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了他一封邮件,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最近男朋友出国有点担心异地会滋生小三,愤懑地写了好几首歌,在附件里给他听。
听着旬肇宁新写的歌,好像已经没有念书时那种意气风发和年少轻狂了。他们那些年都不出名,在一座教学楼的屋顶弹琴,写的歌词里灯红酒绿,好像对世界都能不屑一顾。而今回想那段日子,桀骜是真的,空虚也是真的。
顾旻暗想时间到底还是会消磨掉意志,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地把在酒吧里唱摇滚的少年打磨成努力和这个世界妥协的青年。其实他心里有点为旬肇宁可惜,他本可以不这样。
他陷入念书时的回忆里,一时无法自拔,连陆言蹊靠近都不知道。
“喝一杯吗?”陆言蹊把一个桌子放在顾旻手边,他肩膀一抖,茫然地回头,那表情太有意思,陆言蹊便捏着顾旻耳垂揉了把,“在做什么?”
摘下半边耳机,顾旻说:“肇宁发来的曲子,我突然发现有一年多没见他了。”
他在音乐学院的时候离群索居,大二那年,新生旬肇宁偶然路过琴房听见他弹琴,就硬要拉顾旻玩电子琴做键盘手。最终键盘手没做成,阴差阳错地开发了他唱歌的潜力,旬肇宁是他最好的,仅有的朋友之一,一直被分外看重。
陆言蹊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之前北京场肇宁去看了吧,我记得你在朋友圈发过和他的合影——唔,他好像变了不少,头发是不是剪短了?”
他和旬肇宁仅仅见过几次,因为对方不太待见他。旬肇宁总觉得陆言蹊诱拐顾旻,心术不正,顾旻跟他到上海后,他更是莫名有种“人被抢了”的敌意。但陆总比小旬大十岁,不和小孩子计较,何况顾旻人是他的,现在心也是他的了。
“是剪了个寸头,他现在好像替人编曲……我在快递里给他写了个纸条,说我跟你在一起了,他刚才还在邮件里讨伐你。”顾旻把邮箱打开给陆言蹊看,屏幕里一行字上蹿下跳,是标准的娘家人用语:
“他要是对你不好就告诉我,我飞到上海把他堵在小巷子里打!”
陆言蹊失笑:“这么一看也没怎么变……还是不喜欢我。”
顾旻夸张地一耸肩,关掉了邮箱界面,目光落在那杯酒上。杯子用的是他们在小樽买的那一套,和想象中没区别,透明颜色的酒倒进去,杯底那片深蓝更加闪烁了。
他端起来嗅了嗅,一股略刺鼻的酒香,有点奇特。顾旻又晃荡一下,问陆言蹊:“这哪一瓶?上次陈总送你的白葡萄酒吗?”
陆言蹊矜持地靠在座椅后背,故弄玄虚片刻后点点头。
顾旻不太爱喝酒,会影响他嗓子,酒量也理所当然的不好,只是偶尔小酌能放松心情,陆言蹊的酒柜全年都是满的,对他偷喝的行为听之任之。这时他眼见顾旻警惕地再闻了闻那杯酒,不着痕迹地掩盖掉自己的笑意。
刚吞下去时一股香料味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顾旻刹那想吐,可一张嘴,酒又全都被咽进肚子。那股奇异的味道好似从胃里一路翻江倒海地逼到喉咙,顾旻猛地把1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被子敦在桌面,弯腰干呕几声,抬头眼睛都红了。
他忍着嘴里那股苦涩的甘甜:“这什么?”
陆言蹊乖巧回答:“茴香酒,短饮嘛偶尔喝一点也可以……这个是用白葡萄酒的原料发酵的,所以你非要说是白葡也可以。好喝吗,下次拿去公司整别人?”
他居然就这么直言不讳地承认是个恶作剧,顾旻反而失去了理论的立场。他捂着喉咙瞪陆言蹊,恶向胆边生,磨刀霍霍,有点欲杀之而后快。
顾旻:“我要喝水……”
陆言蹊把自己手里那杯给他递过去,这次顾旻长了个心眼,只沾了舌尖,顿时从椅子上弹起来,捏着陆言蹊两边年一边搓一边骂:“是人吗!还是人吗!我要喝酒你给我茴香的,要喝水了给伏特加,你要害死我然后继承我的专辑吗!”
被他揉得两颊通红,陆言蹊握住顾旻的手腕,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在他手腕内侧留下个小小的牙印:“你专辑都录好了?”
“MV还差一首,唐导让我自己挑,估计得下个月才能全部完工。”顾旻提到正事就不闹他,掰着指头数日子,“本来定好情人节发售,估计又要延迟。”
陆言蹊尝了口酒:“电子版还是唱片?”
顾旻:“数字音乐这两年还不是主流,Johnny建议尝试一下,唱片推迟一周上市,小楼姐害怕影响销量。她要实体先发行。”
陆言蹊:“我倒不这么觉得,数字专辑便宜,只要严格控制音源,解决盗版问题,数字版肯定好卖多了……你之前那张专辑卖了多少?”
快两年前的事了,顾旻对这个漠不关心,想不起数量,只好说:“年初发行的占了便宜,数量不如苏夙那年的三辑……你可别提那张了,简直黑历史。”
国内唱片一向不如欧美卖得多,白金认证的标准一降再降,苏夙这种顶级流量几年来张张精品,口碑爆棚,离拿白金也还差一步。所以顾旻那张流水专辑成绩其实还算不错,比起首专销量翻了一倍,已经让很多同期的新人歌手羡慕了。他粉丝里土豪多,一掷千金砸出这么个成绩。
陆言蹊自己也买了许多,当时陆续送给了公司员工,以至于公司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以为老板追星,闹了好大的笑话。
对这问题他专程了解过,还是不如行内人,陆言蹊听他口气怅然,反驳说:“怎么就黑历史了,我觉得里面的歌都好听。”
“你当然觉得可以。”顾旻说,“否则还不早一脚踹开了?”
陆言蹊把那杯伏特加喝完,转而将就杯子给顾旻倒了杯水,里面残留着淡淡酒香,顾旻不挑了,一饮而尽。他微微仰头时下颌在灯下显出冷硬却优雅的线条,眼中光一闪,之后就望了过来,那画面像梦中花。
“是真心实意觉得你好,你闹一辈子脾气都能忍。”陆言蹊按住他握杯的手。
顾旻不说话,表情却是柔和的,眼睫忽闪,这时比往日任何一个瞬间都更名正言顺的是恋人絮语:“我也很早就喜欢上了,不敢说,怕你嫌弃,有了这句话就挺值得的。”
气氛顶好,陆言蹊刚要凑上去与他接吻,楼下却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音:“爸!爸我饿了,我要吃银耳羹——”
两人同时笑出来,顾旻直起身:“我去给她弄,你忙你的。”
陆言蹊满足地靠在桌边目送他开门答应之遥,摇摇头,满足地想所谓齐人之福,所谓现世安稳,找对了人,日子过得再单调都能充满新鲜感。
陈遇生羡慕他,那时陆言蹊不置可否,如今才发觉自己真是掉进了蜜罐。
翌日顾旻还是去了公司。他之前巡演的蓝光碟卖了个不错的成绩,粉丝翘首以盼新专辑,楼陌决定趁热打铁,给他录几期公司内的日常。
这是光华不成文的传统之一,每个人都会定期更新一点视频,没有活动的时候这也是提高曝光度的一种手段,算不上综艺,最多就是粉丝看,有些好玩的片段会被营销号剪辑出来反复转载,不少师弟师妹就靠这个摆脱练习生生涯。
顾旻在琴房练习,慕容恒问他点事,他一边翻谱子一边答。他的粉丝喜欢死了这种贵公子调调,觉得他又文青又高冷,简直梦中男神。
拍完一段,顾旻出门就看见苏夙靠着墙听歌。苏夙扬了扬下巴,就算打了个招呼。
苏夙没从前几天的阴影里走出来,整个人蔫头耷脑,全无平时的开朗,也没心情挤对谁了。顾旻撸了把他的头发:“你不去录歌?”
“等师弟用完录音室。”平时苏夙在光华说一不二,哪有这种道理,但他今天居然忍了,还忍得平心静气没有一点不满。
顾旻觉得稀奇:“大度啊,师兄。”
苏夙拍他脑袋一巴掌:“一直很大度。你看你,从函馆回来后就得意洋洋的成天跟只小孔雀似的招摇过市……怎么样,是不是陆总突然变得特温柔如水了?”
顾旻实话实说:“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他现在问我的事多一点。”
确实没有什么过分甜腻的言辞和表情,哪怕说起陆言蹊的那个“他”都和以前没区别的平铺直叙,但苏夙平白无故有点齁。他妄图从顾旻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波动,但对方不知是天生还是确实不觉得有什么,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算了,”苏夙败下阵来,“你觉得好就行——卧槽!”
最后一声莫名其妙,可顾旻一抬头就知道了问题所在:
走廊两端分别琴房和练舞室,中间楼梯口挨着电梯间。楼层本就人来人往,这个时间段没人训练却还不到饭点,于是穿梭其中的人更多些。刚和助理路过的就是尹白岺,苏夙看见他就条件反射地炸毛。
尹白岺最近事业开始回升,接了一个热门综艺第二季的主持,高层还打算把他塞进一个电影剧组。顾旻听苏夙说了一耳朵八卦,最后被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看你,跟陆总都在一起了,还是成天只想着专辑!”
“不怪他,我自己干不来别的。”顾旻说,余光却打量等电梯的尹白岺。
照理说春风得意马蹄疾,纵使不至于一日看尽长安花,按尹白岺的性子也会翘起狐狸尾巴不拿正眼看人,可他等电梯时靠在墙上玩手机,目光竟然有点呆滞。
顾旻一推苏夙:“他怎么了?状态还不如以前。”
苏夙没好气:“我哪儿知道啊!人家现在有高层护着,少来打听!”
这话音量太大惹来一堆人侧目,其他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惹不起苏夙,纷纷作“我有点瞎没听清”状,惟独尹白岺朝他们望来,旋即皱眉,大踏步停在了苏夙面前。两人都不好善罢甘休,顾旻把苏夙往自己背后拉,怕他主动惹事。
哪知这次惹事的竟是尹白岺。
“背后说人闲话,苏夙你停工久了连人都不会做?”尹白岺冷笑一声,“平时少说些得了,这时候来造谣生事,真以为我怕你?”
苏夙刚要开口,顾旻一捏他胳膊,说:“对不起,阿夙不是有意的。”
尹白岺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不知想了些什么,表情立时变得讥诮:“哟,这是谁啊,秦总面前的红人,惹不起——顾旻,你也别一脸正气凛然来帮他说话,苏夙贬低我好歹没藏过,你又好到哪里去?装什么装?”
他今天仿佛吃了□□,一开口那炸开的火光都在眼前晃。顾旻还没回过神来,苏夙已经挥开他揪住尹白岺的衣领:“你他妈有资格在这儿咬人吗!”
尹白岺被他抓住反而笑了:“怎么,太子爷要为他出头?”
苏夙:“你——”
他被尹白岺打断,尖锐目光直逼顾旻:“平时是我不好说,大家都知道的事,装什么白莲花?怎么到这个位置的你自己清楚,靠什么绑住陆先生不用我多说吧!说我爬床,你就很干净?!姓陆的宠你能有多久,还不是看你年轻——”
一声闷响。
尹白岺弓身捂住腹部,发出剧烈的咳嗽,他手撑着墙好不容易站稳。而苏夙惊讶地睁大了眼,仿佛不相信刚才动手的是顾旻。
站在他面前,顾旻只蹙起眉,眼中却像冻住的湖面:“一码归一码,背后议论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我记仇,我们俩不存在‘冰释前嫌’,也做不成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天当着几位的面梁子算结下了,之后我不会说你半个字,你要还敢拿那人说事,别怪我翻脸。”
说完这些,他冷冰冰地扫过周围一圈。众人没见过他发脾气,更不知道他还会动手,这时都噤若寒蝉,恨不能表忠心说刚才失忆,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顾旻按了电梯往下的键,又回头对尹白岺说:“少想着拿我和他的关系去爆料,我手里也有你的把柄。如果把事情闹大,你说是曾总不要你,还是陆总不要我?”
黑洞洞的门打开,他一步走进去,随后很重地拍下关门键,把其他人和声音都隔绝在外。电梯一层一层往下,走得急了从脚底涌起轻微的失重感。
时间突然有了实体,从他手中流逝。
顾旻缓了一会儿,抵达他按下的楼层时他已经彻底平复了。他拿手机打电话,接通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本能按下了谁的号码。
陆言蹊那边还放着悠扬的萨克斯:“喂,想我啦?要我去接你吗?……嗯,小顾同学,小旻,说话呀——有事?有人欺负你?”
顾旻吐出一口气,胸腔的郁结被他的声音纡解了一大半:“……我没事,你来接我吧,现在就来好吗?”
他期待安稳,在光华待足三年半,还是第一次这么急着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原则是不牵扯直男。
苏夙,本文单身狗担当。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打架的事众目睽睽,自然瞒不过经纪人,当天下午楼陌就知道了。
她没找到顾旻,只好先代他向对方赔礼道歉。走廊里好几个人都看见是顾旻先动手,可如果说尹白岺出言不逊在前,引起纷争的却是苏夙。这事扯不清楚,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苏夙是秦屹的侄子,其他两个有后台。
尹白岺经纪人不肯吃这个暗亏,盛气凌人地放了句狠话要顾旻亲自道歉才算完。他有曾总撑腰,心里却仍是打鼓忐忑,不知对方是否会因这事对尹白岺有成见。
态度如此强硬,好像非要拉顾旻低声下气才能好好平息怒火。楼陌知道顾旻不爱要强,突然动手打架肯定有理由,无奈打他的手机一直被挂断,最后没辙,只好留言让顾旻气消了联系自己。
最后苏夙被夏姿拎着找上门去赔不是,屈尊说了句对不起,尹白岺那边自然不好得理不饶人。所谓星火燎原,这次冲突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长年积怨。
“……怎么看他不顺眼?你还记得我住院那次吗,操,就是他叫人给我拿水喝,喝完就想跑厕所,最后我差点没尿在裤子里!”苏夙窝在夏姿办公室打电话,不时被她瞪一眼,仍旧不知悔改地跟顾旻抱怨,“你说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顾旻想起那次差点出了事故的演唱会,心有戚戚:“真的是他?”
苏夙:“后来那个下药的师弟被我抓住,我刚说了句‘你完了’他就什么都供出来。尹白岺多可怜啊,那时候团队解散,几个队友要么换东家要么单独续约了,秦总见只有他没合适的资源,让我带带他。带就带吧,也不要紧,我就提议让他去演唱会打个酱油,结果他想拖我时间,自己多几来几首歌——你说气不气人!简直农夫和蛇!”
他恨得咬牙切齿,顾旻心里想起尹白岺也遭罪,他远远望了眼在厨房里对着榨汁机跃跃欲试的陆言蹊,放心地继续和苏夙煲电话粥:“知道了,惹不起躲得起。”
“我那天路过小楼姐办公室听见的,”苏夙说,“尹白岺之所以最近火大,是有个资源被人截了,心里刚好不爽透顶。”
顾旻:“什么顶级资源吗,截了就截了呗。”
苏夙:“不一样——最近有个新片子找秦总投资,导演是沈钧的弟子,也算国际上新晋的年轻导演了,还打算在唐导的工作室选人。资方有国外公司,中西合拍,剧本听说也不错,捞到个角色就够吹半年。多好一块饼啊,曾总替他争取过,本来都稳了。”
顾旻配合地说:“嗯,后来呢?”
苏夙唉声叹气说:“姓尹的演了男主角,找的配角是楼陌姐今年刚带的那个演员,他一听给尹白岺做配,直接对导演说不拍了,要给业余演员搭戏他宁可在家抠脚。这么一来导演不干了,回来和高层协商,大家都一肚子火。”
顾旻钦佩:“谁啊,这么有底气?”
苏夙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今年金橄榄的新人影帝,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人家不是混我们这圈子的,也不认识尹白岺,谁也拿他没辙啊。尹白岺刚接到这个消息出来,你就撞枪口了。”
顾旻:“……”
他想说“先撞枪口的不是你小子吗怎么现在成了我的锅”,正要和苏夙理论,厨房里某人拉长声音喊他:“小旻,来一下,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