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覃是真怕的,沈知衡惦记上陈家桦。
当年,俞年生还没减成花孔雀,仍是只肥鸡崽。仨发小里出了俩同性恋,几率可以说是很大了。比gay会传染,更令俞年生感到可怕的是,他的兄弟一号和兄弟二号在一起了。
大概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又也许只是同类之间互相舔舐。秦覃年纪稍长,便明白过来,当时他只是需要,有个人来告诉自己:同性恋不是变态,你看,我也是呢。
沈知衡比秦覃更早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提出了分手。如果要类比,秦覃之于沈知衡,就像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心算的必要都没有,目测即可。
后来,秦覃到英国短期交换,住宿周转时,就住在了沈知衡家里。他俩自然地一起看球赛,偶尔因为曼联和巴萨大打出手。秦覃也大方地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然后慢慢地,秦覃发现,自己珍藏的陈家桦电影DVD,以一天一张的规律态势,消失不见踪影,如同遭遇黑洞。他合理地怀疑上了沈某人。
沈某人一听完辩方陈述,便引经据典,乃至背诵律条,驳斥了秦覃的无理由指控,且反向怀疑秦覃,是想打击自己,好拿到核天体物理选修的第一名。
秦覃是不信沈知衡的鬼话的。
沈知衡的智商,打小超脱于俞秦之上。一口一个“哥”,挖坑把你埋的事,没少干。秦覃信奉一条铁律:沈知衡讲得越有逻辑,说明他越有可能在骗人。
事实例证,秦狗的动物直觉是对的。某一天,他无意在沈知衡的电脑上,看到了登录的豆瓣名:无所不知的恒星拥有者。
无所不知的恒星拥有者,文笔独到、观点犀利,在豆瓣上俨然大神号。这个号的成名作,恰好就是一系列关于陈家桦的文章:“新流派电影的表演美学评述——以《绿窗里的人》为例”、“改编电影叙事的线性与逻辑分析——以《陆公馆遗事》为例”
然而,一旦有人问:“楼主是陈家桦的粉丝吗?”无所不知的恒星拥有者,都会一个个单独回复,澄清道:“不是。”
事到如今,沈知衡和陈家桦,话带话地,谈论景别,谈论分镜,谈论天谈论地。发小的一肚子坏水,眼瞧是要决堤了。秦覃甩了个漂亮的车尾巴,急于撵走久未见面的前任。
车后座的沈知衡颠了颠,心下了然。他假装才看到,副驾驶旁挨一块的购物袋,惊讶说:“你们去我家买东西了?”陈家桦皱眉不解,他又眼神示意购物袋上的“知好超市”四字,笑道:“知好,是我姐的名字呢。”
陈家桦:“……”秦覃清咳两声,用他仨小时候的名号,形象解释一通:饮食一条街街霸、肉丸太子爷、连锁超市地主仔。
沈知衡不害臊,直白问:“你们是打算吃火锅吗?我晚上去蹭一顿好了。”陈家桦:“可以。”秦覃:“不行。”两人同时出声,一人想的是“瓮中捉鳖”,一人想的是“引狼入室”。
这个圈子,非常乱了。
31.
送走沈知衡后,陈家桦和秦覃回了家。
处理好筒骨,先炖个清汤底,陈家桦绑一条黑色围裙,挽起衣袖,露出起伏的肌肉,站在橱柜前,用心挑起虾线。而秦覃就在旁,一边承包洗菜的粗活,一边想,沈知衡到底几个意思。
当年,秦覃给沈知衡亮了串数字,问:“粉丝群,你要加吗?”沈知衡也不否认,回了句:“操粉吗?”后来,沈知衡在英国谈的几个,要么是演员,要么是白净的亚裔。秦覃再次合理地怀疑上沈某人,是想撬自己还没建好的墙角。
左一个安相宜,右一个沈知衡,秦覃只想把小狐狸叼回窝里,用舌头舔遍全身,让别的阿猫阿狗,闻着味就不敢乱打主意。越想越是气急,“吧唧”一下,把左手上的番茄和右手上的鸡蛋,捏了个稀巴烂。
陈家桦见之,淡淡道:“秦先生,我是想要蛋清的。”秦覃楞了一霎,才知道是叫自己:“哦哦……”
洗干净手,在围裙上蹭两翻,秦覃安静地站在陈家桦身旁,像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大狗,眼睛滚圆,主人往右挪一点,他的眼珠子就跟着往右转溜。
目光过于赤裸,陈家桦只得道:“秦先生如果累了,就先出去吧,菜我来洗就好了。”然后头也不抬,专心处理虾滑,却突然被一座大山,桎梏在橱柜前。秦覃从后抱住陈家桦,一只手搂腰,一只手横跨肩颈,缠上了。
蹭了蹭陈家桦的脖颈,秦覃嘟哝道:“家桦,我不喜欢你喊我秦先生。”小狐狸像是被咬住后颈,不能动弹,放弃挣扎问:“那秦先生想我喊你什么。”
插进陈家桦指缝,秦覃掰了个不成形的十指相扣,徐徐说道:“家桦,沈知衡是我的初恋。你看出来了,对吗?”
又偷亲一口耳背,自豪地说:“你真聪明……不像我,总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生气,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
缠紧了手臂,秦覃既怕弄疼陈家桦,又更怕一不小心,小狐狸就溜走了:“我去和沈知衡说。以后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喊我哥,这样好吗?”
小狐狸身子猛地一僵,秦覃以为自己终究是唐突了,当即松开对方。
只见陈家桦单手扯掉围裙,跳坐在橱柜上,双手后撑,右脚一勾,小土狗便已然落入了蜘蛛网。攀上秦覃的脖子,与之平视,陈家桦一寸一寸,看着这个人的脸,这个人的鼻子,这个人的嘴巴,沉默了许久,说:“哥,不止一眼,看了很多很多眼了。”
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偷看过你很多很多眼了。
陈家桦觉得,秦覃就像是猎人,一次又一次拿着肉,拿着温暖的禾杆,摆在狐狸的洞口,引诱他出来。
他不敢出来,因为他怕,怕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猎人,是认错洞穴了。等自己终于经不住诱惑,探出头来。秦覃才发现,啊原来你不是兔子呀,抱歉我放错洞了。
他更怕,上一次,这个猎人猎到的是沈知衡,而这一次的自己,算不上什么得体的战利品。
他没有在吃沈知衡的醋,该吃的几年前就吃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自己竟然想,哪怕秦覃是认错洞了,也无所谓。他会好好演一辈子兔子。他演戏很厉害,不会露馅的。这样,这个从老天爷那偷来的幸运,就能一辈子了吧。
32.
当晚,沈知衡拎了瓶红酒来,算作是搭桌钱。他一进门,见过儿拱背竖毛的戒备样子,便含沙射影道:“啧,跟谁学的,这么久不见了,也不知道欢迎一下老朋友。”被喷了一身沙的秦覃,颦眉上前,如常拍手撞肩,招呼道:“来了?”
锅底早已“噗噗噗”地预热中。两人闲碎说了几句,就去厨房,帮陈家桦把大碟小碟端出来。沈知衡颇有雅致,顺手给鱼生盘雕了朵花儿。
在老秦家,秦爸爸虽然不做饭,但凡是吃火锅,都是他负责下锅揭锅的,先给媳妇涮满一小碗,再嚷一声:“可以吃了。”秦覃很好地继承了这个传统,又举起红酒杯,和沈知衡隔空碰了下。
沈知衡没有真喝,他瞥见陈家桦的空杯,问:“酒不合心意吗?”陈家桦摇摇头,回道:“不是,只是我戒酒了。”给陈家桦递一罐碳酸饮料,沈知衡礼貌地不追问。
这一桌三缺一的,打不成麻将,说什么也都是禁区,秦覃选择边投喂小狐狸,边和沈知衡谈谈工作,追忆追忆咸酸过往。仨发小里唯一不在场的老俞,屡屡被卖。
秦覃笑正欢,小腿肚猝然在桌面下被勾住了。他浑身一抖,呆呆看向小狐狸。
夹一块蛋饺到秦覃碗里,陈家桦说:“哥,尝尝这个,里面包的猪肉馅。”秦覃没来得及应是,小腿便被一只光裸的脚背,自上而下,熨了一遍,服服帖帖的。横行霸道的脚,最终踩在秦覃的脚上,休养生息,总算是放过呼吸骤停的小土狗了。
沈知衡听到了“哥”,先是挑一下眉,后又给陈家桦倒一颗芝心包,抢道:“秦覃不爱吃,这丸子,就我俩担了。听秦覃说,你过几天要去西非拍戏。我刚好去那儿调研过半年,当地也有相熟的几个朋友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说,不用和我客气。”
给沈知衡的酒杯满上,陈家桦承了情:“那真是谢谢沈先生了。”扣扣桌面,沈知衡示意酒够了:“喊沈先生太见外了,和秦覃一样喊我知衡就好。”陈家桦笑笑应下。
饭程过半,陈家桦放下筷子,懊恼自责:“忘记买饭后果了。”然后,底下的脚一用力,踩实了狗爪子,面上却歉意满满,对秦覃说:“哥,辛苦你跑一趟,去买个西瓜了。小区门口左转的巷子里,有个大伯,每晚都会蹬小三轮来卖瓜的。”
委实是不乐意这两人独处的,然而,秦覃又不想当着旁人,拂了小狐狸的面子,只好哒哒哒地快去快回。
秦覃离开后,陈家桦抽出一根烟,遥指一下阳台,问:“沈先生抽烟吗?”沈知衡接过烟,爽快地起身。
这时的A城,乍暖还寒,阳台上没了卷雪,弱风却依旧锲而不舍。沈知衡觉得正好,可以醒醒酒。陈家桦拇指一滑,“啪嗒”亮了打火机,他叼着烟,凑近漆黑中的火源,却发现,沈知衡也靠罢过来。两人头半挨着,把烟给点了。
随意靠在杆上,陈家桦用“今天月亮真圆”的语气说出口:“听说,沈先生想追求我。”
33.
沈知衡啊哈一声,抖抖烟灰碴,语气非常肯定:“秦覃告诉你的?”耸了耸肩,陈家桦没有否认。
脸颊内陷,沈知衡嘬一口烟,像只大猫在伸懒腰,自然说道:“我和秦覃谈过,你也该知道。我俩不合适,我提的分手。”然后,又像是抓到了一只漂亮的小耗子,压低声,说:“但是他也没说错,你这款,我确实挺感兴趣的。”
陈家桦淡然处之,摇头笑道:“沈先生,你说笑了。”又截在沈回话前,赓续道:“秦覃在你来之前,教给我一件事。”沈知衡:“噢?”手插在裤袋里,沈知衡抬头瞧瞧这天儿,半片云没有,月亮连个遮掩也莫得。
把烟头摁在玻璃缸上,陈家桦不徐不疾地说:“他告诉我,你越是煞有其事,就越有可能是在撒谎。”
碾一圈灰,以确保火种灭了,陈家桦滚车轱辘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秦覃根本不可能发现碟片丢了,更不可能知道豆瓣账号。我说的没错吧,沈先生?”
推开门后,沈知衡第一反应,找的是谁。吃火锅时,沈知衡又是给谁涮的娃娃菜。陈家桦心里有数。沈知衡很高明,只可惜,同样的隐忍,忍了六年的陈家桦,烂熟于心。
沈知衡沉默良久,不回话。直至食指被烫到,他才发现:呀,原来只剩个烟屁股了。
从“哇”一声,赤裸裸来到世上起,沈知衡便样样不缺。无论金钱相貌,抑或智商情商。连中二期的目中无人,都能为世人所谅解,因为他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本。可以大言不惭说,没有沈知衡要不来的,只有他丢掉不想要的,譬如秦覃。
两人初恋时,秦覃总爱夸他:“知衡,你真厉害。”然而,沈知衡却十分不爱听。
因为,在他听来,秦覃完全可以用同样的语气,去夸路边的一草一木,去夸沙漠,去夸银河。没有情欲和占有欲,秦覃就像是一名游客,在感叹美景的美,却独独不会把美景占为己有。
沈知衡可以肯定,秦覃对自己,至少不是爱。所以,他要求分手。他在心里估算,约摸等个三五年,秦覃大抵才能学会,怎样不像爱地球上的70亿人一样,去爱一个人,仅仅一个人。
事实上,他猜得无比精准,秦覃的确学会了。
在英国时,秦覃拖他一伙看《陆公馆遗事》。戏里的陈家桦坐在酸枝椅上,俯视跪伏在泥地里的瘪三,用脚踢起瘪三下巴尖,嫌恶地摆了摆头,又在瞧见瘪三面红耳臊后,恣意地笑了。
面对这一幕,秦覃浑身温和的气场猛地一沉,然后,偷偷嘟囔一句:“他真棒。”
当时,沈知衡想,如果自己不在场,秦覃会直接硬了吧。仅仅因为陈家桦笑了,秦覃就成了一口漩涡,是要把电影里的人生吞活剥的,又突然停止,仿佛打定主意——先溺死再吃掉。
沈知衡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不是得不到好的,而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二元一次方程,最简单,但也最可怕。解开以后,那个X,不是你,就真的不是你了。
沈知衡清楚,秦覃是张一次性答题卡,涂了就涂了,选了A了就是选了A。哪怕“沈知衡”才是正确答案,秦覃也不会改。如果,非要拿橡皮去擦,这张纸也同时废掉了。
《针对陈家桦的相貌演技以及捏造人设的情感倾向性研究》写过百万字,也是一纸徒劳。只要秦覃,觉得陈家桦好,陈家桦就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好。而他沈知衡再好,也仅仅是,橱窗里的人形模特,永远只能安静待着,一旦贪心做了个鬼脸,便会把秦覃,吓得屁滚尿流地跑掉。
沈知衡忠于体面,他不可能丑陋地挽留。然而,他又打骨子里,篆满一壁草书的“嚣张”。生来就是豹子,至死张牙舞爪。他很清楚,“爱秦覃的兄弟”和“爱陈家桦的情敌”,哪一个能留下来,光明正大地对这段感情,说一句:“我不同意。”
34.
兜一大圆西瓜,秦覃回到家时, 陈家桦和沈知衡正坐在火锅桌上,一边吃芝心包,一边用粤语聊天。漱洗干净水果刀,秦覃把一半西瓜分了,另一半搁冰箱里冻着。等他终于忙活完,沈知衡仍然时不时,拿粤语和陈家桦搭搭话。
小土狗不乐意了,递给沈知衡一块瓜,竖起狗耳朵尖,打探:“什么时候学会的粤语?”接过西瓜,沈知衡咬一小口,啧道:“真酸。”又扬眉反问:“学一门语言,对我来说很难吗?”
秦覃:“……”陈家桦浅笑,也尝了尝,向客人抱歉地点点头,幽幽道:“不应季,是会有点酸的,沈先生。”客气应下,沈知衡瞟两眼秦覃,心里甚是嫌弃,想:“怎么总惹比自己聪明的。”
晚十点,三送请走了沈知衡,秦覃自告奋勇,要帮陈家桦对台词。从iPad里调出几篇论文,陈家桦揉揉狗头,说:“哥,我得先琢磨琢磨,沈先生给我发的病毒研究资料,都是戏里会涉及到的。今晚就不对台词了。”
狗尾巴翘起来,又垂下去,秦覃狂打嘀咕:“他一个天文学博士,也懂这个么……”有意捉弄小土狗,陈家桦“啊”一声,尾音很长很长:“沈先生说,他上一任男友是哈佛医学院的病毒学家。”沈知衡在英国谈的几任,好像是有个医生来着,秦覃撇嘴心想。
争宠失败的秦贵妃,只好转型艹体贴人设:“那我帮你收拾行李吧。人字拖之类的,听说是要多准备几双。”陈家桦:“好,谢谢哥。”又指指柜子上的小方块,说:“沈先生送了我一个药盒,到非洲能用上的,麻烦哥也收进去吧。”
磨磨后槽牙,小土狗掰开药盒,咂摸里面有:防蚊虫的药,抗痢疾的科泰新和青蒿琥酯片,以及一盒——安全套。秦覃的心态崩了,一炸一炸又一炸,分裂成地狱三头犬。好在小狐狸及时顺毛,软软询问:“哥,后天能麻烦你,载我去机场吗?”
狐狸尾巴卷住秦覃衣角,甩甩甩,连带把“谋杀沈某人”的念头,从秦·刻耳柏洛斯的心神里甩出去。“嗖”一下打回原形,秦覃温柔应好,又念:“家桦,这次程跃会和你一起去。我让他多捎几包点心,你好解馋。”程跃是从秦氏拨过去的助理,上回给陈家桦怼过,安分了许多。
摸量陈家桦下巴,尖尖的,秦覃煞是心疼:得多喂喂。小狐狸笑眯眯地,攥牢秦覃的中指。等兀自省的小土狗,终于发觉“有妖气”时,陈家桦已然含住他的手指,用灵巧的舌头,舔了一遭秦覃的指腹。
狐狸耳朵抖两抖,陈家桦双眼潮湿,朝一人攻去:“现在就解解馋,不行吗?”
火山在勃然喷发前,山体一颤,大地两分,一半是火在拷打,一半是海水不绝,浪呀浪。秦覃隐隐期待,又本着绅士的原则问:“家桦,你不是要读资料吗?”
摇晃的狐狸尾巴一滞,陈家桦“嗯嗯”点头,眉端紧锁,敬岗爱业如同定海神针:“是该读资料。”然后,真的,读资料,去了。
到嘴的骨头自己长小翅膀飞了,秦覃杵在原地,干笑:“我、我先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