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拿捏着语气,有点想哭:“初,我还没吃呢。”
“那你先上去呗。”狄初手指十分敬业地梳着猫毛,舒服得橘猫眯起眼睛叫了几声。
“我先上去有什么用,又没人煮饭。”祁凌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爱心泛滥后,我就很不被重视?”
“有吗?”狄初看了他一眼,“你有被重视过吗?”
“我……”祁凌噎了半天,最后只得说出一个字,“操。”
狄初没理他,低着头,齐肩的长发遮住半边脸。夜色已深,虫鸣变得格外清晰。
“凌哥。”
“唉。”祁凌没时间赌气,被这软绵绵,又甜又腻的声音给弄得没了怨气。
“我觉得自己跟它挺像的,当初父母去世,我不也一瞬间成了流浪者吗。后来是你在一片慌乱中,捡到了我。你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很特别。你说以后有你陪我,最后给了我一个家。”狄初揉着橘猫的耳朵,头也不抬。
祁凌心软得一塌糊涂,伸出手把狄初揽进怀里:“别这么说,应该是,两个流浪汉遇到了一起。然后……嗯,凑吧凑吧过日子。”
“哎,你这人。”狄初抬头看了他一眼,祁凌瞬间捕捉到他眼底的水光,“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语文还能不能考及格了?”
“我这叫朴实无华!现在最流行的路数,”祁凌得意地抬抬下巴,然后话锋一转“要不然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狄初一愣,表情错愕。他确实没想过在家里养宠物,且不说三餐,宠物也需要陪伴,经常主人不在家,能把自己给憋出抑郁症来。
“不合适吧,”狄初说,“谁来照顾?”
“没什么不合适,只有想不想。”祁凌顺手抱起橘猫,也不嫌脏,“反正,捡你一个是捡,捡它一个也是捡。谁让我这么善良博爱温柔无敌。”
狄初看着他没说话,盯得祁凌有些不自在。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
祁凌有些绷不住:“哎,宝贝儿,你要是不……”
狄初忽然笑了,伸手牵住祁凌空出的手:“走吧,跟我回家。”
要说谁对橘猫最感兴趣,不是狄初也不是祁凌,而是祁迟。
当晚给橘猫洗完澡吹干,真实模样显山露水后,就连祁凌也眯了下眼睛:长得真他妈俊!
再加上三人十分流氓地“检查”一番,最后鉴定——是个公的。
这话音还没落,祁凌提出有空带它做阉割,狄初和祁迟捂了下自己的裤裆,表示——你无情你冷酷!
“喂,”祁凌哭笑不得,“话不是这么说,以后出去乱搞别人怎么办啊?!”
雄性都是很容易管不住裤裆的东西啊!
祁迟把橘猫抱在怀里叹口气:“你遇上我哥这个大魔头,只能牺牲一下后半辈子的幸福了。”
至于阉割后,为什么橘猫见到祁凌就叫,很不给面子地甩尾巴,并且时常在狄初面前争宠。
谁知道呢。自作孽吧。
对了,经三个取名字废一致投票,橘猫有了响亮的名号:敌敌畏。
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谁知道呢。傻逼吧。
小日子在过,时间在走。翻过阳春三月,看到了人间四月天。
剩下两个多月,除开假日不到六十天。
高三复习在逐渐回暖的天气里又从倦怠期爬了出来,初中也进入白热化。
如今家里有两大学神坐镇,祁凌每天过得胆颤心惊,大气不敢出。
惹谁谁撕逼。
况且不能影响别人心情是不是。
祁凌倒是闲了下来,终于有时间反思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学习生涯。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似乎自己惆怅的从来都不是好好学习。
当然,小学五年级懂事以前,自己的梦想仍旧与科学家国家主席脱不了干系。
后来很多事偏离了轨道,别人学习,自己永远在“玩”。可好歹玩出了名堂,至少不是瞎搞。每人想走的路不同,祁凌从来没有后悔。
要说有什么遗憾,还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与父母沟通太少。虽然祁正雄和高春丽都是开明的父母,可那么多年缺失的关爱与陪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别人越忙,自己越闲。因为放弃参加高考,祁凌连书都懒得翻。自动将课桌清空,桌斗里全是牛奶水果面包等加餐品。
为狄初做好了一切准备。
狄初对祁凌越发放任的态度选择忽视,毕竟对方成年了,做事再没点B数,那谁也管不了。另一方面狄初自认为没有太多权利干涉对方的决定,谈恋爱又不是搞人生监控。
谁还不能有点自由了咋滴。
更何况,无论是谈恋爱还是过日子,永远不能打着爱的名义去约束别人。
这样的爱,太低级。
祁凌带着Crush乐队最终把汪晨子布置的曲目做好传了回去,汪晨子听后十分激动,表示希望祁凌赶紧回N市。六月末有一场小型音乐会,颇受圈内人重视,想引见Crush乐队。
这当然是个顶天的好消息,不仅对于祁凌,对于整个乐队未来的发展都有裨益。
祁凌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狄初时,后者愣了两秒,接着由衷地笑着说:“那我得先找你要签名,以后红了您还认识我吗?”
“扯淡,”祁凌抱着狄初在床上一通乱摸,摸得两人擦枪走火,“请问狄作家以后出书了能送我一本吗?”
狄初感觉后面被人鲁莽入侵,搞得跟打仗似的慌慌张张:“要做你他妈就闭嘴!”
祁凌从善如流地没了声儿,开始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有多爱身下这个人。
时间再往后拉,敌敌畏很快融入三人的生活。
温如水在周末也到祁家复习,四人围坐在餐桌前,三人认真复习看书写作业,一人负责貌美如花(误)。
祁凌负责打杂。
祁迟时不时与温如水低声讨论习题,事实证明在初中这样不分文理的情况下,温姑娘学习理科确实没有祁迟厉害。
祁凌坐在他俩对面,常会偷瞄祁迟。然后在心底默默感叹时间这东西,真的经不起推敲。当年祁迟被送来的时候,泥猴子一个,有时又像条软塌塌的小狗。
一转眼,祁迟也快成为一名有担当的青少年了。长手长脚地端坐在那里,给温如水讲题,逻辑有条不紊,语速始适中。
祁凌从祁迟的举手投足间,认定果然是亲弟弟,真帅。
四人复习完,偶尔祁凌还会自信心爆棚地给他们弹几首曲子。温如水第一次见识祁凌琴技,着实吓了一跳。
祁迟不服,赶紧把他哥推开,自己走到钢琴边弹了首肖邦。
温如水毫不吝啬地夸了几句,祁迟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狄初把祁凌拉去四手联弹,经典的《The First Movement》响起时,温如水承认自己是有点羡慕。
羡慕她哥哥在最好的年纪,遇上最好的人。
而自己呢,温如水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祁迟,没想到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祁迟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接着干了一件这么久以来,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儿——祁迟偷偷拉了一下温如水的手。
祁迟在温如水耳边低声说:“水水,等我三年。很快,就三年。”
温如水蓦地笑起来,杏仁糖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甜腻的味道。
要说这是什么感觉,应当是初恋。
温如水想,哥哥遇上凌哥是一件幸事,自己遇上祁迟,又何其不幸运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好的生活就是现在。心里总会放着一个人,这人能让你做出意想不到的改变。
狄初遇到祁凌,所以他褪下全身烦躁的刺;反之,祁凌也为狄初活成了绕指柔。祁迟遇到温如水,终于明白了想给一个姑娘一个家的感受,所以把她揣在最柔软的角落;反之,温如水想,人一辈子很难遇到一个心动的人,这次抓不住,下次很可能就没了。
这个人走过山涧河川,风朗明媚。
这个人或许很平凡,但总能让你一想起来,就像什么修饰语都忘了。
最后只是轻轻一笑,跟别人说
——我愿意等。
——他/她啊,挺好。
四月末,春意阑珊。
大片大片的春花凋谢,有那么点无限残红着地飞,溪头烟树翠相围的意思。
这天,狄初坐在教室,一面与程司从开玩笑,一面接过祁凌递来的水果。手机震动几下,亮得不太合时宜。
狄初低头看了一眼,“如水”两字出现得更不对劲。
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不安:“如水……”
手机那边没有哭声,甚至感觉没有呼吸。狄初深觉后背一麻,冷汗霎时扑了出来。
良久,那头才像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哥,奶奶,晕倒了……”
狄初侧过头看了祁凌一眼,脸上有些茫然。
这个场景有些许相似,祁凌还没从脑海里扒拉出记忆的碎片。
狄初没有臆想中那样“噌”地站起来,相反特别慢。不慌,不能慌。狄初想,如果他都慌了,如水怎么办,奶奶怎么办。
狄初冷静地打着电话:“如水,你们现在在哪里?”
接着用笔在草稿纸上写道:帮我请假,奶奶出事。
祁凌淡定不了,立马站起来拉着狄初就跑,两人把草稿纸扔给了程司从,心如擂鼓地冲下教学楼。
隐约摸到新世界大门的少年,终是迎来了他们生命中,第一个命运的挑战。
再一次急转而下的情势,狄初压根来不及思考。
他曾说,自己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亲人离世。
现在却相当淡定,他想,该来的会来,他不能慌。
此时,黑板左下角还写着孤零零的两个数字,离高考只剩:
42天。
作者有话要说:
① 天黑请闭眼,请狼人睁眼。请狼人寻找自己的狼队友。
上帝说:请狼人开始刀人。
老七一看自己身份:狼人。
嗯,要开始刀人了。
② 那啥,该来的还是来了,之前有觉得虐的地方,那是试试水,总体还是甜。第一刀出鞘,接下来要动真格了。
③ 那啥,不要怕,真的别怕。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嘛,原型那两口子到这个时期时,比我写的惨多了……毕竟奶奶这事儿,是真的。咳咳。
还是那句话,信老七,就看下去。更多精彩在后面,其实想写出两人的心境:从迷茫,挣扎,再到最后豁然的一个路程。真正从一个少年蜕变为青年的过程。
毕竟老七也不喜欢为了虐而虐,那样没意思。
④ 还是不多说了,要追的咱们继续走下去,不过最后肯定是HE。因为虐不了几章,先交个底。
⑤这本文的宗旨不变——带着大家一起成长。
第 84 章
时隔半年多,狄初再一次感受到了生与死的压迫。
他时常在想,生命如此脆弱,在生与死的较量拉锯战中,人到底能做什么。细思极恐的是,好像生与死从不受自己控制。
除人主观求死以外,往往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俗话说,沦落于世,而有的人生,完全就是一连串的沦落。
狄初想起父母离开的时候,因为太突然,所以来不及去看那两张脸。是不是解脱,是不是有些许悔意。
他到现在都没回过味来,父母离世这个重大事件,到底给他的性格与生活轨迹带来了如何毁灭性的影响。
他一开始是认为没有的,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他看过那么多书,合该什么都看得开。
但书上没有告诉他,有的时候,光是活下来就竭尽全力了。
狄初冲出校门时,脸色惨白连校警都忘了制止。祁凌平日与门卫相熟,不得不停下脚步三言两语解释道:“叔叔,抱歉,我朋友他家人出事在医院,回来补假条!”
说完,狄初人已快没影了。祁凌再次提速,心脏堵在嗓子眼,卡得难受。
狄初脑子里乱成粥,奶奶为什么会晕倒,是什么情况造成她晕倒,如水会不会吓到,奶奶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只能不停地跑,风灌进喉道,不冰不凉却宛如一碗烧刀子,浇湿他的天灵盖。除了惊醒,便是火辣。
辣得他有些麻木。
两人赶到医院时,温如水坐在手术室门口,同狄初一样,意外的没哭。
好像所有家庭感缺失的小孩,都异常的坚强。
在面对苦难时,他们有着超于同龄人的冷静和勇气。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线就在那里,不能过了,否则会崩溃掉。
温如水看到狄初时,红得吓人却没泪水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忙慌慌地站起来,本是想走过去,却一下扑进了狄初怀里。
“哥,奶奶,她,手术签字……”
温如水强装的冷静在狄初到来的那一刻终于崩掉了,语无伦次暴露了她不成熟的心态,恐惧,慌张,难过,悲伤,一系列曾经体验过的,没体验过的心情从四肢百骸袭来。
狄初捏了一下她的手,冰凉。
然后从她断断续续的语言中获取信息,奶奶的手术单是由如水签字,只要是户口簿上直系亲属在特定情况下就可以。
费用已经交了,奶奶的存折密码她知道。
温如水处理地很好,已经超乎狄初的想象。他甚至设想过来到医院时会不会是一团糟,幸好没有。奶奶在抢救,温如水只是很害怕。
狄初一边告诉自己要撑住,奶奶没有结束手术,一切都还未知。他一边安慰温如水,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回去休息。
温如水不走,一定要等到结果。
祁凌插不上话,赶紧给祁迟的老师打电话请假,叫祁迟买来住院所需生活用品。
等祁迟赶到医院时,奶奶依旧在手术室。
红灯常亮,人心惶恐。
两名刚成年的高中生,两名初中生,愣是没有一个自乱阵脚。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生活已将他们炼成了一把快要出鞘的剑。他们带着自己的锋芒,千辛万苦走自己的路,不依靠别人,然后不断磨练自己的心脏。
人都有这种时期,被大人保护地滴水不漏。说什么大人小孩,因为是小孩,所以怎样。
狄初不懂,祁凌不懂,包括温如水和祁迟也不太懂。
如果仅仅因为是小孩,所以很多事都可以不必做吗,因为年龄不够,所以很多事都能推卸责任吗?
在该成长的年纪,受到全方位保护,在该担当的年纪,成了缩头乌龟。
这样的成长,真的是有益的吗。
而要说不幸,他们四人总是超乎同龄人的自我照顾能力,也是只有在极缺乏父母关怀的情况下,才能造就的。
祁迟知道需要买些什么,祁凌知道住院需要什么。因为在前十几年父母缺席的日子里,他们哥俩总是在对方生病时,这样互相扶持着一步步走下去。
狄初知道不能慌,温如水知道不能制造麻烦。因为他们享受过父母的零星关爱,又被抛弃,懂得亲人别离会面临更大的痛苦。
既然现在还没结果,那就不能怕。
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面对。
奶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病因是由高血压引起的小脑出血。幸好出血面积不大,抢救及时。但温琼芳年龄过大,危险期较长,进了重症监护室。
狄初背着温如?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使缴颊吣炅浯螅O掌诨姑还砸龊眯睦碜急浮?br /> 他没有告诉温如水,只是叫她赶紧回家休息,第二天乖乖去上学。
谁来照顾温琼芳,成了最大的问题。
温琼芳昏迷了两天,狄初不敢大意,与祁凌轮流守护。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狄初哪怕一天也耽误不起。
祁凌把狄初拖到走廊上商量:“初,你回去上课,我来照顾奶奶。”
狄初摇摇头,不答应:“如果还需要做手术,需要亲属签字的时候,我不在,很容易耽误奶奶病情。而且……”
狄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口气:“而且,就算你作为我的铁哥们儿,也没理由一直守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
往往一个问题,会引发一连串问题。
比如他俩谈恋爱的事,一开始就不敢告诉温琼芳,那么到了现在,更没有机会坦白。温琼芳受不起任何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