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亚伯有着深刻的兄妹之情，同样的，她也深爱着该隐。假若没有发生这些事，她可能已经成为了该隐的妻子了。所以，无论是谁遭受苦难，她都会伤心不已。亚伯的死亡已无法改变，她不能接受再失去该隐。
阿万开始为哥哥寻找理由：他受了恶魔的蛊惑，那并不是他的本意。该隐确实有过错，但一想到他需要用死亡来偿还，阿万便感觉到锥心的伤痛。
她不能说已经原谅了该隐，但想见他的心情无法抑制。她想问问他为何要伤害亚伯，想问一问他是否已经后悔，还想告诉他，若是他能够忏悔，自己愿意帮助他一起请求亚伯哥哥的原谅。
只是现在，父亲和母亲还需要着她。她只能一边掩盖着对生死未卜的该隐的担忧，一边尽力帮助家庭。
夏娃的产期将近，无论是人类还是天使，甚至是恶魔们都突然的忙碌了起来。
阿万在之前是最小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生育，自然紧张万分。她知道由于人类曾经犯下的罪而使得女性在生育过程中需要遭受巨大的痛苦，虽然有天使在旁边帮助，她还是止不住为母亲感到担忧。
加百列帮助接生过三位人类，这是第四个。只不过生产的血液属于污秽，他是无法直接接触夏娃的。在这之中，他的作用更多的是保护夏娃和指导亚当。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令人欣喜的，加百列作为司职孕育的天使本应该更能体会其中的喜悦。然而，每一次人类的出生都不可避免的让他想起了当初差点死于自己手中的混沌之子。
比起罪孽深重，加百列觉得自己大概不会输给任何人吧。

第48章 莉琳
“莉琳殿下，您在哪里？莉琳殿下！”宫殿里到处回荡着侍女们焦急的呼喊，而他们所寻找的主角正躲在仓储室的角落里捂着嘴偷笑。
莉琳还是两岁孩童的模样，穿着一身红色的蕾丝连衣裙，微卷的亚麻色长发扎成可爱的双马尾，左眼被纹着银色炫纹的黑色眼罩覆盖，只有琥珀色的右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夺目。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殿下。”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莉琳上方传来。
莉琳懊恼的抬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禁丧气的道：“噢，利维坦，你怎么来了。”
利维坦弯腰将她抱起，微笑着道：“殿下见到我不开心么？这种态度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莉琳由着她抱住自己，一边玩着她蓝色的长发一边略有些聊赖的道，“并不是的利维坦。”
利维坦看到仍旧闷闷不乐的小殿下心中不禁觉得好笑，“看样子殿下现在心情不好，那我还是告诉莉莉丝大人您没心情见她好了。”
在听到母亲名字时，莉琳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母亲大人来了？”
“是的，殿下。”利维坦的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莉琳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掩饰不下去，一边拍着利维坦的肩膀一边开心的喊道，“快，利维坦，快带我去见她。”
利维坦打从心底喜爱着莉琳，不仅是她，所有魔女对这位人类殿下都很有亲近感，好像这位小殿下有着让她们难以抗拒的魔力。即便她现在只是人类，但只要等她成长到有足够强健的体魄来承受转化，她一定能成为一代伟大的魔女。
该隐忐忑的等候在一旁，为自己一时的疏忽感到深切的后悔。照顾莉琳他不可谓不用心，但近日随着夏娃产期的临近，他的计划也即将启动。忙碌和激动让他心绪难宁，对于莉琳的行踪也就不如之前那样了如指掌。
“不要紧张，该隐。”莉莉丝如同女王一般靠坐在金色的王座之上，她的神情与姿态都十分慵懒，似是安慰般的对着该隐道，“你在做我交代给你的正事，小孩子贪玩，你总不能一心扑在这个上面。”
该隐精神紧绷，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仍然不停的谢罪。
“妈妈！”莉琳被利维坦一抱进来就挣扎着从她怀中跳下，迈着小短腿往莉莉丝那里跑。
夜之魔女原本显得无聊的神情终于振奋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那是发自真心的，充满温暖的微笑。
“莉琳。”莉莉丝不再靠在扶手上，而是微微下倾了身体，对着莉琳伸手道，“不要着急，过来妈妈这边。”
莉琳的小红鞋在地面上踩出“哒哒哒”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到莉莉丝面前，却因焦急而绊了自己一下。魔女大人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摔跤，伸手将莉琳捞进了怀里。
“不是说让你慢慢过来吗？”莉莉丝极为宠溺莉琳，她照料女儿的所有经验几乎都来自于加百列。而比起水天使照顾她的细心教导，对于莉琳，魔女更倾向于溺爱。不知是否是出于补偿心理，她从不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
“妈妈！”莉琳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刚才的意外受到惊吓，欢喜的抱住了莉莉丝的脖子，软糯娇腻的喊她，“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来看莉琳！”
如同所有孩子见到父母的欣喜，莉琳开心的搂着自己的母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妈妈，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最后，当莉琳眼泪汪汪的看着莉莉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利维坦很不失时宜的笑出了声。
莉莉丝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转而又充满慈爱的看向莉琳。
“妈妈当然想你，莉琳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管多忙都记着莉琳的。”
母亲的话语并没有让孩子更开心一些。莉琳好似突然受了委屈一般，扁着嘴就差哭出来了，“莉琳想妈妈，妈妈也想莉琳，那为什么妈妈总是不来看我？”
莉莉丝心疼的抱着她亲吻，温柔的安慰。“因为妈妈想以后和莉琳一直在一起，所以现在只能暂时分开一些时间。莉琳乖，妈妈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
莉琳有着不输于当初莉莉丝的聪慧，不论是语言还是常识的学习都十分迅速。而相较于思想，她的身体发育几乎停止。在本该一天一个样的幼童时期，莉琳这大半年的时间基本没有一点儿变化。
母女俩又絮絮叨叨的交流了好一会儿感情，将在场的利维坦和该隐视若无物。该隐识相的进入眼观鼻状态，利维坦则终于忍不住开始走神。
对于莉琳她有过不少的猜想。一个主流的言论是当初夜之魔女与水天使大战，圣灵遭受创伤而分裂出一块碎片，魔女赋予血肉使其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这也是官方默认的版本。至于魔女大人为何不将它吸收而是心血来潮要养个孩子，虽然有不少猜测，但究其原因也真的是只有上帝知道了。
说实话，利维坦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莉琳的血肉几乎完全继承莉莉丝，这点确实没有错，但她身上还存在许多让利维坦觉得奇怪的地方。
莉琳为什么继承的是人类的身体？她的眼疾又为何无法治愈？为何眼罩上的魔法纹路明明是守护魔法但她却能感觉到魔女之吻的气息？而最重要的一点，或许是只有她这只由上帝创造的魔物才能感觉到的，极其稀薄的混沌之气。
利维坦有一个相当大胆的猜测。
莉琳根本不是莉莉丝圣灵的一部分，而是由夜之魔女与水天使的圣灵结合产生的混沌之子。这也解释了为何她只能作为人类生活在地面，因为魔女将她封印了起来。
利维坦当初陷入沉睡的主要原因就是不堪其扰一些魔物对她身上混沌之气的觊觎。她身上的气息本来就十分微弱，经过多年沉睡与地狱之火的洗礼后，基本已经消失殆尽。而莉琳若真是混沌之子，那在魔物的眼里，她无疑是块毫无反抗之力的肥肉——就算她的母亲是夜之魔女也一样。
当然，幸运的是，知道混沌之子这种东西的人少之又少，加上莉莉丝掩盖了她的气息，所以，莉琳暂时是安全的。
利维坦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至于魔女如何让水天使心甘情愿的交出圣灵，如何能让黑暗与光明结合，又是如何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对于混沌之子她并没有兴趣，就算吃了她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又怎样呢？利维坦更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力量这种东西在足够保证自己安全舒适的生活后再增加就只会变成负担。
不过让她感兴趣的是，神使大人对莉琳会是什么态度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简直就像是毒品一样诱惑着她。她的心开始瘙痒难耐，一瞬间各种计划在脑中炸开，有一些切实可行得让她蠢蠢欲动急不可耐。
正经的水天使，天国的象征，当她在看到自己的私生女时会是什么表情？而当知道这个私生女是扰乱世间秩序的混沌之子时，他又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捍卫天国的威严吗？还是会私心保护莉琳？
噢，他一定会非常非常苦恼，痛苦挣扎，犹豫彷徨。他会堕落吗？会坚持自己的信仰吗？
利维坦激动得几乎要颤抖起来了，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一定要让神使大人见一见莉琳，用自己的圣灵发誓。
表面上十分冷静的利维坦，事实上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而莉莉丝与李琳的母女时间也终于因孩子的睡意而结束。
莉琳被抱下去后，魔女大人稍微有心情听一听该隐的工作进展了。
由于恶魔们的帮助，该隐的城市建立得非常顺利，加上天使们刻意收缩范围，伊甸之东几乎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掌控。该隐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而他马上就将获得回报。
“夏娃的产期就在三天以后，你的弟弟即将出生。”莉莉丝看着该隐，意味深长的道，“你的父母已经获得了上帝的补偿，而你，做好从恶魔这里拿取自己报酬的准备了么？”
该隐死死攥紧双拳，想要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但声音中的颤抖仍旧出卖了他，“是的，莉莉丝大人。”
利维坦在旁听完整个计划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奇怪，被所谓的爱左右着命运。就像她在生命中的至高追求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目前为止所见的这些人类好像都在被爱束缚，不断的犯下罪孽。
她想，大概爱亦是欲望。与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没有欲望的天使们，真的能够明白自己所一直宣扬的爱么？

第49章 恶戏
阿万在看到血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像失重般毫无抵抗的跌向地面。她回忆起了不好的事，那件事充满了悲痛与恐惧。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该隐杀死亚伯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双纤长的手扶住了她，在丝质的手套下，传来了略显冰冷却让人觉得温柔的温度。
加百列银蓝的双眸在镜片后显得有些模糊，他削瘦的脸庞虽然只有淡漠的神情却莫名的充满了慈悲。阿万一直不敢直视神使的面容，此时正离她极近，他的身上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这种像是生命本源的温度使得阿万几乎要沉醉其中。
“阿万，”直到神使开口，人类少女才回过神来。“你先去休息吧。”
夏娃和亚当都不是第一次迎接生命，两人显得相当从容。反而是他们的长女差点因鲜血昏迷，水天使还要分出心神去照料她。
阿万颓然的坐在屋外，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还在持续刺激着她的神经。水天使给的短暂安宁再一次消失，她颤抖的抱住自己，将呜咽藏在口中。
她将会有一位兄弟再次诞生。可是啊，她的兄长，爱她的两位兄长一位蒙受了父神的召唤，另一位则堕向了地狱。一直被她刻意压抑的悲伤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淹没了她，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哭泣也无法呼吸。
美丽的少女咬住自己的唇，直到屋中传出一声嘹亮的啼哭，她才终于放肆的哭出了声音。
加百列首先打开了房门。即便是从产房出来，水天使仍然显得高洁而美丽。他微微侧过了脸，在看到靠在门角哭泣的少女时，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孩子，”他的手抚过阿万的发顶，声音慈爱，“你拥有坚韧而美丽的心灵，请不要哭泣，不要让那美好蒙上尘埃。父神将护佑你，一切邪恶与罪孽都无法伤害你。愿你有光明的前程与挚爱的人，阿门。”
阿万终于停止了哭泣，抬头目含泪水的望向了为自己施加福音的天使。“神使大人，”她的神情庄重而恭敬，衷心道谢，“感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加百列收回手，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大人，”阿万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阿万有一个请求。”
水天使收敛了神情，无声叹息。
“你说吧，孩子。”
阿万轻微的颤抖着匍匐下身，“尊贵的神使大人，阿万，想知道该隐哥哥的情况……请您原谅我，我实在无法忽略心中的担忧。”
该隐这大半年来在伊甸之东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人类一直被天使保护着，他们并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当然也没有天使会告诉他们，该隐，这位人类的长子已经堕落为恶魔。
加百列垂下眼看着少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痛楚。
“人类该隐已经逝去，阿万，好好照料你的父母。”他说完便像是逃避般消失在了少女的面前。而阿万，她埋下的脸已经充满了泪水。
人类，人类，人类。
加百列又将自己关入了忏悔室。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该隐堕落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阿万，却也无法说谎。含糊的言辞让他觉得羞愧难当。看到阿万，虽然几乎没有相像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莉莉丝。
似乎只要哪怕有一点相同的地方，莉莉丝就会在他的脑中，在他的心中，在他的骨血与圣灵中冒出。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精神，占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无所遁形。
尤其是再一次见到她，拥抱到了她真实的身体，体会到了久别的体温后，他长久停止的心脏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同时，也带出了可怕的骚动。
他是神使，是天国的象征。而如今，他却被一位背叛天使的魔女左右着心情。
纵使他如何不愿承认莉莉丝的罪行，赤裸裸的对立还是让他在一次次纵容魔女后，遭受着信仰之心的谴责。
水天使不知自己在这种挣扎中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在神使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时，伊甸之东的恶魔已经兵分多路向人类的驻地进发。
魔女大人没有参与到这次行动。从感情上而言，莉莉丝是极度不愿意让加百列看到自己残害他的同胞们。她自欺欺人的不想在艾尔面前展现自己残暴的一面。另一方面，许久没有动静的魔王殿下很不会看时机的邀请了魔女大人参加一个秘密会议。
而利维坦，这位极能把握机会的恶魔是绝不可能放过此次机会的。她以令人诧异的热忱主动要求参与这次行动。
为了保证成功，莉莉丝不但同意了她的参与，还让露姬率领了一队恶魔进行牵制。只不过，在利维坦心满意足领到任务的同时也收获了魔女大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然而，利维坦作为一只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当作人生最高目标的恶魔，并不会仅仅因为一个眼神退缩。在指挥副官继续带队后，上古恶魔利维坦小姐又潜回了己方兵力空虚的城堡，将从未去过外面的莉琳殿下半哄半骗的绑出了伊甸之东。
卡麦尔发现恶魔们这次大规模进攻时，战线已经全面爆发。人类被迅速安排去了由众天使历时多年铸造的保护圈中，并且由安士白带领一小队的天使贴身保护。加百列守护在保护圈外，其余天使则全部投入到了与恶魔的正面交锋中。
加百列隐隐已经察觉到了恶魔们的目的，既觉得荒唐也觉得悲凉。
恶魔远远多于天使，想要彻底阻挡住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恶魔想要速战速决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坚持到天国的救援，人类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加百列在前线作用本或许可以更大，但在揣测到恶魔的最终目的后，他便知道自己必须时刻守护在人类身边。。
两位君主级的恶魔与好几位大恶魔的参战让战局陷入了一边倒的局势，卡麦尔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进攻，反而被露姬率领的恶魔牵制住无法顺利回防。
利维坦赶上该隐的时候，差点把这位后来的吸血鬼始祖吓死。天真烂漫的莉琳殿下被有着天使面孔的魔女小姐抱在怀里，懵懂的脸上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