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扫见夸他长得跟好的弹幕,贾赦斜睨眼贾政,袖子一甩,毫不客气道:“老二,你不妨换个思路想想,简在帝心又有何用?人家还不是要十年寒苦读,哪像你父亲一道奏折,就轻轻松松碾压了翰林院成百的庶吉士,当个五品员外郎呢?”
贾政当即面色铁青,手颤抖的指着贾赦,“你……你……”
“你这个孽子,还不快给政儿赔礼道歉!”贾史氏一拍桌案,怒喝道:“你自己不成器,难不成还怨政儿上进不成?”
“当然不怨了,我恨不得老二上进,封侯拜相的,到时候我这个当哥的也面上有光。”边说,贾赦伸手轻轻的指指自己的脸,一脸真诚的对贾政道:“贾大人,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还特真切的盼望你好。”
贾政一噎。
还未等他组织好词句,便听贾赦道一句告辞便飞快的转身离开。
“太太,这……”贾政见状,视线转向贾史氏,面上满是担忧无奈之色:“大哥,近日行事愈发出恭了。哎,这年底正是人际往来之时,如今又正值……”消声指指皇宫所在,贾政继续道:“白热化阶段。虽然不会危及贾家,但看看妹夫都把唯一的子嗣送了过来,也该知晓凶险。可他……”
话语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贾政垂眸收敛面上的笃定之色。他说这话让太太训诫贾赦这个无能的大哥,别放他出去在关键时刻给他惹麻烦是其一,其二,多次提及妹夫林如海,也是知晓外甥女林黛玉进府,是林如海向他们贾家低头寻求庇佑之际,正好可以借此提提帮他这个二舅兄活动活动,可这要求得由太太去信给人提。
他自己动笔,则显得自己比较有官瘾。
闻言,贾史氏便懂了贾政背后之意,但挑挑眉,手指指窗外飘落的雪花,道:“老二,你跟敏儿都是我的心头肉,但说句心里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为娘心里第一重要的还是你。”
这话他懂,可是这动作……贾政顺着贾史氏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番,依旧不得其解,面露羞愧之色,道:“太太您这意思是?”
“哎……”贾史氏叹口气,“你妹妹没给林家生个儿子啊!若玉儿是男孩,他林如海又如何寒冬腊月的便迫不及待把人送了过来?江南的局势动荡啊,连他自己口口声声玉儿体弱都全然忘记了。”
身为一个男人,贾政对此别无看法。
他林如海若是熬过这一关,等他的定然是封侯拜相入内阁为阁老,到时候何愁没有美娇娘?就算熬不过去,说句难听的话,局势再紧张,也管不了天黑后床笫之私,屋子里又不是没有伺候。
眼角余光扫见贾政漫不经心模样,贾史氏心中叹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错。
趁着两当爹的还没反应过来,把两个玉儿凑成对,也全了昔年仙子的托梦。
“你既然知晓这一点也好。林如海送孤女进京看似求庇佑,但也别忘了女儿家家的,终究不如男。他日后心狠点,反悔易如反掌。”贾史氏眼眸中划过一道锐光,压低了声音,悄然道:“更别忘记贾家如今是谁的棋子!”
想起自己女儿传递过来的好消息,贾政谨慎的点点头,“多谢太太提醒。”
“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静待元春……”贾史氏压低了声音悄然与贾政密谋着,这边贾赦也跟仇己密谋,或者更为确切的是在自言自语。
“我现在要是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儿的告诉琏儿,那也没有用,我们两个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如万事先等我大孙子出来了再说!”贾赦托着腮,美滋滋念叨:“大胖孙子。”
被贾赦叨叨烦了,仇己没好气反问道:“万一在你孙子还没出生就被抄家了呢?”
贾赦:“这不是还没死吗?”
仇己:“…………”
“贾家最坏最坏的处境也有一条命在。有命在就能创造奇迹啊!”贾赦非常乐观道:“我派人在流放路上埋点钱,到时候想怎么打点狱卒都成。”
若是没有经历过后世,乐观过头的思维被现实重新粉碎重塑,仇己觉得这个点子实在棒极了。沿途寻人开家小店,财源滚滚。
但是现在……这种傻白甜的蠢货真想掐死。
贾赦见仇己又不说话了,便继续自我畅想着:“最近年底了,我去买个官当当,正好一箭三雕。”
竖起手指,贾赦一点一点分说道:“一来,当官就可以判案,鸡毛蒜皮的小案也是钱。大老爷挺喜欢听人夸奖的;二来,有个正当的借口可以离开荣国府,让琏儿媳妇能安全生个大胖小子;三来,在流放中转的小县当官,收拢些人手,可以藏银子。”
第5章 出师不利
贾赦想得挺美,然而也就是想想。
他大老爷虽是个虚爵,但头顶有爵帽在,出趟京城都得进吏部告知一声,免得在外仗势欺人,更何谈要买官。即使当个七品县太爷,呵呵,谁家上峰愿意手底下来这么一号人物?
“赦大老爷,这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庙小容不下啊!您另请高明吧!”
“你再考虑考虑?”贾赦不信邪,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老章,咱们之间就不玩虚的了吧?”
眼前这人乃吏部侍郎章长恭,一手楷书得帝王赞誉外便善溜须拍马,热衷人情往来,是近十年进士中升迁第二快的。他跟这位读书人认识,还交情匪浅,不过因他算半个伯乐,买了把人画的扇子,从而帮助了一落魄贫寒子弟请得起大夫,交得起房租,买得了衣服,参加了诗会雅宴。
眼扫过银票的数额,又见人面上露不耐之色,章长恭收敛了谄媚逢迎的面目,幽幽打量了眼贾赦,眼眸露出一抹异色,面色也跟着来回变幻,最终长长叹息一声,眼睛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银票,咬牙道:“赦大老爷,不是我章某忽然间高风亮节了,而是你想当官的时机不对,现虽说当今下令起复旧员,但……”特意压低了嗓音,章长恭悄声道:“贾家,当今不喜。”
贾赦闻言如丧考批,耷拉着脑袋把银票往前一推:“老章,我们相熟也多年了。你这爱钱如命的性子,如今居然能咬牙拒绝,真的只能说明某位厉害了。”
章长恭见人可怜巴巴的模样,轻笑一声将银票推回,抿口茶,道:“你这好逸恶劳的性子如今却想着做官,也只能说明要变天了。我得趁早抽身。”这些年虽算不得贪赃枉法,可常年河边走,也怕沾到脚。到时候,他这个没靠山的小喽啰,便成了替死鬼。
“这政务如何,你比我应该清楚。”贾赦捏着被推回的银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人许久,见人面不改色,确定无回旋的可能,直接塞回荷包,又拎起酒壶,招待人好好喝上一杯:“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喝酒。”
贾赦一杯接一杯,跟人取经讨教儿女之事,绝口不提先前买官想法。如此一来,章长恭回想着往日种种,对这纨绔伯乐倒有了几分同情,到最后喝得尽兴,离开之际,悄然在贾赦耳畔道了一句。
贾赦闻言,下意识愕然:“贾雨村是谁?”
“令弟通过贾家关系帮人谋了个复职候缺,其人到吏部之时,我见过一面。”章长恭轻蔑一笑:“赦大老爷,我是个真小人,而他嘛,大抵有奶便是娘!您不管如何,礼法上你还是贾家的家主。”
贾赦:“…………”
贾赦捂脸,他好像才看过原著小说。这贾雨村真不是什么好人。这般一想,贾赦忍不住伸起大拇指:“老章,你好眼力!”
章长恭不明所以,直接袖子一甩离开。
目送了人远去,证明断了一条买官路,贾赦也不恼。反正现在贾家都能帮个外八路还有前科的贾雨村谋个职,还补应天府的缺。轮到他这个家主自己,当个官还不简简单单?
只不过……贾赦挠挠头,他想先斩后奏罢了。潜意识的不想太太知晓,怕人会阻拦。
但老章说得也是真的,即使《红楼》最后坑了,但也能揣摩出他的下场---没家主之实,却要担家主之责。
好不开心!
贾赦心情抑郁,来到了琉璃街,开了直播炫耀起了买买买古董的日常,待最后还神秘兮兮一笑,做了个预告---明天带你们去看集审判权,司法权,行政权三权一体的……
“萝卜丝?卜丝?boss?”贾赦大着舌头,调整自己的语音语调,并哀怨道:“真不知道你们为何那么喜欢用番邦语言。这个太难学了。”
“大老爷!竟然!不是!学渣渣!”
“曹雪芹,大老爷是不是人设错了?”
“观光旅游团走起,皇宫一日游!”
“嘀嗒,学生卡(づ ̄3 ̄)づ╭~”
“这曹大大的设立的背景,勋贵念个远古英语也没啥吧?”
“考据党何在?”
“…………”
看着一瞬间五花八门的弹幕,贾赦捏捏不存在的胡子,眯着眼带着胜利品回了家,开始满屋子找仇己,炫耀自己得人羡慕,又道了自己的打算。
“仇己,仇大爷,出来说个话啊!”贾赦说完不见回复,忍了许久,待眼皮上下迫不及待的想黏合在一起,忍不住出声道:“连送子天王都有关机重启功能,还能保护一些我的*。你呢?冷不防的就窜出来,一句招呼都不打。现在!”
贾赦咬重音:“我现在要脱、光、光睡觉啊,你不会还在屋子里飘着吧?”
尚在飘着的仇己:“…………”
贾赦左右看看上下瞄瞄,依旧不见鬼影,叹口气,飞快钻进被窝,盖的严严实实。
仇己看着贾赦像个蚕蛹一样,然后上下蠕动,没一会儿从四角踹出衣物,看起来像黄花大闺女一般,贞、洁极了。
没想到几十年不见,重新再看自己,竟然恍若陌生人。
贾赦丝毫不知仇己的纠结,紧紧的拉着被子,不知不觉的睡去。翌日,一大早的请来,贾赦本掀开锦被,但一想起神龙不见尾的仇己,又委委屈屈的自己伸手将衣物掏进被窝,慢慢穿好出来。
“回来再跟你计较!”贾赦默默叫嚣道,然后开了直播,开启了皇宫一日游。
第6章 皇宫之旅
常言道:“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作为一只逢十要起的比鸡还早的大懒虫,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时节,贾赦手抱着汤婆子,坐在烧满炭火暖洋洋的马车内,打着哈欠手撩起窗帘一角,指着外边的被浓雾笼罩,一盏盏灯笼里随着寒风摇摆不停,微微透着些明亮的灯火,唏嘘道:“大朝会,这些五品以下的小官也要来参加,他们没资格进待漏院,只能在御街上的小店里吃个饭,取暖,要被这些背后要靠山的店家宰一顿,吃的跟猪食一样不算,当然最惨的还是要在殿外吹冷风!”
直播间的观众只瞧个白雾茫茫的残影,便见贾赦飞快的放下帘子,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凑在火炉前取暖,仰着自己先前被风吹冻的老脸对准屏幕:“冻死我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看着我冷,也不安慰也不给花,太讨厌了!”
观众:“…………”
原本正想发弹幕的星网观众们都懵逼了,大老爷这是深谙网红套路啊!卖萌卖的如此浑然天成,就是可惜--
“脸有点残!大老爷要早睡早起,好好保养(づ ̄3 ̄)づ╭~”
“大老爷要换个发型!”
“花*9999”
“23333已加入表情包!”
“每天10000步,遇见更美好的自己\(^o^)/”
“六味地黄丸,您值得拥有,亲!”
“…………”
见唰唰唰增加的鲜花,还有快把自己脸挡住的弹幕,贾赦觉得自己身上暖和了不少,用了餐点之后,优哉游哉的在坊巷下了马车,披上狐裘,进了待漏院。
待漏院,循前朝旧制,设南门以右,意在体恤百官,避风雨。
“能坐在这里面喝茶的不是老狐狸就是简在帝心的。”贾赦在心里默默的介绍道,而后脑袋逡巡了一圈,自顾找了个“软柿子”,径直走过去,抱着汤婆子,下巴稍稍一抬,示意人起来让位。
“软柿子”见状,眼中略过一抹诧异之色,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迎了过来,戏虐问道:“赦叔,您今日不请假?”
“下次请。”贾赦理所当然的坐下之后,又悄声道一句:“当然,还有我们这种纨绔子弟!生来含金汤勺的。”
“好羡慕投胎技能满点的!”
“这算职场凌1霸事件不?”
“有没有学霸来解释一下那个看起来一夜没睡的为什么要让座?尊老爱幼吗?”
“没听人家叫叔吗?远古时代很讲究辈分!”
“如果依照《红楼梦》眼前这人大概就是贾珍?”
“渣,比大老爷还渣的渣渣!臭鸡蛋*11!”
“臭鸡蛋*23333!”
“哈哈哈,大老爷不哭,我给你献花,看久了感觉就渣萌渣萌的。”
“…………”
看着屏幕里一个个生动形象砸过来的臭鸡蛋,贾赦感觉自己满身恶臭,瞬间带着悲愤的目光瞪了眼贾珍。
都怪这个大侄子!
贾珍不明所以,一脸无辜的看了眼贾赦,压低了声音,问:“赦叔,您又不开心,晚上去如意苑?据说新来了两个胡姬。”
“不了,我想静静。”贾赦带着嫌弃推开贾珍,一脸凝重道:“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贾珍:“……”
自己好言好语相劝,没想到竟然得到如此回答,贾珍大爷脾气也上来,自顾转身离开,寻了几个相熟的世交好友一起相约如意苑。
看着跟贾珍凑在一起交谈的几个爵爷,贾赦手不自觉的摸把自己的脖颈,目光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升起的朝阳。那朝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高升,迅速而又猛烈的击溃黎明前的黑雾,洒下万丈金芒,照亮大地。
似在说明一个简单而浅显的道理。
天无双日,国无二君。
他们这帮秋后蚂蚱,要死了!
被自己这般深刻的反省给感动到的贾赦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汤婆子,回想着看到的书籍,计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富贵日子。
贾家是上皇一派,这点毋庸置疑。
德祐三十八年八月二十二,仁帝下诏立继后之子顾谨为新帝,自己退位为太上皇,对外缘由是中秋事变,气急攻心,病重,立新帝以稳定朝纲。
实情嘛……
贾赦挠挠头,他也不知道。中秋事变,他爹救驾身受重伤,贾家便乱做了一团。待八月二十日药石无效,父亡,贾家宛若失了定海神针,魑魅魍魉一起冒了出来,乱做一锅。等他家主名分定下,贾政随着太太住进荣禧堂,看似兄弟各有所得,休战之后,猛然回首,这外边世界早已变天--一朝天子一朝臣。
还没等算出个所以然来,听到哕哕銮声传来,贾赦深呼吸一口气。上皇活一日,贾家便相当有一块免死金牌,与此同此,贾家也不可能投靠新皇。虽不知上皇为何让位,但父子两不合,这点有眼色的都知晓。为官之道最忌讳墙头草。
不过可以直播啊!哈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皇帝也要在他的“戏台子”里登台!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好、厉、害!
贾赦雀跃,内心狂呼:“快快快,萝卜丝来了,呸,三位一体来了!皇帝来了,快撒花快给钱快快快快快!”
很入戏的戏班主神情激动,也带动了观众的情绪,瞬间响应号召。
“投完币后老子才发现自己少钱了!”
“+终端号!没见过像大老爷这般不做作的,求票求的如此正气!”
“古代皇帝长什么样啊?远古博物馆里有个麻子康和朱八八的,都好丑啊!”
“其实我比较想看后宫美男三千!”
“自带权势滤镜!怎么都帅吧!”
“能眼瞎收贾家女的,肯定也是个三等残废!丑男*、丝!”
“…………”
众多弹幕在眼前一闪而过,贾赦瞅着那巨大刷屏的“丑男”字样,嘴角瞥了瞥,虽然他是上皇党,但扪心自问,当今论脸,还真是倾国倾城那种级别的。
三呼万岁后,贾赦起身特意站直了腰板,冒着不大敬的罪状,偷偷抬眸扫了一眼皇帝,当即觉得自己视力跟孙大圣一样,有了火眼金睛,把龙颜从上到下不放过一分一毫瞧了个仔仔细细,连细微的毛孔都没有错过。
不管看几遍,当今依旧美美美。
绝美精致的面庞非但没显一分女气,反而那傲然笔直的脊背,端正若佛龛神像纹丝不动的坐姿,有种悲天悯人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