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瑞安心宽了不少，觉得口干舌燥，正要叫林旋帮忙倒杯水喝，行动思维都慢于半拍的他，听那人先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们不吃，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吗？”
“阿旋…”自己和舅舅都这样了，他怎么还在纠结菜好不好吃？总感觉现在的他有些怪异，瑞安又说不上来，只觉自己是想多了，他的阿旋怎么会不在意他呢。
事实上，不是他想多了，今日的林旋确与往日不同，陌生的让人不认识他一般。
“看你们的样子，是不喜欢今天的饭菜。”林旋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站起身伸手拿着汤匙搅了搅饭桌中央那碗白萝卜排骨汤，颇可惜着：“不喜欢能怎么办呢，这么好吃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哟！”
白色的大汤勺舀得满当当，林旋强制地用力捏开沐风的嘴角，一勺就灌了下去。
“舅舅…”亲眼所见，瑞安不敢相信心爱人的行为，他失声吼着，虚弱得声音如同弱小幼豹：“阿旋？你在干什么？”
“怎么，你心急了？放心，会给你留的。”又给沐风连着“喂”了几勺，看着所剩不多，林旋把剩下的都倒入小碗里，以同样的方法，给他“喂”食。
“咳…咳咳…”汤水呛入肺管里，沐风咳嗽着，到现在他若还没明白过来，生活了快半百的人生，那是不知道si过多少回了。
“住手，林旋。”他怎么下得去手，就算对自己可以，怎能够对瑞安也这样。沐风喝止他“喂汤”的动作，确定道：“是你在汤里下了｜药！”
没有听话于他，现在的他不是他。直到汤见底，一滴不剩，林旋才收了手，把碗随意一放，转身看向他：“对呀，就是我。呵呵…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本是娃娃脸的他，单是扬起微笑就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现在，那精致小巧的脸上犹被魔鬼操控一般，笑得张狂，笑得骇人，笑得嗜血。
“为什么？”脸上的皮肉发着疼，汤水滑进肚里带着饱意，对面的舅舅与他一样无力地靠着椅背任人宰割，桌上杯盘狼籍，那杯被打翻的白水流至桌角，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这所有的一切，提醒着他都是真的。瑞安弄不明白，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为何会对他和舅舅这样。
回想吃饭之时，林旋对那碗白萝卜排骨汤点滴未沾。难怪他觉得今天的汤特别好喝，不过是夸了几句，他就跟他添了碗，又给舅舅加满了汤，原来，这都是有预谋的。
“为什么？”林旋瞪大的眼眯了起来，顷刻间脸上黑云密布，暴雨骤临，他抬起瘦弱的手臂一股脑把桌上的盘碗扫落地面，吼叫道：“为什么，那你倒要问你的好舅舅啊！”
“我？”沐风在过往的记忆中搜索与他有关的资料，就是找不出哪时有惹到他平时这个乖宝宝的孩子。
“对，就是你！”他的一脸懵懂，他的一无所知，越发刺激着他心底的敏感线。林旋一把揪住他的碎发，恶狠狠地道：“沐风，你的名字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我林旋活着，就是为了让你生不如死。”
平日的尊重，平日的胆小，平日的羞涩，不过都是他为了复仇而戴着的面具，为了这一刻，他终于等到雪耻的时候了。
恶毒的话语，带着仇恨的誓言。沐风认真把他看了一遍，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他不认识他，就算把他看无数遍，还是不认识他，如果不是因为瑞安，独来独往的他永远都不会和他打上交道。如果不是瑞安，一向警觉的他，也不会让他住进来，也不会放心地把吃食交给他打理。
果然，人生为棋，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他太掉以轻心，以致引狼入室。
“小安…”沐风眉宇打结，不管自己到底因何原因让他怨恨，只希望他不要伤害瑞安就好。他的小安，他以为可以给他带来幸福的生活，想不到不仅给不了，如今还拖累他。
窗外淅沥下着的雨开始变大，伴随阴风阵阵，吹着树叶沙沙作响，起劲儿地拍打窗户。
黑暗之下，百鬼夜行。
松开抓住他头发的手，林旋移步至窗前，伸手拉开淡蓝色的帘子，说出的话，直击他人生的最阴暗面，“你可记得一个叫付展恒的人？”
空中猛得炸开一个惊雷，同时也炸开他最不愿想起的过往，沐风心惊不已，从前的记忆滚滚奔涌冲进他的脑海，将他淹没在窒息的水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是谁？是谁？”真相隐藏在迷雾之中，本就在眼前，却看不清摸不着，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这种状况，任谁遇见都不好受。
沐风的问题正好问到点上了。
林旋转过身来，一步步向餐桌走去，刺眼的闪电在他身后忽明忽暗，他似从地狱爬滚出来的阎罗王，摄取生人的魂魄。
“我是谁？我是那个人丢弃不要的孽障！”
“你是付展恒的儿子？”
“我不是！”林旋有些激动地否定这个他不满意的称谓，脸上带着深深的恨意：“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他的恨，沐风略想就明白了。一段变质的感情，受伤害最深的，终究是孩子。
在沐风停顿思考的空档，给了瑞安问答的机会，试图站起来的他几次失败后，怅然出声：“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从两人的对话中，对当年记事不清但去年在网上查找了大量相关资料的他，听明白了他们所说的话，也清楚地知道，他爱的这个人的身份。
他眼里的渴求与希冀，像是要自己说这不是真的，只是假象而已。林旋别过脸不去看他，短短的十几秒时间，漫长得让他想要退缩。
“是，我一直在骗你。”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他攥紧着，不让他俩看出他的怯弱，音都不带颤儿地，毁灭着那人的期盼：“接近你，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计划好的…计划好的…”瑞安眼无焦距地反复着说这几个字，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两人的相遇仿佛就在昨天，他清楚地记得那人害怕无助又倔强的小脾气，现在，那人亲口说，“接近你，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两人从认识起，就是假的？这是那人的圈套？
怎么可以？这个他想要与其过一辈子的人，这个他决定与他白头到老的人啊，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欺骗他？
他只是他用来复仇的棋子，他只是他用来报复舅舅的开端。
不，不是这样的。接受不了现实的他问了陷在情网中的人最傻的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吗？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你觉得呢？”林旋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说出的话伤人至极：“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你以为你这样一无是处的男人，我会看的上？”
大抵不确定，心就不死。得到肯定的答案，更加难以面对。
瑞安痛苦，沐风这个做舅舅也为他感到难受。他明白，林旋是冲他来的。
“害死你父亲的是我，尽管冲我来，不关小安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他失手错杀他人，是该以命抵命，但求保全外甥。
“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父亲。”林旋偏执地纠正他的称呼，双瞳蒙上血丝，声色凄厉：“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母亲，我报仇，是因为你让我的人生变得这么悲惨。”
瑞安已经把自己关在隔世笼里了，他听不见任何声响，双肩耷拉，两眼无神地盯着桌面，像要盯个洞出来才罢休。
林旋的吼声回荡在温暖的室内，只有沐风能听他说了。
他想他还有很多话要说的。
他是有很多话要说，压抑了多年的情绪，逼得他快要疯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你经历过父亲逝去、母亲改嫁吗？”
“你知道我从六岁起，就成为别人耻笑的对象吗？”
“你明白疼爱你的人一个个都走了，直到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吗？”
“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这些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我有父母，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我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顺顺利利地毕业，一定可以好好地找份工作，而不是由于没有学历、没有文化，担惊受怕地过着日日被炒鱿鱼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他受够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活在社会底层，不说别人看不起他，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沐风，他怎会失去那么多重要的人？以至于变得这般落魄？
他近乎疯癫的嘶喊，他年幼所受的痛苦经历，并不能打动心硬如磐石的沐风。
经历过双亲亡故，尝过家破人亡的滋味，进过世界最黑暗的地方，被人玷辱…他所承受的，并不比林旋少。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过是报仇，那就来吧，还有什么是他接受不了的。
他低估了一个长期蛰伏于报仇，心态扭曲的人。
林旋朝他邪恶一笑，从房间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药粉混合凉开水，给他和瑞安喝了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瑞安处于呆滞的状态，任他为所欲为。沐风有心挣扎，可全身无力，哪里反抗得了？
“你们喜欢的东西。”林旋闭上眼沉醉其中，光是想想那些画面以及让人预知的后果，就让他热血沸腾，报复的快感是止也止不住的奔腾：“会让你们快乐的，忘掉所有烦恼的东西。”
药量足够，效力也快，不过一会，四肢百骸发热起来，不好的预感盘旋头顶，挥之不去，沐风急了，猜着什么的他，必须让瑞安离开这里，“你放了小安，放了小安！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放了他。”
“你错了？求我放了他？你沐风也有求人的时候？”林旋拿了钥匙往门口走去，冷声道：“放心，你们都跑不掉。”
“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沐风惊恐地叫住他，责问道：“小安从来没伤害过你，你下得了手？”
“要说错，付展恒没错吗？要不是他勾引我姐，我妈就不会死，我就不会杀了他，我就不会坐牢，我爸也不会离我而去…”
到底是谁的错？爱一个人有错吗？没有。可为什么伤害了这么多人？
由他挑起的恩怨，由他来解决，他只求他放了他唯一的亲人，现在最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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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我，那就杀了我啊，一命还一命，我还得起。”
“求你放了小安！你是爱他的，对吧？看在他爱你的份上，求你放了他…”
他不怕死，下过一次地狱的人，怎会怕死？
他不怕死，但他怕外甥瑞安受伤害。瑞安若出事，他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百年之后无颜面见双亲。
看在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份上，林旋状似思考他的话一般，瞧见开始拉扯自个儿衣服，双眼赤红正朝他挪步过去的瑞安，笑了。
“你们舅甥俩，慢慢享受接下来的乐趣吧。”偏回头，林旋拉开大门闪身出去，用钥匙锁好门，连同备用钥匙一起放进兜里，再神色平常地走过廊道，按了电梯按钮，遇见熟人，亲切的打着招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谁能想到外表柔弱的他，其实是世上最沾惹不得的□□呢？
林旋的离去，把沐风最后的念想打碎。忍受体内火苗燃烧已久思绪混乱的他，一眨眼，瞧见向他探过来的是瑞安，摇头看，见的是几天不见的夏乘风。
“不可以，小安，我是舅舅…”
“乘风，阿乘…”
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地，他分不清他是谁，也分不清向他探过手来的人到底是谁。他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解脱。
一场罪恶的欲｜望由此展开，窗外磅礴大雨，冲不尽、洗不掉这蓄谋之下有违常理的贪｜念。
……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长久不休，窝在公司加班的夏乘风，今晚怎么也没法安下心来。
瞒着所有人，他带着沐风去了小岛上过了快意的五天，为了让那人留下来，他用卑贱地姿态乞求，却得不到那人一点怜悯。愤怒的他送那人到小区，一刻都不耽搁，飙车回公司。
同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家人找，那个女人找，外界传言他失踪的消息满天飞，各种猜测，议论之下，公司股票大跌，幸好他提前把公司诸事托于孙严看管，倒没出现大的混乱。
他出现了，流言止于此。用了一天时间给家人解释，被那位他还记不清样貌传说中将要订婚的女人纠缠了一天，再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略过过眼，解决好孙严解决不了的事情，又用了两天时间。
世界终于清静了，但他冷静不下来。
特别是今晚，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导致他心烦意乱的很。
既无心工作，便不工作。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他，靠着沙发椅背闭目养神。
一闭眼，脑中就是和沐风各种纠缠的画面，他有些沉迷，百般回味，先是甜蜜温存，再是怒气相向，使得他一下惊醒过来。
“夏乘风，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是需要钱。钱我会尽快还您的，夏总，请您放我回去。”
那人眼里的受伤他不是看不见，他没法放那人离开，就算是用钱来拴住，他也甘愿。
懊恼那天乱了神志，说错了话的他，突然想到，那人为何会急需钱。
开始那人来向他借钱时，他以为那人是得知他有订婚对象，急于扭转局面，要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五天中，那人没有反抗，尽职尽责，仿佛他就是自己的恋人，与自己做着爱做的事，没有一丝差错。可五天过后，那人急于回来，和自己陌生起来，事情，发生了不可控制的转变。
难道他真的是需要钱，才向自己来借钱的，并不是因为其它原因？
那为什么，他会一时急需那么多钱？
一定有问题。
就算告诫自己千万遍不想知道与那人有关的任何事情，他还是手贱地拨打了私人助理的电话，吩咐尽快查那笔资金的去向。
放任不管，怎么可能？他多么想打电话给那人，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虽然是短短的四天，但是他想他想得快要疯了。
痴眼锁定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良久，终是没有拨打出去，就算拨了出去，此刻也没人接，因为，沐风瑞安两人的所有与外界联系的煤介，都让林旋给阻断了。
……
是天意，还是命运。好不容易相遇，却要面对人生中最难堪的一面。
与亲外甥发生那种关系，就算是药｜物的原因，也让沐风整个人都快要崩溃掉。
他的情况很糟糕，瑞安的情况更糟糕。与亲舅舅乱*不说，还是自己最爱的人亲自做下的狠手。
他们没有选择。把罪责全加在沐风身上的林旋，已近癫狂。
筹划好的他，冒着大雨在外溜达一圈，算好时间回去，恰好是两人情｜药退却，清醒过来的时候。
作为案板上的鱼肉的两人给绑在椅子上。怕他们反击，林旋又喂了｜药，让两人绝无反抗的机会。
他蓄谋好的，不会轻易松手，就此罢休。
他要毁了毁了他的人，si也要拉着人陪。
精疲力竭的两人不安分地睡去，电脑前拿着录像资料的他，誓要他们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说过要沐风生不如死的，他做到了。
使计让舅甥两人做出那种事，通过录像，匿名上传网站，加上有心的描述，一夜时间不到，昔日有不良记录的某位作家，再次做出令人斥骂的痛举。
“恶｜心，下｜流，无｜耻，不要｜脸，连亲外甥也碰，去si好么！”
“果然是杀｜过人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亲人也不放过。”
“人不能看表面。简直是社会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了。”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不去si？要让他残害更多的人吗？”
“……”
浏览着视频下面各网友的留言，无不是指责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人，林旋哈哈大笑，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可笑着笑着的他，不知不觉间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顺着脸庞滑落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