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阳愣了愣，发动了车子，“完事就给我乖乖回来，听到了么？”
“好。”纪童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笑道，“别生气了，专心开车。”
展阳抬手在他手背上一拍，油门一踩到底，绝尘而去。
“下来！”
“纪先生…”
“我他妈让你下来！”
纪童一把将展阳拽下车，走到纪宅门前，按了门铃。
管家的脸出现在了监视器里，“是二公子啊。”
“嗯。”
门开了，管家迎了上来，“二公子今天怎么会来？”
“这是我家，大周末的，我想回来就回来，不行么？”
“当然可以。”
“我爸在吗？”
“在。”
“我姐呢？”
“小姐也在。”
“还有谁啊？”
“赵经理和韩经理也在。”
“太好了，省得麻烦了。”纪童冷笑一声，把西装外套往管家手中一甩，“在哪呢？我去看看他们。”
“老爷和小姐在楼下打桌球。”
“嗯，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纪童冲管家挥了挥手，拽过展阳的领口，“给我过来！我他妈倒要问问赵然那孙子什么意思！”
“爸爸，你要输了哦。”纪雅冲着纪山甜甜一笑，一杆打进了最后一个球。
“我是比不上我闺女喽！”纪山揽过纪雅的肩膀，在她鼻子上划了划，“中午想吃什么？”
“我减肥，随便吃点吧。”
“都这么瘦了还减肥？”
“我还瘦？”纪雅嘟了嘟嘴，“您没看小童都瘦成什么样了？吃那么多还皮包骨头，真不知道肉都吃哪去了！”
一提到纪童，纪山的脸色一沉，赵然见状，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纪先生，小姐是女孩子，多苗条都会觉得自己胖的。我知道一个日本大厨做饭很讲究，又清淡又好吃，把他请来，您看怎么样？”
纪山点点头，对女儿问道：“小雅，吃日本料理怎么样？”
“吃什么好吃的不带上我啊？”
门被纪童不可一世地踹开，除了纪雅，其他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纪童哈哈一笑，“多新鲜啊，这不是我家吗，怎么都不欢迎我？”
“小童，你说什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纪雅放下球杆就向着纪童跑了过去，挽起了他的手臂，“上次宴会我对你发了脾气，你不生气了吧？”
“什么时候？我都忘了。”
纪雅甜美一笑，“就知道小童不会怪姐姐。”
“小童，今天怎么回家了？”纪山压着心中的闷气，微笑着走了过来。
“爸，您别担心，我不是来找您要钱的。”纪童笑了笑，看向韩漠，“我这不是找不着韩先生么？他日理万机地在您这阿谀奉承，我就只能找到您这了。”
“纪公子找我什么事？”韩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立刻恢复了平静。
“过来！”纪童从门外一把扥过展阳，将他往韩漠脚下一推，展阳摔倒在地，纪童又冲上前去对着他的脸补了一巴掌，仍是不够解气，刚想抬起手再补一拳，却被韩漠拉住了。
“二少，有话好好说。”
纪童冷哼一声，放下了拳头，理了理袖口，“行，好好说。”
“您对这个司机不满意？”
“满意？哼，他妈的想偷我东西！”纪童犀利的目光飘向赵然，他确认赵然和自己对视着，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要拿去孝敬谁…”
“偷你什么了？”
“我是贼祖宗，谁能偷得了我的东西？”纪童得意地笑了笑，“他翻箱倒柜的时候被我抓了个现行。”
“好，就算这样，二少找我做什么？”
纪童挑了挑眉，“韩先生，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行么？这司机是谁给我找的，找来干什么的，你比我清楚，对么？”
“你的意思是，要换个司机？”
“不是换，是不要了，我自己会开车。”
韩漠看向纪山，纪山面色冷峻，“小童，你的手不放便，还是…”
“爸爸…”纪童打断纪山的话，突然眉开眼笑地朝他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拥抱，他在纪山耳畔悄声说道：“您说，我要是回家住，姐姐会不会很高兴？”
他推开纪山，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好不好嘛…”
纪山轻咳两声，拍了拍纪童的手背，“嗯，你长大了，随你吧。”
“谢谢爸爸！”纪童在纪山脸上亲了一口，又跑过去拉起纪雅的手，笑着说道：“姐，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吧！”
纪雅对纪童这个弟弟一向纵容，也深知他暴戾恣睢的天性，因此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只等纪童发完脾气，对他笑了笑，宠溺地说道：“行，我今天不减肥了，小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姐，你真好！”纪童将头往纪雅的肩膀上一歪，对着纪山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纪先生，那这个人怎么处置？”
“韩先生！”展阳突然跪在韩漠面前，哀求道：“我错了，我一时贪心，去偷二少的东西，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韩漠，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赵然瞥见展阳兜里的露出的针管，走了过来，捏了捏韩漠的肩膀，“我看这小子身强马大的，是个干活的料，让他跟着我吧！”
只在那一瞬间，韩漠就读懂了展阳的眼神，他看向纪山，纪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赵经理，那就听您的。”
“那我谢谢韩经理了。”
“爸爸，事办完了吧？小童难得回来一次，可以吃饭了么？”
纪山对纪雅笑了笑，转头对韩漠和赵然说道：“这点小事你们处理吧。”说完拉起纪雅的手便出去了。
纪童最后看了一眼展阳的方向，转身跟了出去。
纪童的这顿午饭吃的食不知味，但看着纪山强颜欢笑的模样，他心底多多少少有了些作恶的快意。好容易熬完了一顿饭，他又陪纪雅有说有笑地聊了半天，到了傍晚，纪山终于忍不住了，叫来了韩漠，“把二少爷送回去。”
“爸，小童他好不容易回一趟家，您怎么还赶他走呢？”
“小雅，你弟弟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他今天为了陪你，连中午都没休息，你忍心让他再跟你耗一晚上？”
“那…”纪雅有些愧疚地看着纪童，“小童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了，姐。”纪童打了个哈欠，“爸这么一说，我还真困了，我回家早点睡了。”
“那好。”纪雅给他披上外套，“多少吃点东西再睡，不然明天起来饿。”
“嗯，我知道。”纪童对她笑了笑，又对着纪山挥了挥手，“爸，我走了啊！”
“嗯，路上小心。”
“知道了。”
纪童一上车，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都别问。”
“我知道。”
“知道什么？”
“关阳就跟他爸一样，就是只倔驴，打定了的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嗯。”纪童苦涩地笑了笑，往后一靠，不再说话。
纪童一进家门，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围着围裙细心给他做饭的人不在了，那个睡在他身边和他相拥而眠的人不在了，那个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给他揉着额角的人也不在了。这个仓库，好不容易因为他的出现成了一个家，现在，又只是一个冰冷的仓库了。
纪童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到床头，在枕头下面摸索起来。当他拿出来，看到展阳留给他的东西时，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他跪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小阳…小阳…”
韩漠默默地站在纪童的身后，他看见，纪童的手里，捧着一块玉。那是精雕细琢的玉观音，展阳最宝贵也最珍视的念想，他留给了纪童。
韩漠眼睛一酸，缓缓走了过去，他蹲了下来，轻轻拥住了纪童。
第32章 狼窝
又是那套荒郊野岭里的房子。
下了车，进了门，赵然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了腿。展阳有眼力地跑过去，点了一支烟，躬身递到了赵然的嘴边，“然哥，抽支烟，败败火。”
赵然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接过烟猛嘬了一口，又尽数吐回了展阳的脸上。“小子挺有胆子啊？偷纪童的东西？”
展阳谄媚地笑了笑，“然哥不怪我搞砸了就好。我想着您对我这么器重，又给了我那么好的东西，我就想拿点东西孝敬您。谁知道那纪童就是个表面功夫，家里屁都没有！”
“行了，别装了，他那要是有好东西，你小子还会来投靠我么？”
赵然的眼神凶狠，展阳怯懦地笑了笑，“然哥…瞧您说的，我是小地方的人，从没见过什么世面，来这M城打拼，就想跟个能赚大钱的大哥干，我看您那么风光，那是打心眼里羡慕。本以为跟着纪童那小子能有出息，他要有钱是个爷，天天那么对我指手画脚，被当孙子似的拳打脚踢也就罢了，可那孙子偏偏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就是纪家被拴着的一条狗，天天还在外面乱咬人！”展阳说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纪童碾碎，“然哥，您说这孙子什么本事都没有，他凭什么骑在您的头上！”
“凭什么…”赵然眯起眼睛，阴笑两声，“他纪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张人模狗样的脸，偏偏纪雅还就是喜欢这张小白脸…”
“他还说您不要脸，要我看他才是真的不要脸！”
赵然一巴掌将展阳扇倒在地，展阳捂着脸，恐惧地说道：“然哥，我…我说错话了？”
赵然拽起展阳的衣领，“他除了说我不要脸，还说什么了？”
“他…他还说..您就是个养不活的白眼狼，他给您干过那么多票，小时候要不是他您早死了…还说…说…”
“说什么？”
“说您就是只给纪山舔屁|眼的奴才…”
“哈…哈哈哈…”赵然突然阴粲粲地笑了，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展阳，用皮鞋挑起他的下巴，轻声说道：“纪童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就是纪山的哈巴狗，可谁让人家太有钱呢，是不是？”
展阳仰着脖子，连声说道：“是…是…”
“奴才…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赵然的鞋尖划过展阳的脸，“你说呢？”
“然哥说的是，跟对了主子，当奴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没什么不好的。”
“你想认我这个主子？”
“想，做梦都想！”
“好啊…”赵然笑了笑，腿往前一伸，“我这皮鞋，风里来雨里去的，好久没擦了。”
展阳笑了笑：“我这就给您擦。”
“不是擦，是舔。”赵然勾了勾嘴角，“我让你…舔、干、净。”
展阳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说道：“好啊，只要然哥不嫌脏就好。”说完竟真的捧起赵然的鞋，伸出舌头，仔细舔了起来。
“然哥，怎么样，干净么？”展阳抹了抹嘴，对着赵然笑了笑。
“哈哈哈…可以了，小子。”赵然收回脚，拍了拍展阳的肩，“我挺喜欢你，你叫什么来着？”
“展阳。”
“好，展阳啊，我让你跪着给我舔鞋，恨我么？”
展阳盯着赵然，“恨。”
“是么？”赵然摸了摸眼睛上的伤疤，笑道：“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啊？”
“您说的，有钱有权的是爷，您是爷，恨不恨不重要，赚钱最重要。”
“哈哈哈…好！说的好！”赵然拍了拍手，捏住展阳的下颚，轻声说道：“小子，你记住，我们干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卖了自己的良心才能赚大钱！尊严和道德在我这里屁都不值，至于忠诚，我不需要，没有底线的人不会背叛利益。你越贪婪，我就越放心，懂么？”
“懂。”
“好，是个明白人。”赵然拍拍他的脸，伸出手，“起来吧，我带你见见兄弟们。”
“谢谢然哥！”展阳开怀一笑，抓住赵然的手，站了起来，跟他走了出去。
“这是阿峰，这是老胡，这是老刀。这个是阳仔，新来的小兄弟，开车技术很好，人也灵活。”
赵然指着面前三个不苟言笑的人介绍给展阳。阿峰又瘦又小，看起来贼眉鼠眼，老胡就是一个普通中年人的模样，甚至有些憨厚，倒是老刀，人如其名，高大凶狠，闻着两只大花臂。三个人见到展阳，只是点了点头，算作认识了。
“还有不少兄弟都是M市的，他们不住这里。你是外地的，就跟他们一起凑活先住我这吧。”赵然揽过展阳的肩，笑道：“跟着哥哥好好干，少不了你的。”
“嗯，然哥放心。”
“你晚上就跟老刀挤一挤吧，你们住一间，我明天再让人给你收拾一间新的房间。”赵然看向老刀，笑了笑，“行么？老刀，好好照顾小孩子。”
老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行了，大晚上的，散了吧。”赵然打了一个哈欠，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剩下三人也都不再说话，四散而去。展阳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刀回去。
“老刀大哥，你…”
展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他抹了抹嘴角，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然哥让我照顾你，没听见么？”说完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踢得太重，展阳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老刀走过来，骑在他身上，拽起他的衣领，突然凑近他的脸，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屋子里有监控，你忍忍。”说完对着他的脸就又是一拳。
展阳一惊，连忙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老子前两天输了那么多钱，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老刀不理会展阳的哭号，抓着他的头往地上撞去，直到展阳哀求的声音越来越低，晕了过去，老刀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踹了展阳一脚，自言自语道：“这么不禁打，没劲！”
他将展阳往床上一拖，自己也往边上一躺，关上灯，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阵阵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展阳感到身旁的老刀一翻身，突然抱住了他。
“别动。”声音很轻，老刀闭着眼睛吧唧吧唧嘴，甚至还继续装着打鼾。
“你是谁？”展阳悄声问。
“你别管，你的药就是我给你换的。”
“你认识韩漠？”
“嗯。”
“你们什么关系？”
“你别管。”
“你也是卧底？他是你上级？”
老刀不置可否，“你跟韩漠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
“嗯？”
“的朋友。”
“你他妈吓死我！我说你小子干嘛来了？”
“我要救纪童。”
“纪童？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人。”
“两个男的？”
“嗯。”
“恶心。”
“你他妈现在还抱着我呢，我还恶心呢！”
“你小子刚才没被揍够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老子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跟韩漠接上头，给你换了药？你怎么忘恩负义啊！”
“谢…谢谢。说正事，你在这几年了？”
“…一年。”
“你吸没吸毒？”
“跟你一样。”
“你帮不帮我？”
“怎么帮？”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都在这呆一年了，还没一点证据么？”
“你懂个屁！他们每次出去都屏蔽所有信号，没收手机，断网断电，蒙上个眼睛就到了，每次交易地点都不一样，警察去了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什么都找不到，还会暴露卧底。”
“每次交易地点都不一样？那他们是靠什么联络的？”
“嗯。有一个账本，上面有赵然每次进货的数量和价格，他们每个月8号固定交易，但是地点…我不清楚是怎么确定的，警察追踪赵然的电话，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账本？在哪？”
“不知道，赵然每次都带着，平时不知道放哪，反正不在这。”
“你确定？”
“嗯。以赵然的性格，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到有外人的地方，肯定在私密的地方。”
“那在他家么？”
“可能吧，他那么多窝，谁知道是哪个？平时我们行动受限，也跟踪不了他。”
展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刀，刀叔，你知不知道，赵然除了毒品，还碰什么其它生意？”
“你指器官买卖？”
“嗯。”
“他不碰。那个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