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完本[古耽]—— by:顾青衣
顾青衣  发于:2017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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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飞卿目光有些疲倦从她、卫君歆、贺兰雪身上一一掠过:“女人都是这样不可理喻么?”
贺修筠目中再一次闪过伤心的神情:“心有所属又求而不得的女人才会变得不可理喻。”
卫飞卿竟被她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不是亲兄妹,可他们二十年来都以亲兄妹的姿态长大。况且就算他们不是亲兄妹,他们双方的父母都是实打实的亲兄妹,他们同样拥有这世上最紧密的血缘关系,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贺修筠对他有意,这便是世俗意义上的乱伦。而她当着彼此的父母、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出她的心意,那更是没有给给自己、也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但凡她说出这句话是今天以外的任意一天,他们之间的这件事会立刻成为整个武林众口相传的丑事,会让贺春秋等人彻底的颜面扫地。而贺春秋与卫君歆更不可能两句话就让这件事情轻易过去。
但正因为是今天,所以这样天大的一件事也只被众人初初震惊过后就当做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人人都能当做是小事,唯独卫飞卿不能……因为他根本不是头一天察觉这件事。也正因为他不能,是以他只能竭力装作淡然,是以他哪怕在贺修筠当着段须眉面决然拆穿他之时猝不及防狼狈万分,他也终究无法当真埋怨她,因为……
他这纷乱思绪中忽听贺春秋哑声道:“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答案。”
卫飞卿颔首道:“你问。”
贺春秋看着他周身直到此时都还没完全敛下去的煞气:“你来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半晌卫飞卿答非所问道:“当年阿筠之所以起意与雪卿一起钻研天心诀的奥妙,也是因为我暗中透露给她我们之所以武功难以精进的原因。”
贺春秋点了点头。
这些事,在他讲述过往的过程中,他都已猜到了。
“但我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卫飞卿道,“虽说我由得他们二人去钻研天心诀,我也一早将他二人钻研后的成果握在手中,但我起初并没有打算借此做什么。那时我一心想着,即便我没有高深武学,有朝一日我同样能将你们这些个不可一世的所谓高手通通踩到脚下,直到我遇到段须眉以后。”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段须眉,只径直道:“我意识到我那样的想法未免太过狂妄,意识到我想站上绝顶,终究还是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才行。九重天宫之行虽是我早就决定之事,但夺取贺兰雪一半甚至全部的内力,确是我后来才生出的主意。”
“我在那时候做了一件十分冒险之事。我娘亲贺兰雪传功给我,是因我当时命悬一线,她唯有借此来让我最快修复好自己的身体。可我又岂能甘心只得她一半功力?我真正想要的,是她洗去我原先一身繁杂之后,重新5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传我至纯的天心诀,我再以此修炼离地成魔——这些诸位想必都已猜到了,是以我当时运用了她传给我功力之中的两成用来假装身体已痊愈了。”他说到此顿了顿,转头看因这句话而猛然愣住的段须眉,柔声道,“九重天宫与卫尽倾斗上一场,又与你辗转于枉死城、青灯古刹与凤辞关,实则我身体早已撑到极致,但我不放心你独自调查你爹之事,是以将你送到关雎门口,我这才敢与你告别。”
段须眉怔怔回望他。
从九重天宫出发直至回到关雎,其间纵横万里,因有大雕存在是以那并不算一段太漫长的旅程,段须眉却在那其中内心饱受煎熬与动荡,以至……他竟从头到尾全然未发现卫飞卿身体是那样一副状况。
他……
第126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四)
耳中却忽听谢郁道:“你就是这样的情形下跑来找我?”
段须眉闻言一怔,他全然不知卫飞卿离开之后还有这一段。
卫飞卿颔了颔首:“我毕竟不是神仙,有些事我固然心里有数,总还想要得到一个确信。”
谢郁道:“你从我哪里得到的确信是什么?”
“大概是对阿筠彻底死心吧。”目光望向明显也十分诧异的贺修筠,卫飞卿淡淡道,“我当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我总想再等等,再看看,看她会不会向我求助,或者一切的打算与我商量着来,毕竟那个时候她想告诉我的都早已告诉我了,我以为一些事会有所不同,只可惜……”
贺修筠神色黯淡。
谢郁道:“然后你去了何处?”
卫飞卿顿了一顿,忽然笑开来:“然后我去找阿筠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数愣住,一时不少人觉得这人莫非有病?唯独卫雪卿最早从他这话中钻出一些旁的意味来:“阿筠私底下养的那些武林高手……”
卫飞卿牵了牵嘴角,忽然转向一直默默擦眼泪的万卷书,柔声道:“当时我向你传书、要你别管舅父废掉阿筠武功之事时,实则那时候我人已在清心小筑之中了。我之所以掐准了时间给你传书,因为我眼见了那一切发生。师傅,我很感谢你什么都不问,却忍着巨大的内疚与痛苦在那关头选择相信我。”
在万卷书的心里,不止将卫飞卿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贺修筠在他的心里同样与女儿没什么两样。他眼看着贺修筠经历巨大的恐慌与绝望,却在那时被卫飞卿要求不要出手救她。他照做了,可当他那样做的时候,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
但卫飞卿却总是能明白他。
卫飞卿柔声道:“您知道,这世上如果有谁是我一定不想、不会去欺骗的人,那个人一定就是您。”
万卷书尚未答话,贺修筠却突然咯咯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众人茫然中她先是看向谢郁:“你去找了谢郁,确定我根本从头都没有改变过,还是那样的自以为是,就算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也还是没有打算与你扯上任何关系,你这时候本应当对我死心了。”随后她又看向万卷书,“而你又找万老头,让万老头不要出手救我,你确实没有欺骗他,因为、因为……”
深吸一口气,她厉声道:“因为你根本没有对我死心!就算这十年来你给我的机会我一个也没有抓住!就算到了最后我都选择不对你坦白让你伤心失望!可你到最后关头还是无法不管我!你与贺春秋存了一样的心思!你希望我武功被废放弃亲手杀死卫尽倾!你还是舍不得让我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最终还是决定接过那个放在我身上的本属于你的担子!你原本并没有打算让今天前半段的一切发生!是不是!”
半晌卫飞卿慢慢点了点头:“……是。”
贺修筠又笑了,一边笑一边留着眼泪咬牙切齿道:“都这样了……你都这样对我,你还敢说你心里没有我?”
卫飞卿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看着她:“你是我从小到大相依为命最亲的亲人,我们经历了一模一样的岁月,我对你怀着不能泯灭的愧疚之情,这些永远都不会改变。”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与血缘无关,与亲情无关,正因为他们经历了一模一样的岁月,选择了一意孤行的路,是以……他才永远不可能爱她。
贺修筠笑够了,终于抹一把满脸的泪痕冷冷道:“你们都想知道他去哪了,他哪也没去,他躲在我的闺房下面,和我抓来的十几个内家高手待在一起,挨个挨个吸光了他们的内力。”
果然如此!
长叹一声,卫雪卿忍不住蹙眉道:“那你又怎会……”
“本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毕竟当我下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倒地不起了,可惜……”贺修筠冷笑数声,“他自己中途却出了岔子,他……走火入魔!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一切,你原本可以任意另寻一个地方练功,以你的本领还怕找不到高手给你传功?你非要来抢我那几个人,因为你不想让我恢复功力,你想我置身事外。我本来应该感动,应该高兴,应该欣喜若狂,我……”
她忽然抬头注视段须眉,目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怨恨与狠毒:“全部都是因为你!他为何会走火入魔?本来他得了至为精纯的天心诀内力,他本来会练成比你还要更精纯的立地成魔!他却非要陪你走那一趟!他……”她说到此,眼泪源源不绝的滚落下来,竟是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一个字。
段须眉与卫雪卿却不需她再多说便已明白了。
立地成魔何等霸道,而卫飞卿先是强行拖着早就被逼入穷途末路的身体,而后急于求成体内的天心诀没来得及彻底转化为立地成魔又与诸多外来的内力相遇,在他体内不知是经历了怎样一场龙争虎斗,卫飞卿在那等情形下又岂能好过?
而他经历的一切凶险,适才对段须眉提起,也不过淡淡“我不放心你”几字。
站在贺修筠的立场,原本更不应将这话挑明了说。
然而她委实太恨、太怨、太冤。
每当她即将要因为卫飞卿为她所付出的而惊喜的时候,紧接着便是一盆巨大的冷水朝着她当头泼来。卫飞卿说一直在等她,在给她机会,难道她就没有等他、就没有给他机会么?难道她在提心吊胆的一步步引导他透析她的秘密之后她没有夜不能寐的等他回来跟她说一句没关系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都肯为她做到那一步了,可因为那个碍眼的人他却最终违背了他对她的决心,他想为她做的事他却终究没有做到。
“当你人不人鬼不鬼比死还痛苦的时候,那些人又在哪里呢?”贺修筠哭得不能自已,“只有我陪着你,我不知道你为何在那里,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绝不可能让你死,我心甘情愿替你吸收了一身杂乱的内力哪怕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卫飞卿,你怎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全然未料到贺修筠一身时时刻刻都有走火入魔危险的根本算不得立地成魔的功力竟是如此而来,不少人皆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子阴狠毒辣,做事全然不留半分余地,在场中人眼瞧她行事,原本对她生不出半分好感。只是她一身的冤屈令人唏嘘,面对卫尽倾恨极狠绝,面对差点成为她丈夫的谢郁毫无留恋,面对卫飞卿她却不顾一切,若说她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杀死卫尽倾是出于恨,那她对卫飞卿付出的一切显然出自更加刻骨的深情。情深至此,纵然仍令人无法苟同,难以喜爱,却终究也要对她生出两分佩服之情。
外人闻言便已如此,更别提贺春秋、卫君歆几人,在贺修筠适才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出她对卫飞卿情感之时,他们尚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那只是多年亲密和依赖产生的一时错觉,可到了此时,他们恨不能产生错觉的是他们自己。
贺兰雪怔怔想着,她倒是快要一了百了,然后呢?她的儿子会怎么样?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她这时候整个人都无与伦比的清醒,她清醒的想道,她的儿子日后是会与他的亲表妹纠缠不清,还是与一个男人牵连不断,又或者被今日场中的所有人在日后疯狂反击令他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她的儿子似乎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晦暗不堪,而他往后的路也仿佛要日日在刀尖上行走,叫她窥不见一点光明的痕迹,这要……如何是好呢?
眼泪从她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涌落出来。
贺春秋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跪在贺修筠面前求她放过她自己,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重要的……他强撑着理智哑声向卫飞卿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她从那密室离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又或者我原本也分不清在那处见到她究竟是现实还是梦。”怔怔看着自己掌心,卫飞卿良久轻笑一声,“然后我发现,所有人都被我杀光了,十……七个人,我吸干了他们的内力,然后不知使用了何种手段,将每个人都撕成了碎片,满地血肉,看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老实说,清醒过来的感觉不错,在这之前我从不知当一个举手投足就能取人性命的高手是这样的感觉。然后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了这里。”
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贺春秋满眼是泪看着卫飞卿似浑不在意的脸,一遍遍想到,是他们将他逼成这样的,这个孩子那样好、那样聪明懂事有本事,却终于被他们逼成了满手血腥的杀人魔……他那时看着满地的残肢与难以自控的他体内的杀气他是怎么想的?他害怕吗?他痛苦吗?他就算痛苦害怕他也永远不会让他们知道……
“别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我。”卫飞卿有些倦怠道,“我杀了那么多人,一时当然有些不适,毕竟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终究与我也没什么仇恨。如同丁情所说,我做了那些事,也算不上什么人了,与他没什么分别,与禽畜无异。只是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做了,这些年因我而死的人难道不是那十七个的千百倍?而稍后这场中将要因我而死的人,”说到此他目光慢慢从场中众人身上慢慢划过,引得不少人无端寒颤,“难道不也会是很多个十七个?”
第127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事实上他来此之后便没有大声与人说过话,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印入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没有一个字错过。而性命被看似清醒理智却明显煞气缠身的人拿捏在手中的众人这半晌听着他轻轻柔柔回忆往事,不敢随意出言刺激他,到这时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一种惊天的巨雷终于劈到头顶的真实感。
适才还被愧疚哀痛折磨得几欲发疯的贺春秋心内同样悚然一惊,几乎立时就醒转过来,定了定神,直直盯着说出那句话时表情没有过任何细微变化的卫飞卿沉声道:“所有的我都知道了,做错事的是我们,你也做错了事,可那也是因为我们,无论对于我们你想要如何,我都认,我都照做。只是所有的事都与他们无关,今天将所有人请到这里来,我已经犯下了大错,飞卿,你别……你别再犯与我、与谢殷还有卫尽倾同样的错,你放他们离开吧。”
如果场中各派之人当真安然离开,只怕管不到明天清心小筑与登楼就会被整个武林踏平,贺春秋自然明白,只是他已无所谓了。
卫飞卿盯着他,半晌轻笑道:“你若再与我继续扮演一会儿父子情深,涕零忏悔,说不得我当真就心软下来,放了此间所有人。是以你这个人,从来都不适合这样的戏码。”清醒得何样快,都不知该说他无情还是心中当真有大爱。
贺春秋动了动嘴,没能说出话来。
卫飞卿却也不再讽他,而是看向或义愤填膺、或怨恨恐惧、或心如死灰的众人,慢慢问道:“我适才说了那么多,诸位以为我可怜吗?”
他先前的语声若只是清晰,那此刻这句话声骤然变大,几乎令人振聋发聩,那“可怜”二字一遍遍回响在众人耳中,震得耳膜生疼,也震得众人对他如今实力愈发难以揣测。
半晌东方玉上前一步,望着卫飞卿一字字沉声道:“你身世的确可怜,遭遇令人同情,如贺庄主所言,你做错的一切,都是因为别人先做错了事。然而冤有头,债有主,你可怜,难道今日这场中这么多与你根本没有任何牵连之人无端端却被扯入了你们一家人的诡计之中,难道他们不是比你更可怜?”
七大门派家主从最开始就是贺春秋的人,对于贺春秋原本的计谋也并非一无所知,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脱离了贺春秋、脱离了任何人控制,无论东方玉也好,又或者七大门派其余人,为了各自门派,都绝不可能再继续搅和在他们这一大摊子破事当中。
颔了颔首,卫飞卿笑起来。他原先只是轻笑,笑着笑着,便成了大笑,继而更化为狂笑。直笑到眼泪都流下来,他这才点头道:“没错,这些烂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今日已被无辜牵扯了很多,更有许多人因此而丧命,论遭遇之委屈、之可怜,俨然已不在我之下。”讲到此处他骤然回头,目光如两根针阴冷刺入贺春秋身上,哪里还有适才半点笑意,“任何人都懂的道理,你不懂吗?是以我说,这些年你从未有半分了解过我。你口口声声让我不要犯与你、与谢殷、与卫尽倾一样的错,然而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就是把我想得与你们一样,甚至更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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