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三王子见四王子袭来,伸手将身侧朌坎使力推往一旁安全之地,随后一个转身,使出一招“神龙摆尾”,戟柄一横,便将四王子袭来之戟拦下。
这边朌坎被三王子推了个趔趄,几近跌倒在地,心下对四王子偷袭之举很是埋怨,一面又为三王子捏了一把汗,口中嗔了句:“卑鄙,岂有说亦不说便偷袭而来的?……”
风舜英一步上前,从旁扶住朌坎身子,耳闻朌坎之言,方接了句:“据闻宗主国四王子天生神力,力大无比,可舞动重达八十斤的一双铁戟,如今看来,此言非虚。见他方才出其不意发难,脚步身形辗转之间,全无一丝负重之相,手中有戟却又全不为其所累,当真不凡。方才若非七殿下应对及时,只怕已为那铁戟所伤。”
只见三王子横戟拦下四王子之击,随后一个撤步,将画戟于手中转了个路数,一面说道:“贤弟何需性急?偷袭而来便是胜了,亦会为人称为胜之不武。愚兄方才不过念及手中之器正乃云永所化,他与我朝夕相伴,虽素来默契相生,却从未如此驱使,遂心生感慨罢了。愚兄虽从未使之,然以愚兄身手,驱使这等神兵,想必定不会令他失望……”
四王子闻言,随即使出双戟招式之第一式——开天辟地,双臂高抡,从头劈下,宛如擎斧开山一般,力贯长虹,口中一面回了句“王兄好大的口气”。三王子见状,回以一招五趟起手,一个旋身顺势闪开头上之袭,同时画戟前伸,攒住那铁戟;戟口相遇,电光四射,三王子一面脚步轻点,身随影动,将戟一勾,小枝便顺势叼住那铁戟;之后铁戟还欲收回,便见三王子身形一转,横戟回身,戟錾从后就势击中四王子后背,将四王子气势汹汹的下马威化为无形。
一旁风舜英见罢此景,不禁赞不绝口:“此番我愈发只觉从前提议与殿下以戟较量乃是愚不可及,幸而他不过择却刀应对,我方未输得那般难看。说来此番乃是下官头回见识殿下持戟近身步战,那回他在黄池谷地持戟而战乃是冲锋陷阵的马战,已是精妙无双,如今近战,更见不凡……”
朌坎闻言对曰:“何以见得?”
风舜英不答反问:“大人可知中土国六兵阶位之由来?”
朌坎摇首坦言:“不知,还请大将军指教。”
风舜英遂道:“鄙国虽为女子之国,然国中亦有不好女子尚武,国中效仿中土国武士阶位,亦修习刀剑□□箭戟六兵,遂对此略有所知。戟自古便有‘百兵之魁’之称,正是矛与戈之合体,兼具二者之长;且戟又有一条龙之说,头口爪身尾俱全,戟尖为头,尖与枝之间为口,小枝为爪,戟柄为身而戟錾为尾,具龙之形象,龙之威严,六兵之中惟戟如此,遂得以龙为尊的中土国奉为六兵之首,将戟作为武士最高阶位大将阶位之象征。但凡中土国王族之中武艺高强之辈,莫不擅使戟,据闻前国主云曦曜正是使戟之高手,从祖上继承画杆描金戟;除此之外四王子云流霆天生神力,擅使短戟,幼时便已择定恶来铁戟为兵;其中三王子更为中土国王族之中唯一拥有传说中十戟之首方天画戟之人……大人可知,七殿下方才所使之招,正是长戟的起手招式五趟起手,不过起招便能如此出神入化,化去四王子蓄力而来的猛招,当显他之不凡……”
朌坎闻罢此言,佩服得五体投地,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早知殿下是个有能耐的,我头回见到殿下之时,他便向我索要长戟作兵器,我便知他擅使戟,便是殿下素来为瞒过他人而不轻易动戟,这亦是瞒不了我的……”说到此处,朌坎似是又念起一事,转而问道,“只在下记得世间众人所使之戟多为单边月牙小枝,便连彼时大将军与殿下比试之时亦以单边小枝的铁戟应战,遂我常与殿下召唤这等式样的长戟使用,却不知殿下擅使之方天戟竟是双边月牙小枝……”
风舜英则道:“大人所言无错,单边月牙小枝之戟又名‘青龙戟’,于寻常习武之人而言,青龙戟重量较方天戟更轻,更易上手,遂常人惯使之。而方天戟因左右皆有小枝,更为沉重,操作不易,而能精熟演练方天戟之殿下,方为真正使戟之高手。何况此番对阵持双戟之四王子,颇具勇力,殿下之方天戟当是更为占优……”
此番朌坎正待询问为何占优,便见对面交锋的二人已是往来十数回合,之前三王子虽以五趟起手应对四王子之开天辟地,成功化去其力,到底因了几分侥幸,之后四王子随即祭出第二式劈波斩浪。若说之前的开天辟地作为双戟招式第一式,仅是单击一招而来,这劈波斩浪则是活用双戟短而灵活之优,身形随脚步旋转而动,双戟齐挥,攻势宛如层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三王子则随之使出长戟招式第二招——伏虎降龙第一式蟠龙踞虎,随短戟之动而腾挪变化,此招讲究出戟似潜龙出水,收戟如猛虎入洞,出击需平正迅疾,力达戟尖。三王子以此招应对以灵活见长的短戟,虽手中之戟缠绕圆转、身形多变,然到底不若短戟,兼了方天戟较青龙戟本便沉重,以沉对轻,自是不占优势。三王子又接第二式龙拿虎掷,转守为攻,欲化被动为主动,向四王子挑拨劈刺而来。然四王子本占上手,此番出击不觉已迟,被四王子继以第三式伏魔乱舞,更将那双戟舞得好似天女散花一般,攻击不拘何种方向,只从四面八方各处呼啸而来,令人双拳难敌四手,应接不暇。
见三王子在此招之中渐渐落了下乘,朌坎不禁拽紧了手心,口中将将唤出一句“殿下当心”,便见三王子为那四王子长戟小枝砍伤手臂,勉力回身一刺,逼退四王子,方才两厢后退,与四王子拉开一个距离……
第130章 壹叁零 戟法之妙
却说上回三王子为四王子之戟击中手臂,只顷刻间便已血染衣袖,朌坎从旁见状,惊唤一声“殿下”,当即便提步上前欲替三王子疗伤。只此番四王子却不留三王子一个喘息之机,随即再接再厉,趁三王子受伤之际打出一招霸气纵横,此招与之前招数相较是过之而无不及,大开大阖,将铁戟威猛刚烈之势发挥至十成十,每一次挑扎劈刺皆如猛虎下山,力道十足。这四王子一面步步紧逼,一面口中笑曰:“王兄可知,弟素知王兄之武艺非我等可比,遂这些年来,弟为追随王兄脚步,苦练不缀,从不敢懈怠一日,今日之招正是弟昔日苦练之果,还望王兄笑纳!”话音刚落,便见那长戟之尖好似猛虎獠牙一般,猛袭而来。
三王子闻罢四王子之言,嘴角微扬,泛出一抹淡笑,笑容之中满含赞许;只秀眉轻蹙,眸中又略微流露出几许忍痛的神情,见四王子气势逼人,只得强自应对,祭出第三式龙行虎变,转攻为守,顺势而动,随四王子之攻势,运转身法避其锋芒,方从这般摧山崩石的攻击之下险险留下命来。
这边朌坎见罢此景,只觉自家心脏几近跳出胸腔,口中止不住埋怨:“这分明便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身侧风舜英则道:“方才一招可谓是凶险至极,殿下彼时已为戟刃所伤,不及调息,便又接连应付四王子之猛招,若非殿下身手灵活过人,只怕已命丧铁戟之下。”
朌坎闻言更觉不安,忙问道:“如此当如何是好?殿下负伤尚还应战,又逢强手,岂非正是厄上加厄?……”说到此处,朌坎忽地心念一动,召出法杖说道,“不若我替殿下施展祈福之术,好歹有些助益……”
然话将将出口,便见跟前三王子抬手制止:“无妨,这等小伤,尚不防事。”
一旁风舜英则若有所思地道句:“适才四王子以第四式霸气纵横对付殿下,正是以恶来铁戟之长对付殿下之短,殿下武功路数素来以灵动多变为长,彼时下官与殿下比试,他虽多有保留,视若儿戏,亦可瞧出些许端倪,剑主轻灵,戟走迅捷,皆以灵活多变见长。然此番四王子以己身神力之长,以短戟之沉重佐以猛招;殿下亦以刚猛之招伏虎降龙应对,虽是精妙无匹,然四王子亦是擅戟之人,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因而落了下乘,遂未能胜之反为其所伤。殿下若欲取胜,仍需转变路数,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正值二人如此议论,对面二人之缠斗仍在继续,只见此番四王子并未因略占上风而稍作松懈,反而是再接再厉,只欲一鼓作气将三王子击败。只见四王子再整路数,开步如风,身形转似陀螺,双戟旋绕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难以置信一对八十斤重之戟能舞出如此灵活轻盈之路数。又听四王子朗声道句:“看招,此乃双戟招式第五式——横扫千军,王兄,纳命来!”
而对面三王子见状,缓缓举戟架挡于前,臂上所流之血已将衣袖浸透,三王子却似毫无所觉,微张其口深吸一口气,放缓心神,目之所及,便连四王子气势汹汹袭来之态,亦如放慢了动作一般,心上骤然忆起幼时一件往事。
彼时传授众王孙公子武艺之人乃是先王云壬之五弟颍王云庚,颍王告老回归自家封地之前,先国主尝向颍王询问众子弟之中,谁可继任其职,率领众子弟习武。颍王闻言捻须而答:“众王子之中,正属老大曦曜武艺高强、技高一筹,然若是适宜传道授业者,却是老三望鹤。”彼时闻罢五王叔之言,便连三王子本人亦难以置信,云壬随之问道:“何以见得?为何辰儿武艺最上,却是寅儿最宜率众习武,这授业之人难道不应由如王弟这般同辈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充任?”颍王则答:“曦曜虽为同辈子弟之中武艺身手最胜之人,然素欠耐性,尚乏静心;惟望鹤心静不妄动,于武艺之上最是勤学苦练,堪为表率;加之其潜力无限,或可尚有提升之可能。”之后便因了此言,三王子便为先国主指派为带领年幼子弟习武之人。之后又念及颍王讲授戟法之时所言:“……戟法之妙在于虚实相生、奇正相兼,其进锐,其退速;圆精而不滞,又莫贵于静,静而心不妄动,处之裕如,变化莫测;能不动如山,而又动如雷霆……进而心能忘手,手能忘戟,人戟合一……”
期间三王子一面回忆往事,一面注视眼前四王子的一举一动,暗自调整内息,登时只觉灵台空明、真气充盈,经脉通络、力如泉涌,随后使出一招尚未出鞘的戟法——妙法自然,此法境界颇高,习武之人大多是百闻不得一见,惟有三王子今日始敢一试。只见三王子将戟一伸,以龙爪截住四王子之攻势,再顺势一托,打出妙法自然第一式——疏雨横斜,以长戟所攻之长以克短戟所攻之短,无不举重若轻、取长补短;随后脚步移动,身形旋转,搭配轻身之法,左右变幻,回身一击,打出第二式——走云连风,步法轻盈,宛如风驰电掣,身移影动,令人目不暇接;之后足下轻点,自下而上挑刺一击,顺势打出第三式——鹤立云端,变幻路数,上下逢源,令人莫能预测。
战至此时,四王子方才的刚猛之势已全然不在,本自诩自己左右开弓,双戟齐舞,较长戟而言更为自由灵动;然未想三王子之戟法路数竟如此与众不同,长戟攻击之长兼具短戟之灵活多变,如今倒令自己转而落了下乘。只四王子尚不肯就此服输,再度抡开双戟攻伐而来,打出双戟招式第六式——吞天灭地,口中尚道:“这双戟终极之式,且看王兄将如何应对!”
却说这吞天灭地乃是集前五式之大成,具气吞山河之势,威猛刚烈至极,可于百万军中取来上将首级。然对面三王子却镇静自若、毫不为其所动,就此打出妙法自然第四式——晴翔碧落,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上下连通,而无有不至;戟随身转,身如影动,早已人戟不分;戟尖活如银蛇,于微小细末之处发功,令人防不胜防。遂那四王子之招虽威不可挡,然打出之际已是强弩之末,又遭逢三王子这等绝妙之招,正可谓是招式才出力先竭。
三王子以晴翔碧落将四王子之吞天灭地完全压制,心下感慨万千,默默道句:“五王叔,不知事到如今,云寅可有略微触及您曾言及的‘戟法之妙’?……”念及于此,三王子随即打出第五式——移星换斗,一改晴翔碧落的上下夹攻之势,脚步辗转,身移位换,画戟随身变化,截拦托化、转还挫拉,探扫搂扎、勾躲拢翻,十六路戟法随心所欲,变幻无穷,四王子在此招之中再无还手之力,停下脚步,手持双戟颓然垂下,方天戟之戟刃已架上四王子之脖颈。
四王子开口说道,笑容苦涩:“这……便是三王兄真正实力?……弟输了。苦练至此,虽心有不甘,然到底难以企及三王兄之万一,不得不服……想来便是大王兄尚在,大抵亦难以匹敌,难以置信三王兄身怀这般身手,从前在国中与人交手,竟从未胜过……”
三王子闻四王子口中认输,方展颜一笑,随后缓缓收手将方天戟收回。不料正值此时却是惊变陡生,方天戟之戟尖将将离开四王子脖颈,四王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用力向自己胸前一带,须臾之间那戟尖便贯穿了四王子胸膛,血撒戟刃。
三王子见状惊呼出声:“四弟,你这是何故?!”
四王子撑起虚弱惨白的面庞望向三王子,嗫喏着说道:“弟来此之前……尝向王姊立下军令……状……若无法将王兄正-法,弟愿受……军法处置……”
三王子闻言大感意外,惊道:“什么?!……”
却说彼时中土国遭逢四方边境告急,又有女子国国主风凌霄向中土国下达战书,只道是各国之中素来饱受中土国欺辱之辈如今已集结为大陆联军,于三王子统帅之下,正欲替天行道、伸张正义。闻知这一消息,朝中王族众臣本欲请二王子主持大局,此事本便因二王子侵略四方而起,便是他无法一举铲除诸国联军,能出头顶缸,平息诸国怒火亦可。奈何二王子却铁了心撂开手去,告病在家,闭门不出。遂一时之间,朝中群龙无首,围绕着大公主、二公主、四王子并六王子商议对策。
其中二公主并六王子年纪尚幼,兼了血统较偏,自是不敢参言,而这边大公主亦推诿自己乃女流之辈,不敢出头。正值此时,四王子便挺身而出,只道是国家有难,身为一国臣民,自是责无旁贷,他不挺身而出,何人挺身而出?遂当仁不让,欲亲率大军前往讨伐贼军联盟。
一旁大公主闻言,随即上前说道:“贤弟有此之志固然是好,然据贼军所言,这贼寇之首正是老三望鹤;而阖朝皆知贤弟素来与望鹤交好,此番生死存亡之际,贤弟前往需擒贼先擒王,贤弟见到望鹤,大抵会念昔日旧情而放他一马……”
四王子听罢,被此言所激,当即开口对曰:“王姊多虑,此乃家国军民之大事,弟怎会耽于私人情分?此番弟领兵前往,但凡见到王兄,立即将之就地正-法,绝不姑息。若在场诸位不信,我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取来王兄项上人头,弟当自裁谢罪!”言毕,即命人取来纸笔,当即写下文书作证,交与大公主收好。
大公主接过军令状,于众人未曾觉察之时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随后却又如水中之月一般消失无踪。抬起头来注视着四王子,神色肃然地嘱咐道:“据探子来报,望鹤已从幽都之中取回朌坎魂灵,此番万事具备,便将离开夸父国与一干反贼会合……”
四王子则道:“如此弟当领兵向北,待他离开夸父国后将之擒获……”
大公主却打断四王子之言说道:“非也,有朌坎在侧,他二人定会召唤飞禽作为坐骑,贤弟前往不过空待。然亦因此番有朌坎,他们定会先行前往一地,贤弟可领兵径直前往那处埋伏,可将望鹤擒下……”
四王子闻言,亦觉其言在理,随后便依计行事不提。
之后四王子整备军马,从豫城出发,出了豫城,一路领兵向大陆西南的巫咸国而来。途中,四王子脑中持续不断闪回的画面,皆是关于三王子的回忆,事到如今,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位自己素来敬重的王兄,竟会与大陆其余小国合谋,掀起战火兵灾,侵犯自己祖国……
而事到如今,先国主云辰命丧,代理国主云未告病不出,三王子云寅叛国,四王子云申出征,五王子云子于臷国殒命,剩余六王子二公主尚为总角之年,大公主虽无甚亲族势力,然因了此番王族无人,大公主素来仁义素著,名声颇佳,遂众臣亦不反对,国主之印终落于大公主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