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就是多年的好友养成的某种默契吧。即使一时因为心情而发了脾气，这种小事三言两语就能轻松带过了。柳濑好像对这件事感到很受伤，说到底提起这种话题是自己的错，所以叶山选择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柳濑在想些什么呢，估计是撇不开斋藤的，看起来吵得不是很严重。明天上学的时候去找一下斋藤吧。虽然没有能完美调和的信心，也不想放着不管。以及，现在柳濑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不傻笑我也知道你是个笨蛋，柳濑。所以，你需要泡澡吗？”
“……需要，谢啦。”
——
柳濑先于叶山使用浴室。神崎好像等了好久，所以他不耐烦地靠了过来。
“凛。你不会变心吧？”他这么问。
这个问题让叶山觉得好笑，见面还没有几天，哪里提的上“变心”一说。理解神崎依赖自己的原因，于是叶山轻轻握住缠在自己腰间的手，扭过头回答：
“柳濑只是朋友，他就是这样个性格——你很在意吗？”“当然了。”
被环抱住，神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神崎是鬼，所以不需要呼吸。如果是一个人这么抱着自己说话，耳根大概是要发痒的吧。
“咦……看你们亲密的样子，我可是忍住了不作声啊。”
你对我这么亲密的样子，我也是忍住了不做声。叶山腹诽，这话还是压住了没有说出来。
“哈，那真是太感谢你的容忍了——今晚上他会留宿，你可不要做出些过分你的举动。不过你也只会玩玩水罢了。”
这是实话。从感觉上看，神崎的灵力是很强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做出更深一步的举动，是和自己一样抱着“和平相处”的思想吗？
“……我吃醋了，凛。”神崎收紧了双臂，用力过大了些，叶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神崎，你想勒死我吗。”叶山抱怨，尽管语气相当平淡。
神崎是以什么身份看待自己的，不是很明白。听他这样的语气，总感觉不太妙。
眼下更多的思绪还是集中在这位朋友身上。有时候叶山也会想，如果自己不是这么冷淡的性子，而是和柳濑相似，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会变化呢。不只只是受不受欢迎……
“凛，果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从你回来的时候就微妙地觉得你的样子怪怪的。”
被这么指出了。
“怪怪的？”叶山疑问。什么时候自己的演技下降了吗？
“还好。收到了封奇怪的信罢了。”
故意隐瞒只会让神崎更加好奇，不如说出实话。叶山一直都是这样，直白的处事方式似乎也不坏。
看着神崎似乎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叶山拍拍神崎，说：“别问了，我不太想让你牵扯到这件事。”
神崎又加大环抱着的力度，这下子叶山是真的难以呼吸。虽然知道要尊重别人的意思，但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神崎应该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唔……神崎？”“——如果我说，我很想听你的不去问，但心里在意得不得了，该怎么办呢。”
手臂的位置向上挪动了些，已经够到了叶山的脖颈。触碰到喉结时的刺激，让叶山生理性地咳嗽了起来。
“喂喂……你想把我也变成鬼吗？”叶山无奈。在自己咳过后，神崎还算是比较理性地松了手。
就这么维持着背后拥抱的姿势，叶山呆站了一会儿。他随意地喊了一下神崎两个字，身子整个向后压。
这样一来，就像是躺在神崎身上似的。其实有点别扭：“要是你有温度就好了。”
没有体温的身体，如果叶山不是一直维持着能力，这一下也会扑空。地缚灵和除灵师的关系，总觉得一片茫然啊。
“我明白你会担心。”叶山说，仰起头视线便对上了：“是除灵师相关的事，神崎是地缚灵的话，我不太想让‘那帮家伙’知道你的存在。”
“凛？”
“嘛，就是这么个情况。以及，今天把柳濑叫过来，其实也是想问问他。”叶山如是说。
神崎他盯着叶山的眼睛，又说：
“这样么。仔细想想，凛确实没有隐瞒过什么呢。”
“那那位朋友呢？也是除灵师吗？”“不明白，我可是今天才知道的，所以要好好逼问逼问他。”
叶山闭上眼睛，更加放松身体让神崎全权支撑着他。“亏我还把他当朋友，居然瞒了这么久。”
其实叶山心里明白的，柳濑是在变相地保护自己。然后，既然事情已经捅漏到这个程度，有些话就必须要告诉神崎了。
“神崎——我觉得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自称为‘半’除灵师呢？”
“诶？不是因为你的除灵术只是自学而已吗。”神崎回答。
他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叶山摇摇头，当然由于姿势，动作的幅度并不大：
“那还有一件：为什么我们不互通完整的名字？”
神崎静静地等叶山说下去。
“神崎还真是悠闲呢。”叶山轻笑，“名字，是用来束缚的——对于我们除灵师来说。”
神崎后仰一下身子，利用“鬼”这个优势半浮在空中。真是个完美的吊床啊，叶山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赖，对神崎的好感度突然提高了一些。
“果然‘自学’什么的，是在骗我吧。”神崎苦笑。
“并不算。”叶山道，“——啊，柳濑好像要出来了。”
挣开神崎的臂膀，叶山像没事人一般走进卧室收拾床铺去了。“柳濑，你想睡地铺还是和我‘同床共枕’？”
“当然是后者啊！”柳濑回应。
“诶，诶？凛——”神崎差点惊呼出来，“那、那我呢？”
从见面第一天起，神崎就用着“寂寞”这个借口强行和自己相拥入眠。虽然并不讨厌，叶山多少还是感到些怨念。
“你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吧。”叶山回声，“请安心，我暂时没有‘变心’的念头。”
“哈？”神崎皱眉。
“有什么不满的话，请直说吧。至于我会不会听那就是另外回事儿了。”
一旁的柳濑扑哧笑出声来，顺带抱怨了一句：
“凛的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小呢。”“是吗，看来你真的是胖了不少。”
叶山面无表情地回话。先前柳濑还抱怨自己太爱转移话题，他根本就没资格这么说嘛。不过这样的相处模式，真得是到了一定程度的友谊才敢的。
——
神崎看着这两个人，不知怎地心里有点发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很喜欢话痨的人，一直有话题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第4章 第二章·偶尔也要听听周围人的意见（下）
前言省略，总之现在是夜里，叶山正和自己的友人柳濑同床共枕。
“神崎，你如果再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们，我就不客气了。”叶山说。
单人床。
拥挤的很，显然柳濑并不介意。前几天，叶山身边这个位置，还是属于这只鬼的，他这是在嫉妒？
“凛，我感觉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呢。”神崎低声，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哈！抱歉抱歉，今天我要把凛占用咯。”柳濑说，掖了掖被子，臂膀简直要环上叶山的脖子。这一个动作下来，神崎本来就凶狠着的表情更加严重了。
再去关注神崎那边，估计要被那副表情吓到做恶梦。叶山转过身子，手毫不客气地在柳濑肚子上狠戳一下。
“柳濑，你也是，再过分一点我就要踢你下去了。”
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叶山觉得舒爽了不少。
紧接着又说：“你知道我的性格——请你好好地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是是。”这么回答，柳濑挪动身子移向床的一侧。手支撑着头部换成了趴着的姿势。
该认真的时候，柳濑还是很可靠的，所以并不担心接下来的谈话。说到底尽管经常做出烦人的举动，柳濑其实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类型。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修炼’？”
一上来就是这个。切题要快，这是叶山一贯的说话风格。
“事实上，大约小学毕业后就开始了。不过真正开始，确实是今年暑假。”
叶山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表情。手开始活动着伸向柳濑的双肩。不出意料，叶山压住了自己的友人，这让旁观着的神崎差点被口水噎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可能不信任我吧。”
与动作上的表现不同，叶山说这话时，语气相当地平淡。反倒是柳濑变得激动：
“怪我吗？”他差点喊出来，幸好明白过来这是夜里而及时压低了音量。
“从‘那’之后就变得堕落的人，到底是谁啊！”
唔，一下哽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濑并没有说错。小升初的时候，叶山家里就开始颓废。后来遭到了什么劫难，叶山就成了孤儿。那时候认识柳濑有个三五年了，一小段时间里，是托了他们家的照顾。
当时自己的确是堕落的呢。这种冷淡的性格，也是那段时间养成的。
“凛——”“你别说话。”
神崎想要插嘴，被制止了。
“你知道我的。”叶山道，死盯着友人的双眼，简直要瞪穿它。
“是啊是啊——尽管大家，我是说除灵师们，都是以姓称呼，你可是从来只报名的。后来你甚至彻底和大家断了关系呢”柳濑说。似乎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他甚至咧开了嘴角想要发笑。
“啊啊，的确。柳濑可是相当了解我的。”叶山也笑。
然后他松开了手，直接跨坐在柳濑身上。“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听说过‘柳濑’这个姓，请给我一个解释。”
一直以为柳濑只是平常人，记得借住的那会儿，是以“家里出了车祸只剩自己一个人”为借口的。告诉柳濑自己的能力，是高中的事情了。结果今天，柳濑却以一副“早就知道了”的姿态面对自己，想到这里叶山心里说不出有多别扭。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凛，我直说的话，请不要怪我——你们家，被除灵师们孤立了。”
是吗。听到这句话，叶山没有愠怒，反倒淡然了。“这样呢，算了。”凛叹口气，“反正多少我已经意识到了。”
“神崎。”“诶？”
突然被叫到名字，神崎明显愣了一下。
“抱歉呢，请把刚才的对话忘掉。”
这么说着，叶山还是起身了。看到他走下床，柳濑轻唤他的名字：“凛？”
“地铺。我已经问到我想问的了，再和你挨这么近，我怕会被斋藤打死。”
叶山的意思是，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柳濑应该明白自己的态度吧。
——
“切。”柳濑不屑，“你一提到他，我开始觉得烦了。”
“不是我说，你这个性格斋藤还死心塌地跟着你，他简直是爱你爱到极致了。”
简单在地上铺了个毯子，叶山坐在上面，隔着床板看着自己的友人。然后他招呼了几下，让神崎也过来。
“——那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秀恩爱吧。”柳濑无奈。
才不是，自己刚和神崎见面还不超过三天，根本提不上什么“恩爱”。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也是懒得解释。
“高二那年暑假说着‘我们去旅行吧’结果却带着恋人缠绵了一路完全不把友人放在眼里的，是谁啊？”叶山说。看来是积怨已久，这一连串的语句基本没有停顿。
也就是，被迫在旁边负责发亮。任谁都会感到不爽吧！
“……真是抱歉呢。”柳濑的语气一下子弱下来。
“凛呢，你和神崎先生交往多久了？”
本来是懒得解释……呢。没有想到柳濑会冷不丁说出这种话，而且明显他误会得相当深。也怪自己，要是一开始便说明白，就不会陷入这种话题了。
神崎听到这话，惊讶地回过头看去。叶山拍拍这个鬼的后背，应声道：
“可以的话，我希望是从今天开始。”“哈？”
先于这个友人，神崎表示出震惊：
“凛……你是认真的吗？”
——
有点一时嘴快，叶山稍微感到一丝后悔。因为姿势的问题，叶山的视线在神崎的胸口附近。在柳濑的眼里，真的是亲密的不得了的样子吧。
微微抬头，看着神崎一副震惊的样子，搭配他这张帅气的脸，真的是相当吸引人。叶山一直明白自己颜控的毛病，一下子他甚至有“干脆就这么交往了”的想法。
然而理由实在肤浅。即使是一见钟情，才认识三天，更何况还是“灵体与除灵师”这样的关系，就算是异想天开，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
“不知道呢。”叶山回答。
“你这样，对神崎不太公平吧。”柳濑说。
再重新解释会不会有点迟……叶山叹口气，然后发现神崎似乎呆愣住了。他试图摇摇神崎的肩膀，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地缚灵突然给了叶山一个拥抱。
“神崎？”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从刚才开始，话题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动静啊？
透过肩膀，已经能看到柳濑在偷笑了，真想再给他一拳头。
“凛！”神崎出声，他沉默不下去了。
手捏着叶山的下巴迫使他不能低头，神崎问：
“你……”
话出头，神崎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发问。等待神崎的空隙，叶山盯着这只鬼的眸子——瞳孔周围深黑色，没有光彩。稍微对比一下，也会觉得脸部的皮肤白得过了头。这就让人更深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个死人。
“啊啊啊！”神崎忍不住大喊几声，头倚在叶山的肩膀上，双臂也就就势收紧抱住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失态——凛可要负起责任。”
灵体是没有重量的，事实上，要不是叶山一直使用着能力，神崎根本不能触碰他。最初见面的时候，用“除灵师”当幌子掩饰掉了这件事，神崎大概觉得与自己肢体接触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叶山笑了几下，手也环上这具没有温度的身体，然后便成为了相拥着的姿态。拍拍神崎的后背。
“——别把我当成是小孩子啊。”神崎抱怨，使坏地揉了揉凛的头发。
“事实上，你的很多举动，跟小孩子真的没什么区别。以及，我现在很困。”
为了切实地展现自己的倦意，叶山打了个哈欠。
这算是和神崎心意相通了？并没有准确的语句表现出神崎的态度，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拥抱的动作，把这样的状况理解成“开始交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也很需要怀抱呀。”柳濑幽幽地说。
故意又收紧了手臂的力度，坏笑着看向一脸郁闷的柳濑，叶山说：
“找斋藤去，你的欲求我可不能负责——晚安。”
真冲动，叶山明白，但突然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
不行，太在意了，根本睡不着。神崎看看怀里熟睡着的人，感到一阵焦躁。
凭什么这时候凛会表现的这么淡定啊！
任性地凭着“鬼”这一优势——
“好重……”凛的睡意尚浓，被鬼压床的感觉应该不好受。但这是能想到的，最不容易产生动静的抗议行为了。神崎觉得旁边的友人相当碍事。
从柳濑进门开始，就觉得烦心得很。意外地神崎其实很善于面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从意识到“这是在吃醋”开始，就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之前，虽然凛明显只是随口找了句话进行搪塞，没想到自己会感到这么开心。干脆借势就这么发展下去得了。这种想法果然很自私，根本就是被冲昏了头吧。
被这样的思绪缠绕着，这是神崎失眠的原因。
“嘘……”神崎指尖抵住凛的嘴唇不让他说话，“因为我相当得不爽，所以我要占用你的睡眠。”
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起床气发作吧，幸好凛没有反抗。
后知后觉地，神崎背后打了冷战……天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凛可是一个“人”，真真切切活着的“人”。而神崎不过是一个鬼，更何况还是脚步被局限了的地缚灵。这份感情如果任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的。
不行，不想让凛说出哪怕一个字，神崎直接贴近想要吻住他。意识到这一步走下去，就真的没机会回头。所以神崎又不得不放开，转而还是紧紧拥住他。比起更深入的进展，拥抱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