尚展开双臂大喇喇地搭着椅背，心情似乎很不错。
见王子越神色冷淡，曹尚挑了挑眉，很感兴趣地问：“难道你不同意？还是你为了这点屁事又想打我一顿？”
王子越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那取决于你是不是又皮痒欠打了。”
曹尚哈哈大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话虽如此，曹尚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王子越从前这么跟他说话，他应该直接就会黑脸爆粗口吧。
曹尚坐在椅子里老是动来动去不安分，王子越觉得超级不爽。
报告导演，这里有个傻叉好像想擅自加戏！
还有没有人管了啊？
第九十七章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舞台上的文艺表演还在继续，但台下的观众心思早就不在表演上面了。
王子越甩也不甩曹尚，曹尚却不甘愿当空气。
明星观众们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这边的情况，比如坐在同一排的莉奈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钱林海也皱着眉盯着曹尚。
幸亏小演员毛豆毛熊不参加颁奖晚会，否则状况只会更混乱。
曹尚丝毫不顾及周围的目光，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王子越，你想不想知道陈枫为什么能做视帝？我可以告诉你啊。”
王子越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一点儿不想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曹尚笑得特别夸张，近视眼镜都快掉下来了，又引来更多的好奇目光。
笑过以后，曹尚又凑到王子越耳边说话，语气中掩藏不住兴奋：
“你不想听我也要告诉你。说实话，我今天之所以跑到这个无聊的地方来，就是为了亲口告诉你双黄蛋视帝的□□，然后亲眼看一看你会是什么表情，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大哥，是打游戏没意思，还是做运动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