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虽然听到仆从嘴碎说几句赖管家带了不少护卫去追老爷,但是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她压根没胆管,从来是夹在母子两中间左右不是人。
可岂料老爷竟然发疯到带人砸自家库房。
“老太太,大老爷这性子您也有数。莫说大太太了便连相公也无法劝言一句。”王熙凤见邢夫人跪地,当即一惊,回过神来压着眼底的鄙夷,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顺带抹着帕子,低声哭诉道:“大老爷还硬让相公伺候左右,否则便胡乱发脾气,道不孝忤逆。”
边说王熙凤趁着擦拭眼泪的机会,动动两手指,示意平儿去寻宝玉。平儿点点头,微不着迹的往后退一步。
“老大是什么人我也心中有数。”扫见王熙凤主仆两的动作,贾史氏也懒得戳破,更不想听人巧若莲花亦或是哭哭啼啼,眼下她更关心这户部尚书来干什么?
老大这个孽子就算真想分家析产,也不用户部尚书出面!
“政儿,你且去前头看看到底所谓何事!”贾史氏话语中带着丝急促说道。
贾政刚领了命,阴沉着面色往外走,刚跨出门口两步,便见贾琏搀扶着贾赦走过抄手游廊,正往里来,当即愠怒道:“大哥,你的分寸呢!昨日莫名离家让贾家深陷流言蜚语之中,今日又让外人肆意入府库,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想至贾家名声于何地?”
听贾政拔高的音调,被气的情难自己的模样,贾赦扫眼左右的婆子丫头,在星网上众多给他摇旗呐喊的助威声中,一把推开贾琏,当即撩起胳膊,趁人不注意冲上前双手牢牢抓着贾政肩膀,当下就高声嚎了起来:“我干什么?我咋就摊上你这么个弟弟了?你想想琏儿都能捐个同知,当个五品,你为啥不能?”
贾政闻言,神色恍惚,旋即被贾赦抓着摇来晃去,喷了一脸唾沫。
贾赦飙高了音调:“老子盼着你出人头地几年了啊?几十年了啊!你当个从五品的小官不羞,爷都羞耻啊!这不……”
贾赦话语一顿,从胸口掏出死皮赖脸打滚装萌让上皇开口添的一份圣旨,使劲在贾政眼前晃来晃去,一脸自傲自豪道:“我给你买官啊!老二开心吧?借着给上皇谢恩的机会,我把贾家欠国库的银子都全还清了,从前修葺国府还有接驾欠下的一百零三万伍仟两百两,外加还给了十万利息,全部还清了!再跟人哭诉咱老爹的功德,终于!终于!终于!”
不管是门外的仆从还是屋内的主子们心都提到嗓子眼,恨不得把贾赦撕开,直接自己展开圣旨瞧个一清二楚。
“大哥……”贾政两眼聚焦着贾赦手上的圣旨,其他的是全然听不进去,忍不住带着哀求之色第一次情真意切的唤起了人。
贾赦抓着圣旨往后一退,揉揉冒出的鸡皮疙瘩。
在一旁的贾琏见自家爹一脸恶寒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把人在马车上编好的戏接着往下唱起来:“情理与礼法相得,料想那些读书人再也不会拿二叔你的名讳说事。”
贾政眉头一拧:“名讳?”
“你们在外闹什么,还嫌不够乱吗?全部滚进来!”贾史氏见贾赦噼里啪啦向倒豆子一般容不得任何人打断,嚷的几乎天下皆知,恨不得拄着拐杖亲手打一顿,但竖起耳朵听到贾琏说道名讳一词,当即眸子露出一丝心虚之色。
说起来也不怪她,着实是贾这个姓,太难取名了。
赦,宽恕也。老大这个孽子生来戴罪,自然要多求人宽恕了。可老二却不一样,非但顺顺利利,没怎么遭罪,而且她在怀胎之时便让不少人算过,此子不凡。
为此,这个名讳,可是她费劲了心机,甚至还旧事重提,以当年产房外贾代善选择抱小对不起她为由得了取名权,她求神拜佛让大师指点,批了命格推演了一遍遍,才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见贾赦趾高气昂的进来,贾史氏不禁怨念横生。恨当初贾代善,甚至贾家老太爷知晓不提名讳,更恨贾赦,一出生就跟她争命的孽障。
孽障贾赦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好哥哥,好儿子,笑着给贾史氏道喜:“恭喜老太太,也贺喜老二终于要高升了。这升迁有点不太光明,所以也不麻烦天使了,我就自己代劳了。咱哥俩之间也不搞虚的你自己看吧。”
说完,贾赦刚一伸手,贾政便迫不及待的接过,唰得一下子展开,忽视着前面的话语,非常聪敏的从右往左看,略过钦此两字便是官职:“……贾正为五品太仆,即日上任。”
“太仆?贾政只觉得胸闷气短,咬着牙忍住眼前的晕眩,问:“你花费老库存银就得一太仆?”
“对啊!太仆,一听就感觉很高大上。”贾赦理所当然道:“神话传说中齐天大圣孙悟空可干过相同的活呢!”
眼扫过银票的数额,又见人面上露不耐之色,章长恭收敛了谄媚逢迎的面目,幽幽打量了眼贾赦,眼眸露出一抹异色,面色也跟着来回变幻,最终长长叹息一声,眼睛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银票,咬牙道:“赦大老爷,不是我章某忽然间高风亮节了,而是你想当官的时机不对,现虽说当今下令起复旧员,但……”特意压低了嗓音,章长恭悄声道:“贾家,当今不喜。”
贾赦闻言如丧考批,耷拉着脑袋把银票往前一推:“老章,我们相熟也多年了。你这爱钱如命的性子,如今居然能咬牙拒绝,真的只能说明某位厉害了。”
章长恭见人可怜巴巴的模样,轻笑一声将银票推回,抿口茶,道:“你这好逸恶劳的性子如今却想着做官,也只能说明要变天了。我得趁早抽身。”这些年虽算不得贪赃枉法,可常年河边走,也怕沾到脚。到时候,他这个没靠山的小喽啰,便成了替死鬼。
“这政务如何,你比我应该清楚。”贾赦捏着被推回的银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人许久,见人面不改色,确定无回旋的可能,直接塞回荷包,又拎起酒壶,招待人好好喝上一杯:“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喝酒。”
贾赦一杯接一杯,跟人取经讨教儿女之事,绝口不提先前买官想法。如此一来,章长恭回想着往日种种,对这纨绔伯乐倒有了几分同情,到最后喝得尽兴,离开之际,悄然在贾赦耳畔道了一句。
贾赦闻言,下意识愕然:“贾雨村是谁?”
“令弟通过贾家关系帮人谋了个复职候缺,其人到吏部之时,我见过一面。”章长恭轻蔑一笑:“赦大老爷,我是个真小人,而他嘛,大抵有奶便是娘!您不管如何,礼法上你还是贾家的家主。”
贾赦:“…………”
贾赦捂脸,他好像才看过原著小说。这贾雨村真不是什么好人。这般一想,贾赦忍不住伸起大拇指:“老章,你好眼力!”
章长恭不明所以,直接袖子一甩离开。
目送了人远去,证明断了一条买官路,贾赦也不恼。反正现在贾家都能帮个外八路还有前科的贾雨村谋个职,还补应天府的缺。轮到他这个家主自己,当个官还不简简单单?
只不过……贾赦挠挠头,他想先斩后奏罢了。潜意识的不想太太知晓,怕人会阻拦。
但老章说得也是真的,即使《红楼》最后坑了,但也能揣摩出他的下场---没家主之实,却要担家主之责。
好不开心!
贾赦心情抑郁,来到了琉璃街,开了直播炫耀起了买买买古董的日常,待最后还神秘兮兮一笑,做了个预告---明天带你们去看集审判权,司法权,行政权三权一体的……
“萝卜丝?卜丝?boss?”贾赦大着舌头,调整自己的语音语调,并哀怨道:“真不知道你们为何那么喜欢用番邦语言。这个太难学了。”
“大老爷!竟然!不是!学渣渣!”
“曹雪芹,大老爷是不是人设错了?”
“观光旅游团走起,皇宫一日游!”
“嘀嗒,学生卡(づ ̄3 ̄)づ╭~”
“这曹大大的设立的背景,勋贵念个远古英语也没啥吧?”
“考据党何在?”
“…………”
看着一瞬间五花八门的弹幕,贾赦捏捏不存在的胡子,眯着眼带着胜利品回了家,开始满屋子找仇己,炫耀自己得人羡慕,又道了自己的打算。
“仇己,仇大爷,出来说个话啊!”贾赦说完不见回复,忍了许久,待眼皮上下迫不及待的想黏合在一起,忍不住出声道:“连送子天王都有关机重启功能,还能保护一些我的*。你呢?冷不防的就窜出来,一句招呼都不打。现在!”
贾赦咬重音:“我现在要脱、光、光睡觉啊,你不会还在屋子里飘着吧?”
尚在飘着的仇己:“…………”
贾赦左右看看上下瞄瞄,依旧不见鬼影,叹口气,飞快钻进被窝,盖的严严实实。
仇己看着贾赦像个蚕蛹一样,然后上下蠕动,没一会儿从四角踹出衣物,看起来像黄花大闺女一般,贞、洁极了。
第61章 皇帝为难
当今原本几乎本能推却贾敬的手僵在了半空,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大逆不道的人。
先前贾敬久居道观,且不管是否心诚,淫、浸道家之言多年又兼之心中有怨,便难免言行带着厌世之色,如今纵然依旧道袍在身,但浑身上下确透着抹肃杀之色,一双眼睛也如鹰隼般锐利,似正望着盘中餐,眸子里都透着抹志在必得的亮色。
被自己的揣摩给惊讶到的盘中餐怒不可遏:“放肆!”
贾敬看着对方因仰头而露出脖颈,那原本如玉的肌肤清晰可见细小血管,缓缓抬头凝望着当今暴怒的面色。见人因愠怒而显得愈发明艳动人的容颜,看着那漆黑的瞳孔满是血丝,贾敬蓦地征了征,松了松束缚在人身上的佛尘,解释道:“我子嗣皆不成器,这天地间我已经没什么好惧的,故而我去对付警幻,毫无拖累。但不管如何最后获利的总是皇家,这让我有几分意难平,所以临走前……哎,罢了,欺负你跟欺负赦儿一样,总觉得差了一辈。”
说完,贾敬只觉得自己先前炼丹炼出了毛病。居然会对皇帝心软。
还没从盘中餐回过神来又莫名矮了一辈,当今刚想掷地有声的拒绝岂料眼前却是骤然一黑,而后整个人一晃,便要栽倒。
太子与二皇子与贾赦等人惊呼伸手搀扶,然七手八脚却抵不过原本就在当今身边的贾敬,一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众人:“…………”
听着充斥耳中:“哥?/你放开我父皇!”等等跟鸭子聒噪的噪音,贾敬横眉扫过,喝道:“闭嘴!去请御医,皇帝似邪风入体。”边说,贾敬将人抱起,瞪贾赦:“带路!”
贾赦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忙不跌往厢房走,边走眼睛望着安静乖巧极了的龙体,目露伤心之色,鼓足着勇气,道:“哥,不劳烦您了。这当今让我搀……背着走?”
贾敬垂眸看了眼怀里的皇帝。
病美人美则美,但相比先前气得赤红的面庞,终究少了份灵气,且紧皱着眉头连昏迷都不安分。不过相比先前,此刻他们二人贴得极近,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感受到怀中帝王身躯瘦削得可怕。
在他记忆中,继后之子顾瑾跟贾赦一样,还是个肥嘟嘟的年画娃娃。当年,皇……上皇没少向叔叔显摆顾家最漂亮的孩子,而他也趁机逗弄过,相比不怎么哭闹极为乖巧的皇子,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家弟弟,一逗就哭一逗就笑,跟四川变脸绝技一样,可好玩了。
原本他还想教人会哭的小孩有糖吃,结果……
贾敬眸光闪了闪,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永远无法弥补。但是,他不能在继续错下去了。蓉儿的怨恨依旧在耳,他毁了儿子,现如今得努力当个不拖后腿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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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为帝的生涯早已让当今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尤其如今麻烦事情一堆接着一堆,聚集出一堆火苗抗拒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疲惫,当今极力的想要睁眼,但昏昏沉沉间,有股刺耳的硫磺味迎面而来,紧接着那被病痛侵蚀的意识便化为成为了火星,四处飞散。
而他也被炸得脑中一片空白。
待当今意识回笼,瞬间睁眼,警惕的望向四周,却发现屋内烛光飘动,贾赦靠着床榻睡得正香。
“皇上,您醒了?”王全将温着的药端来,讲记载事情的秘本奉上,又言简意赅的道明了经过:“您不甚感染风寒,上皇下令御驾暂且休憩应天府衙之中。两位殿下本想伺疾,但近来京城事多,上皇令其先处理公务。”
王全顿了顿小心翼翼道:“在您昏迷的三日里,上皇与两位殿下皆忧心万分。”
“贾敬呢?”当今点点头,喝完药又看完御医的诊脉记录后,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问道。
“贾道长已经南下。”
当今:“……他怎么会在这?”
罪魁祸首抓不住,当今手一指哈喇子直流,身上锦被一半都拖在地上的贾赦,神色颇为复杂的问道。
王全同样神色颇为复杂:“贾大人说……这样离您近些,好沾些龙气。”
当今捂头:“来人,把人弄床上去睡。”
话音落下便有宫侍悄无声息的上来。
当今见被人四仰八叉架着走,却还跟死猪一样睡得香甜的贾赦,一时间倒是颇有些羡慕,叹着气翻起了秘本,还没看完第一天,便听得门被“咣当”一声推开,然后便见贾赦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还抱着团衣物。
“美……皇上,您醒啦!”
见人笑得嘴都咧到后牙根,当今跟着笑了笑:“朕无碍。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这三天人说动了父皇应下夕阳红计划-在应天府地界由贾家出资修建专门服务太妃的“大观园”,太妃们可以开班授课宅斗技巧……最为重要的还是,贾赦厚着脸皮去了营地邀回贾蓉,贴身护卫太子极其家眷,唯恐中了警幻之计。
“不苦,不苦。”贾赦乐得就差翘起尾巴,乐颠颠的将道袍奉上:“我敬哥临走前让我交给您的。”
一股硫磺味瞬间萦绕鼻翼。
当今面色有些青:“贾敬岂敢?”
“额……”贾赦手一顿,唯恐人误会,急忙解释起来:“敬哥先前也就跟您开个玩笑。他……他此行做好了必亡的决心,您……还望您人有大量。”
贾赦说着,话语中带了抹哭腔:“这衣服上面有他跟张真人设的阵法符咒,他临走前还放了蓉儿点血,又加固了些阵法。您就算再嫌弃,也留着护身吧。”
“朕乃真龙天子。”当今眼睛扫过那明显穿过的道袍,面颊带着抹红:“这些鬼神东西又岂会信。”
“还有我哥炼出来的毒、药……还有火、药配方,最新研究出来的!”贾赦气的把衣服往人手里塞:“据说可以定时的。”
当今手蓦地一沉,垂眸望着衣袍,倒有几分不知所措。贾敬这莫名其妙的算“投诚”?
“虽说是因警幻在捣乱,但更多的还是江南势力重新要洗牌,这最后也许会动用到军队,到时候……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老现在军中势力也没全部掌握,要不然我家老太太当初也不会靠忽悠我爹留有两家军中人脉名单,闹得众人对贾家另眼相看。这杀鸡儆猴总得有武器。”贾赦说完,哼哼唧唧的加了一句:“皇上,您放心,等我努力赚够了獬豸币,咱才不要这地、雷手、榴、弹呢,全他娘的换军舰航母,机甲超人!”
仇己气噎:“你当颜妹也要打打草稿再吹牛啊?看看皇帝脸色,你别没眼色的打扰了,行不行?”
贾赦抬眸望了眼当今,发觉当今视线望着道袍,低垂的眉睫将耀眼如星辰的瞳仁遮掩,无法看清神色,但那有几分抖动的身躯也能说明问题-皇帝被感动了。
贾赦想想,感觉自己也要被忽然奋斗起来的敬哥感动了。
秉承着信敬哥有肉吃的道理,贾赦迈着小碎步往后退了好几步,感觉自己安全了,才轻声道:“虽然敬哥跟你打赌赌气的成分大一点,但总感觉他不会没事逗你玩,呃……”
贾赦轻拍了一下嘴:“不会忽然提及子女与家眷,你上个心?”
说完,贾赦若脚踩风火轮,一个错眼便跑了出去。
当今神色一敛,闭眼:“尔等且先退下,让我静静。”
王全俯首无声弯腰之后,敛声屏息,带着人离开。待走出院子,就见贾赦双手扒在垂花门,一脸懊悔。
“贾大人,夜深露重,您也早些休憩,这些日子可劳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