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大学，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相处过，现在忽然获得了这么多的时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关于许如君的事情，秦清明像是一颗心高高举起，悬在半空，然后慢慢悠悠地往回落。
说不上来是放了心，还是失了望。
许如君是不是一个好人？
不是，也是。
其实人的好坏都是相对的，她对秦清明没有尽到妈妈的责任，对秦清明这边来说，她算不上好人，甚至称得上自私；可是她对现在的一双儿女以及丈夫的关爱照顾，却可谓是无微不至。
谁又能要求别人放弃眼下最珍视的，去分心顾及已经成为过去式的？
这些年来，那双儿女承欢膝下，分量一定是远超他这个没接触过太长时间的。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双向的，大概，谁在她身边，她就爱谁多一点。
道理多浅显，秦清明都懂。
也好，其实这辈子，不认也没关系，反正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年，再多两三个二十年，似乎也是一样的过。
毕竟，他已经过了那个最需要母亲的陪伴的年龄，再说了，他家老头子从来没缺过他什么。
有一个好爸爸，没有好妈妈又怎么了？
做人要知足啊。
第四天，秦清明进行了手术，上午八点做到中午十二点，下了手术台又住进了病房。
做完手术的人情况不容乐观，术后伤腿疼痛难忍，紧接着发起高烧。
人烧得昏昏沉沉，只管闭着眼睛昏睡，对于外界的感知不是那么明显，几乎可以算是失去了意识。
谁来过，谁没来过，统统不知道。
许如君的公公住院，从那天见到秦致富和秦清明后，她以病房环境没有想象中的好为由，换了同一层只有两张床的那间病房。
为什么换？说起来原因复杂，关乎抬头不见低头见会心生不忍，也关乎被刻意忘了二十年的人忽然出现，而自己还没有调整好心态与心情。
人心很复杂，狠心和不忍只在一瞬，当初离开秦桥，并不是没有看到车子后面哭着追妈妈的小孩。
然而有所选择有所取舍，许如君用了比常人硬那么一点的心肠，花了一年的时间不多去想大儿子，再以后和新丈夫的儿子出生。
相信感情是可以转移的。
许如君对第二个儿子是真的好，处处都照顾着无微不至。
或许这就是感情转移或是转嫁，也许她只是没有好好对第一个儿子，所以将缺失的那份全部追加到了第二个，也许她只是单纯地更爱第二个儿子。
谁也不知道。
不去深究，研究不透。
这天她给公公煲了汤送过来，也给秦清明带了一份。
秦清明正在高烧，烧得满脸潮红，秦致富正在去撕黄今之带过来的退烧贴，俯身贴到儿子脑门儿上。
猛然一转身，发现许如君。
阔别二十年，秦致富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是想照顾一下，我就先出去。”
许如君点头。
秦致富走出去，许如君坐到了昏睡着的秦清明的病床前。
这是分别之后唯一一次，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许如君作为母亲，照顾秦清明。
整整两个小时，调节点滴速度，给昏睡的儿子擦汗擦脸，物理降温，剩下的就是看着秦清明。
秦清明脖子里还挂着那块玉，已经磕坏了一角，还是戴着。许如君盯着那块玉看了很久，最终叹一口气，将玉塞回了秦清明的衣领里，
人与人的缘分，有多深，就有多浅。
许如君做出的选择和秦清明差不多，那就是相见不如怀念，余生各不打扰。
将煲的汤留下，从病房走出去，秦致富等在病房外，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一个出病房，一个进病房。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风过无痕。
晚上秦清明退烧，喝那份汤的时候，很是沉默，又很是认真，看不出在想什么。
喝完，对秦致富说：“爸我还有多久能出院噢？”
秦致富也不知道，但是知道至少还要十天：“你不要急，好好养着。”
秦清明故意说：“啊……住院好无聊啊……我想出院啊啊啊……”
“说什么胡话？好好待着！”
所以当黄今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碎碎念的秦清明，和正在笑骂儿子的秦致富。
本身今天秦清明手术，黄今之是说什么也要在场的，但是怎么说呢，眼下两个人的关系秦致富并不知道，要是黄今之整天扎这照顾秦清明，恋人之间的互动，只需要观察几天就观察出来了。
加上今天店里有个问题需要他去解决，秦清明那个手机店也需要人时不时去看看，所以黄今之直到现在才出现。
黄今之带了店里厨师做的，超级好吃的东西，来犒劳老丈人，以及馋一馋刚刚做完手术不能乱吃太多东西的秦清明。
秦致富吃饭的空当，秦清明对黄今之说：“小黄小黄，我想要我的电脑。”
不用说，自然是因为这家伙忽然想起来他的小说网，似乎又到了申请榜单的时间。
在医院这么久，不能上班，不能去手机店，人真的会憋坏的，所以秦清明无比想念他的小说，想趁着在病床上的这段时间，好好宠爱宠爱他的小说。
第二天一早，秦清明就拿到了他的电脑，除此之外，小黄还给了他一只移动WiFi。
笔记本长时间没开，偶尔开个机又开始犯抽，开了第一次蓝屏，关掉之后再开，正常开好。
秦清明看了一遍文下评论，又跑去看最近挣了多少小钱钱。
这么一看，发现最近收益涨得有些可怕——先前日更一万日收入50，现在以及飚到了日收100，秦清明又查看了一下，才知道“断腿”的这段凄惨日子，自己上了一个比较厉害的榜单。
其实还是比较幸运的对不对，虽然受了伤住了院，但是看目前形势，上帝给他开了扇小窗户。
秦清明算是看出了点什么，忽然觉得腿很神奇地不疼了，于是算了算日期，干脆把这两天的存稿箱更新，换成日更两三万，等这周榜单过了再回归一万的行列。
现在哪行哪业都不好混，不勤奋哪里都吃不了饭。比如这个网站，V后排榜一切看收益，赢了就上，输了就被涮下来，也算公平，但是竞争激烈，简直是腥风血雨的人间修罗场。
秦清明就算剧情很棒，但那种风格和文笔根本一开始就不适合这边，他的收益可以说是拿字数冲出来的，现在继续用字数冲一冲，也算是一种战略，说不定以后还能上更好的榜单。
没什么，毕竟存稿多，时速又快︿(￣︶￣)︿。
一晃就过了十天，秦清明出院。
出于种种考量，秦清明选择回秦桥一段时间养伤，至于黄今之那边，虽然他也很想念小黄，但是想来想去，终归觉得养伤期间住小黄那边，会给小黄带来有种种不方便。
而且秦清明也想到了一点，他和黄今之是恋人关系，这点是两个人清楚的，可是他家老头子不知道啊。
所以站在秦致富的角度看，就是——儿子养伤，哪有不回家跑朋友家去赖着的道理？
于是秦清明又开始想着，回头要寻个机会，跟秦致富坦白自己的性向。
这天秦清明出院，黄今之一路将人送回了秦桥，留秦桥吃了顿饭，又赶回B市。
从这天起，两个人开始“分居”了！
当晚秦清明就感觉有点想念小黄，于是吃过晚饭，两个人开视频聊天。
秦清明在家裹着被子，黄今之在家抱着狗，两人通过视频看着对方。
秦清明沉迷美色地看着视频，问：“想我没？”
黄今之偏头回答：“想你了，你呢，想我没？”
秦清明立即回答：“当然是没有啊！哈哈哈哈哈。”
在秦清明的笑声中，黄今之故意抿了抿嘴唇：“真的吗？”竟然真扮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秦清明连忙改口：“想了，很想很想。”
两个人沉迷在无营养的对话之中，乐此不疲——分居在两处，只有电话和视频，能听到声音看到人就足够，至于对话有无营养开不开心，真心全看对方是谁。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黄今之说：“过段时间，到我这来吧，你看胡椒鼻子都快戳进手机屏幕里了，你舍得它这么想你吗？”
秦清明定睛一看，果然，屏幕上一只巨大的狗鼻子，正在嗅来嗅去。配合着画面上鼻子的动作，扬声器传过来狗子嗅来嗅去的声音。
秦清明喊：“胡椒！”
那颗鼻子一顿，撤开，然后又凑了上来。
忽然对面传来黄今之的声音：“胡椒，快放下，喂，胡椒！”
视频里的画面一阵天翻地覆乱七八糟，看得秦清明眼睛都快花了。
几秒钟后，小黄出现在了镜头里，哭笑不得地摸着胡椒脑袋对秦清明说：“胡椒听见你的声音，叼起手机就跑。”
“哈哈哈！它干嘛叼手机啊？”秦清明也乐得不行。
黄今之继续摸着狗头，回：“大概是胡椒觉得你被困在里面了，想救你出来？”
秦清明问：“可是不都是说，狗是通过气息辨认人的吗？”
“那……你有没有听过，狗也通过声音来辨认主人呀？”黄今之笑。
“噢！也倒是哦。”平时村里散养的狗子，只要主人一喊“吃饭了！”，保证在外面疯着的狗子们都会乖乖回家吃饭。
这可不就是通过声音？
“所以啊，……”
这个话题很快变成了科普课，又是一通聊。
关视频的时候，秦清明竟然有些不舍得关，但是到了睡觉的点啦，他这边成天在床上睡大觉，黄今之那边可还是要顾着三个日料店，以及一个手机店的。
秦清明暗自想着，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尽快摆脱目前这种百无一用的状态。
关掉视频之前，秦清明亲了黄今之一口，嘱咐对方：“早点睡觉，晚安。”
“嗯，会的，你也好好休息。晚安，好梦。”
哎，小黄真心温柔，老想抱着他睡觉了……
秦清明这样想着，关了视频，小心翼翼地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胡椒：最近大脸似乎消失了，我怀疑他被关在一只扁平的金属小容器里。
边边：真的吗？我们该怎样救他？
胡椒：需要从长计议，先来商量商量。
于是胡椒和边边就合伙把小黄的手机拆了，等会儿小黄直播打狗
第55章
第二天一早，秦清明醒过来，刷过牙之后，秦致富端着早饭到秦清明房间。
秦清明的房间本来在二楼，因为现在腿伤不便，也为了秦致富方便照顾，所以秦致富把一楼房间收拾收拾，让儿子住了进去。
不得不说，一楼其实也挺好，他家窗户大，把窗帘拉开，还可以看到后院的各种植物和树木。
虽然现在是萧瑟的季节，窗外没有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但是秦清明倒觉得坐床上静静地看着外面也挺好。
“明明吃饭喽！”秦致富故意拖长声音，招呼着儿子吃早饭。
“今天吃的什么呀？”秦清明搓搓手，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等着吃白食。
秦致富将早饭碗搁床上的小桌子上：“肉丝菜面！来尝尝老爸的手艺！”
“好好好，尝尝。”秦清明埋头吃了一口面，抬头给了自家老头子一个赞，“好吃，这样的面我能吃两大碗！”
秦致富嘿嘿笑，看秦清明大口吃着面，说：“等会儿我去塘那边，你要是无聊了想上厕所了，就打电话喊我回来。”
“嗯。”
“千万不要憋着啊！”担心秦清明怕麻烦自己，有需求不说，秦致富又嘱咐一句。
秦清明吃着饭，脑补了一下，就那么笑开了：“爸你放心吧，不会憋的。”
吃过早饭，秦致富出门，秦清明则开电脑，开始码字。
现在码字是秦清明唯一能做的事情，这一本即将要收尾，秦清明集中精力写着结局，手速已经飙得差不多突破了六千。
其实一个人在家的日子真的挺难熬，秦清明不能到处蹦跶，只能在床上，上个厕所都不太方便，连胡椒边边都摸不上。
腿时不时会痛，有时候又会感觉痒，血肉里埋了不属于这个身体的金属，细想又觉得有些怎么着都不舒坦的感觉。
秦清明码半小时字，看半小时腿，实在是无聊到不行。
正想着小黄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可以骚扰一下他的时候，小黄来电话了。
秦清明一秒接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嘴角就挂上了非常开心的笑：“哟，小黄你想我啦。”
关于谁想谁这个问题，这人总归要在嘴上占点便宜的，黄今之也不和他多说啥，反正谁想谁不是想呢？想媳妇儿不可耻，没毛病。
“对啊，想了，想得昨晚都没睡好。”黄今之的声音，沉沉稳稳地从电话里传来，偏偏说的话这么顺秦清明的意，听得秦清明心里熨贴到不行。
恋爱的美好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你想着他的时候，他刚好也想着你，那是多么一种令人安心且舒心的感觉呀。
对，连窗外目前不长叶子的树木都显得很好看。
就是这么高兴。
“那我们开视频？”秦清明迫不及待想见到小黄那张帅脸，想想又说，“诶不对，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呀。”小黄发过来视频请求。
黄今之此前正在家里看报表，一边还监督着跑步机上的两只狗子，开了视频，倒是直接把跑步机给停了。
没什么，就怕两只狗子听到秦清明的声音瞎兴奋，一不小心从跑步机上滚下来。
黄今之穿了件颜色非常素的居家服，将那张脸上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看着视频中的人吗，秦清明不得不感叹小黄真心白，那种灯光阳光下泛着光，很多人擦了粉都他白的白法。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谈到什么时候见面，黄今之说：“周末我带胡椒和边边去看你。”
“好！”秦清明立即答应，下一秒又沉默了一下，“小黄，等过段时间我想和我爸坦白我俩的事情。”
黄今之笑：“找个合适的机会，不要急，也不要拖着。”
其实秦清明这话，这就是考虑着要一直在一起的想法了吧？想要对长辈坦白，算是有个“名份”，而不是想着得过且过，只图眼下欢愉，不去思考未来走向。
不错，和之前比起来，他家清明进步不少呐。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晃秦清明回家两三天了。
幸亏这两天，小黄空闲的时候会和他微信或者是视频，让他不至于那么太无聊。每每那个时候，秦清明就会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专心和小黄聊天。
而到了晚上，这两人基本也会开着视频，然后各干各的事——小黄在书房看书，秦清明则继续码他的字。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为了保护双手，秦清明网购了一只机械键盘，昨天刚到，外接到笔记本上，手感比笔记本好太多。
摁上去不需要花太多的力，而且每一个摁键相比笔记本来说都更大，关键是手感好，秦清明现在打字更是快到飞起来。
每次听秦清明敲键盘的声音，黄今之就笑称秦清明是只松鼠，在磕松子儿。
还别说，从秦清明那边传来的键盘声，不是那种噼里啪啦听起来就很用力的声音，而是富有节奏且紧凑的一连串细密的声音，形容不上来那种声音的特点，但就是令小黄感觉很舒服。
就像是，秦清明在他身边，专心致志地写着东西一样。
秦清明写着写着，忽然抬头：“我会不会很吵啊？”
“完全不会。”那边黄今之也在敲着电脑，不过声音比秦清明小得多。
“那就好。”
得到答复，秦清明低头继续安心地写了。
黄今之看他认真的样子，禁不住提醒他：“要多注意休息啊。”也不是要管他什么，仅仅是担心他休息得不好，身体受影响。
“嗯！知道！我心里有数着呢。”秦清明答。
这段时间，秦清明其实已经把网站小说当成是可以发展的一项副业，可能会显得有些什么都想抓一把的嫌疑，但是也没办法，还钱的路子，能多一条是一条。
也要感谢他能走这种路子，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写故事，不是谁都能写得好且能坚持。
最近有空，一直在研究这个网站的结构，各种风格以及别的一些事情，了解得越多，秦清明越想走远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