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为什么总缠着我?”石菁颤声说,却不敢张大眼睛看她。
女人闻言回头又把头快速转过去,好像是怕石菁看到她可怖的脸。
“为什么要伤害我妈?为什么把她推下楼?你到底是谁?”石菁看她的样子说话稍微有了点底气,便把音量提高了点。
那女人起身坐到她学习桌的椅子上,优雅的把一缕碎发掖在耳后。
石菁起身向后挪,后背靠在墙上时才觉得有了点安全感。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从她能看见她开始,她就是这件紫色的裙子,她很年轻也很美,像是上个世纪的港星一般,细眉杏眼红唇,一颦一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但她的肚子却被剖开一个大口子,仔细看去里面的脏器大多都被取走了。
女人朝石菁伸出手轻声说:“我不想害你,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你来,我告诉你。”
石菁觉得头有些发晕,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迷糊中她看到那女人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在梦里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女人的半生。
她知道了这女人叫林梦。
林梦的学生时代和石菁很像,学习优异,长相出众,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家境很差,石菁也看到了学生时代的爸爸,石励明。
她看到石励明坐在自习室里偷偷看林梦,看到石励明笑着与他纨绔好友间打赌谁能追到她,看到林梦收到石励明情书时的惊慌失措,看到石励明背着林梦与她妈妈何欣约会,看到未婚先孕被迫退学的林梦在被窝里哭泣,看到她妈妈因为心脏病四处寻医,看到她父母偷偷与林梦父母签订协议。
石菁暗自嘲笑林梦简直是个傻白甜,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又发现这故事里的反派居然是她敬爱的父母。
画面一转,她看到父亲单膝跪地对林梦求婚,林梦高兴的留下泪水时她又看到围观的人群里她母亲冷漠的双眼。
然后就是林梦顺利生下女儿,石励明在病房中与林梦撕破脸;她看到她母亲进房抱走了孩子,林梦被一群医生压在病床上套上了束缚带;再然后就是手术术冰冷的光打在林梦身上,石菁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看着林梦的脏器被一个个取走,看着林梦渐渐消失的心跳。
等她彻底醒来时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石菁觉得这个梦太过真实,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是这样卑劣的人,但自己的手中却握着一个贝壳吊坠——她在梦里看到过,那是爸爸送给林梦的礼物。
石菁靠在床上歇了一会,起身换衣服突然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肚子上有一条做手术时才会画的定位线,石菁吓的向后退坐在床上,又觉得手下的触感湿黏。
石菁沿口口水慢慢低头看去,一个还在跳动的暗红色发着臭气的心脏在她手下。
“啊——!!!”
邰逸收到石菁电话的时候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摸到手机。
邰逸:“石菁?这么早有事吗?”
石菁说:“你现在能出来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邰逸想了想说:“可以啊,那就顺便出来吃个早饭吧。”
邰逸有了朵朵的经验之后也想问问自己梦中梦到的两人和石菁是否有关,想了想他又给邢阳打个电话问问意见。
才六点半,邢阳肯定没醒。
邢阳接到邰逸电话时简直要骂出声了,压着声音说:“有事快说!”
邰逸问他:“我碰着个鬼,然后昨晚做梦来着 ,你说他俩之间会有联系吗?”
邢阳说:“你抓住那个鬼问问他!我上哪知道去!”然后就挂电话了。
邰逸:“……”真是干啥火气这么大嘛。
邰逸想了想又给萍姨打过去:“萍姨?你上楼帮我找下邢阳呗,有事找他。”
萍姨一边上楼一边说:“哎呀这个点小阳还没起呢,怎么没给他打电话?”
邰逸:“帮我开个免提放他耳边就行。”
萍姨很纳闷但还是照做了:“小阳,邰逸说有事找你。”
邰逸用尽最大的力气对着话筒喊一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飞速挂电话关机。
萍姨捂嘴偷笑,邢阳黑着脸做起来:“邰逸!别让我逮找你的!”
俩人在肯德基里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邰逸把东西端回来看见石菁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我就买了粥。”邰逸说。
石菁:“谢谢。”
石菁依然坐在那里低着头,邰逸看她不吃也不不说话先打开话题。
“你找我什么事?”
石菁听到这个话一个哆嗦:“她现在在我旁边吗?”
邰逸闻言四处看了看摇摇头,问:“你不是能看见她吗?”
石菁说:“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我才能看见她。”
邰逸三两口吃完早饭,含糊着说:“嗯……那你是做恶梦了?”
石菁深呼吸一口:“不是噩梦,我只是梦到了她的一生吧….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邰逸问:“那她有伤害你家人吗?她什么样子?我是说她是那种血糊糊的吗?”
“从我能梦见她开始过了没多久,我爸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我爸…他不喝酒不抽烟,累的时候绝对不开车,他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出的事,我和我妈去警局看监控,我就看见我爸好像是被人勒住脖子那种整个人往后仰,你知道吗那种动作不可能是自己做出来的!!”石菁声音越说越大,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人都往这边看。
邰逸示意她小点声,石菁瞪大了双眼汗水从鬓角留下,脖子上因为太紧张爆出了青筋,两只手死死攥住衣服。
“然后,前几天,我妈下楼的时候摔下楼梯,从三楼滚了下去。”石菁深呼吸一口,“我妈说她那天不想走楼梯,她想坐电梯,是有人推的她,我又去查了监控,就在我妈路过楼梯的一瞬间我妈整个身子弯了出去。
我今天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见我肚子上有一道线,是做手术的时候才会画的那种,然后、然后我的床上有一个心脏。”石菁崩溃的哭了起来。
“那不是幻觉我的床单上现在还有血迹….那条线擦不掉你知道吗,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邰逸看她这几天爆瘦下去的脸也觉得挺可怜的,把手上的红绳解下来给她。
“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应该能帮到你。”邰逸说,“嗯…我认识一个人可能有办法,我帮你问问,电话联系。”
石菁擦擦眼泪连声说谢谢。
邰逸没回家直接去的书屋,跟萍姨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邢阳还在睡,邰逸推推他:“八点啦,起来吧,有要事和你说。”
邢阳翻个身。
“可能会出人命的,赶紧起来!”
邢阳坐起来扯他胳膊一拽,邰逸没站稳直接倒他身上,邢阳一翻身撑着胳膊低头看着他。
“小朋友,有起床气的大人轻易别惹啊。”
邰逸看邢阳低下头,眼睛半眯着充满威胁性不自觉得咽口水。
“阳哥阳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了!”
邢阳看紧闭着眼的邰逸轻笑出声,把头埋在邰逸颈窝上,热气喷在邰逸脖子上忍不住缩了缩。
邢阳起身光明正大又暗藏不露的秀了一下自己的身材,邰逸靠床上看着他发骚心中冷笑:谁没有啊,不就你八块我一块吗,有啥可显摆的。
邢阳翘起邢式标准二郎腿说:“说吧,出啥事了?”
邰逸说:“我班有一姑娘让鬼给缠住了,前两天看还好我刚才见她一面,整个人都瘦凹了,我怕再不管可能要出人命啊,我就把那条红绳给她了。”
邢阳一听就挑眉:“你说什么?!你把那红绳给她了?”
邰逸点点头:“对啊,我这不是怕她出事吗。”
邢阳叹口气:“你当这些天为什么没有乱七八糟的鬼来找你?我那一条红绳能保你命啊!拿那红绳找我阎王爷找他我都能给他抢回来半条命啊!”
邰逸咬了咬下唇,没想到这红绳这么金贵:“我看你翻翻就、就挺随便给我拿出来,我以为……”
邢阳又叹口气:“我那不是早给你…..”
“什么?”
“没事!”
“那你管不管啊。”
“你都把绳给人家了我能不管吗?”
邰逸冲邢阳一乐:“够哥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就风儿轻这个摇篮曲,我小时候就是被我妈这么哄睡的,与其说是哄睡着不如说是吓到睡着,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特别害怕这首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是想向这首歌表达一下我真挚的感情
第11章 庄周梦蝶(三 )
六月初的沿海城市温差还有点大,邰逸套了个衬衫往外走,邰爸爸表示很不高兴,都放假了亲亲儿子还天天往外跑。
下楼了邢阳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特别酷的站在车门边摆姿势。
奈何邰逸一点都没看他挥手给他赶到驾驶座。
“赶紧的赶紧的!你在外面站着干啥啊?!”
邢阳:“……”
邰逸晚上正吃饭呢接到了石菁的电话哭着让他赶紧来医院,邰逸连忙给邢阳打电话让他跟着去。
到医院了看见石菁坐在医院大门口。
邰逸瞟了一眼站在石菁身后几百米处的林梦,她还带着那种得逞的坏笑,手指勾着头发把玩。
石菁抹抹眼睛站起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公园吧。”
邰逸给石菁介绍:“邢阳,他就是我说的能帮你的那个人。”
石菁点点头,把那个关于林梦的梦告诉他们。
“你昨天给我手绳之后晚上就没梦到她,今早我起来洗澡,发现手绳里面缠着纸,我怕水打湿了而且刚起床又不会犯困,我就把它摘下来了,”石菁揉揉眼睛接着说,“但是洗着洗着我就突然间特别困,站都站不稳,我就看见林梦特别生气的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见她。”
石菁把高领衣的领子向下挽一下,一圈深红色的淤血在路灯下显得可怕。
“然后她就告诉我,既然我不想看见她,就别怪她伤害我妈妈。”石菁说。
邰逸问:“你妈住院了?”
石菁点头,有些疯狂的神色看向医院:“差点就死了,只要那车再快点就再也醒不来了呢……”
送走石菁后邰逸问邢阳:“那个林梦到底是什么?只在她梦里出现。”
邢阳说:“梦魔,倒是不能直接杀人,被梦魔盯上的人永远是被自己杀死的。”
邰逸说:“为什么?”
邢阳说:“她只会夸张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不停的折磨人,那个人就会出现幻觉,就像被害妄想症一样。”
邰逸了然的点点头,突然又想到自己:“那我这种呢?我已经两次了梦到的都是和我最近碰到的鬼有关的事情。”
邢阳沉默一会说:“你觉得这个好吗?”
邰逸皱皱眉:“还行吧,没啥太大影响。”
等回书屋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萍姨问他:“怎样?”
邢阳耸耸肩:“跟居委会大妈一样什么事他都得管。”
萍姨捂嘴笑笑,头上的簪子穗随着她晃头跟着一颤一颤的。
石菁的爸妈现在全在医院里,她妈妈倒是不重只是有些脑震荡,她爸爸至今还在昏迷。她现在趁着两个大人都没在家去她爸妈房间里翻东西,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林梦的蛛丝马迹。
对于林梦,石菁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感,如果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会对林梦充满同情,但她是这个故事主角的女儿,而且林梦生下的那个女孩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
最初石菁怀疑自己是林梦的女儿,但是她和她妈妈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根本令人怀疑不起来。
石菁突然想起来她曾经般过家,以前的房子还没有卖掉,那个房子是在旧城区里的老小区里,还是很破旧的六加一小区,那个房子自带的下房石菁从来没有去过。
石菁翻到旧房子的钥匙就打车赶了过去。
这个小区太老了,是她奶奶留下来的,现在只有老人家住在这里,年轻人都在新城区买房子,这边的房子一直有要拆迁的说法所以很多人都不卖。
下房的锁已经锈住了,石菁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大概四五平大的下房整齐的堆了很多箱子,上面积了很厚的一层灰。
石菁一个个打开箱子,很多都是她奶奶留下的遗物,还有她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可能是她妈不舍得扔就都放在这里。
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他爸爸的东西,石菁定下心来仔细翻,在箱子最底下有一个已经纸页泛黄的日记本,还是以前的单位里统一发放的笔记本。
“199x年x月x日,我见到了那个很有名的林梦,她的确很漂亮,但是听说她家条件很差,我妈说过这样的女生要不得,会斤斤计较…….”
“199x年x月x日,我和朋友们打赌谁能先追到林梦,我赢了,她害羞的看着我的情书时真的是太可爱了……”
“……我觉得她很无趣,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订婚,我就算毕了业也才二十出头……”
“……诚子给我介绍了一个隔壁学校的一个女孩,她很会喝酒也会聊天,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整个心都是放松的……”
石菁有些震惊的看着日记,这些事情与她梦中看到的出入不大,只是日记太过简略,每天也只有寥寥几行,石菁镇定下心神往后迅速翻着。
“……我已决心娶何欣,但何欣有严重的心脏病,我知道国外已经可以做心脏手术,但何欣是熊猫血,这样的心脏很难找到……”
石菁害怕的合上日记,她猜到了之后会记录什么,她不住的在心里默念:不要是我爸爸,求求你不要是我爸爸。
“……我知道林梦和何欣是一个血型,我已经把医生请来了医院,我也和林梦的父母签好协议,我和何欣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石菁呆坐在地上,任由灰尘爬上她的衣服。
“这不可能,我爸妈绝对不是这种人…对了,孩子!”石菁又开始翻日记,但可惜的是整本日记本到此戛然而止,那个婴儿的去处一点也没有提到。
石菁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一想到那个日记本里写的一切就觉得从胃里向上翻腾的恶心,她趴在水池旁边干呕,突然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从嘴里和鼻腔里流出很多血。
另一边,邰逸和邢阳翻着那些古书找破除梦魔的办法。
邰逸掏出手机看是刘华,心里纳闷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邰逸说:“我今天没空不去网吧。”
刘华:“哎呀不是!我刚才在医院看见石菁了!”
邰逸答道:“对啊,她妈也出车祸了,这几天正陪着呢。”
刘华说:“不是啊!我刚才看到有个女的扶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吐血,特吓人!”
邰逸:“嗯?真的假的?”
刘华说:“三年同学我还认不出来?她怎么瘦成那样了!”
邰逸对着邢阳摆摆手让他拿着车钥匙走,跟刘华快速说了一声:“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先挂了啊!”
正是下班高峰期,从映阳街出来就一直堵着,从这到医院大概二十分钟的路堵了得有四十分钟,邰逸被这车一走一停弄的有点恶心,就把眼睛闭上缓缓。
闭了一会他觉得好像是做了一个很短很短的梦,梦里他看见林梦被抛开肚子,脏器被一个个取出来整齐的放在一边的托盘里,还有一个林梦坐在手术台上抚摸着躺着的林梦的脸,轻唱着摇篮曲。
然后两个林梦都把头转过来看向他。
邰逸猛地惊醒,看见医院的大门就在眼前,竟然睡了半个多点。
邢阳问他:“做恶梦了?梦着什么了?”
邰逸:“两个林梦冲着我乐,心灵暴击。”
问到了石菁的病房号做了登记就赶紧跑到病房里,石菁很虚弱的躺在床上,比前几天看到了更瘦了,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邰逸问护士她这是怎么了,护士小声说:“肝衰竭,这么小的年纪身体差成这样,现在就是吊着命呢不知道活几天。”
等护士走了邰逸问邢阳:“你有办法吗?这下是三个人命啊。”
邢阳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如果石菁梦到的是真的,那她家这是自作自受。”
邰逸说:“但是石菁是无辜的啊。”
石菁醒了,邰逸扶着她坐起来。
“你这是……”
石菁平静的说:“我找到了我爸的日记,那个梦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