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沉着脸，没有做声。
“所以，这个真的商品，是不会使人用后产生过敏现象？”
“不，并不是说真的商品就不会让人过敏。还是要看个人体质的不同，但是香肤露是一款比较温和的产品，里面的各种原料也都不含刺激性物质，而我看那病人的情况，应该不仅仅是过敏那么简单，可以说是要‘烂脸’了。”男人大致上也了解了事情的经由。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客买回去了香肤露，却过敏长脓包，明明知道秦启供货有问题，私下在生产一大批假的香肤露偷偷送进商店里面去卖，却没想到最后检测出来，顾客手里的那瓶香肤露是真的？
乔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黑线，什么都理不清了。
“我知道了。”就在乔越感到晕头转向的时候，周渊却突然甩下这么一句，对男人说：“辛苦了。”
“只要你别把你店里所有商品送来我一个一个检测，我就不辛苦。”男人未雨绸缪道。
一个一个检测，有这个必要吗？乔越很想问。
“放心，不会。”说完，周渊便转身走了，乔越一头雾水地跟上。
只有他们两人了，乔越才不耻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一开始就错怪了秦启？”
乔越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用了‘我们’这两个字，把自己跟周渊自动归到一起。
周渊自然是发现了，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见周渊不急不缓，自己却心急如焚，更是上火地催促：“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商行的声誉，如果不弄清楚，很可能商行就此完了。”
“我知道。”见乔越如此为商行着急，周渊才好心地没有打算他的脑洞大开：“现在去那几名顾客家里。”
“啊？哦。”既然产品没有问题，那客人怎么会用了之后产生过敏长脓包的情况，这的确需要见过顾客之后才能更清楚：“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过多插手，会惹人闲话，周渊也不会高兴。
“你想这么快推卸责任？”周渊听到乔越的话，停下来横了他一眼。
“谁说我推卸责任？”
“那就跟上。”周渊这句话，霸气侧漏，乔越掂量了一下，便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没更，今天多更些……
第65章 那个喜当爹的世界（十）
第一位发生‘烂脸’的顾客, 住在一个破旧的胡同弄里。
乔越刚下车，就被迎面泼下一盆污水, 幸好他反应快, 往旁边躲了躲，水只溅到他脚边, 湿了裤脚, 总比淋成落汤鸡强。
抬起头，看看是谁那么缺德, 却早已没了人影，只有花白斑驳的墙壁和紧闭的窗户。
周渊从另一边绕过来，提起乔越的裤腿：“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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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家换衣服。”那倒下来的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过的，有股难闻的气味。
“不行, 既然来了, 就不要再麻烦来回了, 我没事。”乔越抓着周渊的胳膊，摇摇头坚定地说。
见乔越坚持, 周渊又问了遍：“你确定？”
“对。”
“好吧。”周渊转身走进胡同里，身后跟着乔越, 还有出事店铺的店长, 也就是上次来商行找周渊的男人。
“我们已经跟那位女客人承诺，让她尽管去看医生, 医药费我们会报销。”男人在身后喋喋不休道。
周渊全程都没有说话，男人像是自言自语没人答腔，过了一会儿, 便也识趣地闭嘴。
只在前头带路，一会儿提醒周渊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会儿让周渊小心地表不平的水洼。乔越只觉得有些无语，他是把周渊当成巨婴了吗？
一直快走到胡同尽头，才出现一幢外墙已经剥落不堪的小高楼，走上拐角处的楼梯，张恒介绍道：“这里原来是一个地产商买下的地皮，刚买下不久，那地产商就染了重病死了。他们那些外来户，非常注重风水这一说，认为这里风水不好，便贱价买给了这里一个地头蛇。地头蛇随便造了些房子出租，质量相当差，用的都是别人旧房子拆下来的用料。要在这里住，什么时候来阵风，把房子刮倒也不足为奇啊。”
听着张恒絮絮叨叨着，不知觉走到三楼最里边的一间小房子处。
这里，每一层楼都有许多间房子，用简单的木门隔开。
乔越心里有个疑惑，东瀛香肤露作为进口货，使用功效比国产货好许多倍，但价格也是摆在那里的。平常人都要咬咬牙买一瓶，作为一个住在这里的人，要买一瓶香肤露，未免太勉强了些。
正怀疑间，张恒已经叩响了那道门。
门内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来了。”
没过一会儿，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一双眼从缝里看出来。非常平凡的一双眼，眼泡浮肿，眼皮子下的黑眼圈很重，见到张恒，应是认出他来，将门又打开了些。
“张经理。”女人的脸彻底露出来，平淡无奇的脸上确实有几个可怖的脓包，红红的一片一片，让整张脸变得愈加惨不忍睹。
当女人见到张恒身后跟着的周渊里，眼眸一闪，脸上带着几分羞怯，话也说不利索：“你们先做，我去倒茶。”
乔越自然是注意到女人在周渊身上停留的目光，心下立马不悦地抿了抿嘴。女人房间内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衣柜，用帘子隔开里面还有一个小间，应当是厨房。
张恒见女人的桌子有些脏旧，不知道该不该招呼周渊坐下，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忍心坐下。
女人掀开帘子，从厨房间里端出三杯水，脸上还戴了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请……请用。”女人将水杯放在桌子上，便局促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王小姐。”
“是……是。”女人似被吓了一跳，连忙答应。
“请问你现在的病情有好转吗？”周渊礼貌地问道。
“……好，好些了。”
乔越有预感，现在这女人就是痛得死去活来也绝对会在周渊面前逞强。
“那就好，你放心，既然你是用了我们的产品产生过敏现象，我们一定不会推卸责任，负责到底。”周渊淡漠地看着娇羞低头的女人。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周渊的话，反而是顿了几秒后，轻弱地开口：“请问……你是……”
“哦，这是我们公司的周总。”张恒连忙介绍，顺带着介绍乔越：“这是乔经理。”
“周总，你们是大公司，一定是说一不二，信守承诺的。你也看到了，我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去你们店里买一瓶香肤露，得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多久，结果呢，我千辛万苦买回来的东西，居然反过来让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女人越说越激动，红了眼眶。
“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也非常关心你的情况，不然，周总也不会亲自来探望你了。”乔越也用上了怀柔政策。
听到乔越的话，女人又忍不住往周渊那里瞥去，乔越刻意上前一步，将周渊挡在身后。可他忘记了他比周渊矮，就算他挡住了周渊的身体也挡不住他那张脸。
而从周渊的视线稍稍往下一瞥，就看到眼前人黑色的发旋。
伸出大手，拍在眼前人的头顶上，将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推：“挡到了。”
听到这话，乔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女人对周渊有想法难道他没看出来？还巴巴地往上凑，是几个意思啊？
要是现在周渊能听到他的心理活动，一准黑脸，谁巴巴地往上凑了？
“既然你们今天到这里来，肯定是已经想好了，要给我一个说法了吧，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那我们就直说了。”乔越扬了扬下巴：“我们已经将你手里的商品送去检测，证实我们的商品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不可能！”女人惊讶地睁大眼，浮肿的眼泡看起来也没有大多少：“如果你们的商品没有问题，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产品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件产品作用在人身上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主要还是看各人的体质。也许你的皮肤对于香肤露而言天然过敏呢？”
“不，这绝对不可能，分明就是你们的产品有问题。一定是你们偷换了我给你们的香肤露——”
“王小姐。”周渊打断她的话：“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员工，只是从你这里取走了一部分样品，剩下的大部分商品，还在你手里，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继续去检测。当然，检测的费用，请恕我们公司不会承担。”
“你……你们……好啊，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我这样弱小的小老百姓。你们的产品就是有问题！”
“你为何笃定我们的商品有问题？”乔越有预感，这女人是知道香肤露有问题才去买的。
女人被问得一愣，过了半响，才喏喏道：“那天，我去你们店里，正好碰到店员在进货。我亲口听到有一个人问另外一个男人，这次的货没问题吧？然后那个男人回答，该有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不知道身后的周渊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乔越是气得脑门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完完全全被秦启利用，让他下了一盘瞒天过海的棋。
“所以，你是明知道我们那次进的商品有问题，却还坚持买了？”周渊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更是轻易抓出了女人话间的语病。
“我……”女人一时语塞。
“虽然你买的香肤露确实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公司的确有些事情需要调查清楚。如果你能够如实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会放弃起诉你欺诈勒索罪。”周渊步步紧逼。
女人的眼神松动闪烁：“你们要起诉我？”
“不错，我们出售给你的产品没有问题，你却发生如此严重的皮肤情况，是我们在皮肤过敏的前提下所超出了范围。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意图欺诈勒索我们公司。”
“这……我没有骗人，我真的没有骗人啊。”女人着急地说。
“你有没有骗人，不妨将你知道的事情先告诉我们，我们再来评断。”这一会儿工夫，乔越也慢慢冷静下来，跟上了周渊的思路。
“好。”女人点点头：“我……我什么都说。其实那天，我去你们店里，本来就没想着买什么香肤露，像我这样的，一个月都赚不上买香肤露一半的钱，那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了。但是当我在门口听到进货员的对话，我知道你们这一批香肤露肯定有问题。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如果我买了有问题的香肤露以后，脸出了问题，你们肯定需要负责，还要赔偿我一大笔钱。”
“于是第二天，我就去你了你们店里，拿出我所有的余钱，买了一瓶香肤露。但我买来以后，发现真的很好用，第二天早上醒来脸上又滑又嫩，却一直没有其他情况出现。”
“当然没有情况出现了，你用的是真的！”乔越没想到，女人确实是打了敲诈的心思来的。
“后来，我就想，反正这个香肤露肯定是假的，既然它让我的脸没问题，我就自己把脸弄出点问题，反口说你们的香肤露质量有问题好了。”女人又羞又怕，说出的话也是磕磕绊绊，如蚊子般轻小。
张恒静静听完女人的陈述，气得跳脚：“我们的商品怎么会有问题，分明就是你心怀不轨，到了现在还在污蔑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写完，小包子神助攻就上线了
第66章 那个喜当爹的世界（十一）
女人吓得往后拼命缩肩膀：“我没有说谎, 我说的都是真的！”
“胡说，你分明是计划好了敲诈我们, 现在你的诡计被揭穿, 就换了副说辞，把脏水泼到我们自己身上来, 你还要不要脸了！”张恒激动得光秃的头顶都冒出红光。
“我……我真的没有胡说啊……”女人急的眼泪掉下来。
周渊略微抬手, 制止了暴跳的张恒，对女人说道：“如果你想证明你没有说谎的话, 只能指认那天你看到的那两名进货员。”
女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当然，他们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至于你的脸……”
“我不看了不看了，过几天就好了。”女人哪里还想着能去医院看，只能自认倒霉, 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 女人的脸总是最重要的, 你看脸的费用，我们公司还是会承担。”周渊淡然道。
“周总, 凭什么——”
周渊打断张恒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好好养病, 如果有需要, 我们会有人来找你，希望你配合。”
女人当即感激涕零, 自然什么都答应下来：“好的，您放心。”
走出胡同之后，乔越忽然明白了周渊的用意, 既然秦启将假的香肤露投入店里，那么肯定会有人买到这些假的产品。之前张恒就说了，后面有陆续出现几个皮肤过敏的顾客，只是这个姓王的女人最为严重，快达到毁容的程度了，而其他人只是普通的皮肤发红。
她们当中，肯定是有人买到了假的香肤露。
如此，如果那个女人能够指认知情的进货员，作为人证抓出秦启，那么让秦启认罪的把握就更大了。
乔越一边沉思一边跟着周渊走，发觉周渊这盘棋下得也很深啊，舍弃蝇头小利而拔出最大的毒瘤。
察觉到乔越距离自己有些远了，周渊停下脚步，不动神色地等乔越走近，再往前走。
坐上车，乔越才将他一路思索得出的结果跟周渊说了：“报警吧。”
周渊没有说话。
乔越顾自往下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秦启的母亲所在纺织厂是个造假货的窝点，跟秦启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再有那个女人的口供，一定可以把秦启绳之以法。当然……”乔越咽了咽口水：“我也做错了事情，我愿意付出我应该付的代价。”
周渊这才扭头看乔越，他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心里慎之又慎地想过了，否则不会添上后面的这句话。
“如果秦启进去了，你肯定是要被他连坐的。”周渊淡淡开口。
“我知道。”之前秦启在他办公室的气急败坏，让他看清楚，秦启绝对有末路之徒的狠厉。但那又如何，他乔越，也是能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他一定要为之前的糊涂事付出代价的话，他也要拉着秦启一起。
过了许久，周渊才开口道：“我不会让你被连坐。”
乔越理解成周渊不会报警的意思，当下就急了：“我没事的，只要我矢口否认，最多只能算工作失职，其他事情并不知晓，能有多少罪？”
“可你收了秦启的支票。”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支票时这个用意啊！”乔越愣了愣，想起来：“话说那支票我好想交给你了啊。”
“好吧。”周渊一副戏弄成功的表情：“鉴于你自觉将证物上交，我自然能保你无事。”
什么嘛，到头来，周渊心里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乔越不满地轻声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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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郊区某纺织厂。
秦启神色不耐地轻轻敲门，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应门。
“怎么这么久？”见到开门的秦母，秦启烦躁地扔掉手中的烟蒂。
“阿启。”秦母欲言又止。
“先进去再说。”秦启见秦母似乎有话要说，警惕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母跟在身后，阿刚从左手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见到秦启，脸色变了变，喏喏道：“启哥。”
“恩。”秦启点点头：“这几天，厂里还好吗？有没有外人进来过？”本来只是照例的问话，却让阿刚和秦母的脸色稍稍变了变。
秦启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有人来过了？是谁？”
“我去倒馊水的时候，房间明明没关上的，可是等我回来，房间门却是关上的。”阿刚犹豫了一下，才将这个情况告诉秦启：“也许并不是有外人来过了，可能只是风不小心把门关上了。”
本来阿刚是不想说的，但秦母坚持有什么动静都告诉秦启，阿刚才不甘不愿地说出来，后面再补上自己的猜测。
“风？”秦启冷哼：“这里没有窗户，哪来的风？”
“这……”阿刚想了想，“也许是我开门的时候，风吹进来把门关上了。”
“你的房门在正门左边，门是朝右开的，难道风还能转弯吗？”秦启气极反笑，冷冷嘲讽：“也就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是谁闯进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