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陆延之,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柔柔弱弱、清清秀秀的模样?
陆羡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堂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延之,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说要去探刀青会,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红莲教内部?
莫非你真的和那些教众说的一样,亲自送了火器到这左龙山来?
陆延之瞧了瞧他此刻的模样,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道:“小羡不是在明知故问么?我自然是在这儿等你的。”
他的口气依旧亲切,笑容仍旧温和,仿佛不是在红莲教内与陆羡之相遇,而是在街上碰巧遇到,打了个招呼似的。
可这话说完之后,他就五指急出,闪电般地点了陆羡之身上七处大穴,彻底封住了他的武功和行动。
这穴道一封,陆羡之的面色看上去几乎已和尸体一般惨白。
他想起守卫刚刚说的话,瞧着对方迅疾无比地点了自己身上的穴道,只觉得心底的怀疑几乎已经得到了验证,连最后一丝侥幸都要被对方的这捧冷水给浇灭了,因此颤抖得更加厉害,厉害得几乎站不稳身形,看着像是一道快要崩塌的小塔,随时都要倒在陆延之这座大山的脚下。
陆延之却转过脸,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把他带到我的房间,我要单独审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虐伤身,小虐怡情,所以……我应该不会虐小陆虐得太惨的……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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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由爱生恨是为哪般
陆羡之被几个教众挟到陆延之房间的时候,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
说这是一片漆黑, 倒不是因为他心中哀凉,也不是因为他不忍多看, 而是因为陆延之不愿让他再把分舵的路线摸透,便特意吩咐人蒙住了他的眼, 带着他一路弯弯绕绕, 转了几个圈才来到了房门口。
陆羡之感觉到自己似乎出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所以连挟制着自己的臂膀也已松开。
“吱啦”一声响起,房门似已大开,他忽的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后传来, 使他猛然一个踉跄, 然后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坚硬而冰凉的地板上。
可陆羡之却忍着没大吭声, 没大喘气, 只死死咬着牙,仿佛一松口, 他心里的那股气劲就会随风而散似的。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退去了, 像海蟹在涨潮之后纷纷潜回自己的巢穴。
可这些脚步声渐渐隐灭之后,却有另外一种十分熟悉的脚步声在黑暗中逐渐明晰了起来,像有节奏的鼓点似的朝着陆羡之这边移动,且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响得陆羡之几乎能听得到鼓槌敲在他心脏上的声音。
从前的他听到这有异于常人的脚步声,不外乎是两分羞愧、三分惋惜、五分歉疚。
可现在他的听到这脚步声,却觉得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被无限地放大了, 于是那声音也变得刺耳了、可怖了,像是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绳套,不知何时就要套在陆羡之的脖子上。
这脚步声的主人究竟要对着他做什么?
他究竟是陆羡之认识了十多年的堂兄,还是一个他从来就不曾认识的魔鬼?
陆羡之吞了吞口水,像盼着解脱一样盼着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的那一瞬。
可就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那该死的脚步声忽的戛然而止了,像一个被人切割的符号似的那么休止在了黑暗中,没有后退,没有前进,就那么僵在了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死一样的寂静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了开来,像是这世间只静剩下了窗外呼啸的风声,枯叶在树梢碰碰撞撞的声响,还有陆?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那炙热的、深沉的、不知爱与恨的目光,一直就那么钉在他的身上,天长地久般地钉在了他的双腿、躯干、还有蒙着黑布的脸上。
他虽然看不见,但却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一点。
可此刻的陆延之究竟在瞧什么?
他瞧的是自己的血亲,还是一根扎在他背上十多年的刺?
于是陆羡之终究还是开了口,率先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延之……你究竟要把我怎样?”
他不仅是求一个解答,也是求一个解脱。
陆延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施舍给他任何答案。
但他终于迈动了那尊贵的脚步,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走到了陆羡之的身边。
陆羡之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上因为恐惧而僵直着。
他恐惧的不是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对方撕下那和善君子的面具之后,不知会露出怎样的一张面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之后,陆羡之的视线便很快便被陆延之的面孔给占据了。
对方忽然蹲了下来,解开了他身上的蒙眼布,然后送上一张白白嫩嫩的脸蛋,与他的面庞凑得极近。
近到几乎有些令人窒息。
陆羡之刚刚适应了这令人窒息的距离,就发现陆延之站了起来,像个巨人似的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他的肩膀莫名地高了一截,躯干也仿佛被拉长了好几倍。陆羡之忍不住眯了眯眼,他并不习惯躺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堂兄,他只习惯与对方平视。
陆延之忽的笑了笑道:“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
他笑得古怪,笑得令人十分不安。
陆羡之忍不住问道:“你等如今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么?”
“的确是很久了。”陆延之笑道,“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在想,终有那么一天,就连你也不得不仰望着我。”
如今他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也算是夙愿达成了。
陆羡之面色灰暗,眼神黯淡道:“你果然是恨极了我。”
与这嘲讽比起来,他更加哀凉的是这无法消弭的恨意。
即便他猜到过这种结果,可内心深处还是有某块地方无声无息地塌陷了下去,像是与陆延之的一切回忆都没了意义。
想到此处,他不禁转过脸,希望对方能否认这句话,能在怨恨里面看见一丝丝的怜悯和温情。
可陆延之却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你居然花了这么久才发现这一点,小羡啊小羡,你果真如大家所说,是个百年难见的奇才。”
就在陆羡之的心思因为这句话而惨淡到了极点的时候,陆延之却在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像小时候和他说话那样,不急不缓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恨。
“其实我被你打成重伤之后,倒也并不如何恨你。”
陆羡之诧异道:“此话当真?”
陆延之:“虽说陆家对重伤族中子弟的人要予以重罚,但拳脚无眼,比武切磋中难免会有损伤,更何况是你我那样的年纪。我知道这腿脚好不了的时候,是有些怨你出手太狠……可我那时并未恨极了你,我更恨自己实力不济,更恨这老天对我太过薄情。”
他说到后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有些双目通红。
陆羡之却听得心底一颤,面上重新放起光芒道:“那……那你……”
你是不是没有嘴上说的那样恨我?你是不是还有机会原谅我?
他想到这里,眼中几乎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就连身上也没觉得那么冷了。
陆延之笑了笑,像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儿一样,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
“我开始恨你,是因为无意中偷听了大伯父和二伯父的一次谈话。”
他说的大伯父便是陆羡之的父亲陆师玄,二伯父就是领着陆羡之下山的陆师泽。
一提到这两人,陆羡之便是心中一紧道:“他们说了什么?”
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谈话,居然能改变陆延之对他的爱恨,居然能让一个心地纯善的陆延之扭曲至此?他的父亲究竟和二叔说了什么,才能让陆延之从小小怨气到对他恨之入骨?
陆延之只淡淡道:“他们说的是你未来的去向。”
他看向陆羡之,用一种不知是爱是恨的眼神看着他,道:
“二伯父本想对你处以严惩,可大伯父却说,我的双腿未必能好,将来即便能下地走路,也是个不中用的废人,可你却是不同的,我的好堂弟,我的小羡,你本来就是个武学上的奇才……”
陆延之正说着亲密的话,那目光忽然往下一沉。
从陆羡之的双眸,沉到了他的胸膛,再沉到了他那双结实而紧密的双腿。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固了,像粘稠的汤汁子一样,搅不动,拌不开,永永远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刻,就连陆延之的呼吸声都定格在了陆羡之沉重的目光里。
不知过了多久,陆延之那无波无澜的眼里才生出点不一样的光来。
他把目光从那双腿上缓缓地向上移动,一路移动到了陆羡之的脸上。他直勾勾地盯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仿佛失了魂魄一样,无情又无绪地说道,:
“大伯父要借着这个意外,假装赶你出陆家,让你在外拜名师,学上乘武艺,等过几年,等到这件意外慢慢被人淡忘,你就可以回到陆家,继续当你的大少爷……”
陆羡之听得面色发白,嘴唇颤抖道:“他们……他们……”
他半是愤怒,半是羞愧,可这愤怒和羞愧却只能捂在肚子里,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陆延之却没有看陆羡之,而是转过脸,哀哀又凉凉地说道:
“为了给族中长老一个交代,也为了给我早逝的父亲一个交代,大伯父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发了大怒,打折了你的腿,让你惨兮兮地被人抬下山去。他先动手之后,别人就不好再对你予以重罚了……”
他顿了一顿,咽喉在剧烈地上下耸动着,仿佛里面卡了一根十多年没拔掉的刺似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因这沉积多年的痛苦而变得嘶哑而颤抖。
“但是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他根本没舍得对你下重手,你的伤势看似凄惨,可没过几个月,你的腿就能好了,又能走路,又能使那些置人于死地的招数了……”
陆延之的嘴唇在剧烈地震颤着,似是捂在胸膛里的一颗雷终于炸了开来,炸得那些死肉都活了过来,那些淤血都化了开来,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怨恨和悲愤都纷纷涌了出来。
“所以我不明白,我从来就没明白过。”
“换做别人重伤了族中子弟,就只能被驱逐出陆家……可只有你,不但不用受驱逐之苦,还能以被流放的名义,去拜名师,去受着二伯父和纪危晴的栽培,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到陆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这算是什么道理?”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这算是什么道理!?”
说完这句话,陆延之霍然起身,像被压了十多年才解放的弹簧似的,一下子便高高地蹦了起来,把蛰伏在房间里的蚊蝇都给惊起了一片。
其中的一只苍蝇落在了陆羡之的脸上,可他仿佛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似乎已没有话可以对陆延之说,因为那些想说的话都在他脸上的泪里。
陆延之却低下头,看了看陆羡之面上纵横交错的冰水。
他看得竟有些疑惑,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哭了?我都还没哭呢。”
他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个会哭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眼里的泪早就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流干了。
陆羡之看着他,眸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剧烈地颤抖着。
“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是应当的……”
他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上山来的目的,忘了还要问出口的许多问题,他的心里眼里,仿佛都只有堂兄遭遇的不公了。
陆延之忍不住笑了。
笑得既残忍又悲凉。
“这么说来,你心底还算是有愧的?”
陆羡之面容悲切道:“我在你面前,自然是要有愧的。”
陆延之忽然低下身子,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的右腿,缓缓道:“你若真的有愧于我,那让我把你这条腿废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BOSS陆延之附加巨大化Buff,打出一张“兴师问罪”牌,玩家陆羡之遭遇会心一击,血量减少9999,怒气值减少1000,大招无法使出。
放心吧,堂兄不会这么没创意地废一条腿的,接下来欢迎收看单独审讯.avi
第216章 小黑屋里的纯洁对话
“你若真的有愧于我, 那让我把你这条腿废了好不好?”
陆延之这狠话一落地, 陆羡之的脸上就立刻浮出了一层死人般的惨青色,像房梁上积年的灰尘都一股脑地倒在他的脸颊子上, 把面上的光芒、眼底的神采都给扫空了、荡完了。
陆延之这才看得得意,看得畅快, 看得想扬声大笑。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这股得意, 把把目光移向沉默的陆羡之, 三分戏谑三分怨毒地问道:“怎么了,你是舍不得这条腿?”
陆羡之若是承认了这点,自然便是软弱无种的窝囊废。
他若是顾着自己的尊严, 不肯在陆延之面前承认私心, 那就是有断腿的痛也得受着了。
陆羡之只咬了咬牙, 认命似的闭上眼道:“若是你一定要废了这条腿, 那也是我活该。只不过……”
陆延之道:“只不过什么?”
他猜到了对方会有这一记转折。
陆羡之淡淡道:“你废了我这条腿后,又打算如何处置我?”
是干脆杀了我灭口, 还是让和你一样带着残疾活下去?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陆延之和红莲教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心中那股正义的冲动又涌了上来,把被愧疚冲昏了的头脑给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头脑清明之后,陆羡之面上的惨青色便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一双眸子像是利剑似的直指眼前的堂兄,指望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陆延之却不答反问道:“处置你?处置你什么?”
他的笑依旧古怪而残忍,但那些自哀自怜却慢慢地不见了。
那房梁投下来的阴影,此刻却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似的,无声又无息地爬上了他的唇角, 蔓上了他的两颊,把他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对着这样一个处在黑暗当中的人,陆羡之还能期待些什么?
他只能眉头一皱,直截了当道:“你要废我一条腿,我无话可说,可你把陆家的火器运到红莲教上,我绝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停了一停,像看着一座需要攀登的大山似的那么看向陆延之,坚定无比地说道:“一旦我得了机会,便会将这消息通告给陆家,让他们都知晓你的所作所为……”
“等等。”陆延之疑惑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这批火器就是陆家让我送上山的。”
难道陆羡之没有听到那些教众的私语?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装傻充愣?
陆羡之却振振有词道:“你既是故意在此地等我,定然吩咐过那些教众要如何行事。谁知道他们说的那些关于陆家的话,是不是为了引我现身?”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简直不像是陆羡之这样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陆延之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些话的确是我吩咐他们说的,我也的确是想引你现身……只不过这些话并非是胡说八道,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
“你这是一派胡言!”陆羡之忽的涨红了脸道,“爹爹怎么可能会年年送火器给红莲教!”
陆延之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道:“他不是年年送火器给红莲教,他是通过红莲教将送火器、武器、护甲、粮草等军资都送给北汗人,这处分舵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中转站罢了。”
“我不信。”陆羡之咬紧银牙,固执地反驳道,“私通北汗是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他怎么可能让你这般胡来!”
陆延之笑道:“不是他由着我胡来,而是这件事本就是他在主持。”
“你撒谎!”
陆羡之的额间爆出一道青筋,像蚯蚓一般在面上狰狞地蠕动着。
“他虽然在那场意外上处得不公不正,但在家国大节上不可能有大失大过,这一定……这一定是你编出来叫我难受的胡话!”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敬爱了多年的父亲,那个人事通达、持家有道的陆家大家长,竟会是一个私通敌国的汉奸!
这简直比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白少央和郭暖律是汉奸一样荒谬可笑。
陆延之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荒谬和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