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嵩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并没有炫耀的意思。我有时候觉得他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幼稚,总体来说,还是幼稚比较多一点。”
林小川笑:“是不是因为他比较粘你,所以你觉得他幼稚?”
周嵩抹了一把脸:“我不知道他这种热情能持续多久。”
林小川说:“你又患得患失了吧?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一辈子都是慢慢相处出来的,如果真的不能够一辈子,那么就尽情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吧。”
周嵩知道林小川说的有道理,自己又在纠结那个一辈子的问题了:“你说得对。”
林小川又说:“其实你们俩这样挺好的,他热情,你冷静,他幼稚,你成熟,不会一起头脑发热地去做一些不可预测的事,这样性格才能互补,你那沉闷的生活才会充满乐趣,说白了,他就是你的完美救赎。你就知足吧。”
周嵩想一下,觉得林小川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平静如水的生活确实因为方隽充满了波澜和乐趣。而且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很靠谱的,除了腻歪一点、在某些方面胡搅蛮缠一点之外,周嵩看开了,把他的嘴仗当情趣吧。
瞿庆明的面试很快就结束了,当天成绩就出来了,加上之前的笔试成绩,总成绩全市第二,而初中数学老师编制招收五名,所以是稳进的,就等着体检分配了。瞿庆明面试结束之后,就专心去培训中心上班了,没再来临时突击方隽。
日昇这边也在准备期末考试了,学校放假定在七月上旬,六月底没有再放假,师生们都在忙着期末复习。周嵩看见方隽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台历本,在7月15日那天画了个圆圈,然后每过完一天就用红笔画一个“×”。
周嵩从来没用过台历本,他看日期都用手机,某天吃过晚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方隽拿了一支笔在手,将今天的日期画了个“×”。周嵩忍不住说:“今天还没过完,你这么早画了干什么?”
方隽笑了:“虽然还剩下几个小时,但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今天马上就要翻篇儿。还剩下十天就可以解禁了。”
周嵩不解:“十天解禁什么?”
方隽挤了一下眼:“你说还能是什么事?”
周嵩明白过来,默默望着天花板:“我放假了可能要去一趟深圳。”
“啊?去深圳干什么?”方隽急了,“你不是要涮我吧?”
周嵩说:“我姐生儿子摆酒,我这个当舅舅的总得要去看看吧。”
方隽眨巴一下眼睛:“你还有个姐姐?”
“对啊,我没跟你说过?”
方隽摇头,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爸妈在深圳。亲爱的,我觉得我对你知之甚少啊。”
周嵩看着他:“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也没问过我啊。而且我跟他们关系不怎么亲近,不如我跟外婆和舅舅的关系。”
方隽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除了节日,他很少跟父母打电话:“我还没去过深圳呢,跟你一起去玩怎么样?”
周嵩毫不犹豫地说:“想去就去啊。”
方隽笑了:“那我要给你外甥带点什么礼物?还是干脆就包红包好了?”
周嵩说:“都不用拿。”
方隽说:“怎么能不拿,好歹我也是舅舅啊。”
周嵩扭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没打算出柜。”
“我知道,但就算是朋友,第一次看见朋友家的小孩,也应该包个红包的吧,更何况还是满月酒。”方隽说。
周嵩见方隽这样,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到时候再说吧,就算是拿红包,也不要太多了,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方隽说:“具体哪天去,订票了没有?”
周嵩说:“这就订,你的身份证号码给我。”
闲聊中,方隽才知道周嵩的姐姐比他大了五岁,中专毕业之后就去了深圳工作,并在嫁了个广东老公,孩子都生了两个,一男一女凑了个好字。周嵩姐姐去深圳的时候,周嵩才12岁,他跟姐姐分别的时间太长,姐弟感情也算不上多亲密,所以平时联系也不多。方隽有些心疼他,明明父母恩爱,还有个姐姐,怎么过得比自己还惨。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学生都放了假,老师们花了一天时间阅卷,又花了一天时间发通知书,学校又开会组织学习了一天,这才放假。等放假那天已经是15号了,周嵩订的动车票是16号的,所以15号晚上,方隽终于解禁吃到了肉,不过还是没能像他预想的那样,弄得周嵩下不了床,因为第二天要赶火车,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方隽虽然意犹未尽,还是很满足的。他神采奕奕地提着两人的行李走在前头,周嵩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男友,觉得年轻人精力真好,几乎一晚上没睡还能健步如飞。方隽回过头来,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男友跟在后面,站住了,小声地说:“我说你身体太虚了吧,还是要多锻炼,等这次回来,我一定给你买台跑步机,别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
周嵩用力剜了他一眼,心里在琢磨要怎样跟父母解释自己精神萎靡的状态,到时候说跟同事喝酒唱K闹得一晚上没睡吧。
上了车,周嵩一路睡到了深圳北站,他父母的房子就买在深圳北站附近,以前属于关外,现在撤海关了,这里其实还是没发展起来,规划不好,有点凌乱,不过还是比他们那个小城要繁华多了。
两人在火车站趋近找个了五星酒店住下来,开了一个大床房,房间楼层很高,视野开阔,站在窗前,就能够一览大半个深圳的全景。估计是靠近海边的缘故,深圳的天格外蓝,云的轮廓也格外地清晰,一团一团的,像是柔软绵密的棉花,不像老家的天很多时候都是灰蒙蒙的。这儿夏天气温不会比老家高,还有阵阵凉风吹过,感觉要比老家舒适多了。
方隽挺喜欢深圳的,有些好奇地回头问周嵩:“你当初怎么没来深圳发展?”
周嵩走过来,与他并肩在阳台上吹风,耸肩说:“小时候没被父母管束过,如今成年了,还送过来受约束,我又没疯。”
方隽扭头看着他:“其实还是因为性向问题对不对?”
周嵩沉默不语,确实如此,如果出了柜,离得远,父母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吧。
方隽又说:“那你不怕舅舅和外婆担心?”
周嵩说:“我没打算告诉外婆。舅舅的话,他一向开明,从来没干预过我的决定,我想至少能得到起码的尊重。我并不想因为这个闹得众叛亲离,也希望能得到家人的理解。”
方隽将手环住他的腰,与他一起看风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嵩将头微微侧过,靠在方隽肩上,一时间城市的喧闹都远远离去,世间只余下风流云动,以及彼此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周嵩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们的静默,他拿起床上的手机,听见他姐周琳说:“小嵩你到了吗?叫你姐夫去接你吧。”
周嵩说:“不用来接了,我一会儿自己去你家,我带了个朋友过来玩。”
周琳笑起来:“女朋友吗?”
周嵩看一眼方隽:“不是,男的。”
“哦,”周琳的兴趣减少了不少,“你先来我这里,还是先去爸妈那儿?”
“我先去看看爸妈,晚上再来看你们。”
“好。”
挂了电话,周嵩说:“我现在要去我爸妈那儿,你呢?”
方隽抬眉看着他:“我也去,可以吗?”
周嵩点一下头:“可以。”
第四十三章 时刻准备
第一次上男朋友家, 虽然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方隽还是挺慎重的,第一印象一定要好啊。对于以什么面貌去见长辈他想了很久, 盛装打扮?显得刻意, 容易引人怀疑;随便穿着?显得太随意,不容易留下好印象。最后与周嵩商量过后, 终于决定白色POLO衫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因为周嵩妈妈喜欢有领子的衣服, 这样穿显得干净又年轻。
至于礼物, 那是更是投人所好, 买了铁观音和老家特产的调味品,这些都是周爸和周妈喜欢的,礼物都算不上贵重, 不会引人怀疑。
出门之前,周嵩嘱咐方隽说:“我爸我妈都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你聊天的时候别忘了形,得注意一点。”
方隽笑着说:“这还用说吗?”论跟人打交道的技巧, 周嵩未必比自己懂的多,不过周嵩愿意提点,他也就乐意听着, 听老婆的准没错。
出门的时候,方隽说:“应该开车来的,出门也方便。”
周嵩说:“开车过来十几个小时,我又不会开, 你太辛苦了。这里地铁公交出租都有,交通很方便,走吧。”
两人在酒店门口打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周嵩父母家。在寸土寸金的深圳,有房阶级那都是混得比较好的,就算是在龙华一带,最低房价都飙涨到了四万以上,贵一点的已经到了八、九万,深圳北站一带交通便利,规划好,房价只会高于平均线以上。
周嵩说:“去了之后别和我爸说房价的事,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方隽问:“那说什么?股票能说么?”
“可以。我爸炒股,到现在都还没解套呢。”
方隽笑嘻嘻地说:“这个我比较有发言权,我炒股到现在还没怎么赔过呢。”
这个周嵩倒是不知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方隽说:“不足挂齿。其实我大多都是炒美股,国内的股票都是短线,赚一点就抛了,赚得不多。”
“那也比一心想赚大钱结果被套牢的好。15年牛市的时候我爸贪心不卖,套了几十万在股市里。”周嵩说。
方隽有些得意地说:“15年的时候我赚了二十多万。”
周嵩说:“你这偏财路不错,不过炒股跟赌博性质类似,还是少玩为妙。”
“得令。”方隽调皮地在眉间挥了一下手指。
电梯来了,两人上去,周嵩按了7楼的按键,压低了声音说:“尽量自然些,别太拘谨。”
方隽笑着点点头,看得出来,紧张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周嵩。电梯很快便到了楼层,周嵩按门铃,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门内探进一张白皙圆胖的脸,一见他就笑容绽放开来:“嵩嵩,到了,快进来。”
周嵩转身看着方隽说:“妈,这是我同事方隽,一起过来玩的。方隽,这是我妈。”
方隽赶紧堆上笑容,怀着十二分的热忱叫:“阿姨好,来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快进来。”周妈妈将大门大开,让儿子和朋友进来。
方隽跟着进了屋,一边换鞋一边打量,房子不算大,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得颇为别致,主色调是中老年人偏好的红木色,家具简单而有格调,最醒目的是一张树桩功夫茶几。周嵩在门口换了鞋,问:“我爸呢?”
周妈妈说:“出去跑工地了,马上就回来了。”
方隽之前就听周嵩说了,周嵩他爸是搞室内装修的,后来自己弄了个小装修公司,现在算是在深圳扎下根来了。
周嵩将礼物拿给他妈,和方隽在沙发上落了座。周妈妈热情地端茶倒水,切水果,把儿子当客一样招待。方隽连忙说:“阿姨您别客气,我自己来。”
周妈妈笑眯眯地说:“那你们随意吧,我去做菜,快吃饭了。”
周妈妈走了,周嵩带着方隽参观父母的家。客厅角落里的红木桌子上摆着一些文件和装饰品,还有几个相框,有周嵩的全家福,还有周嵩姐弟小时候的合照,周嵩的学士照,还有周嵩姐姐一家的合影以及外甥女的独照。方隽看着周嵩小时候的全家福,发现周嵩跟没发福的周妈妈长得非常像,倒是姐姐有点像爸爸,长得颇为英气。小时候的周嵩就是个漂亮的小正太,方隽看着照片,又扭头去看眼前的周嵩,笑着说:“变得越来越帅了。”
“当然。”周嵩挑了挑眉。
方隽看了一下客厅里,孩子的玩具用品倒是不少,除了照片,就没有发现周嵩的痕迹:“你很少来深圳吗?”
周嵩耸肩:“放暑假时过来住十天半个月的,不常来。”
方隽说:“那应该有你的房间吧?”
“我来了就住那个屋。”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右边的那间房。
方隽走过去,推门一看,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是书桌上和床上都摆着孩子的玩具和幼儿读物,很明显,周嵩没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就是小外甥女的天下。方隽扭头看着周嵩,小声地说:“去我家吧,每个房间都是你的,还有你的专属房间。”
周嵩用手肘捣了一下:“少肉麻了。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我也不常来,比起我姐,我更像个女儿。”
方隽勾起嘴角,说:“嫁给我得了。”
周嵩忍不住白他一眼,忽然听见开门声,赶紧回头:“爸,你回来了?”
方隽赶紧严肃起来,转过身,恭敬地打招呼:“叔叔好!”
周嵩的父亲是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男人,因为操心较多,常年在外头奔波,面容较黑,皱纹很深,看着比周妈妈要年长不少。周嵩已经给父亲介绍了方隽,周爸爸的眼神有着生意人的犀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方隽,礼貌而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欢迎!”儿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不是女朋友,却是个男的,当爹的能高兴到哪里去。
周嵩和方隽重新到沙发上坐下了,周爸爸洗了脸,又去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衣服,这才过来和儿子及儿子的朋友聊天。无非就是问周嵩的工作,责备他不该轻易将工作辞了,末了说:“既然辞了学校的工作,那就来深圳教书吧,这边很多私立学校,老师的工资待遇两万块一个月都有,比在老家好多了。”
周嵩说:“我现在那个学校也挺好的,工资也不低。”
“能有多好?还能好得过深圳?小——你说对吧?”周爸爸将视线转向方隽,他没记住方隽的名字。
方隽连忙说:“叔叔,我叫方隽,叫我小方就可以了。关于工作的事,还是看周嵩自己喜欢吧。我个人意见,这边虽然收入高一点,但压力也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比如房价,在老家工作,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就能买一平方,而深圳这边不吃不喝三四个月才能勉强买一平方。”刚说完房价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周嵩说了别提房价的,他赶紧看了周嵩一眼,好在周嵩并没有责备他。
周爸爸不高兴地说:“来深圳工作,就不是他一个人赚钱了,还有我们帮忙,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大家一起凑凑,就能在深圳交个首付。虽然还贷有压力,但没有压力也就没有动力。深圳的公共设施哪个不比老家好?就连服务态度都比老家好得多。将来他结婚生孩子,我和他妈还能帮他看孩子,他要是不来深圳,难道我们还跑回老家去给他照顾孩子?”
方隽闻言不做声了,他们的一切想法都是建立在周嵩娶妻生子的前提上的,周嵩不愿意来深圳的原因也正基于此,父母虽然跟他关系疏离,但毕竟是亲生父母,有资格跟他提要求,外婆和舅舅则不会。周嵩选择了在空间上与父母保持绝对的距离,他们的远程遥控也就没那么大的力度,可听可不听,算是一种消极抵抗。
周妈妈端着菜出来了:“好了,都过来吃饭吧。嵩嵩,帮我摆碗筷。”
周嵩起身去摆碗筷了,留下气鼓鼓的周爸爸和略尴尬的方隽。周嵩故意问他妈:“妈,我爸的股票最近怎么样,涨了没?”
周妈妈没好气地说:“涨什么啊,没掉就不错了,炒股都是骗钱的,老百姓哪里赚得到钱,你爸偏不信我的。”
谁料周爸爸也没好气地说:“他要是早就过来了,我还有闲钱去炒股?早就都给他买房子了。你看现在的房价多贵,我这房子一万九买的,当时都说贵,现在都涨到快七万了。”
周嵩淡淡地说:“房价再高,也就是个数字而已,您也不可能卖了这房子。”
周爸爸不说话了,这是事实,房价再高又能怎样,这是刚需的房子,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拿着自己的住房去兑换现金呢?
方隽插不上话,就默默地听着。周嵩话题一转,对他妈说:“妈,炒股其实也有技巧的,你看人家方隽,炒股就从来没亏过。”
周妈妈惊讶地看着方隽:“真的啊?”
方隽忙说:“也不是从来没亏过,不过赚的比较多。”
周妈妈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能赚钱就很厉害了。”她身边那些亲戚朋友炒股的全都亏钱,就没有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