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文泽之就生气了。一气就气萎了,一气就气哑蕾了。刚冒出来的火柴头就这样被学妹一句漫不经心的告白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的内心波澜壮阔甚至想揍学妹。但是我一个爷们不好意思打女人,只能扇自己两巴掌。
让你撩妹,让你撩妹,撩你妹。花都撩没了。
我指天发誓我要专心养花。文泽之开花之前我都决定沉迷撩花,再也不撩妹了。
第8章
八
文泽之哑蕾之后整整一个月,再也没有出过一个火柴头,就是拼命立叶拼命立叶。我甚至怀疑是哑蕾事件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我很方,甚至在考虑带他去看看医生什么的……但是王大祝问我,人类看医生,动物看兽医,植物应该看什么?
我:……看袁隆平?
感觉也不对啊,万一看了袁隆平他把我泽之变异成了亩产亿万的杂交菜菜怎么办。
为了治文泽之的不花之症我真是呕心沥血了,上网查资料去图书馆翻园艺花卉种植技术,还发动了周围的亲友一起努力。
过了两天王大祝又带着他的奇思妙想回来启发我了:“百花,你有没有发现,花对于植物来说是什么部位?”
我说:“什么,脸吗?”
王大祝一脸妈的智障:“你能用脸射精吗?用脸让别人怀孕吗?”
我:“……”
艹,倒是忘了这茬了!
花是植物的繁殖器官,开花就是在发情求交配吧!这么说来我一直吐槽文泽之不开花不就是在质疑他举不起来吗!
想起那些对火柴头求之若渴的日日夜夜,我特别心虚地回头瞄了在阳台上磕菜籽饼的文泽之一眼。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个十七八岁的青春期男孩子了,但本质上好像还是个三个月大的宝宝,我突然感觉自己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先是质疑血统后是质疑能力,最后还被我吓萎了……被我这样对待文泽之还没有用藕鞭勒死我,他对我一定是真爱。
“那怎么办,”我问王大祝。“他不肯开花,我还能逼他撸给我看吗?”
王大祝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家未必是不想,有可能是不行嘛。你带他去看看男科医生?”
我:“看你老母,没听说过男科医生能看盆栽不开花的。况且就算要看也得是看个雄科医生?”
王大祝:“雄科医生是什么鬼,不存在的。我觉得他不开花可能是因为雄性激素不足吧,你要不试试养一盆雌碗莲给他刺激刺激,或者喂点伟哥试试?”
我:“卧槽,为了看一眼人家勃起的鸡巴就给人家下药?!大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王大祝:“良心?不存在的,小仙男没有良心……哎我说百花你事儿咋这么多,实在不行你就朝它撸一管,直接用你自己的雄性激素滋润一下它呗。”
我差点抄起文泽之的h380对着王大祝一顿猛砸,王大祝嗷嗷叫唤着抱头鼠窜,夺门而逃。
文泽之仍然蹲在阳台上磕他的菜籽饼,任我们这边排山倒海他自巍然不动,淡定得好像那个萎靡不振的莲不是他一样。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六月过到中旬的时候,文泽之的立叶已经冒到十二片了。我怀疑他可能要太监,惶惶不可终日。别人家的莲别说花苞,连初茬的莲蓬都已经可以吃了。
文泽之,你特么果然是盆假花。
我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买了一把嫩莲蓬,蹲在他面前剥莲子吃,一掐一个准,一掐一个准。
一边剥莲子吃一边说:“早知道今天的你是这样的假花,当初你还是个莲子的时候就该是这个下场!”
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文泽之共计立叶十七片。立叶十七片还不算完,这菜孙子还倒车,立叶完了居然开始长浮叶了!
我为了这家伙真是心都操碎了,一脸蜡黄顶着俩国宝圈,憔悴得仿佛要精尽人亡。王大祝来看望我的时候特别担忧地说,他怕文泽之的小嫩花还没开出来,我这老黄花就要凋谢了。当然又是被我抄起h380一顿好打。
我原本是打算考完期末考试就直接回家的,包袱都收拾好了,王大祝跑过来问我文泽之怎么办。我说扔出租屋阳台上吧,反正今年是看不见花了,这种孽障放生也罢。王大祝说哇靠百花你真狠得下心,也不想想咱学校是个什么天气,你把他扔阳台上三天就能晒干啊,塘泥都晒裂的那种。我说文泽之那么乖自己会给自己浇水的,干不死。王大祝又问,他拼命磕菜籽饼又吃胖了怎么办,绿藻爆炸了没人除怎么办,盆子里积水长孑孓下学期回来一屋蚊子喜迎你怎么办?
我靠,我听得一个头好像两个……两万个大,回头一看文泽之。那厮安安静静地蹲在阳台上拨自己盆里的浮叶,雪白雪白的衣衫上爬着一堆除藻专用斑马螺。我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还是先狂笑。
我只好说,行行行我错了,我带他回家好好照顾他咯。王大祝这才满意地闭了嘴,并帮着我张罗带文泽之回老家的事儿。
明明只是端盆花回去,麻烦得和带媳妇似的。
先把水倒干净,然后将文泽之的藕鞭从塘泥里掏出来洗干净,掐掉不必要的立叶,然后用湿纸巾裹起来放进剪开的塑料瓶里。最难的当然是掐立叶这一步,虽然我一直对这几片让文泽之看起来像盆假花的立叶超级不满,但是让我掐我还真下不了手——掐下去可是疼在文泽之身上啊。心里有犹豫,下手就不利落。碗莲新鲜叶子梗有韧性,掐下去一把掐不断,碾了两三次碾到又蔫折又开裂才碾断,断了还有细细绵绵的气丝连在中间。回头一看文泽之,一张小脸早已经疼得煞白煞白的了。
他低声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从我工作台上摸下来一把美工剪子,手起刀落十几片立叶就通通落地了,只留下几棵原本还埋在淤泥底?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碌难棵纭?br /> 剪到最后两片他手都是哆嗦着的,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那叫一个心疼的啊,把王大祝在心里骂到狗血淋头八百遍。
赶紧把文泽之用湿纸巾裹巴裹巴打包好了,直奔火车站。我走得太急,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有三个多小时车才到。我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翻列车时刻表,忽然心头一动。
我改签了车票。原本去往楚庭市的车票,终点站被我改签成了吴州。
第9章
九
我从小就是个特别任性的人,兴致上头什么都敢干。初中为了买一块马蹄糕徒步横跨半个市,高中出门吃午饭顺便就买了台电脑,毕业后拿着钱包就自己跑到邻省一日游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因此当我打电话回去跟我妈说我临时决定去吴州旅个游的时候,我妈一句话都没多说,就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罚我回家洗盘子。
说得好像以前咱家盘子不是我洗的似的。
从我学校坐高铁到楚庭五个小时,到吴州四个小时,但是从吴州到楚庭只有绿皮车可以坐,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样算下来绕道去楚庭我还亏了一天。但是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有预感,这将会是我这辈子最划算的一场旅行。
我在勾吴街定了个青旅,一落脚马上把文泽之挖出来,在剪开的塑料水瓶里泡好。文泽之脸色还是不好,但是已经不像刚剪完立叶那阵一闭眼就要厥过去的模样了,我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他蹲在客房里缓了两天苗,终于等到他叶子发出来了。
等到文泽之又长出一片浮叶,我带着他去了雕龙园。
雕龙园就在勾吴街上,离我落脚的青旅不到五百米。我去的那天六月底,刚下过场暴雨,天气又清爽人又少,是游园最佳的时机。进园刚好赶上一波免费导游出发,就跟在大部队后面一道进去了。
“大家好,欢迎来到吴州市的雕龙园,我是雕龙园游客中心的导游。先来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雕龙园。”解说员妹子穿着一身旗袍,看起来古色古香。“雕龙园始建于明,是京城大户文家在江南建造的私家园林。园名‘雕龙’取自《文心雕龙》一书的书名,意思是作文之用心,如雕龙纹……”
说得特别文绉绉,我听得没什么兴趣,而且游客队伍里还老有小屁孩插嘴,烦不胜烦,于是跟了两个景点就自己往前跑了。
当时我一手捧着个塑料水瓶一手牵着文泽之,挤开人群往院子里面跑。绕过天洪塔后面就是水华轩,文泽之成长的地方。
时逢六月,我们到的时候刚好遇到吴州莲花展,水华轩里摆了一圈水缸,每缸一个品种,旁边插着名牌。满园花枝婷婷,迎风袅娜。
我按照顺序一个个品种看下去,经典的新育的都有,齐全得很。清纯的小碧玉,秀丽的洛神女,灿烂的秣陵秋色,雍容的雨花情……多数是中大型的品种,花儿有巴掌大。我一边啧啧感叹别人家的碗莲啊真丰花,一边又唾弃花开的这么大只能叫缸莲,怎么能称为碗莲呢?假花,都是假花。
当然后一句不会让文泽之听见,我怕他这个四百年老牌正品限定版碗莲精听了会骄傲,一骄傲又不肯好好开花。我就牵着文泽之的手数落他:你看看别人家的碗莲,再看看你。别人都出莲台了你火柴头都没冒,羞不羞,羞不羞啊?
文泽之低着头,手指绞着袖子。我以为他这是感觉到惭愧了,非常欣慰,然后转头一看,满院子的碗莲好像都蔫巴了很多,最丰腴华贵的那支雨花情吓得花瓣都掉秃了。
我:……
文泽之,你不要搞事情。
为了不让无辜的外花受到惊吓,我又安静如鸡地把文泽之从水华轩里拖了出去。
从天洪塔去往水华轩的路是一座桥,石底板雕花栏杆,又窄又陡,栏杆还很矮。我们从水华轩出去时又迎面遇见了刚才被我们超车的讲解队。导游小姐姐在这边吧啦吧啦地介绍什么栏杆上面有个镂空的寿字啦这个寿字雕花什么来历什么含义,那边那个刚才老是打断小姐姐讲解的小屁孩趴在栏杆上往水池里伸手,试图折一支池里的荷花下来。
卧槽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么小就会耍流氓了?!
那个小屁孩半个身子都悬出桥外,手指尖马上就要摸到细嫩的花茎了,他用力往外一探,忽然重心不稳就要往荷池里栽下去。我吓得把手里的水瓶往文泽之手里一塞就扑上去,抓着那个小孩子的裤腰松紧往回提溜。
小屁孩白嫩嫩的屁股都暴出来半截,吱哇儿乱叫,好歹是被我悬崖勒马了。我刚要松一口气,没想到下完雨后的石桥上青苔特别湿。我往后退一步脚下就是那么一滑。
小屁孩被我拎上来了。我栽下去了。
我出生那年吴州来了个老神棍,他给我算了一卦,说文家造的孽要报应到我身上,我注定活不过三十岁。
我爷爷超生气,叫人把他赶了出去,只要文府还在他就别想踏进吴州。但我知道我爷爷其实心里是虚的。
那时朝堂之上东林党与魏党相争两败俱伤,我爷爷文从礼身为东林党重臣眼见朝堂昏聩,心灰意冷,于是告老还乡,在吴州消遣了十多年营造了雕龙园。雕龙园原址实是天洪寺,但我爷爷相中这块地的福泽风水,硬是拆了寺庙遣散了寺里大小僧人,只留下一座天洪塔。
福泽不再,反生怨毒。
我爷爷开始并不信这个邪,但报应实在来得太快。他是退出朝堂了,但是他儿子,也就是我爹文翔还在黿江戍守边境。一次蕃王打过来恁没了我爹一条胳膊,我在家养胎的娘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接受不了,一厥过去就早产了。
由是我先天不足,气血不畅,是个薄福的孩子。
文家就我一个嫡孙了,我爷爷很慌,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寿”。文寿,文韬武略福寿绵长的好名字,还把雕龙园里什么桥廊花窗门板梁柱全都雕了寿字,指望我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我满周岁那年抓周礼办得特别隆重,连我那个缺胳膊的苦逼老爹都被老爷子从黿江轰了回来。据我娘说当时摆了满桌的笔墨纸砚奇珍异宝,我哪个都看不上,到处转圈圈。我爹是个粗人,就知道习武,对这些封建礼节玩意儿很不以为然,看着我转了半个时辰终于不耐烦了,就叫我娘拿了个莲蓬他暗戳戳蹲在角落里磕。他就剩一条胳膊了,做什么都不大利索,磕着磕着滚了一地绿油油的嫩莲子。我在桌上转了三圈巴在桌缘上看他磕,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翻身就滚下了桌子。
全场围观人员顿时都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最后是我爷爷心肝宝贝儿地乱叫着把我从地上捞了起来,被捞起来的时候我手里还紧紧攥着一颗莲子。
老爷子看见在黑暗的角落里磕莲子的我爹,勃然大怒,说这什么玩意儿都是,文翔你滚出去。宝贝寿儿来重新抓。
抓周抓了那就是抓了,哪有重新来过的道理。大家都很尴尬,我娘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是,爹您看,寿儿抓了莲子寓意也很好啊——莲子连子,连连有子,说明文家将来定要枝繁叶茂的。再者莲子清如水,生成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是清高风雅之象啊!咱们寿儿将来肯定是一介清雅贵公子。
我娘也不愧为的大小姐,就是有文化,能掰,哄得大家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她后来发现我长成雕龙园抠脚最利索的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时光倒流回那天,把我丢给我爹和着莲子一起磕掉算了。
听完我娘的话,老爷子脸色才缓和了一点。他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沉吟半晌,说倒也是个好兆头,命人在莲子皮上穿了个细孔,给我当颈链带。
我就很好奇了——他们难道就没人想到莲子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没想到它一辈子都要心里苦吗。
不过后来想想,其实这也是天大缘分。六月就被采撷的嫩莲子,还未长成便已经落蒂,与我这先天不足的薄命儿岂不绝配么。
第10章
小孩子长起来特别快,我两岁的时候就会满地乱跑了。
我们家对我的教育方针就贯穿着一个“宠”字法,要吃给吃要玩给玩要搞事情给搞事情,还带我出去浪呀么浪打浪。
对了,忘了说了。我爷爷打自从朝堂上退下来也并没有闲着,组织了一堆东林党老朋友建立了复社,成天没事就游个湖拽个文啥的。我跟着老人家耳濡目染多年,在文家几乎把我养废的宠溺下居然也没长成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
我一直觉得我某种意义上也是个聪明伶俐极了的孩子,比如说爷爷教我写字赋文我就会写字赋文,我娘教我弹琴对弈我就会弹琴对弈,我爹教我喝酒……我一炷香就学会了怎么像他一样抠脚,两天就能抠得比全府上下谁都利索。
我爹被爷爷抄起鸡毛掸子一边骂孽子一边追着打了半个雕龙园,全勾吴街都听见了我爹的哀嚎。我就施施然蹲回我自己的院子里继续搞事了。
文人墨客八大雅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我跟我爷爷学会了诗书画,跟我娘学会了琴棋茶,跟我爹学会了酒。最后一项花,便无师自通了。
六岁那年我迷上了种花。我从我娘院子里拆了两枝茉莉花回来种,一个夏天过去只长了两片叶子就枯死了。我从我爷爷屋前挖了兜紫藤萝来插,隔年春天芽都没发。我很绝望,觉得我跟植物可能没什么缘分,我磕着莲蓬的爹就从我屋前路过,一边呸呸呸地嫌我文酸,一边把芯儿长苦了的老莲子扔在我笔洗里。
结果就几天功夫,莲子发芽了。
我欣喜若狂,觉得这是天大的缘分。虽然那几颗可怜的菜莲子因为笔洗换水被倒进了我住处门口的池子里——后来长成了一池子荷花不说——但是我幼小的心灵里就此埋下了一颗想要开花的种子。
七岁那年,我把颈子上串着的那枚莲子种了。
我认真地问了我爹在黿江认识的微莲苑的苑主莲花怎么种,他教会我文人的种法。
蓬子磨薄两头,入蛋壳使鸡翼之,俟雏成取出。燕巢泥加天门冬十分之二,捣烂拌匀,植于小器中。灌以河水,晒以朝阳……
这是我亲手种的第一盆莲花。
第一年它发芽,只长浮叶。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定植了,它却没有立叶。也许它和我一样早产虚弱,需要细心养护的,我原谅它。
第二年翻盆的时候我从燕巢泥里将它的嫩藕翻出来,重新施底肥,以标准“藏头露尾”法定植,日日关照时时留心,它一年到头立了两片叶,花苞哑的都没见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