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陈相爷在旁边煽风点火,带了不少容貌俊秀的青年回府,美其名曰探讨学问,实则就是相看女婿。
唐煜坐不住了,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陈嘉回去快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她传过只言片语!
变心了?不行!
唐熠这是第一次上陈府,并不熟悉庭院的不知,饶了好一阵才找到陈嘉的是院子,只是还没走进去,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姐,你真好看。”
“真的吗?小白,你真会说话。”
“小姐这天下间最好看最善良的人了。”
“瞎说,你才见过几个人啊。”
小白摇了摇头,将头搁到陈嘉的膝盖上,撒娇道:“小姐买下了我,我就是小姐的人,小姐就是我的全部啊。”
“诡辩。”
陈嘉捏了捏小白的脸颊,察觉这丫头来了陈府后面色红润了不少,两颊的肉也多了写,摸着粉嫩嫩的,手感极好,不由得多捏了一阵。
小白也不挣扎,趴在陈嘉的大腿上,眼睛微微闭着,似乎极为享受。
从唐熠的角度看过去,这两人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一时间心中吃醋不已,想也不想的冲了进去。
“嘉嘉!”
临近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瞧着实在可怖,收敛了情绪,才说话:“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想你啊。”陈嘉很没骨气的承认。
方才她在同小白讲故事,说到了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心头升起一阵担忧。
唐熠走近,替她取下头上的掉落的海棠花,反问道:“想我,怎么不去看我?”
“我没空啊。”陈嘉回答得理直气壮,心头却是有些埋怨的,自从唐熠当了皇帝后,分给她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
她想给唐熠写信,又怕打扰了对方,心底未尝不是在赌,赌对方会不会先想起她,主动找她呢?
“你没有空,那你怎么有时间去和别人一起弹琴吹笛、去学武?”唐熠看着边上站着的那个小丫鬟实在碍眼,“还去学英雄救美?惹得人对你念念不忘、生生世世永相随?”
“噗…小白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啊?”陈嘉打趣道。
小白是个实诚的孩子,闻言便老实的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不酸啊,小姐闻到的是花香,你看这西府海棠开的多好啊…”
陈嘉抬头看了看满树的花儿,迎风峭立,明媚动人,楚楚有致,着实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喜欢这海棠花?”
“小姐喜欢的我都喜欢。”
“呀,真是个乖孩子。”陈嘉揉了揉小白的头发,将其当成妹妹一般疼爱。
……
唐熠看着树下两人的身影,心中哀嚎不止:她还真是低估了这朵小白花的战斗力。
“嘉嘉,我有话跟你说。”唐熠掩住嘴角轻咳了一声。
陈嘉挥手让下小白退下,悠悠走到唐熠身边,“你要说什么?”
“没了。”眼看陈嘉要翻脸,立即打补丁:“和你在一起,不说话也很快活。我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噗…”陈嘉听得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慌忙取出手帕擦去水渍,“你这偷师的速度还蛮快啊,下次见到小白记得给她束修。不过嘛,你还真的不适合说这种软绵绵的话,我听着怪怪的。”
“我不说,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好了,好了,我懂。现在我请你正常一点,好不好啊?”经过几次宴会的试炼后,陈嘉的性格比先前开朗许多。
唐熠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既欣喜于对方的进步,却又觉得有些惋惜没能和对方一起经历。她仿佛成了个局外人。
可明明她们才是最亲的啊?
“嘉嘉,这些天你可有认识新的朋友?”
“有啊,国公府的小姐貌美无双,侯府千金温婉大气,伯府的姑娘见多识广,还有…”这些人都是陈夫人仔细叮嘱过陈嘉的,是以她说起来头头是道。
但这却给唐熠传达了一种讯息——陈嘉对其它的女人上心了!
唐熠突然打断陈嘉的话,蹙眉道:“嘉嘉,我觉得我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头昏脑胀,腰酸背痛的,连奏章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你可得帮我啊。”
“很严重吗?传御医了没?”陈嘉担忧不已。
“别,别声张出去。”唐熠按住她,神神秘秘道:“我才继位,若是我身体不适的消息走露了,只怕朝堂生出动荡啊。这事得保密!”
陈嘉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凝重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的,但是我要怎样做才能帮你呢?”
“你进宫吧,当我的贴身女官,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替我处理文书了。”
“可我不会批奏折啊?”陈嘉有些为难。
又不是真让你去批奏折,只是想让你进宫罢。
“没关系,你念给我听,我说法子,你再写就是。”
“这样啊?那好吧。”
两人说定以后,便去前院同陈相夫妻俩告别,为了让相爷相信,唐熠不得不又贡献了一次演技。
即便如此陈相爷还是不愿答应,可边上陈夫人掐着他,不得不答应了。
上了马车,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陈府,陈嘉心头突然升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后悔了吗?”唐熠也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所以她给陈嘉一个机会,只要对方说声不,她便会叫这马车倒头回去。
“嗯。”
虽然早已料到,但真正听到时还是有些难受。
“我这就吩咐车夫送你回去。”
“不用。”陈嘉慌忙止住,“府里有二哥三弟陪着阿爹阿娘,可偌大的皇宫只有你一人,我想你更需要我。”
“我…你都发现了?知道我刚才是骗你的?”唐熠低下头,神色恹恹。
“嗯,你今天从踏入小院时便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对不起,我就是太嫉妒,太担心失去你…其实我好害怕,我怕我坐在那个位置上会变成另一个人,就像父皇一样,像梁王一样…你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夜里我都不敢睡觉,所以我就拼命的批奏折,等累了倦了就不会害怕。”
唐熠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抱着陈嘉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嘴里的话含糊不清。
陈嘉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只要抱紧对方,将身上的温度传递过去就好。
大约是太久没有安生的睡过觉了,苦累以后,唐熠便趴在陈嘉的肩头上睡了过去。
没有听到声响后,陈嘉出声询问了一番没有得到回应,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珠。
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妥,便将那旒冕取下,细看脖颈处还有一道细细的红痕。
王冠太重,她背负不了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陈嘉想要叫住车夫,调转马头,不要再往皇宫的方向前行了,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要再回那个华丽的牢笼。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没有权利去修改别人的决定。
马车最终还是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去了。
陈嘉见唐熠睡得香甜,不忍心唤醒,便陪着她一道呆在马车上。
她一人无聊,便开始倒腾这马车,看能不能寻到三俩话本子消遣,却没成想找到了一本奏折。
这个折子是从南羌送过来的,加急密报。
她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惊住了。
表姐她还没死?她要嫁给南羌的王太女了?
第65章
翌日, 当晨晖点亮琉璃瓦时,太极殿的大门打开了,九龙椅上的帝王面容精致,神采奕奕, 如同这初升的太阳,生气勃勃, 蕴含着蓬勃的力量。
元昌帝虽年幼, 处理政事却十分勤勉, 加之曾在军营中历练多年, 处事果决, 朝政上并无困楚。
至于去岁年末时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子,都被这位年轻的帝王以铁血手段震慑住,暂且不敢妄动。如今一眼扫去举国安宁, 百姓安居乐业, 各行各业蒸蒸日上。
至于繁华底下又是何等模样, 众位臣子则是保持了沉默。
见满殿的大臣们缄默不语, 年轻的帝王开口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禀奏?”
底下一阵骚动。
看着底下的大臣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唐熠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太极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庄严肃穆,这群臣子却在她眼皮子底下窃窃私语,果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无视她的帝王尊严吗?
好, 就让你们再蹦达一会儿,这个朝堂也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了。
谭阁老出列,朝帝王拱了拱手,“皇上,可还有事吩咐?”
谭阁老是三朝元老,又是这一殿朝臣的恩师,德高望重,地位颇高,众人便将自己的看法交付于这位老人,让其与帝王周旋。
“谭阁老,您是三朝元老吧?”
“是。”谭阁老将背挺了挺,神情颇为自傲。
“那朕要是没记错的话,您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吧,年纪大了,身子还是这么健朗,每日还要上朝,替朕分忧,实在不容易啊。”
轻晃的玉珠遮住了帝王的神色,唯有那双清冷若寒霜的眸子刺入了的谭阁老的心间,叫他心头发虚。
陪侍天子多年的经验使得谭阁老从那句话里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谨慎答道:“皇上过奖了,为国分忧为君王效力是臣的荣幸。”
“哼”
唐熠有些遗憾,原指望今日能将这老狐狸的尾巴逼出来,只可惜这狐狸快成精了,瞅着苗头不对劲便夹紧了尾巴,死活不让自己揪住。
她突然抓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翻开后,冷笑道:“朕想阁老是年纪越大,这记性也越来越差了吧,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瞒下来,将朕蒙在鼓中。尔等,是何用意。”
“啪”的一下,奏折从谭阁头上飞过,官帽歪斜着,与他素日里端正严谨的姿态相差极远。众人纷纷掩鼻偷笑。
然而已然嗅到帝王之怒的谭阁老却顾不得斥责众人,慌忙跪下,额头顶在冰凉的金砖上,心惊胆颤的翻开那本奏折,瞄到上面的内容,背上立时沁出冷汗。
“皇上,请明察啊,老臣是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情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竟叫三朝元老吓成这般模样?
陈相爷够了够脖子,视线扫到奏折上的内容,瞳孔紧锁,慌忙跪下。
“皇上息怒。”
见两位肱骨大臣都跪下了,众人不再观望,纷纷跪下,大喊“请皇上息怒。”
“谭大人,你是帝师,杏坛上的贤者,天下学子尊敬你仰慕你,可你呢,公然出卖考题,变卖秀才、举人名额,是何居心?”
“朕还是太子时,初到太极殿,先帝便跟朕说,这大殿的文官姓谭,彼时朕还不懂其意,如今见着这奏折可算是参悟透了啊。难怪当年梁王切断令郎的手指,你也毫不怜惜,想必谭卿的儿子也不只是姓谭吧。”
唐熠的声音已经没了最初的尖锐狂暴,她越是平静,她的话就越发锐利,匍匐在地上的群臣便越是恐惧,更有胆小的身子已经颤抖不止。
“皇上,请明察,臣…臣这是被人诬陷的啊。”
经营多年的名声自然不能就这般被毁掉,然而心中始终有所怀疑,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辩驳,谭阁老只能声嘶力竭的哭吼自己是被冤枉的。
唐熠换了个坐姿,懒散的靠在龙椅上,眉宇间却是掌握全局的自信,笑道:“哦,你要朕如何相信你是清白的呢?”
谭阁老哑然无声,为官多年,上位者的嘉奖下属的谄媚之言早已经将他捧得飘飘然,初涉官场的本心和恭谨也逐渐泯灭,只剩下勉力经营的名声。
只是这名声却要染上污点了。
“臣斗胆问一句,这奏折是何人呈给皇上的?”
到底是谁还得他晚节不保的?那人最好祈祷自己这一生都别暴露了行迹,若不然让他抓住的话,绝不轻饶。
哼!死不悔改!这些老臣子就是倚老卖老,尸位素餐,除了相互吹捧、拉帮结派架空君王的权力,还会做些什么!
唐熠想起自己在外征战时,多次向朝廷讨要军饷却得不到回复,害得他们一边操练武艺一边开垦荒田囤粮,是何等辛苦?他们在外餐风露宿,浴血奋战,守卫的就是这么一帮蛀虫?
裁剪冗员,反腐倡廉,便是她登位的第一把火焰。
“谭卿,都到这个时候了,莫非你还以为是有人嫁祸与你?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来自百姓的信,是天下万千学子的心声。你看看最后一页?”
谭阁老翻到最后一面,空白的页面上沾了许多指印。
这是大势所趋,是天要亡他吗?
不不不,他不能就这样屈服。
“皇上,刁民!他们都是被人收买了的,故意陷害臣的!”
早已料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唐熠又甩出一本奏折,扔到户部尚书面前,质问道:“爱卿,你可否给朕说说本朝人口、税赋是多少?
为何偌大的大齐朝,国库空虚到连军饷都发不出?
既国力如此衰弱,为何你家夫人还能每日用羊乳泡澡、爱卿还能用和田玉盆洗脸?为何连你家的筷子都是象牙箸?”
见皇帝将炮火口转移了对象,谭阁老才悄悄的拭去额间的冷汗,瞄了一眼同样在承受皇帝怒火的户部尚书,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患难与共的奇妙感。
户部尚书,便是前些日子进言让唐熠选秀充盈后宫的积极分子,他家中有一女,貌美端庄,自觉是贤后的不二人选,便鼓动唐熠选妃。
但此刻他也不做什么女儿荣登后位,自己成为国丈的美梦了,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哆嗦道:“皇上,臣不知啊。臣府上的花销向来如此,自先帝时便是如此,也从未有过不妥啊。”
话语刚落,大殿中又是一阵讥笑。
就连坐在龙椅背后的陈嘉都忍不住轻笑,户部尚书这般‘耿直’的性子是如何做到这个位置的呢?
笑过之后心头涌起的却是辛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先帝是多平庸啊,朝堂才会这般混乱不堪?
透过珠帘,她的视线聚在龙椅上的那个背影上,瘦削,却承载着千钧重担。
满目疮痍的江山,让我与你携手修补可好?
她从未这样迫切的想要走到前方,光明正大的与唐熠站在一起,坦然接受群臣的挑衅与阴谋。
似有所感,龙椅上的人回头,投之一笑。
“别急,我会让你坦坦荡荡的站到我身边。”
“爱卿此意是说朕故意刁难你?”唐熠挑眉,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周身迸发出一阵冷冽的锐气,右手一掷,又是一本奏折摔到户部尚书面前。
“这是尚书府每月采买的账簿,米粮、布料、首饰、屋舍修葺、车马置办、人情往来随礼的费用可都是空白啊。爱卿,你告诉朕,你们家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西北风刮来的不成?哪一样需要你花银子啊!
朕登基大典的花费是从朕的私库里出的!
大齐的军饷从未发过,仅是先帝的丧礼和你们的俸禄就能让国库掏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大胆到连假账都不做了,这是何等猖狂?究竟是户部尚书太蠢笨了还是背后有后台呢?
帝王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人人避之,不敢与其对视。
户部尚书确实很傻很天真,不解的问道,“皇…皇上是如何知晓臣家中账簿的?”
唐熠却是不再理会他,将视线转回到谭阁老身上。
“谭卿,朕记得户部尚书可是你引荐的啊,你与他关系亲厚,你告诉他朕是如何知晓得这样清楚的?”
谭阁老满头冷汗,他已经十分确定皇帝不是突临时起意的,这分明是蓄谋已久,全力一击,力图清洗他在朝堂的势力啊。
虽不甘心,却也不愿意晚年失节,天下士子的唾骂他承受不起,他不能容忍死后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名声遗臭万年。他选择妥协。
“臣,一切听凭皇上的吩咐。”
还挺上道啊。老狐狸也有老狐狸的好处。
唐熠笑颜如花,朗声道:“朕想改革科举制度,让天下考生不分男女、不分贵贱、不分种类,皆可入朝为官。不过此事牵涉甚广,就先从此次春闱开始,以渝州云南两地为试点。”
“胡闹!这怎么可能!”谭阁老就差没说皇上是在儿戏了。
唐熠睨了他一眼,“朕说可以便可以。”
朕,早晚会将女子之身诏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