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就觉得自己真的穷，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光蛋，那时候就想着哪天有钱了，我也就不比任何人差。”
秦清明听得心里酸酸的。
秦致富没有具体说哪件事，但是秦清明知道他那时候的心态——到底还是关乎许如君吧，秦致富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老婆不爱自己的事实，所以强行将许如君的离开归纳为自己没用，没钱，没权，三无产品。
虽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但是秦清明曾经认真地代入过秦致富的处境好好地想象过。
那滋味怎么说呢？不好说，但倒也能勉勉强强说出个版本，那就是，爱人新找的那一位，什么方面都把自己压得死死的，就连想去留，想去争，都觉得哪哪都没底气。
不说愤世嫉俗，不说别的，就那种无力感，那种因为自己没用而被抛弃的感觉。
当然这些秦致富从来没说过，秦清明也就是代入秦致富之后产生的一点想法。
“其实从第一次做生意，赔了两万进去，我就应该认清现实，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但是，我不信邪，就一心想要发财。”一个没了老婆的小人物，挣扎着想发财的形象，秦致富用了半辈子去演绎。
还真演绎得心酸，演绎得血淋淋。
秦致富灌了一口茶：“爸对不起你。”
秦清明抱着水杯的手指收紧：“说什么对不起呢爸，没有你，就没有我。”
秦致富说：“明明啊，其实想想，我还是应该感到高兴的，现在你什么都独立了，爸的债大部分也都是你在还，这个家其实也可以算是你在做主了，这个情况你还能想到和我说一声，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我都是个老不死的了你还顾及着我的想法”，秦清明听得心里难受死了，只能抱着水杯强行调节气氛：“喂，怎么说得像是要退隐江湖似的。”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拦你，但是你自己要看好路。”秦致富笑，但笑得总让人感觉有些心酸——怎么说呢？除非是那种真的很开明的家长，一般本身观念就属于保守那一类的家长，怎么说都有些不同的。
类似于，前者是高兴的支持，后者是委屈巴巴的支持那种。
“爸，你放心，我知道的。”
“嗯。”秦致富说，“睡吧。”
柜就这么出完了，接下来两天父子俩就一起在家忙活着过年的东西，秦致富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秦清明就做些能坐着做的事情，比如包馄饨之类的事情。
小时候过年最开心了，有新衣服穿，除夕还有压岁钱拿，正月初一还能拿个大大的塑料袋每家每户拜年拿糖，现在嘛……秦清明包着馄饨，已经能预想到过年那天自己坐家里，和每个过来拜年的邻居们寒暄。
“爸！馄饨皮不够了！”
“来了来了！”秦致富跑过来，手里多了一沓馄饨皮，瞅着秦清明包的那一排排漂亮的馄饨，“哟，这馄饨是越包越漂亮了啊。”
“那当然，你儿子多聪明。”
“对对对，我儿子最聪明。”秦致富放好馄饨皮，“你中午吃多少只馄饨？”
说话间，秦清明又包好一只成品：“十五只。”
听言，秦致富立即表示不同意：“二十五！”
秦清明稍作让步：“二十！”
秦致富继续不同意：“你以前都吃二十五个的！”
秦清明看了一眼自己包的饺子：“可是我包的馅儿都比较多。”
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秦致富道：“二十二只！”
“成交！”
秦致富从托盘里捡出几十只馄饨，拿到厨房里去煮：“待会就吃饭啊！”
“好。”
十五分钟后，馄饨出锅，秦清明这边也收工，和秦致富面对面吃馄饨。
荠菜猪肉馅的馄饨，猪肉的肥肉部分还熬成了肉渣，吃起来别提多香了。
秦致富这么多年有个习惯，那就是在做完饭，看儿子吃饭的时候，喜欢一个劲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然后很享受地听秦清明说“好吃”。
今天也是，饭吃到一半，秦致富开始问：“怎么样？”
当然是非常nice了，秦清明竖着大拇指：“好吃！”
秦清明眯着眼，大口吃着，对面秦致富吃相则斯文很多，然后在秦清明吃完满满一碗馄饨后，忽然奸笑：“儿子，你吃了多少只？”
吃饱喝足已经没啥人生理想的秦清明，摊在椅子上抱着肚皮：“不是二十二只吗？”
秦致富笑得更开心：“你吃饭又不数的，我给你煮了二十六只，你看，你还不是全都吃完了吗。”
秦清明无语凝噎：“……”爹你这个套路，可以的。
其实秦致富惯用这个套路，说好了一碗二十个，他能给你多出来一两个，经常干这种事情，只是秦清明自己每次都不长个心眼。
吃过午饭，秦清明歇了会儿，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消消食，然后继续包馄饨。
最近秦清明精神全面放松，什么都不去想，就连小说的大纲都先放在一旁，为的就是这几天能让脑子好好地休息休息，毕竟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需要放松放松的。
于是秦清明一直浪到了除夕，除夕夜团圆饭，隔壁老秦头无儿无女，也一起过来吃饭。
他们家过年的菜挺简单，两三个荤菜，两三个素菜，再搞点小酒聊聊天，三个人也吃得有滋有味。
近年来，虽然城市禁止燃放焰火，然而农村这边基本还是有这个习惯的，三个人吃着饭，外面烟花爆竹声轰鸣，噼里啪啦热闹得很，而秦清明家门口走廊上，也挂了两只红红的大灯笼，灯一开，喜庆日子里的大红色，漂亮极了。
三个人一直在聊天，聊到有意思的事情了，秦清明就哈哈哈地笑。
过年，团聚，很开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之赫懒：小剧场天天上班，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之赫懒：我是看不下去了这样压榨小剧场的，所以勒令小剧场今天回去休息。
第64章
这个年，秦清明过得一点也不忙，因为腿脚不便，只要负责好好地坐在家里就好。
今年拜年的年轻人，比往常要少很多。
没别的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们越来越不喜欢出门拜年，除非非常亲近的或者左右边两三家，基本都不愿意多跑。
秦清明坐在家里，忙着散烟散糖，和过来拜年窜门的同村人说说话，就这么一晃，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正月初一也就上午忙一点，下午就没那么忙了，大家基本就寻个地喝喝小茶，打打小麻将，好好地享受过年。
秦清明搁家里和小黄视频。
“边边和胡椒呐？”
“它俩在吃零食。”镜头一转，两只圆嘟嘟的狗子正面对面趴着，吭哧吭哧吃东西。
秦清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镜头又回到了刚才的角度，黄今之的笑脸出现在镜头中：“过年过得怎么样？”
“在家里坐了一上午，发烟发糖，屁股都坐痛了，你呢你呢？”
“我啊，我在家里无聊了一上午。”黄今之说，“明天我去见你呀。”
秦清明立即来了劲：“你明天来你外婆家吗？”
“是啊。”
也对，按照很久很久以前的风俗，年初二一般是夫妻俩去女方家长家拜年的日子，不知道以前小黄年初二有没有来过秦桥，来过的话怎么一次都没看过？
秦清明问：“对了，这几年你是年年都来吗？”
黄今之摇头：“也不是年年去，有段时间我在国外上学，过年也不回国的。”
这么一扯就扯远了，秦致富从外面回来，就见儿子在和小黄视频，很是自觉地没有凑上前，倒是在秦清明最后终于挂断视频后，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
秦致富没有岳父岳母，所以年初二闲得很，和秦清明两个人一起家里蹲。
上午，黄今之果然来了。
秦致富正在客厅里，见到黄今之来，立即迎了上去。
“致富叔新年好！”黄今之手里提了拜年礼物，显然这是拜年来啦。
“新年好新年好！来，进去坐。”
秦清明愣是腿不方便，否则肯定跑秦致富前头，此刻人在客厅里，伸长脖子看着门外，等着小黄进屋。
黄今之进门，和秦清明对上了目光。
四五天不见，简直是隔了好几个春秋，秦清明一秒笑得灿烂，脱口而出：“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好好好，恭喜发财，很吉利，没毛病。
“新年快乐！”黄今之把礼物放下，要不是秦致富在场，一定早就走到秦清明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直接啃上去了。
把时间留给年轻人，秦致富开口：“你俩先说着话，我回房里拿点东西。”
虽然正月里无论去哪家玩，基本都要带礼物，这样才算符合以前留下来的规矩，但看黄今之大包小包，怎么看怎么郑重，一点也不像以平常朋友的身份来拜年。
说起来秦致富脑补也挺厉害的，他就想着，秦清明刚刚和自己坦白没两天，这下小黄就提了礼上门，这可不就是以秦清明伴侣的身份第一次登门？
秦桥的礼俗，新媳妇或者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是要包个大红包的——这事从昨晚知道小黄今天要过来，就在脑子里思量着了，事实上也准备着了。
于是秦致富拿好了大红包，出了房门走到客厅，逮住小黄就把红包给送出去了。
陡然间手里被塞了那么沉甸甸一只红包，黄今之有些懵：“叔？”
秦致富包了个特吉利的数字，8888，全部都是新钞。
这事怎么说呢？
一来也算是承认了小黄和秦清明的事，毕竟秦清明和秦致富谈了很久，秦清明态度那么坚定，做父亲的无论如何都要祝福。
二来，可能秦致富这个情况，有人会说秦致富脑抽了包那么大的红包——如果秦致富是个有钱人，包这么多没问题，关键是他目前负债累累。但是事实上，对于黄今之这个孩子，秦致富确实舍得，没想别的什么，光凭这么久以来小黄对秦清明那么上心的照顾，去医院检查，回秦桥，去B市，都是开车接送无微不至，包个8888的红包，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再说了，一辈子一次的，女婿？儿媳妇？管他呢，反正是一辈子一次的上门大红包，包多点没毛病，就当做今年老板分红没分到那么多就好啦。
年前，秦致富和秦清明两个人，把接下来两年的收入预估了一下，总感觉如果一直是这个趋势的话，三年五载大概可以将债务还清。
这么一算，总感觉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要束手束脚顾虑太多，缘分这回事，讲究个时机，拖不得。
秦致富嘿嘿笑：“小黄，收着。”
“叔你这是做什么？”黄今之只当秦致富是为了还这么久自己照顾秦清明的人情，当然不肯收。
秦清明一看，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竟然百年一遇地红了脸：“小黄，你收下来。”
黄今之不解地看向秦清明：“嗯？”
秦清明就笑了，说：“其实……我跟我爸坦白了，这是第一次上门的红包。”
黄今之：“……”
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也不算意外，毕竟秦清明此前有透露过想找个时间和秦致富摊牌的，只不过没想到他一个人就悄悄地出了柜，并且，竟然取得了秦致富的理解。
既然是第一次上门的红包，那只能收下了呀。
黄今之收了红包：“谢谢叔。”
秦致富抬手，一副长辈拍晚辈肩膀的架势样，稳重地拍拍小黄的肩膀：“中午在这吃饭吗？”
别的没多说什么，就问了午饭的问题，毕竟说起来今天小黄很可能就在他外公家吃饭了。
果然，黄今之说：“中午我去外婆那边吃饭。”
秦致富积极约饭：“今天不回去吧？不回去晚上过来吃饭啊！”
黄今之说：“好！”
黄今之在这边陪了秦清明一上午，中间回去吃了个饭，下午又过来。
秦清明在家闲得无聊，最后窝房里和黄今之两个人一起看新文大纲。
思维不一样的两个人一起讨论，那么原本就溜得飞起来的剧情更加具有发散性，虽然大纲早就已经写好，但是再多多完善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将已经非常棒的大纲添了几笔非常新颖的剧情。
秦清明现在简直是压制不住想要写东西的欲望，于是丧心病狂如他，大年初二的下午，愣是在黄今之在的情况下，飞一般地码出一万字，顺便将先前敲定的那一版开头，稍微修改了一些细节，埋了一两个伏笔进去。
而此期间，黄今之抱着手机玩……消消乐。
按照秦清明的速度，新文再过一个月就完全可以发表了，秦清明目前纠结的是，旧文还在连载之中，新文到底是等旧文完结之后再发出去，还是干脆新文旧文同时连载？
不知道哪种的做法更加稳妥，秦清明又丧心病狂地去戳虞华，留了言问一下虞华的看法。
发完，秦清明笑：“我觉得我们编辑会打我诶。”
黄今之从消消乐中抬头：“为什么打你？”
“大年初二就问他工作的事情，总觉得要被打。”
黄今之关了消消乐：“不会的，要不要出去走走？眼睛花不花？”
“嗯……是有点，出去透透气吧。”
这么一来，两个人出卧室透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小时，没过一会又该吃晚饭了。
“清明，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去见我妈。”
“好啊！”秦清明先是满口答应，但是没过一秒钟又开始犯怂，“嗯……我忽然有点紧张诶。”
“没事的，等你见到我妈就不会紧张了。”
秦清明问：“那阿姨现在是不是在黄爷爷家？”要是现在人在秦桥的话，总感觉应该去打声招呼呢。
黄今之说：“没有，她和我爸出去旅游了，我代替他们过来看外公外婆。”
“噢噢噢。”
黄今之的母亲是个热爱摄影的女性，非常喜欢飞来飞去到世界各地去旅游，拍照。而黄今之的父亲和母亲简直是绝配，具体体现在他非常喜欢逢年过节陪着妻子一起出去玩。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今天只有三个人一起吃饭。
忙碌了一整年，好容易过个年，正月十五前，除非上班族，基本大家都会处于一种比较放松的状态，比如到处玩玩，比如吃吃喝喝。
黄今之不是第一次尝秦致富做的菜，但还是被今天的菜给好吃到了，甚至还问了秦清明具体的细节，好准备以后自己也练练手。
谈到自己拿手的东西，秦致富眉飞色舞地讲，食材要买什么样的，怎么处理，火候要怎样掌控，调味料都是些什么，讲得津津有味，黄今之则掏出手机，边听边认认真真地记录。
秦清明厚着脸皮，喜滋滋：“哈哈哈，家里两位大厨，我只要等着吃现成的就好啦！”
惹得秦致富笑骂：“脸皮薄点！”
秦清明回嘴胡扯：“不好，皮肤太薄容易过敏。”
黄今之则笑：“好好好，你吃现成的，我做给你吃。”
秦清明继续喜滋滋：“还是小黄好，我爸已经不爱我了。”
“吃你东西去！”秦致富作势要敲秦清明的脑袋。
“好啦好啦，我吃我吃。”
灯光下，满桌菜肴和欢笑。
秦致富有种微妙的感觉，总有种……当了小黄老丈人的感觉，不过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其实看看，也没有一开始的那样难以想象，秦致富总感觉两个小辈之间的气氛很和谐，看着像是那种过小日子的感觉。
也好，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边边&胡椒：今天我们为什么没出场？
之赫懒：Zzz……
边边：踢一jio
之赫懒：Zzz……
胡椒：我感觉咬一口会比较容易醒。
之赫懒：住手！你俩明天出场！_(:3J∠)_
第65章
黄今之在秦桥待了两天，大年初三又回了B市。
临走之前，秦清明很是有些舍不得，但是正月里要去这边那边的走亲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今之那边的亲戚比较多，要跑的地方自然也多，不像秦清明这边基本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大过年的父子俩往家里一蹲，哪里都不需要去，几天一晃，这个年也就算过了。
不过也好，不需要跑来跑去，这样秦清明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