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元昊坦然道：“申为奇不需要喜欢。他是一个演员，他扮演的角色就是‘申为奇’，编剧则是我们这些人。编剧要作为角色的‘申为奇’去谈恋爱，那么作为演员的‘申为奇’就必须尽心尽力地表演。当他签下合同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末了，彭元昊又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你也是。”
王子越反问：“我也是什么？”
彭元昊理所应当地说：“你也是演员，你扮演的角色叫做‘王子越’，但你跟申为奇有一点不一样。你打响知名度的作品是一部玛丽苏偶像剧，你的粉丝才是真真正正的女友饭。她们喜欢的是作为角色的‘王子越’，所以你绝不能把作为演员的‘王子越’的一面暴露在外。你绝对不能让粉丝失望，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
说完，彭元昊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嘱咐王子越：“差点忘了告诉你，有个叫潘悦的节目导演昨天来公司找你。他想请你去当主持人。我看了他的策划书，挺有意思的。反正你在休假，要不要接这个工作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王子越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联系他。”
彭元昊摆摆手走了。
四下无人，唯有舞蹈室内传来的说话声音，王子越独自沉思了一会儿，又慢慢走近玻璃墙，深深地凝望着玻璃中的倒影。
他在看倒影，倒影也在看他。
王子越想起申为奇对他说的话。
申为奇说过他是王子越的粉丝，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追求王子越的目的来接近他的。
申为奇喜欢的人毫无疑问是王子越。但他喜欢的王子越究竟就是作为角色的”王子越“，还是作为演员的“王子越”？
如果说两个王子越都是王子越，那么王子越身上究竟哪部分属于角色？哪部分属于演员？
申为奇喜欢哪部分更多一些呢？
王子越已经糊涂了。
第六十七章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好干脆不起了好吗好的
离开公司以后，王子越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很不想很不想让申为奇和别的女孩子假扮情侣炒作绯闻，可是彭元昊说的句句在理，王子越实在是无力反驳。身为艺人，他和申为奇都有各自的公众形象需要维护。为了维持自己的商业价值，他们不得不去扮演一个虚假的角色。哪怕这个角色的性格与设定跟真实情况截然不同，他们也必须忍耐着这份真实与虚假的撕裂而继续生活。
久而久之，他会不会被角色所改变呢？
王子越跟潘悦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在申为奇今天要参加的那场商业活动的举办地见面。
王子越一边开车，一边脑洞大开放飞想象力。
如果他能混成司柏志、赵子凌那种等级的一线巨星，那么他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呢？
也不行吧。
王子越想起了在《乱世浮沉》片场时司柏志对着替身演员唱念俱佳地演戏。司柏志是很热爱表演这一项事业的，可是当他遇到对手戏女演员消极怠工的情况，他也不能说“这戏我不演了”然后尥蹶子走人。
毕竟司柏志身处于娱乐圈大染缸里自然无法独善其身。若是想要脱离经纪公司单干，那么看看阮惠钧吧。一线影后惨遭老东家截胡抢角色，要是没点过硬的心理素质真的承受不来。
记得刚进《乱世浮沉》剧组的时候，王子越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演员。郭学德当初就跟他说过：“这个时代在逼良为娼。”现在，王子越对这句话的意涵又有了更家切身的体会。
思前想后，还是维持现状吧。老老实实工作，扎扎实实往上爬，别多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唉。”王子越叹了口气，对着空荡荡的车厢自然自语，“我们都不容易啊。”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属于成年人的无奈，而他明白，这样的情绪体验以后还会有更多。

今天，申为奇要参加他代言的那款运动鞋的推广活动。活动场地设置在城市广场，财大气粗的品牌方搭了一个演唱会般的巨大舞台，台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运动器材，背景板则是申为奇那张以涂鸦墙为背景的酷帅雅痞巨幅海报。活动开始后，明星代言人会穿着该品牌的当季新款和观众们做互动游戏。
王子越跟潘悦约在了广场对面的咖啡馆。这样跟潘悦谈完事情以后就可以直接等大娃下班一起回家啦，简直完美！
王子越到时潘悦还没来。于是，他要了一个临窗位置，点了杯饮料，轻松惬意地观察人流如织的城市广场。
大舞台下边的黄金观赏位置是嘉宾区，专门用来坐品牌方的领导；嘉宾区外是媒体区，这里的位子属于各大媒体的记者。嘉宾区和媒体区是专门用隔离栏圈出来的空地，里面码着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塑料座椅，椅子下方还有品牌方准备的伴手礼。嘉宾区和媒体区之外就是广阔的观众站立区了。
此时此刻，隔离栏外挤满了热情的粉丝。今天是多云，室外阳光还不算太晒。但这些姑娘和汉子们密密麻麻地都挤在一起，有些粉丝还举着手幅和灯牌，估计热得够呛。
主镜头现在是对准观众席的，透过舞台两边的显示屏，王子越可以看到媒体区也已经坐满了各路记者，□□大炮热火朝天齐齐对准舞台。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空荡荡的嘉宾区。王子越一早就把申为奇送来，但推广活动到现在都还没开始，估计是在等领导们到位吧。
王子越摸出手机给申为奇发微信：“怎么还没开始呀？”
估计申为奇这会儿正无所事事地等在后台玩手机，王子越的微信刚一发送，申为奇立即秒回：“主办方说企业领导还没到位，叫我先等一会儿。”
又发了一个丧脸橘猫的表情包，配字是“微笑中透露着些许疲惫”……
“哈哈哈——”
王子越脑补申为奇做丧脸猫的表情，握着手机一下子笑出声来。
看来大娃已经熟练掌握表情包这项技能，他再也不是那个看到黑人问号表情包说“这不是我高中同学吗”的傻洋鬼子了！
王子越发了条语音过去：“我就在场地外面的咖啡馆，等你工作结束以后我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呀？”
申为奇旁边应该有人所以不能发语音，很迅速地回了文字消息：“兰拉！兰拉！兰拉！”
王子越：“……”
兰拉给你代言费了是不是！再怎么好吃天天吃也是要吃腻的呀。
于是，王子越换了个哄小孩子的语气又发了一条语音：“大娃，难得出门吃饭，我们今天要不要换一家吃呀？”
申为奇秒回：“我不要！”
又发一个呲牙猫咪表情包，配字是“超凶”！
王子越：“……”
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被他凶到了！
叮咚——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王子越抬头一看，一个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的小胖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见到王子越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感激涕零地喊道：“子越哥——”
“潘导，好久不见呀。”
王子越起身招呼潘悦坐下，又手速飞快地回复了申为奇：“兰拉就兰拉吧。我谈事情去了，见面再聊哦。”
申为奇秒回：“好嗒3”
哎呦喂大娃好可爱哦！
王子越被申为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萌得心肝乱颤。谁能想到巨幅海报上那个邪魅坏笑的大帅比私底下其实是这么一个小萌物呢？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喜欢申为奇，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根本不知道有申为奇这个人的存在。
大千世界，人海漫漫，王子越是何其幸运。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申为奇这么可爱的家伙；他能拥有他并且被他拥有；他能了解他不为人知的真实性格并且被他所了解；他们能够在刚刚好的时间刚刚好的地点找到彼此，真是太幸运啦。
王子越非常感激申为奇当初千里迢迢地来中国找他。他想举个大喇叭向全世界安利申为奇，还想把申为奇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爱情真是复杂啊~
“子越哥，你怎么一直在傻笑啊？”
潘悦惊异又好奇地望着王子越，“你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吗？我好荣幸哦！”
“咳、咳咳。”
王子越连忙调整表情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微笑，“潘导你言重啦，你能邀请我参加你的节目是我的荣幸。”
潘悦摘下棒球帽擦了擦额汗，神色略显羞赧：“子越哥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打算在ES电视台干了，我要做自由媒体人。你也别叫我潘导，叫我小胖就好啦。”
王子越惊讶地问：“你不在电视台干了？你辞职了吗？”
潘悦点点头，又把Emma的老公做了新台长、Emma决定转型幕后、《但说无妨》老班底全部跟着鸡犬升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子越听完却是更加迷惑。电视台的工作虽然很辛苦，但到底是有编制的铁饭碗。潘悦跟着Emma伏低做小眼看就熬出头了，怎么在这个档口离职了呢？
王子越跟潘悦和花花这对小情侣也算熟人，他也不再客套，以一个朋友的立场提出真诚的建议：“小胖，你要是想留在节目组不想调职可以直说，何必辞职呢？”
虽然ES电视台勾心斗角乌烟瘴气的，但好歹也是个大平台。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潘悦要是喜欢做电视节目，还是留在电视台比较好。
潘悦叹了口气，道：“电视台的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你别看我在Emma姐面前怂成那样，其实我的性格还是挺刚硬的。我刚进台时也是满腔热血，提了好多特别好的节目创意，结果呢？领导一句‘经费不够’全给否了。我是不得已才去了《但说无妨》节目组，其实我对这档节目根本没啥热情。我实在不想把我的精力和青春浪费在别人的节目上，我想做我自己的节目。”
“原来如此。”王子越点点头，他能理解潘悦的心情了。
他也知道公立电视台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子的。你呕心沥血加班加点辛勤工作，拼了老命把节目搞好，那又怎样呢？领导拍拍脑袋突发奇想，一句话就能把你调到另外一个节目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把电视台的节目当作自己的事业去拼搏，大家都是抱着“只要不出错就好”的态度以最低标准去工作。像潘悦这样热爱电视行业的年轻人，真的进了电视台工作反而会大受打击。憋屈久了想出来闯一闯太正常不过了。
但像潘悦这样裸辞创业的风险还是太大，万一失败那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王子越保持谨慎的态度，还以身示范劝道：“小胖，我懂你的心情。不过能把爱好当事业的人到底是少数幸运儿。你看我，也是喜欢玩摇滚才去搞乐队的。我和朋友们拼命努力坚持了三年，最后还是放弃了。我都有种自己配不上自己的梦想的感觉。”
潘悦艳羡地说：“子越哥你太谦虚了，我女票花花就特别喜欢你的乐队啊，你只是时运不济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呢。就算不能翻身，你好歹也自由自在地玩了三年的乐队，多少人连第一步都不敢踏出去，我觉得你这三年可以吹一辈子了。”
王子越无奈地笑了笑。潘悦是铁了心要离开电视台单干，他也不再多言，直接问：“我的经纪人说，你想请我去做主持人？”
“嗯！我跟几个哥们一起搞了一档节目，摄影灯光道具全部我们自己来。”说到自己的节目，潘悦抑制不住地露出兴奋表情。他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夹，双手递给王子越：“子越哥，你看，这就是我们的节目企划书。”
王子越接过一看，企划书封面写着“《南游记·秋》”。
“‘南游记’？，你们是打算做一档旅游节目吗？”
“没错，我们打算做一档都市美食旅游节目，以各种各样的景点和饕餮美食作为节目主题。”
“那为什么是‘秋’？春和夏也拍过了吗？”
“没有啦，我们的节目一期都没拍过呢。在标题里加个‘秋’其实是我的主意，我想要营造一种‘我们这个节目已经拍了很多期’的感觉。就像魔都十大悲情人物其实只有一个宣x炅一样，都是一个道理。”
“哈哈哈，给小宣道歉啦。”
“嘿嘿，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嘛。”
笑过以后，王子越细致地阅览起企划书，潘悦也安静下来，像是给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评价。
王子越读得很认真，这份企划书条理清晰有模有样，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主创人员有多么用心。
我的手里正拿着别人的心血之作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子越不由得更加认真。他知道自己打拼是很辛苦的，所以他很尊重别人的作品。
读完企划书，王子越有条有理地为潘悦分析：“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很好，现在的人喜欢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你们做美食旅游节目真的很不错。不过呢，旅游节目的录制成本和排场可比室内脱口秀要大得多。你们——啊，我不是看轻你们的能力哦，我只是想说，旅游节目的工作量真的很大，光靠你们几个人真的能吃得消吗？”
潘悦道：“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子越哥你听我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一档网络节目，所以绝不能用电视台的传统思维去思考。网友们不喜欢看长篇大论的节目，像微博上那些热门视频都是短视频，超过五分钟大家就不愿意看了。所以，我们打算走短小精悍的路线，《南游记》一期节目掐掉片头片尾最长也就十分钟。这样一来，成本就大大降低了。”
王子越略作思考，又问：“制作成本是下来了，但是内容怎么办？旅游节目包含的信息量很大，十分钟的节目要怎么完整地做出旅游攻略呢？”
潘悦不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更加兴奋：“这就要说到《南游记》的亮点了！《南游记》不需要做到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因为这不是一档旅游攻略节目，我们要做的是旅游体验的呈现。这么说吧，我们节目的最大特色就在于全程使用第一视角！”
“啊？”王子越傻眼了，“第一视角？那还需要主持人么？”
潘悦道：“当然需要啦。我所说的第一视角不是你想象的第一视角。企划书里也写了，《南游记》的节目标语是‘和明星一起去旅游’。打个比方，如果子越哥你来做主持人，那么你在录节目的时候，要把镜头当作你的女朋友嘘寒问暖细心呵护。比如说参观景点的时候，你要把镜头当成跟你约会的女朋友，要对她说‘这里真漂亮啊，能跟你一起来我好开心’；再比如说吃东西的时候，你要对镜头说‘这个真好吃，你也吃一口吧’，然后，你要把食物递到镜头面前，张大嘴巴温柔地说‘啊——’”
“打住，打住——我明白了。”
王子越叫停滔滔不绝的潘悦，略感好笑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就是要我做VR男友呗！观众们看节目就会感觉在跟我约会一样。”
潘悦羞涩一笑：“我们可没钱做VR节目，不过你理解的没错，就是这么个虚拟男友的概念。”
王子越心想这个节目就是个真人版的乙女恋爱游戏啊，观众可以用第一视角跟明星主持人约会谈恋爱，只不过没有选择分支项罢了。其实这个节目很适合王子越，按照彭元昊的话来说，王子越的粉丝主体是女友饭，妹子们肯定会喜欢这档节目。
但王子越有些吃不准这种新颖的节目理念能不能获得更加广大的观众群体的认可，如果节目上线之后只有他的粉丝来收看，那么《南游记》改名成《王子越记》算了。按照潘悦的意思，《南游记》以后肯定要请不同类型的帅哥明星来当主持人以满足不同的粉丝需求，所以王子越不想把潘悦的节目变成自己的个人秀，那样不利于这档节目开发更广泛的观众群体。
王子越问：“大家真的愿意花十分钟的时间看我吃东西、瞎扯淡、满大街乱逛么？”
潘悦道：“当然啦，你不知道现代网络青年的精神生活是多么空虚多么贫瘠，他们急切地需要阳光小帅哥的微笑来滋润干涸的心田！”
王子越：“……”
道歉，给我向全世界的网络青年道歉！
潘悦道：“再说了，网上那些吃播的视频不也很火爆吗？大家喜欢看小哥哥小姐姐香喷喷美滋滋地吃饭，就着好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