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撞死在树上完本[耽美]—— by:鹤来衣
鹤来衣  发于:2017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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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人救得了它。
马上就快到开学的日子,魏如枫也该回去了。在机场临过安检前,方亦慈拽住魏如枫的行李箱拉杆,用力把他扯到自己跟前。
“您会想我吗?”方亦慈双眼发亮。
魏如枫与他对视超不过一秒,就忙把视线移开了。
“您想不起我也没关系,以后我每礼拜都回学校看您。”方亦慈松开手耸肩道。
魏如枫看了他最后一眼,说完“再见”后没等转过身,又被方亦慈拉住了。
“您抱我一下再走。”方亦慈说罢冲他张开了修长的双臂。见魏如枫毫无反应,他便急不可待地拥了上去,双臂环着对方的脖子,下巴在裸露的颈部上蹭。那微妙的摩擦触感让魏如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麻麻的。
机场人来人往,路过他们时都会忍不住瞄几眼。
“好了。”魏如枫嘴唇动了动,发出来的声音极其微小,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没好。”方亦慈沉闷的声音压在他肩膀上,“到您也伸手为止,我不松开。”
说着,方亦慈又紧紧地往魏如枫胸口上贴了贴。
魏如枫的手一只垂在腿侧,另一只攥着行李箱拉杆,他一直都被方亦慈单方面抱着,像块木头一样站在机场大厅。
再耗时间就要误机了,魏如枫投降似的悄悄叹口气,伸出一条胳膊攀上方亦慈的背。
“另一只手也要。”
魏如枫无可奈何地松开拉杆,双手轻轻搂住他。
方亦慈这才满意,使劲抱了最后一下后终于松开了魏如枫,退后两步冲他挥手。
魏如枫没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了。过安检时,工作人员看他神色极其紧张,眼神飘忽,还以为身上藏了什么违禁物品,多检查了好几遍。
魏如枫拖着行李箱向前走,始终没有回过头。但他知道自己背后一直都有一双灼热的视线,不断地朝自己射出软绵绵的弓箭。
怦怦怦。
——他听到了自己被弓箭刺穿的声音。
又回到了自己那安逸平静的城市,马路上不会有刺穿耳膜的喇叭声,街道人来人往谁也不会神色匆匆,这里连每天早上的太阳仿佛都比其他城市起得晚。
连空气里都是懒散的味道。
魏如枫填完入校登记后准备回教师公寓,刚一撂下笔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住了他,中年女人的嗓音。
“段主任?”魏如枫回头,有些意外。
“你来得挺早,我正好有事要问问你。”
魏如枫一愣,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跟她进了系主任办公室。
她把水杯放到桌上,拉了把椅子示意魏如枫坐下。女人是少数民族,即使已经年过五十,五官也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魏如枫,“我听说你跟孙教授最近带学生参加了比赛,结果怎么样啊?”
魏如枫心里一沉,正襟危坐道:“结果还没出。是孙教授在带,我参与不多。”
“噢,带的是哪些学生啊,我听听有没有我认识的。”段主任挪动鼠标打开了微电影大赛的官网浏览信息,没有正眼看魏如枫。
“多少学生参加我不太清楚,您可以问孙教授。”
“我问过他了。”段主任突然扫了他一眼,声音也压低,“方亦慈这个学生你认识吗?”
魏如枫直视她两秒,才开口:“认识。”
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道:“咱们院里吧,有人跟我说,那天在现场看到你和这学生了。但我问了孙瑜宏,他说这应该是他带的学生。”
魏如枫胸口发闷,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听起来像是劝诫他别得罪人,但这种小事哪值得特意进办公室说,更何况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至于瞎操心。
“您有话直说吧。”魏如枫不想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
“小魏啊,你工作几年了?”她转移了话题。
魏如枫不假思索:“四年,转正三年。”
“你一毕业就来了,这在咱们院是不可多得的年轻人才,当初杨校长没退休的时候很照顾你,你自己呢,也努力,我相信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但是,你毕竟还是有杨校长的这一层恩惠在,就当是为了他,在学校还是能低调点就低调点。”
魏如枫一脸莫名其妙,皱起眉,“我没懂您的意思。”
段主任放下了杯子,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内容。
“那个叫方亦慈的学生,是同性恋吧?”
魏如枫微微睁大了眼睛。
段主任笑了笑,“艺术学院的同性恋比例多很正常,在咱们学校虽然不是新鲜事,但你作为老师还是避讳一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你说是吧,小魏?”
魏如枫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他入职以来,背后的窃窃私语就听过了不少。什么“靠关系走后门”“某个导演私生子”“他妈到处乱搞”之类恶言恶语的层出不穷,有真的也有假的,不过都是在背后悄悄泼脏水,不是当面的诬蔑。看不惯自己的人不少,无非就是跟魏尽有过节的几个教授,还有几个年龄相近纯粹眼红他的老师。
但这次把他和学生扯到一起,未免过分。
“不知道是谁误会了,但我跟学生都清清白白,我相信您自然有判断。”
魏如枫话说出口时,看到了她戏谑的眼神。
他心里一惊,顺着桌面能望见那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在A市传媒学院的大厅,青年在背后抱着自己。
“你可别成为你父母那样的人啊。”她的声音毫无劝诫之意,反而是生硬而冷漠。
魏如枫缄口不言。
果然,一直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个学生现在大四了吧?听说在系里还挺出名的,可惜非要在这时候……”
魏如枫条件反射地抬起头:“跟这个学生没关系。”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情绪紧张了起来,“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为学校获奖很多次,还有一年就能毕业,我请求您别给他处分。”
她面露难色,“这我也没办法,谁让你们两个年轻人不注意影响?他过去是为校争光,可你俩要是被人说了闲话,也是关乎学校名誉的。”
“跟他没关系,我来负责就够。”
魏如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辞职,赔偿我会按照协议上的给学校,明天就去院里办手续。我只想请求您别给这个学生处分。”
这话听得段主任愣住了,她没想到魏如枫会这么果断干脆地直接提出要辞职。
而魏如枫说完后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把压在心口的石头挪开那般,如释重负。
以前他想过要离开,可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件事,原以为是需要认真思忖几天才能下的决断,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完成决定。
他一想到方亦慈可能要因为自己面临处分,大脑里瞬间就只剩怎么帮他避免这一条路。
“请您给他一个机会。”魏如枫重复着类似的话,诚挚真切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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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今天的开头,终于(强行)点题了!
43.
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椰子接骨木香氛的气味,沉稳而甜腻。
魏如枫靠在沙发上,脸上映着调暗的手机光亮。屏幕里没有打开任何软件,只有每秒跳动一下的时间数字,和顶端不断弹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出却被无视的推送消息。
数字终于跳跃到了22:00,魏如枫轻轻按下锁屏键,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朝玄关走去。
夜晚的街道是橙黄色的,道路平稳,四周安宁。魏如枫又一次开车去了郊外,这条路是他这几年来奔波最多的,但每次在医院里逗留的时间都不长。母亲从脑细胞的氧化损伤开始,记忆力和判断力就开始下降,到了去年神经细胞退化,出现了被害妄想的人格异常症状。
她不记得自己身边的儿子,不记得过去积累的成就,不记得往昔岁月里全部的美好——像是不放过自己似的,偏偏要沉浸在错乱的痛苦里。
魏如枫最初看着她未老先衰,后来又见证她未亡先葬。
于是他对母亲也从开始的触目惊心,随着一年一年的时间,也转变成了心如死灰。病床上的女人犯起病来就要抓着身边的人骂,就算是对着无辜的陌生人也是层出不穷的恶言恶语,怒目圆睁的样子吓坏了好几个年轻的护工。
而现在她不骂了,躺在床上,戴着氧气和心电监护仪。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肺部感染恶化,弥漫性大B淋巴瘤晚期。
魏如枫看着她,觉得像是死了一样。
他强迫自己的意识不去回忆她曾温柔贤惠的样子,也不去回忆小时候她含辛茹苦照顾自己的样子。她以前那么美,不该是现在狼狈的模样,一旦想到这两种强烈的反差,魏如枫怕自己的理智会不受控。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魏如枫双手抱臂喃喃自语,偏头看着她,“除了‘杂种’以外,这是你和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他看了她几秒,然后又不忍似的把视线移开。
母亲中文系毕业,后来研究戏剧学。别家的孩子小时候睡前读物都是《安徒生童话》,魏如枫小时候只能听母亲给他讲《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他那时候故事都听不懂,却唯独能记住那句朗朗上口的“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直到现在他也没问过母亲,这句话到底是她的懊悔,还是对他的劝诫。而往后他也不再有机会问清楚。
到了凌晨四点,心电图终于舒展开。
魏如枫开完死亡证明,红着眼睛到走廊里打电话,联系了母亲许久未见的重要亲属,又和殡仪馆预定了接运遗体时间。他极力地控制住了情绪,让眼泪只掉下来几滴,声音也不会太颤抖,就是哽咽时喉咙会痛。
他坐在长椅上努力地深呼吸几下,有些心悸。手机里有那天姜熠留给自己的电话,在这个时间点其实不该去打扰他。
魏如枫犹豫了半分钟还是选择拨通,在短暂的回铃音过后,却不料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原来姜熠给自己的电话根本不是他的。
“来医院。”魏如枫在错愕后开门见山,“地址我给你短信发过去。”
那边的人有些惊慌,“她怎么了?”
魏如枫抿了抿嘴,缓慢道:“已经走了。你见不到最后一面。”
说完他就忙把电话挂断,不想听那边的情绪反应。
魏如枫本不想告诉魏尽,甚至曾阴暗地想过让他永远都不知道。可是当母亲的呼吸彻底断绝后,他又万般无奈地心软了。记忆就像洪水猛兽,汹涌而至。他想得起他们两个人为自己过十二岁生日,想得起和他们一起看过海洋馆的鲨鱼。那些关乎于亲情的碎片一点一点在脑海中重组——它们破碎不堪,却又闪闪发亮。
背脊发凉的同时眼泪也夺眶而出。
魏如枫深知自己的缺点和弱点,他容易退缩,容易放弃,该冷漠的时候却常软弱,连平时见到街上那些乔装打扮的乞丐,他也容易被他们表面的可怜相蒙蔽。
他竭尽全力想把自己包裹在一个生硬的壳里。
可即使如此,这个壳也还是迟迟长不出荆棘。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忙碌的。
告别,火化,下葬。当眼泪已经流干后,魏如枫和魏尽坐在墓园外的长椅上,并肩望着不远处绿葱葱的树。
“你知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吧。”魏如枫的声音有些嘶哑,“所以把那些话省掉,现在提也没意义了。”
魏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现在当老师吗?”
“辞了。”魏如枫漫不经心。
“怎么呢?”
魏如枫很想故意气他说自己跟男学生搞上了,但这种谎话撒出来又会给两个人都造成莫须有的悲伤,所以随口给了个答案:“待遇一般,想换份工作。”
两个人又没什么话可聊,半晌魏尽又问:“你以前总爱熬夜看书看电影,现在还熬夜吗?”
“不熬了。”魏如枫摇摇头,“以前交了个女朋友说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就改了。”
魏尽“嗯”了一下,道:“你这习惯还是跟我学的,后来你妈也让我改。”
魏如枫深深吸了口凉润的空气。
“那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魏如枫如实回答,“没有合适的。”
魏尽又问他:“那什么样儿的合适?”
什么样……魏如枫冷静地想这件事,想从脑海里搜寻出几个标签出来。可是过了很久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概括,他觉得只要对方身上有值得让自己欣赏的优点就有理由开始,而最终到底合不合适,这不能强求。
“那你觉得你跟谁合适?”魏如枫反问他,连试探的语气都省了,“是你夫人,还是我妈?”
魏尽终于转头,认真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觉得最合适我的,应该是我小学门口卖糖葫芦的姑娘,可是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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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双更吧,先发一部分。
44.
与魏尽告别时谁都没有说“再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那些悲哀与歉疚,各自回归现在的生活。
魏如枫没有回家,那个屋子没有生活气息,只有过去的回忆,有时候压抑得可怕。他找了家条件不错的酒店住下,拉开窗帘就是城市最好的风景,附近还有健身房。
他早上运动完回来洗澡,吃东西,打开电视看看那些没营养却能转移注意力的节目。看到下午再睡一会儿,晚上就用手机看电影,只看喜剧,还都是那种一丁点深沉都不能掺杂的喜剧——哪怕真的很烂,他这时候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看困了就睡觉,转天醒过来就继续前一天的生活。
这是一种浑浑噩噩的快乐,空虚着却很快乐,慵懒着却很快乐。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快乐,比快手上生吞大黄鳝的老铁们都快乐一百倍。
直到照镜子时发现嘴边多了一圈青色胡茬,而他又怕酒店的一次性剃须刀把脸刮伤,这才有了回家的念头。
但几秒后又一想,自己现在已经把工作辞了,那么在意形象也没必要,不照镜子就得了。
谁还会在意自己呢?
他忍不住这样想,可是就当这个问题浮现的时候,脑海里同时也猝不及防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这张脸还跟他说了一句,我会啊。
嗒——
手里的牙刷倏地滑落到洗手池里。
魏如枫怔怔地看着水上浮动的白色泡沫,它们拥挤在一起冒着微小的泡泡。
他差点把嘴里的泡沫也咽下去,赶紧拿玻璃杯接水漱干净。
屋子里的空调冷气吹不到卫生间,所以这里是热的,热得他耳根发红,必须得用冷水好好浸一下。水龙头哗啦啦地流下根柱子,他像是看不见水流有多大一样,直接伸手去碰,结果溅了自己一身水。他把水量调小,往脸上扑,手掌接触到脸颊的那一刻又被烫得缩了回去。
他恍惚着洗完了脸,毛巾在眼前却忘了拿起来擦,任水珠流下来彻底把上衣浸湿,而一出卫生间接触到空调的冷气,又冻得他发抖。
他拿起遥控想要把温度调高,可是拇指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死活按不到那个三角形向下的箭头,于是他不耐烦地直接关掉。
没有了空调的噪音,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只能听见某个声音。
怦怦怦。
魏如枫双眼放空地坐到床上,他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浑浑噩噩着,空虚着,慵懒着。
他吃的每一块蛋糕奶油都不够甜,看的每一档节目都不好笑,那些哗众取宠的喜剧电影烂得让人反胃。
意识到事实时,想法就出了偏差。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无法控制,鬼使神差——连他自己确认下来那个想法时都胆战心惊:
越是靠近那情绪变化的临界点,自己就越是渴望着有一个人能出现。
心脏里的那头鹿不知在哪天偷偷跑了出去,它原本很乖巧的,可现在却发了疯似的要牵着他走。
怦怦怦。
它奔跑的蹄子毫不留情。
魏如枫在偌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忍不住莫名其妙地“欸”了一声。
欸?
非常诧异,为什么自己现在会有这样的念头——
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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