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收了，这老张头今天可算是超纲作业了，就这么一个镜头居然花了那么多胶卷。”张思洋啧啧说着，她朝坐在一边休息的武指说道， “老吴辛苦了，等会儿坐我车，我送你回去。”
“诶那我就先谢谢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可是好久没这么个亲身上阵打过了。”武指笑道， “估计明天就得酸废了。谢臻你倒是厉害，大喘气都不怎么喘么，果然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张思洋看了眼面色平淡的谢臻，除了一点汗湿的碎发显出了他刚才也经历了一番折腾，不然和武指这汗流浃背略显狼狈的模样还真是大相径庭。
张思洋脸上挂着笑，知道谢臻不喜多话，便替人接话道，“哈哈，年轻人么，当然得耐打耐操一点。”她微微转了转头，对谢臻说道，“谢臻你先去卸妆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不必，勾厉之后会送我回去，你们先走。”谢臻说道，然后转向武指，对那武指微微颔首，过去检阅军营的职业病冒了出来，指点道，“你打得不错，只不过下盘不太稳当，花俏动作太多，腿脚功夫再练练，尽管错过了最佳训练的年龄，恒之以久，想必功夫会精进不少。”
武指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这个专业的武术指导还会被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四五岁的男演员像模像样地评头论足。
张思洋也没想到谢臻会主动说那么长的话来，更没想到说的内容还是这样的，她瞄了眼武指脸色变得怪异，在心里哀嚎了一声，这谢大爷还真是会给她找事儿做。
“哈哈，人家是武指，专业着呢，你别瞎凑热闹。快去卸妆去，这化妆品留久了对皮肤不好。”张思洋赶人道。
谢臻瞥了眼赶人态度极其明显的张思洋，眼里露出些许不悦，他堂堂一朝之帅，征战沙场无数，手下带出多少精兵，他一句指点在张思洋这儿竟还成了“凑热闹”？
武指这时稍稍回过了点神，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谢臻小兄弟说得不错，我师傅他老人家过去也说我拳脚动作花俏不实用，所以我这不改行来做了武指么。上了大镜头，当然是动作好看第一，有多大威力、实不实用反而次要，有多少观众能看得出来呢？”
张思洋见武指并没在意，反而附和了谢臻，只愣了眨眼的功夫，很快脸上摆出笑，接话茬道，“可不是，我们这拍戏那就得‘对症下药’。我家这小孩就是太实在、太较真，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死脑筋。”她不着痕迹地明贬暗褒了一番谢臻，脸上露出“拿他没办法”的无奈模样。
“这是好事儿啊，不是我说，现在的新人能做到这份上的可不多。”武指说道，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娱乐圈里的事儿谈多了没好处。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生硬地结束了话题，“这谢臻小兄弟我喜欢哈哈。”
张思洋自然看出来了武指的意思，她点点头，聪明地接了话，两人绕过了这话题，刚才突然有些凝滞尴尬的气氛被张思洋三两句话，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谢臻看看张思洋和武指两个你唱我和地彻底把他忽略了，轻啧了一声，懒得多话，转身走去了化妆室。化妆室里一个女人背对着谢臻在捣鼓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谢臻进门的脚步微微一顿，“……陶桦？”
女人闻声嘿嘿一笑，转过身，脸上挂着无赖的笑，朝谢臻打了个招呼，“嘿嘿谢臻，好巧啊。那个，猴子介绍，我来应聘一下化妆师这个位置？”
谢臻看了眼躲在窗帘后露出黑色牛津鞋的侯卫一，额头微微抽疼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纠正着陶桦“好巧”的说辞，说道，“你这是刻意安排，谈不上‘巧’。”
陶桦噎了噎，干咳了一声，“哦这样啊，知道了。那谢臻，你录用我呗？只要包吃包住就成，工资嘛，你看着给呗？我记得这儿月薪的最低要求是2020。”陶桦小小地提了提要求，讨好地看着谢臻，努力推销着自己，她指指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说道，“你看这些化妆品啊，里面都是毒素，用久了对皮肤可不好了，我给你用全天然无加工的纯自然底妆，保证皮肤越用越好。”
陶桦是桃花精，在这方面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诶谢臻你就帮帮她吧，陶桦上回碰瓷住院，才蹭了一个月的病患餐就被赶出来了，现在到处找能被碰瓷的傻缺，可惨了。”侯卫一说道。
陶桦一瞪眼，“去去去，上回分明是那娘希匹的闳鹄暗算我，不然我怎么会被那车轻轻一撞就倒。我这哪叫碰瓷！而且最近也没找傻缺碰瓷！”
侯卫一吐吐舌头，心说这陶桦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这不是夸张一下好打动谢臻么。
勾厉嘴笨，不像侯卫一那么多弯弯肠子，直白地替陶桦求道，“谢臻你就帮帮她吧，我薪水分一半给她也行，没地方住，那就住我那儿，我和猴子挤一屋。”
——黎铮那儿的员工福利不错，有一幢员工宿舍公寓专门供员工住宿，侯卫一和勾厉这两个开后门进来的也被分了两间屋子。
侯卫一可没想到自己的私人空间还得为这事儿被瓜分，眼皮一跳，“诶诶这事先没商量过啊！我可没答应呢！”
“诶呀我给你免费试用一礼拜呗！不满意就退成不成？”陶桦再接再厉，给自己愣生生又降了一级，还试用期包退换了。
谢臻被这三人磨得没有办法，脸色不好地答应下来，顺便警告了一番，“你们几个，要是再敢给我乱揽人手，我就连你们都不要了。”他威胁道，偏偏这话的力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用处。
谢臻有些心累。
陶桦欢呼一声，没敢直接抱谢臻，转向自己两个好哥们一人一个熊抱加一枚香吻，侯卫一嫌弃地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烈焰红唇印记擦了，勾厉有些晕乎着，微微红了脸，眼神都在飘。
侯卫一用力咳了两声才把勾厉的魂给勾回来。
张思洋也是万万没想到，谢臻不过是卸个妆的功夫，居然又带回来了一个专属化妆师。
“这人谁啊？哪儿遇到的？有啥资格证书么？化妆水平过得去么？”张思洋看着面生的陶桦，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圈里只要是有些名气的化妆师，张思洋基本都见过面，就那些有点资历的她都还没看上眼，不打算请来做谢臻的专属化妆师呢，何况这凭空冒出来的姑娘？走后门的？
张思洋警铃一响，黎大帅要绿了啊。
陶桦之前被侯卫一和勾厉两人科普了下张思洋这个“管事的”，人凶了点，在照顾谢臻起居和工作，对谢臻还不错，于是她掂量了下，很快脸上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张姐，我水平嘛，比最好的差一丢丢吧，我给您化个试试？我这儿的化妆品独家供应，绝对不伤皮肤，还能起包养作用呢，用一次就见效，能清毒呢。”
谢臻听着陶桦这没怎么变的广告推销，觉得其实陶桦自己去做个化妆牌子说不定也能活下去。
张思洋更觉得陶桦不靠谱了，这说辞，怎么那么像那些三无微商呢。
“谢臻，这人……”张思洋一脸严肃地想要拒绝。
“这人是我朋友，你放心，很厉害。”谢臻简单解释道，他警告似的看了陶桦一眼，不准她继续卖广告了。
本来看着就不太靠谱的一个人，还打小广告，看着更不靠谱了，真不知道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
陶桦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谢臻果然很温柔啊，还替她说话呢，明明可以借这“管事的”嘴回拒她的。陶桦捂着嘴偷乐。
张思洋吊着眼睛有些无奈，搬出了黎大帅，问道，“黎铮知道么？”
“我回去会和他解释的。”谢臻其实没太懂黎铮为什么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当年黎铮贵为天子，也没对他的事□□无巨细地全都管着，哪有那么多精力？不过既然张思洋问了，那谢臻回去和黎铮报备一声就是了。
黎铮听谢臻说那化妆师也是个妖便明了了，这么一来，谢臻现在身边的配置和那些准一线、二线的当红小生可以媲美了——一个金牌经纪人、俩保镖、一司机、一专属化妆师……
黎铮拍拍脑袋，说道，“还缺一个助理啊。”
谢臻“嗯？”了一声，问道，“助理？”
“照顾琐事，端茶递水提醒日程。”黎铮随口扯着，“跑腿的。”
谢臻发出一个思考的鼻音，视线转向正在抱着苹果啃的刺猬，“它怎么样？”
刺猬手上的苹果掉了地。
黎铮挑了挑眉，“成年了？不算用童工吧？”
“成年了，不算。”谢臻说道，“刺猬，幻人形。”
刺猬苦着脸听话地幻成人形，一米七五不到的个子，娃娃脸，不过至少不是小孩的模样。
“我现在倒是想看看它怎么顶着这模样向我俩撒娇。”黎铮眼里促狭的意味一闪而过。
刺猬有些控诉地张了张嘴，但想想自己的衣食父母就是黎铮，只好又闭上了嘴。
“跑腿做得了么？”谢臻问道。
刺猬点点头，眼见猴子狗子烂桃花一个个都有工作了，它生怕自己没法发光发热，被谢臻嫌弃了。——尽管刺猬也没想到，那其他几个的职位听起来那么威风——俩个是保镖，一个是专属化妆师——轮到了它，助理……诶好像差点感觉。
黎铮看刺猬有些焉焉，稍稍分析了下，笑起来，“小刺猬，作为谢臻的专属助理，你可得守着谢臻半步不离，这任务重大啊，小刺猬，你能行么？”
他故意带了点挑衅，果然，有些焉巴的刺猬立马战意昂扬起来——专属！助理！责任重大啊！
“行！必须行啊黎大帅！”刺猬拍拍自己的棕色复古小马甲，满口保证道。
谢臻轻轻笑起来，这俩活宝。
黎铮看着谢臻的笑，一下子看得有些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刺猬真好哄呀＿（：зゝ∠）＿ 写着写着觉得有种俩大人带小孩玩闹的感觉噗233333
小刺猬：诶我好歹比黎大帅大两百多岁诶……这辈分不太对啊作者：心智不成熟，辈分修正要求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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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又过了一个多礼拜， 谢臻在《玲珑心》这部电视剧里的戏份全部杀青了。张思洋给剧组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发了一圈的小礼品算是意思意思，反正谢臻不是主角，杀青宴这格调还轮不到他。
谢臻这杀青距离上一回林欣出事儿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在八卦满天飞的娱乐圈里，已经没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在林欣和闳鹄这两人的恋爱关系上了， 反倒是随着电视剧的剧情慢慢进入高、潮，殷业这条家国边疆的剧情线更有话题度。
国局动荡，敌寇紧逼。
殷王领命亲自率大殷十万大军震慑边疆。
殷业一改往日风流人世间的模样， 一身紫袍绣着暗金色的流纹，向来带着笑的一双桃花眼乍一收敛了笑，虽还是平日那样随意束着发，但是平日里显得亲和的一张面孔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一个是人间行走的风流浪子，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孙贵胄，方玲珑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时间晃了神，她微微张嘴，过了几息功夫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原因，“我听人说……这一次是殷王亲自率兵……”
方玲珑声音有些发颤， 殷业很少看到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泛着细密的酸疼，他伸手覆着她的眼，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贼寇太嚣张，本王这回便亲自去治治他们，灭了他们的威风，看他们可再敢窥觑我大殷的河山。”
殷业感觉到手掌心下，长长的睫毛上下刮了刮他的掌心，然后一片湿润化在掌心里。
殷业敛下眼睑，看着明显忍着哭声的方玲珑，稍犹豫了片刻后，轻轻把人揽进了怀里，“你说你，哭什么？不总念着本王三番五次扰了你和李刑天的好事么？本王现如今有战事在身，你和你那刑天哥不必再担心了。”
方玲珑带着哭腔和羞恼的声音闷闷地从殷业怀里传了出来，“我何时念过！你这人怎这般不识好人心？你这一去，万一……”方玲珑霎时止住了话，攥着殷业衣服的拳头捏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殷业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舍，“区区小贼罢了。”
方玲珑没再说话。区区小贼？边疆驻军屡屡败退，上一役更是直接丢了边疆的关城，这“小贼”，实力可不得小觑……
“……说来，你可知大殷是如何接迎凯旋而归的战将们？”殷业轻轻拍抚着方玲珑的背，问道。
方玲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一日，全城百姓将躬立于城门两侧，将帅策高马，士卒列其后，浩浩汤汤千万大军举兵入城门，所有百姓会为他们振臂欢呼。那一日……定会是大殷最欢腾热闹的一日。”殷业望向远方，放空了目光，轻声说道。
方玲珑从殷业怀里抬起头，她听着殷业说着未来，心里微微酸胀着疼痛，却又隐隐升起了盼头，“那一天……”
“不会很远了。”殷业收回目光，他低头和方玲珑的目光对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松开怀抱，微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会很远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方玲珑很少看见殷业笑得那么平淡，却温暖得像是冬日正午的暖阳，熨烫着她。印象里殷业的笑总是带着不经意的勾人和挑逗，总能笑得让姑娘家红了脸颊——哪怕是青楼里的巧娇娘——可现在这样的笑，温柔得让她觉得心脏更疼了。
她连忙低下头，用力眨去眼里突然泛起的湿意，她含糊着道，“这沙迷了眼睛……”她话未说完，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
她看清了纸上的字句，猛地抬头，却找不到殷业的人了。她捂住嘴紧闭着眼，呜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这是这礼拜《玲珑心》周播最后一集最后的镜头，追着首播的时候，一票观众跟着方玲珑一起哭，倒不是哭这两人有些纠结的感情戏，而是哭殷业这角色给自己插的死亡旗子太明显，他们舍不得。
每周随着《玲珑心》播出当天必会上一次的微博热搜话题，也因为电视剧官方微博当天发的一条殷业新剧照，用了上面带的话题成了“殷业领兵战沙场”。
张思洋时刻关心着几个大平台上的舆论动向，看见这明显是剧方买上的热搜话题，深深嫌弃了一把这名字。
直男风。白白浪费了她的一个热搜名额。张思洋凭经验就能猜到这热搜之后的走向了，过不了半小时，多半就没啥热度掉出去了——谁会发微博带这么个小长句？除了粉丝还有谁？然而谢臻现在可没什么规模的粉丝群体，多是散粉和颜粉，根本维持不了热搜需要的人气和提及量。
张思洋本想找个能切入观众的营销点，买个殷业的单人热搜做一把的。然而热搜不宜过多，多了反而让人审美疲劳，有了剧方买的热搜话题后，她不可能再去买一个挂着，况且剧方买的这个热搜那么明显，过不了多久，其他论坛上估计就能出现团队下场带节奏嘲讽的帖子了。
张思洋看着这挂在前十热搜的话题，深深地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猪队友。
和张思洋预料中的差不多，这条热搜坚持了一个小时不到终于被撤下了，不过这时间长度还稍稍超出了张思洋的预计，看来微博上对殷业这个角色的关注度比她想象中要高不少。
不过紧接着，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另一条话题腾空冒了出来。
——#殷业便当#
张思洋一愣，点进去看是什么情况，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先是一个求殷业吐便当的微博被转了起来，紧接着便有几个博主开始编起了“假如殷业吐便当……”的小段子，几个上了广场首页的小段子都很好玩，张思洋都想一条条转发过去了，就这么一来，瞬间破了几千的转发，愣生生把这个话题转上了热搜。
这回是粉丝自己刷上来的热搜话题，张思洋乐得收渔翁之利，索性在背后又添了把火，这种热搜一看就是娱乐性质的，好玩有趣，还不容易起反感。张思洋笑得像只吃了鸡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