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一声给逗笑, 风枝想装得硬气一点, 便瞪了莫于言一眼:“桌上,地上,椅子上,你哪里没说过。”
话里充满了无理取闹,可配上那表情, 到莫于言眼里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真是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莫于言嘴笨,这一回是真的接不上话了。
最后还是风枝主动把话题顺回去,“虽然主动解决这事能够占据优势,打包逃跑更加稳妥安全,但在魔斗年总归容易打草惊蛇。相反, 假装若无其事反倒让他们不敢贸然下定论。”
换作其他时候,他们离开反而更好,可偏偏碰上了魔斗年且都参加了比赛。
被魔跟踪后, 反而急着逃离,这摆明在明目张胆告诉跟踪者他们心里有鬼。想要主动解决,他们如今在参加魔斗,反倒是有些分身乏术了。
“嗯。”莫于言点点头,觉得风枝分析得很有道理。
“你要多加小心。”风枝回握住莫于言的手,担心地说道:“比赛差不多就算了,名次别太前。东魔帝这次急需一批魔,也不知道要来做什么。”
“……”莫于言没有回应。
他和风枝不同。风枝做事一向是凡事留三分,永远不将所有底牌掀出来。而他是个全力以赴,力求突破自我的人。
让他比赛留几分力,莫于言觉得有些不甘心。
风枝看出了莫于言的闷闷不乐,捏着手道:“当我没说。其实用尽全力也挺好的,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
反正,以莫于言的修为到不了多前。只要他最近不和莫于言双修,莫于言的修炼速度大概能慢下来了。
莫于言不知为何,似乎感受到了风枝的潜台词。
他作为风枝的伴侣,在伴侣眼里却是一个拿不到好名次的弱者。这比让他故意输掉比赛还要羞辱。
曾几何时,他从伴侣眼中的世界最强,变成了如今一个连东魔帝都未必看得上眼的平庸之辈。想到这里,莫于言胸腔里恍若有一股浪潮在汹涌叫嚣,极为想让他伴侣瞧瞧他的本事。
由于比赛制度的改变,使得应排在最后的白梓昕比风枝更早参加第二场比赛。
当白梓昕上台时,风枝的号码牌亮起了黄光,这代表风枝也该准备了。
风枝还是想多看几眼,等到红光亮起时再走。
魔婴期的白梓昕位于红方,他的对手是一个离识期的半魔修。正常而言,半魔修的能力大概和稍低一阶的魔修相同。可白梓昕整天泡在实验里不修炼,算上原本的极好天资,应该比正常的魔修要稍微差一些。
这番约算下来,白梓昕稍逊一筹。但白梓昕有旺财在旁,离识期根本不够看。
比赛一宣布开始,白梓昕扔出了六枚飞镖。
飞镖一出来就啪啪六声,全掉到了地上。别说射中对手,最近的那枚飞镖都超出了一臂距离。
何高峰看到后,叉着腰哈哈大笑:“小鬼,你可真够好笑的。第一场比赛吓得尿裤子,这一场比赛也怕得手抖了?”
对于这个不到腰高的小鬼,何高峰可以说是印象深刻。毕竟在魔界,哪怕恶心丑陋的半魔修,也没到吓得抱着拉绳不敢进攻的地步。
听到这话,白梓昕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第一场比赛确实有失水品,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偏偏对方还是一个自己未必打得过的半魔修。
莫名地,白梓昕想起了两个父亲吵架那一天,风枝告诉他的事情。
既然无法力敌,那不如借助一切外力,以弱胜强。
“旺财,咬他!”恼羞成怒的白梓昕指向对手。
嘶吼声响彻了整个会场,旺财张嘴便是一团火球。何高峰被这和自己一样高的火球吓得连滚带爬,飞速逃到擂台外。
胜者,白梓昕。
然而他的胜利并没有掌声欢呼声,只有无尽的嘘声。
这浪潮般的嘘声宛如巴掌,狠狠地打在白梓昕的脸上。白梓昕不理解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鄙视,他只是借助其他力量,以取得胜利罢了。
恍若求救一般看向亲近熟悉的人,白梓昕看到风枝笑着向他招手,也看到了莫于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白梓昕在嘘声中把飞镖捡起,垂着脑袋走到莫于言身边。
“回去再收拾你,先下一场比赛。去抽签。”莫于言语气里尽是不满,可终究还是没有骂出来。
白梓昕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这般不高兴。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不想父亲这样对他。
待白梓昕抽完第三场的比赛场地,风枝的号码牌转向红光。紧赶慢赶,最后赶在比赛开始前到达。
“别想这么多。你好好看我怎么使用木灵根。”上台前,风枝揉了揉白梓昕的脑袋。
他虽然教导白梓昕要善于使用其他力量,可他哪能知道白梓昕理解成直接使用旺财的力量去了。风枝不知该如何给白梓昕解释,只希望通过他的行动,能够让白梓昕明白自身的错误。
风枝位于蓝方,对手居然也是一个离识期的魔修。可离识期对于风枝而言,完全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
在魔界,可没有因实力悬殊而临阵脱逃一说。比赛刚起,章勇旯就甩着触手往风枝进攻。
风枝没有动。左手一扬,洒下了十几颗种子。
种子无土自长,根须抓在石台上,绿色的藤蔓将触手紧紧地捆住。
这一手,可把台下的众魔惊艳到了。能把植物使用得如此纯熟的木魔可不多见。
章勇旯用力收回触手,想要把这藤蔓扯断,用力扯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扯不烂这普通的植物。
“钢刀不断藤?!”台下有魔发现了这藤蔓的名字,震惊地喊道。
“什么?传说中的连钢刀都砍不断的藤蔓?不是绝迹了吗?”
“钢刀不断藤是什么?”
“你连着都不知道?听说这藤蔓虽然是普通藤蔓,可十分坚韧,刀枪不入,连离识期的魔修都无法砍断。”
“这不就刚好克制章鱼勇了?”章鱼勇便是章勇旯的外号。
四周的话传入了白梓昕耳中,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惹怒了父亲的事情,忍不住去听那些议论风爹的话。
虽然钢刀不断藤无法被扯断,但这藤蔓弱点是根茎太软,无法扎入石头之中,只能勉强拽着擂台的靠背苦苦支撑。
章勇旯怒喝一声,终于把这十多棵钢刀不断藤连根拔起,然后将它们踩在脚下。
还不忘用力碾了碾,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擂台下的魔们响起了激烈的欢呼,并叫嚣着台上的选手展现更精彩的比赛。
风枝并没有因这挑衅有半分情绪波动。
此处无土是关键,对植物生长不利。要么选择不需要土的植物,要么使用更高阶的魔植强行将对手打飞台外。
风枝大脑快速地算计着,视线落到了擂台下的一大一小两个魔上。想起莫于言说回去就要训白梓昕的话,风枝还是选了一个相对麻烦的方案。
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如以前自由。
风枝从衣袖里拿出一双可以戴在手上的碧玉铃铛。
这些铃铛本是挂在一段超长的腰绳上,偏生铃铛要响时才能催动魔器,非常鸡肋。风枝便改成了两段类似于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紫金铃铛。只要双手不停地帕金森综合症地颤抖,就能够促进魔植生长,达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平常风枝不爱用这玩意,他宁可多费点灵力,也不愿意多费力气。
只是这一次,例外。
章勇旯当然不可能乖乖等风枝戴上魔器。两者实力悬殊,他更该努力创造先机。
得知对方是个擅长远攻的木修,章勇旯三步并作两步,触手卷成拳状往风枝脸上冲去。
触手拳还有两米距离时,风枝在查看铃铛手套的正反。
触手拳还有一米距离时,风枝在不紧不慢解着扣带。
触手拳还有半米距离时,风枝才把铃铛手套往手上戴。
触手拳还有一拳距离时,风枝惊觉自己套错了手指。
那拳风把风枝的头发吹飞起来。白梓昕顾不上父亲还在生气,紧张拉住父亲的手。
可就在所有魔都以为要打中眼前这个木魔时,白梓昕明显看到了画面恍若定格了一刻,他的爹风枝嘴角弯了弯。眨眼再想看清,风枝却回到了那淡然的模样。
并不是画面定格,而是章勇旯被定住了!
两者仅仅一指节的距离。
章勇旯想将这一拳打下去,却怎样都够不着。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拉力给拉住了。
台下的魔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看一个蠢笨拿不到香蕉的猴子。
风枝却还在慢条斯理地戴着手套,十分闲适。若不是身处擂台,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逛街的贵妇,在掌柜的介绍下,略带嫌弃地试着镇店之宝。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内啥。额,借了个弃用的车道,看在文案最底。你们懂的(乖巧)
第217章 认输
章勇旯挣扎了一会才发现, 原来他四周有无数条细小的透明藤蔓将他牢牢捆绑住。只是这些藤蔓实在太细太小, 数量又极多, 才使得他难以察觉。
这些透明的藤蔓也并非全然透明, 还带着一丝丝的光泽。但魔斗场内光线并不明亮,反而给这些透明藤蔓很好的掩护。
这些透明的藤蔓十分难缠,再生速度极快, 张勇旯不断地撕扯透明藤蔓,不断地被再捆绑。这样一来, 反倒等同于被对方打断了他的进攻。
台下的魔可没有章勇旯的烦闷, 看着台上魔那蠢样子笑得更加开怀。
章勇旯被烦到最后, 终于使出了他的压箱绝技。
他猛然抬头撅起嘴巴, 原本如同人类的嘴巴极为有弹性地上升。只见那章鱼嘴一下再一上,喷出了漫天墨汁。墨汁升至空中,最后化为黑色的雨点落下。
那可不是普通的墨汁。黑色的墨汁碰到的植物均化为一滩黏液,掉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
看来这魔界的动物都不太友好,大多都是带毒的。
风枝还在原地优哉游哉地戴手套, 时不时瞟章勇旯一眼,像是在问对手怎么这么慢,还没打到他面前。
透明且生长快速的藤蔓在风枝头上搭了一个小帐篷。上面的藤蔓被腐蚀成黏液后,下面的藤蔓已经补上,以生命为代价, 为风枝抵挡腐液。墨汁雨连风枝的头发丝都没有沾到。
看到这一幕的莫于言,被风枝的出尘气质惊艳了几分。
只见这漫天黑雨里,身穿白衣的少年眼角微挑。易容后平凡中甚至有些丑陋的脸, 因风枝的表情变化而显得冰冷妖冶,多了一份耐人寻味的勾人。自风为中心,所有黑雨都像不舍这个少年沾染半分污渍般自觉往两旁流下。
这样一个人,哪怕掩盖在深,还是能透出自己的光芒。
莫于言恨不得将风枝从台上扯下来,不让四周的魔看这个属于他的少年。他想将风枝锁在屋里,让这个人只能被自己看,只能被自己触摸,只能被自己用力地……
白梓昕察觉身旁父亲的情绪变化,有些害怕地哆嗦了一下。他想要往旁边挪一挪,可四周黑压压的魔修们也散发着不友好的气息。最后他选择留在父亲身边。
众魔也都被这一幕给惊艳到了。魔修天生渴望美好的事物,又忍不住把它玷污。就连章勇旯也生起了欲念,想趁机摸一摸这细皮嫩肉的少年郎。
但这份美好没有存留多久,便被美好亲手打破。
碧玉铃铛手套已经戴好,风枝摇动双手,触发魔器。魔器发出深绿色的光芒,引起了其他植物的呼应。
在这被有毒墨汁沾湿的石台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绿光。
章勇旯大惊。他竟然不知道对手何时把种子撒在地上。环顾四周,却见四周一片绿茫,大感不妙。
温顺的植物露出它残忍的一面。它们将废物变为养分,用力地吸食地上的毒汁。随着毒汁的减少,藤蔓越来越粗壮,长出了渐渐的刺,以及恶心的根须。
“是活杀毒!天啊!居然是活杀毒!”认出了这藤蔓的魔惊叫出声。
“居然是活杀毒。那玩意居然也敢用?就不怕遭反噬吗?”也有魔不相信。
活杀毒是一种能够吸取毒液获取能量的魔藤,十分阴险狡诈。它能够为魔修所用,供魔修差遣。同时,它也会掩藏自己的实力,麻痹魔修。一旦活杀毒的实力超越魔修本身,便会反过来将魔修杀死,把魔修的魔力化为己有。
哪怕,魔将都无法幸免。曾有一个魔将便以控御活杀毒闻名魔界,最后还是被那活杀毒杀死。将吸收魔将后,活杀毒能量大增,一跃成为了魔君。如今东魔帝麾下的四大魔君,便有一个便是这有名又可怕的活杀毒魔修。
魔群中,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想了那透明的植物是什么了。那是幻云丝!有伴生花天蚕仙兰的那种幻云丝!”
听到天蚕仙兰几个字后,魔修们纷纷倒抽一口气。
幻云丝未必有魔认识,但天蚕仙兰却不是寻常物。那可是地地道道长在魔界的仙品植物。这植物吸收魔气为生,以净化魔气为己任,又生长在绝迹之中,非寻常魔能够寻获。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天蚕仙兰,那必然是“专刻魔修”四个字。然而这个木魔不仅不害怕天蚕仙兰,反而能将幻云丝化为己用,这简直是世间奇闻。
然而这非但不是传说,还让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你们说的天蚕仙兰,是这朵吧?”风枝摘下脑后纯白色的发带。黑丝洒落,更显飘逸。
看到那平平无奇的发带时,就连章勇旯都愣了愣,忍不住好奇地往风枝手上瞧。
然而什么都没有瞧见。
那不过是一条很普通,带有花苞装饰的白色发带。
可这么一条普通的发带,在被风枝扔到空中时,章勇旯还是迅速地退后了几步。就连擂台外的魔,也做好了落跑的准备。
“怕什么呢。”风枝坏心眼地觉得,吓唬这群长相吓人的魔修还挺好玩的。
话虽如此,可章勇旯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风枝双手晃动,摇起铃铛。
随着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擂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小小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长大,浅绿色的茎叶将花苞托起。花朵是没有一点杂质的纯白,谪仙般优雅美丽,叫魔心生畏惧的同时,又叫魔心醉不已。
活杀毒也没有闲着。它随着铃铛声长满了整个擂台,除了台上两名参赛者所站之地外,竟然没有再可下脚的地方。
擂台变为绿色的“海洋”,而那一朵白色的花,绽放在两名参赛者之间。若有魔眼睛锐利,还能发现空气中早已布满了透明的丝线。只要章勇旯一动,便会如同蝴蝶扑进了蜘蛛网,等待死亡的到来。
章勇旯在看到天蚕仙兰以后便丧失了斗志。他最终投降认输。
没有魔嘲笑章勇旯,反而因风枝这层出不穷的植物感到了畏惧。平心而论,若自己对上这样一个木魔,只怕也会同样的选择。
因为太过强大,让魔不敢抗衡。
魔,总是信服强者。
风枝和白梓昕都到下一个比赛场地报到后,才回家。
由于他们排得比赛是凌晨。为了照顾风枝早睡晚起的懒人习性,回家后莫于言还是陪风枝歇息了。
白梓昕有一晚上的时间想这件事。
白梓昕脑袋一直重复着风枝说的那句话: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别了吗?
差别?
白梓昕好像理解,又好像没有理解。
整个比赛,风枝连一步都没有动过,全程依靠着各种植物为他服务。这其实和白梓昕利用旺财为他取得胜利并没有太大差别。也就旺财是动物,风枝使用的是植物。
就修为而言,风枝和他也同样使用了比自己厉害,又能够震慑其他魔修的物品。那天蚕仙兰一出,就连冥魔期魔修都背脊发凉,和旺财能够震慑白梓昕的对手可谓是没有差别。
但为什么,他们的结果就不一样呢?
白梓昕想起那些嘘声,就十分不快。而风枝下台时,却是让魔心生畏惧,硬生生在拥挤的魔斗场里开出了一条路,供风枝行走。
他究竟输在了哪里?
该来的最终还是会到来。
早饭过后,白梓昕被莫于言叫到了四楼。风枝不放心,店门都没开就跟了上去。
莫于言看了风枝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明显是在说:慈母多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