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岳不动声色道:“去吧。”
宋平舟走后,魏璟元从殿内跟了出来,一直跟在刘岳身后往长平殿走去。刘岳不曾邀魏璟元同去,心中倒也没有介怀,反而时不时的顿下脚步,似乎是想确定身后的人是否还在。
第51章 靠拢
刘岳默认了魏璟元的跟随,直到长平殿内,两人先后入座,拂冬上了两盏茶后便退了出去,殿内落针可闻,魏璟元不动声色地瞄了刘岳一眼,没说话便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就在他放下茶盏那一刻,刘岳突然出声说道:“伴读一事你若不愿意,我会去请父皇的旨意,帮太子另寻一人。”
闻言,魏璟元上扬了嘴角,“三殿下,璟元并非是不愿意的。”
“当真?”刘岳不动分毫地稳坐上位,别看年纪不大,凌冽的气息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他注视魏璟元一瞬,后又说道:“倒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魏璟元心想这刘岳也是个善变的,此时虽然没有看出不悦的痕迹,倒也不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魏璟元丝毫不犹豫,起身撩袍下跪,行礼道:“璟元誓死追随三殿下,不论璟元身在何处,心系的唯有一处,此生定以三殿下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魏璟元不怕这话说的太过直接,如此一来,得到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其中还要取决于刘岳如何选择。刘岳若是胆大心细的,就算不明面上同意,暗地里也会暗示一二;若这一世和前世区别甚大,刘岳心性发生了逆天的改变,让他从一个有勇有谋的变成了色厉内荏的人,那么他就会因为心中多有顾虑而推拒这次的靠拢。
殿内一时间沉寂非常,刘岳冷下的目光围绕着魏璟元始终不发一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洞悉面前这个人,想从他这一番话中听出个真假。魏璟元话音落下后就没在动过,他跪伏在刘岳脚边,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刘岳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方才说道:“你可知刚才你的一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不仅不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会连累长平殿上下。”
魏璟元明白刘岳所指,也不急于再次表明忠心,反而慢丝条理的说:“璟元相信三殿下。”
刘岳的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却也只是一瞬间,由于魏璟元跪伏着,并未察觉到这一细节。刘岳恢复冷淡的神态,说道:“相信本宫?本宫不过是个没有母妃可以倚靠的不受父皇宠爱的皇子,璟元说这番话倒是让本宫着实惊讶,你以为本宫能许你些什么?”刘岳年纪虽小,但这些年来,他早早就看穿了一切,世态炎凉亘古不变,背地里众说纷纭,他对这些话可不陌生,如今用在了他与魏璟元的谈话中,不免平添了些许凄凉悲怆,同时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刘岳自知不受宠,若想如愿以偿登机为皇还需历经劫难,纵然如此还未必能够成功。但魏璟元方才的一句相信他的话,倒是另他万分满意。刘岳身边被皇后和淑妃乃至装作与世无争的梅妃都在他身边安插了些人,刘岳对此并无怨念,想来这宫中尔虞我诈,哪个宫里没有敌人的耳目呢。刘岳一早就放平了心态,不过这其中也有历卓言不可抹灭的功劳,如今这长平殿里,除了拂冬之外,不可信之人均是被刘岳和历卓言不动声色且千奇百怪的手段给调了出去。
凡事总有例外,为了不引起皇后和淑妃等人察觉,还是留了一两个酒囊饭袋在身边,不时的透漏点假的消息让他们传回主子的耳朵中。刘岳今日能如此镇定,多半是因为历卓言就在后殿之内,有恃无恐很。
不知为何,魏璟元听了刘岳的话心中竟泛起一丝丝的怜惜,或许是同命相连,这才有了感同身受。魏璟元明白刘岳此话的寓意,并不迟疑也不多做思虑,反而言之凿凿道:“三殿下乃人中之龙,尊贵的皇子,不论他人如何议论,都无法改变三殿下尊贵的身份。”魏璟元双手伏在冰凉的地面上,五指慢慢曲卷,紧紧地用力握住,“三殿下,人不可自轻自贱,更何况……更何况三殿下在璟元心中无比尊贵,是‘旁人’无法作比的。”
刘岳抿嘴笑了一瞬,而后板着脸,摆出老气横秋的架势,魏璟元虽是跪着看不见,可这殿内不止他二人,藏匿在角落里的历卓言可是无一漏掉的捕捉到了细节。历卓言忍笑忍的辛苦,这三殿下纵然心思缜密机智非凡,却也难逃年岁的压制,倒地还是会有些有迹可循的痕迹。
刘岳干咳两声,“你可知你刚才那番话,足以让本宫赏你一顿板子?”
“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敢不死,更何况是一顿板子。”魏璟元原本是想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馈钡模笥志踝派跏遣煌祝暗阶毂哂采馗牧丝冢貌煌纯臁?br /> 刘岳打量着魏璟元,今日的他为何如此不同,句句话都能引起自己欢雀的冲动,他必须要承认,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如此高兴,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誓死效忠吗?
刘岳不好与魏璟元在殿内多做交谈,一来是堤防皇后和淑妃等人,二来也是怕让魏璟元引火烧身。
“起来吧。”刘岳双手握在椅子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魏璟元从地上爬了起来了,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没有不雅姿态,反倒让刘岳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魏璟元起身时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
刘岳看了眼时辰,平淡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准备罢,莫要惹了太子不高兴。”
魏璟元露出一抹微笑,行李道:“是,璟元知晓了。”
刘岳由上到下打量着魏璟元,“先前二哥送你的玉佩为何不随身带着?”
刘岳并没有说是自己的玉佩,魏璟元猜测他是难为情了?想到此处,魏璟元浅笑着探进了亵衣中,从里面取出了先前刘乾从刘岳这里夺去的双鱼戏珠的玉佩,摊在掌心之上,“回三殿下,璟元觉着这玉佩非常珍贵,不愿带着,便收在了……”接下来的话的无需说的太过明显。
刘岳冷哼一声,仰起头说:“那就好生收着,退下吧。”
魏璟元收好玉佩,躬身行礼,“璟元告退。”
魏璟元从长平殿内退了出去,隔着外袍轻轻抚摸着亵衣中的玉佩。他一早就知道这玉佩的意义重大,自然要贴身带着,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起到了作用。刘岳虽然没有明面上答应魏璟元的靠拢,但他突然提起玉佩,事情再明朗不过了。
魏璟元叹气,纵然前世与后世结合,加在一起也过了而立之年,怎么和刘岳这样的娃娃周旋起来仍有点力不从心,难道这就是天性使然?
魏璟元出了长平殿,历卓言终于从梁上一跃而下,“三殿下这下可是高兴了?”
刘岳冷眼瞥过,端起桌上的温茶抿了一口,“高兴从何处来?”
历卓言见他不肯承认,便笑着说:“让为师的算算,方才的半个时辰里,三殿下到底扬了几次嘴角,那模样当真是迷倒众生啊。”历卓言坐到下位,“依微臣所言,三殿下多笑笑是好的,不过怕也只是对着元儿才能笑的出吧?”
刘岳眯缝着眼睛,“老匹夫,早晚有一天我要处置了你。”
历卓言不气不恼,打趣道:“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刘岳反击,“为老不尊。”
历卓言被堵了嘴,连连咳嗽几声后恢复了严谨的态度,“殿下答应了元儿,就不怕他倒戈相向?别忘了,他是雍国公的嫡子,淑妃与陈国公的外甥。”
“那又如何?”
历卓言再次笑了起来,“你信他?”
“难道你不信?”
历卓言大笑,“信,自然是信的,不然臣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劝诫殿下的。”
刘岳先是一愣,之后品出了历卓言话中带话绵里藏针,当下冷了脸,“老匹夫,迟早要拔了你的舌头。”
历卓言故作无辜,摇扇起身往外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
刘岳待历卓言出门后便没了怒气,一副平淡释然的模样看着门外。要说他信魏璟元,自然是信的,或许是感觉,又或者是长久下来的探究与观察,至于历卓言信他,刘岳隐约觉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是因为什么呢?
魏璟元归府天色已暗,然而他踏进主院的那一瞬间就有所察觉,今日的主院平添了很多的人,将主院儿各处重重包围,连只苍蝇都很难飞的进去。魏璟元看了几眼当下就明白了,今早吩咐梁镇办的事怕是已经成了。
魏璟元加快脚步去给老夫人请安,进门时魏国淮亦是在的。魏璟元先后行李请安,不待他再开口说话,魏国淮倒是坐不住了,“元儿,太子让你做伴读一事你可是答应了?”
魏璟元心中冷笑,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父亲,太子殿下选儿子做伴读是好事儿,儿子心中自然是答应的,但父亲也知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伴读一事就算儿子有心推拒却也是不能的。”魏璟元言下之意,魏国淮若是在场,说不定还可周旋一二。
魏国淮脸色难堪,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老夫人笑了笑,“元儿怕是还没用膳吧,别饿坏了,吃些东西后早点歇着。”
魏璟元笑道:“祖母不说元儿都忘了,这会儿倒是真的饿了。”
“那快去吧。”老夫人宠溺道。
魏璟元点头,“孙儿告退。”
魏璟元离开后,魏国淮甚是担忧道:“母亲,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沉思半晌后说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52章 初露
伴读一事看起来平凡无常,实则却引起了多方面的注意。魏国淮与老妇人当属最为担忧之人,时过三更仍在商量对策。魏国淮满面愁容,老妇人亦是好不到哪里去。母子二人忧心忡忡,生怕伴读一事被皇帝乃至朝中各派将雍国公府视为太子一派系,不说太子能否如愿登上皇位,就说眼下的局势,亦非站派之良时。
“母亲,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儿子近日来已被皇上赐婚一事忙昏了头,整日焦躁难安,如今又节外生枝,当真是要让我不得善终吗?”魏国淮此时却无想法可言,脑中胀痛异常。
老夫人仔细儿子,随即安慰道:“我儿莫要过份担忧,如今宸王与乔儿尚在府中,皇帝多有顾及是意料之中的,至于你所担忧一事,未必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老夫人意指今日书房进入贼子一事,细细想来又有些担忧,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倒也是说不通的。
魏国淮深知老妇人是在安慰,叹息道:“母亲,儿子入得朝堂几十载,无不是殚精竭力,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动荡不堪,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显而易见,偏偏皇上默不作声没有表态,儿子深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不敢忘记父亲临终之训诫,无奈有心之人步步相逼,若此时没了决断,怕是要粉身碎骨,让祖父与父亲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这并非儿子所愿意的。”魏国淮虽非出类拔萃,却是个耳聪目明的,庸碌之事断断做不出来。
老夫人牵住魏国淮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我儿莫要担忧,凡事还有我这个当母亲的,且听我细细说来。”老夫人明面上虽不问世事,府中琐事全权交给了大夫人陈氏,可这暗地里却担忧甚极,这府中之事大多逃不过她的眼睛。魏国淮的几房妻妾大多是不中了,明里暗里只为府中地位而勾心斗角,妇人之仁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女子无才便是德,要说这一点才情道理都不通,倒过份的显得蠢笨了。大夫人倒是个聪明的,可惜行差踏错与魏国淮离了心,想到此处,老夫人不免唏嘘,放眼我望去这硕大的国公府之内,竟无几个可信之人。
“淮儿。”
“儿子在呢。”
老夫人点头,“觉着元儿可好?”
魏国淮摇头,凭借多日来的感觉说道:“母亲可有发现,元儿近日来变的异常,与过往大有不同。”
老夫人点头。
魏国淮继续,“他虽为我嫡子,身上却不曾流着魏家的血脉,那贱人用此等不明不白的野种无非是想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若不是当日母亲留了一手,怕是要被这贱人蒙骗一生,儿子每每想到此处便痛恨交加,恨不得……”魏国淮缓了口气,待急怒之色褪去方说:“若不是权衡利弊等待时间,我又怎会容他母子在眼皮子底下活到此时。”
老夫人叹息,撇开陈氏不说,直言道:“元儿近日来不似从前,心性大不同以往,元儿以前心性善良,处处维护家中弟妹,虽为嫡子却从未已身份欺压他人,我想淮儿心中已有决断。”
魏国淮点头,“儿子有时就在想,若元儿当真是我儿是何等幸事,以往他虽善良可性子着实柔弱,若是他日入了仕途,怕是……”魏国淮打破幻想,痛心疾首道:“可他并非我儿,至此也就罢了,可近日来他种种变化,更是让儿子不得不提防了。”
老夫人了悟,顿了顿说:“堤防总是要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似乎瞧着并未被陈氏所左右。”从前魏璟元心性善良,每每与人好处便会遭到陈氏的责难,恨其不争,那时魏璟元就不曾被陈氏所左右,如今元儿开了窍,突地转了性子,老夫人原本担忧他被陈氏所利用,到时候成了这国公府的灾星,岂料多日观察,反倒发现了新的惊喜。
魏国淮当下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母亲是说?”魏国淮表情徒变之快,言语间大多是暗示明了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叹气,“淮儿,不瞒你说,家中晚辈唯有元儿深得吾心,存儿与蝉儿各怀心思,大多都被身边的人教入了异途,母亲甚是心寒,不料老天垂怜,元儿虽非你亲子,却也是个让人欢喜的孩子。”老夫人脸色惋惜,继续说道:“淮儿,若有朝一日祸事且过,元儿又无大错,你且念及着母亲饶他一命吧,对外只宣称他身染重病,寻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他安然过活可好?”
魏国淮此时心中定有不忍,若不是陈氏碍眼,魏国淮对魏璟元还是喜爱的,毕竟不是亲生骨血,魏国淮就此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魏国淮即是不忍,若来日局势稳定,魏国淮处理陈氏是必然之举,待那时,魏璟元若真无大错,魏国淮定会放他一命。
老夫人突地冒出个想法,犹豫片刻后说道:“淮儿,将来的事不可预期,不过依我所言,若有可能,何不李代桃僵,以元儿的聪慧与心性,说不定能将这国公府添上一笔荣耀。”
魏国淮大惊,“母亲不可有此想法,这国公府乃祖父与父亲多年征战沙场以血肉换来的,儿子自恃没有祖父与父亲的能耐,却也要致死保住门楣荣耀,岂可将这份家业拱手让一毫无血亲之人来继承。”
老夫人深觉此言差矣,说道:“淮儿可想到了简儿?”
战简乃老国公义子,身居将军一职,其心更是可嘉,对雍国公府不存二心,倒是成了魏国淮最得力的弟弟。活生生地例子摆在眼前,若说相同又有不同,战简自知并非老国公亲生,而魏璟元却是浑然不知的,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魏国淮心中清明,依旧婉拒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夫人倒是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伴读一事无法扭转,还说眼前魏乔儿入军营一事,正如魏国淮所预料的那样,不过半日便有人因此时弹劾了魏国淮,只不过……皇帝竟然没有任何表态,不免让魏国淮悬起了一颗心。
又则,今日书房入了贼子,魏麟发现及时与之缠斗,不料中途那贼子竟不慎从怀中掉落出一块腰牌,魏国淮待魏麟拿来后仔细瞧了瞧,竟然是宸王赵珏府中的腰牌,重大发现不仅让魏国淮震怒,更多的是将此事联系到了亲妹身上,如此联系,魏乔儿乔装入军营便有了结论。
魏国淮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并不打算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向来是疼爱这个女儿的,若是让她知晓,伤心是小,魏国淮怕只怕老夫人心生护犊之情,到时候事情越发难处理了。
魏国淮暗暗揣度,赵珏借魏乔儿归国省亲想要窃取北朝军机要事,看来襄国对北朝虎视眈眈的想法从未中断过。如此一来,魏国淮越发不安,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个法子趁早让魏乔儿与赵珏回襄国去,不然东窗事发,岂不是连累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