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杨素没舍得让他俩刷碗，一并赶到外头休息，沈倪被秦世华抓个正着，问他月考状态如何，不要因为签了协议不用中考就松懈。沈倪回答说应该问题不大。秦世华不许他说应该，沈倪就改口，“肯定没问题！”
秦臻看不下去了，开口打岔：“爸，马上一点了，你不去和周老师下棋？”
秦世华本来也没打算为难沈倪，毕竟才考完试，又难得回趟家，就顺势应了秦臻的话，往茶杯里灌上热水，提着出门了。
杨素擦了手从厨房出来，边走边说：“我想买个洗碗机。”
过了两秒，发现没人应她，扭头见那一大一小正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也瞥了一眼，是某地方卫视新闻节目，放大加粗地标题就横在下面，“两男网聊互瞒性别，知真相后工地单挑”，杨素看得直皱眉，坐到秦臻身旁问他：“你爸呢？”
秦臻回答：“去下棋了。”
“走得倒快，那只能你跑一趟，你爸朋友寄过来的正山小种送到学校里了，你过去领回来吧。”
秦臻应了，使手肘靠了靠沈倪，起身穿外套，沈倪也跟着站起来，“在南区还是北区啊？”
“北区。”杨素回答，又叫沈倪：“没多远，要不了几分钟你跟去干嘛呀。”
“兜风。”秦臻伸手揽住沈倪肩膀，“走了。”
说完就果真头也不回往大门换鞋去，还好沈倪有点良心，知道回头跟杨素挥挥手说再见。杨素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她又气又笑，这叔侄俩感情升温挺快呢，沈倪以前不离自己两步的，现在倒成秦臻身上的挂件了？
杨素合上门坐回原处，换了个频道听节目，又拿出最近收集的装修广告图册打算看看，她准备在年前就把小院子翻新完成，顺便趁着秦臻和沈倪不在家，把他俩房间墙纸重新贴一贴，秦臻房间背阳，一楼又潮湿，早该换过，至于沈倪房间，当初他来，是临时新鲜添置了些物什家具，现在毕竟是大孩子了，照他喜好来装一装也很有必要。
这一看就是大半个小时过去，秦臻才慢腾腾回来，杨素走过去玄关拿茶叶，一靠近就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气，“不是开车去的吗，怎么冷成这样？”
秦臻摆手，“说是最近校内车流量太大，遇到了分时段封路，走进去的。”
“那也要不了这么久啊。”
“路过图书馆碰到了我爸。”
“他不是去下棋了吗？”
“他说一出门就接到学生电话，手头遇到个棘手的难题，不解决可能继续不了后头工作。”
“应该是你爸带的那个翻译诗集的学生，研究生做毕业成果，他挺看重这个的，搞不好能得奖。”说完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瞅了瞅他背后才惊觉，“沈倪人呢？”
秦臻让她别瞎担心，“104的老太太好像把房子腾出去了，今天有人搬进来住，周采茆下楼凑热闹，把沈倪也抓去看了。”
杨素这才噢了一声，转身往里走，“上个月后勤部过来抄水表提过两句，忘了哪个院系的，过两天也去拜访一下才好。”
再说沈倪被冻得鼻尖都发红，还惨遭周采茆半路拦截，生拉硬拽挽着他手臂，堵到别人门口添乱，“我妈说是英语学院的老师，刚从别的校区调来。”
沈倪站在来来往往的搬家小哥之间感慨道：“你妈妈消息真灵通。”
“那是。”周采茆把这夸奖欣然收下了，又绘声绘色道：“我刚在楼上看到他家也是个儿子，长得可好看了，而且比你高，你就跟你小叔叔走吧，今后我只和他玩儿了。”
沈倪扭头看她，“那你先把我手松开，外套快给我扒下去了。”
“你以为我稀罕呢。”周采茆哼一声把他甩开，又不甘心，“我和别人玩儿你不吃醋吗？哦对，钟鑫属于我俩给他精准扶贫，不算数。”
沈倪叹口气，内心又怜爱钟鑫五秒，“吃吃吃，我刚听你那么一说，就想当场饮醋自尽了。”
他俩正说着，秦臻又打开门，冲沈倪勾手，“快回来，别感冒了。”
“诶，就来。”沈倪搓搓手臂就往家去，还不忘回头劝她：“太冷了，你也快上楼吧。”
“喂——你还没看到人呢。”周采茆在背后气鼓鼓，“就知道你小叔叔！”
第23章
周五月考分数出炉，成绩单和告家长书雪花片儿似的发到每个人手里。沈倪多少受了点影响，无知无觉滑到年级三十名去，班主任问了他两句不过也没过多责备。晚上秦臻来接他和周采茆一道回院子里去，见俩人都一脸丧气，还互不讲话，问这是怎么了。沈倪跟他老老实实汇报了，希望换取理解和帮助，秦臻让他放心，这次情有可原，下回努力就行。又问周采茆考了多少名，她想了想，说：“四百多。”
“四百几？”
沈倪插嘴：“四百九十二。”
“你烦不烦，我已经和你绝交了。”周采茆跟他翻脸，又瘪嘴说：“我也情有可原，合唱团要比赛，有带子不用，老抓我去现场弹琴。”
秦臻从后视镜里看她，觉得好笑，“怎么又单方面宣布绝交？”
周采茆趁机跟秦臻告状，“他中午让我班上同学给我递纸条，我可感动了，以为听说我成绩来安慰我呢，结果上面写什么，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当时我同学都凑边上看呢，一个个嘲笑我。”
秦臻憋着笑，侧头问沈倪，“你哪里抄的？”
“我们班主任最喜欢的歌，我也觉得挺好听。”
周采茆坐在后头气得翻白眼。
隔天沈倪主动把成绩单和回执单拿给秦世华签字，但果然如秦臻所说，秦世华看完虽然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批评他，就此躲过一劫。
吃过午饭杨素从外头接人进来看她的小花园，原来是请了个初出茅庐收费不高的小设计师，两人讨论了很久，转头又去看卧室，最后约定下周看设计图才送了客。秦臻问她哪里找的人，“别到时候搞得不洋不土的，后悔都来不及，花钱买气受。”
杨素正巧不高兴，“我觉得她没什么想法，我说什么她都说好，要真行我也去吃设计师这晚饭了。”
秦臻觉得好笑，“别人尊重你意见你也不开心了。”想了想，又说：“或者等你拿到图也发一份给我，我传给宁焱让他找人帮你看看吧，他这两年主攻商场，工作原因也认识不少做景观设计的。”
杨素一拍巴掌，想起当年这群孩子高中毕业之后，秦臻去学了交通，而宁焱学的则是房建，“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该直接找他的嘛，你也不早说！”
秦臻彻底无奈了，“你上周还在看宣传册，谁知道执行力这么强。”
杨素也不和他多说，约定了把这件事拜托给宁焱，才扭头问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埋头在看报纸的秦世华：“沈倪呢，刚还看你和他说话，怎么转眼就没人了？”
“上楼了，周老师不是要检查他这个月人物速写吗。”
这边沈倪上了楼见大门虚掩着，敲了敲推开就看到周采茆和一个没见过的男生坐在方桌吃饭，面前一只小渣盘，不要的吃食堆积如山高，看起来挑剔的很。沈倪眼神示意问周采茆这是谁，但周采茆因为前一天的事情还和他置气，就不理睬，那人也只是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又转过去，沈倪觉得尴尬，又怕表现的不礼貌，就只好说了声“你们好”，再同坐在沙发的周采茆父母打过招呼，然后快步往周老师书房里去了。
周老师翻了翻两三下，笑了声，合上画本，“最近都在忙学习？”
沈倪咬着嘴巴点点头。
“我听妹妹说，你们才月考完，你也没考好？”
沈倪估计是周采茆昨晚汇报成绩被教训了，只好把自己也拖下水保命，就低下头小声道：“确实没考好。”
周老师嗯了一声，也没再追问，又说：“你现在两百米自由泳要多久？”
沈倪觉得周老师太会戳人痛处，“国庆的时候游了一次25米池，两分四十多…”
周老师笑了笑，“退步了不少吧？”
“对。”沈倪声气越发小了，“太久没练了。”
“嗯，看来你也知道原因。”周老师把画本还给他，“这个月习作也是这样，我觉得你有点敷衍，是时间不够吗？”
沈倪赶紧摇头，“够的。”
周老师点点头，“既然如此，就是自身原因了，不够用心。我经常和你说成果是努力和汗水最直白的体现，轻松和愉快总会在另一些地方让人付出代价。游泳是你喜欢的，速写是你舅爷爷让你学的，但二者都让你体会了一把这个道理吧？”
沈倪想了想，绷着嘴点头，又说对不起，“以后我会认真的。”
“行了，以后认不认真我能看出来。今天你肯定也不想学，下周再上来画。”周老师冲他挥挥手，“去和妹妹玩儿吧。”
沈倪认真地跟周老师告了别，才掩门出书房。
这时候周采茆已经转换阵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古装剧，看到沈倪表情不好，还是忍不住叫住他，“你怎么了？”
沈倪听周采茆主动叫他，就停了脚步，“没怎么。”
“被我爷爷批评了吧？”周采茆拍拍身旁，“你过来坐。”
沈倪依言坐过去，周采茆拿了他手头画本翻，都是他班级里头同学，趴着睡觉的，歪着写作业的，各式各样，“我觉得挺好的呀，都怪我爷爷要求太严格了，你别伤心。”
沈倪笑了笑，“谢谢你。”
周采茆看他笑，就啪一声合上本子，塞还给他，“我还没原谅你，你走吧。”
“行，就走。”沈倪答应了，但坐着没动，“刚才和你吃饭的是谁啊？”
这一问周采茆又来了兴致，“看见了吧！104那家的。”
沈倪大惊，这才一周，周采茆都能把人带回来吃饭了？
“想什么呢。”周采茆抬手拍他，“他爸妈这两天不在家，结果我妈热情的很，非要人家三顿都上来吃。”
沈倪点点头，又皱皱鼻子，“他看起来不怎么理人。”
周采茆立刻附和：“对的，我从昨晚到这会儿和他一起吃了三顿，愣是没讲几句话，白长那么好看了。”说完又拉起沈倪的手，“干脆咱们还是和好吧，答应我我们只做彼此的知心好友好吗？”
沈倪摇摇头，“我还有小叔叔。”
“噢。”周采茆扔掉他的手，“那你走吧。”
秦臻还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小屁孩儿和谈会议破裂的导火索，正霸占了他爸的书桌忙着，年底任务又杂又多，一件一件堆着来，有个地下停车场改造项目居然也扔他头上，甚至还要亲自负责和物业公司联系。
沈倪被批评了，才发现自己这小半年一件事情都没有做好，有点难过，想找秦臻说，但探头见他皱着眉头在工作，还是回了自己房间。冬天里人本来就容易懒洋洋，他又没精神，干脆脱了衣服上床睡觉。
晚饭前半小时杨素来叫他才起床，一开口，嗓子都哑哑的，“喉咙有点不舒服。”
杨素摸了摸他下巴，颈项旁边淋巴结微微突起，“是上火。”杨素笑他，“怎么这么脆弱呢，周老师说两句还急火攻心了。”又拉他出卧室，“晚饭垫垫肚子，待会儿喝杯清热的冲剂，先别吃药。”
秦臻问他怎么了，他说可能天气燥水又喝得少。秦世华哼一声，“肯定是这些天在秦臻那边零食当饭吃了。”秦臻心里冤死了，除了牛奶，饮料都不带给他喝的，就是怕万一生病了自己又照顾不好。
沈倪赶紧替秦臻辩驳，“不是的，真没吃零食，我也…”话才说一半，就被秦世华瞪回去了。
杨素在秦臻旁边挤了挤眼，又冲沈倪招手，“别理你舅爷爷了，过来帮我盛饭。”
吃过饭，秦臻守着沈倪喝了冲剂才回书房，秦世华没和他抢，就坐客厅看书，沈倪呆在他旁边如坐针毡，东扭西晃的，秦世华说他不舒服就回卧室休息去，沈倪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将近十一点，秦臻终于忙完洗漱回卧室，看了一圈发现沈倪没在，想了想又回头去敲他门，“待会儿过来睡。”
沈倪洗过澡正在房间默默整理以前的习作，听到秦臻主动喊他过去很是意外，当即收拾桌面，抬上枕头被子往隔壁去，“我来了！”
秦臻替他铺床，沈倪坐在秦臻枕头边问他：“你是不是也跟舅奶奶一样，和我一起习惯了，一个人睡不着，她说我走了之后她都失眠多梦了。”
秦臻睨他一眼没搭理，抻了抻背面又拍拍才站直腰，“行了，躺过来吧。”沈倪嘿嘿一笑，扑了过去。
秦臻关了灯躺回自己那边，问沈倪：“我妈说下午周老师说你了？”
沈倪不高兴地嗯一声，他不想秦臻也来说教他，到底是小孩儿，就算知道自己不对，却还希望有人能跟自己站在一块儿，抿嘴说：“你别问了。”
秦臻笑说行吧，又想起来，“这会儿喉咙好些没？”
沈倪认真想了想，咽了口唾沫，摇头说：“不知道。”又觉得里头疼，又觉得外头疼，这么想着，就把脑袋往秦臻枕头上凑，“你给我揉揉，先搓搓手，免得凉到我。”
秦臻第一次听说喉咙痛也可以通过揉一揉缓解的，而且要求还挺多。但还是顺了沈倪的意思，侧身抬手就准确无误握住沈倪脖子，真就是握住了，他脖子又细又软，还滑溜溜热乎乎的，秦臻无意识就摩挲了两下，沈倪突然哎哟一声，小小的喉结在秦臻手心上下滑动一次，秦臻像是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触电了！”沈倪惊喜地推他肩膀，“你刚才铺羊毛毯子起静电了，你摸我就电了一下！你感觉到没？”
秦臻沉默小片刻，这才嗯了一声，“感觉到了。”
“那还揉吗？”沈倪问他。
“不揉了。”秦臻呼噜两下他头顶，“快睡吧，明早就好了。”
沈倪觉得秦臻敷衍他，又偷偷把脚从自己被窝伸到秦臻那里，抵着秦臻小腿对他说晚安。察觉到热气喷向自己颈侧，秦臻微一摆头，果然躲开沈倪贴上来的脸，沈倪有点意外，小小声咦了一下，不再动作，秦臻原本想说的话又咽回去，只道了声：“晚安。”
第24章
从院子回秦臻那里的第二天，秦臻就把拖延了一个月没收拾的小卧室给腾出来，沈倪提着耽美文库横在门口不肯搬进去，“为什么呀，还有一个月期末考试，到时候我就回家了，我不想一个人睡。”
“我年底事多，工作太晚打扰你休息。”
沈倪赶紧晃耽美文库，“我年底学习任务紧，我们可以一起！”
秦臻严厉拒绝，“没和你开玩笑。”
于是从这天晚上开始，沈倪就睡进了小卧室，他有点生气，觉得秦臻莫名其妙发作，所以也不肯理他了。秦臻心里也正烦着，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空窗期太久，不得不采取些措施，这么做是为自己好也为沈倪好。可是沈倪置起气来居然无法无天的，他开始自己定闹钟，早上起床都不需要人叫了，接送上下学也是一路无话，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想不想喝熊猫奶盖，他愣生生咽口唾沫还是说不要。
几天内就维持着这样的状况。直到周六秦臻把沈倪从补课机构接回家，两个人仍是各做各的，杨素起先忙着收拾打包他俩房间里一些小玩意儿，没过多注意，但几个小时过去，也觉察出不对。
不过杨素知道从秦臻嘴里是得不出结果的，就一直等到他出门，才转头拉着沈倪问，沈倪盼了小半天终于等到杨素来找他，小脸一皱从作业堆里头抬起头来，“他不和我睡觉了。”
杨素虽然一头雾水，但看他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笑出声，“你是不是在他那边捣乱了？他爱干净得很。”
沈倪回想了一下，除开早晨起床不主动叠被子，牙膏帽不小心搞丢了两个，有时候忘记关卫生间照明灯以外基本没有大的差错才对，于是坚定地冲杨素保证：“绝对没有。”
又问是否是打扰秦臻工作了，均被沈倪予以否认，杨素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她自觉基本搞清楚情况了，肯定没错。秦臻毕竟二十出头，总是需要私人空间解决个人问题的，沈倪跟他住了一个多月，多半一天都没自己睡过。
杨素沉吟片刻，拖了一只小板凳坐到沈倪旁边，她虽然已经带大秦臻，是有经验的，但面对沈倪充满希望盼着她能帮忙解决问题的眼神，又平白生出一阵尴尬，反复思考怎么在这次谈话中把握好严肃与随和的尺度，早知道就该等晚上秦世华回家再问沈倪，可事已至此，杨素只好旁敲侧击同他讲道理，引导他自行理解，“你是大孩子了，有些话大人不好明讲，但是你想想，你搬过去之后就和他一起睡吧？我们常说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