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见陈嘉的动作,停下脚步,思绪微微一转便明白了陈嘉的小心思,干脆的将水壶扔到陈嘉脚下,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的声响,陈嘉捡地上的水壶,开始清洗。
半夏正牵着那两匹马在湖畔喂水,太子走过去,看着湖面上倒映着悠悠白云,心情变得有几分沉重,“半夏,你跟我说说京城如今的情形吧。”
半夏迟疑片刻,咬了咬下嘴唇,轻声道:“奴婢在浣衣局做工,并不知晓京城内的形势。”
太子眉间的沟壑越发深了,质问道:“你不清楚,是谁让你来报信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厉起来。
半夏被太子身上陡然升起的冷冽气息骇住,哆嗦道:“是忍冬姐姐,那天晚上洗完衣服后我准备上床安置,却不料窗户上一道黑影掠过,起身去看时,忍冬姐姐便跳了进来,说皇上驾崩了,让我出来寻你。”
竟然是忍冬。太子原以为半夏得了母妃的命令来寻她的,可实际上却是忍冬吩咐的。忍冬的话,能有几成真?父皇真的驾崩了吗?
“你在宫中时可听到什么其它消息?”太子不敢贸然回京,怕是忍冬背后主子设的局,又担心皇帝是真的驾崩了,一时间心中烦躁不已。
半夏眨了下眼睛,仔细回忆道:“奴婢之前一直在浣衣局,接触的宫人有限,并未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吗?”风平浪静?太子总觉得表面越是安静,底下的暗潮就越是汹涌。
半夏拍了下脑袋,想起一件事:“皇后娘娘出了小佛堂,重新开始制定宫规了。”
皇后,制定新的宫规,皇上驾崩…皇后是要干什么呢?是革旧出新,还是偷天换月,难道她想…
太子停下了脚步,瞪圆双眼,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皇后,她是想做皇帝吗?
太子虽不排斥女子当皇帝,可皇后是南羌的长公主啊,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皇后掌管大齐的话,难保大齐的千秋基业,只怕都会送与南羌吧?
那她呢,一国太子,曾经的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殿下,殿下?”半夏看着呆愣愣的太子,有些担心,挥舞着五指问道:“殿下可是担心宫里生了什么变化不成?奴婢觉得应该还好吧,听说皇后娘娘掌管皇宫以后,对贵妃娘娘十分关切呢,饮食起居都要亲自过问呢。”
遭了!皇后这是将她的母妃当作了人质啊。
太子心中懊悔得不行,她是小瞧了皇后啊。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若是再晚一点京中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
恰好陈嘉也过来了,太子来不及解释捞起她飞身跃上马背,马鞭用力一抽,马儿便撒开蹄子飞快的跑起来。
前面是一道山谷裂缝,十份狭窄,两边的山峰险奇,上头不时有小石块松动,积雪压在树枝上,颤颤悠悠,似乎只要有风儿吹过便会压断枝条,雪球就会从上面砸落。
太子勒住马,目光沉沉,她总觉得那处有些蹊跷。
她环顾四周,瞥见阳光照在山腰上,雪堆里反射出一阵刺眼的银光。
不好!有埋伏。
马儿似乎有些不耐烦,蹄子刨了刨雪地,打了个喷嚏,嘶鸣一声,便朝前跑去。
“吁!吁!”太子重重喝令,那马儿却好似发疯一般,怎么都停不下。
太子当机立断,丢下缰绳,抱住陈嘉的腰身从马背上跃下。
“咻咻咻”
两人刚落地,数十只羽箭破空而来,钉在两人的脚下。
二三十个黑衣人从山腰上飞身而下,将四人包围住。
太子将陈嘉放到身后,同小傻子对视一番,见小傻子轻微的点了下头,便确定了黑衣人正是白霏霏曾经效力的那个组织。
但对方的目的似乎也只是震慑,阻拦她们回京,并没有下杀手,包围她们后没有其它动作。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半夏有些惊恐。
太子横了她一眼,将陈嘉托付给小傻子,“照看好她。”便冲进人群厮杀。
她拿着一把匕首在那群黑衣人中行走,步伐轻盈,身形诡异莫测,恍如拿着镰刀游荡在人间收割生命的死神。
小傻子将手捂住陈嘉的双眼,叮嘱道:“不要看。”
陈嘉取下小傻子的手,定定的盯着那一抹白衣,看着它渐渐被鲜血染红,沉声道:“你们不用瞒我,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从她选择回京时她就知道这一路不会顺遂安宁,但她既然上路了就没有想过再去躲避。
她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小公主,永远躲在别人背后。
“霏霏,你去帮她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陈嘉看着场内的情形,猫儿眼里全是担忧。
那群黑衣人似乎被激怒,不再像之前那样只一味的退让,眼里多了几分狠戾,变防守为攻击。
太子的衣衫已经被割破,胳膊上、背上、脖子上都挂了彩,陈嘉真有些担心太子会死在这里。
她想太子一定不愿意死在这里,唐熠那样的人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战场上,轰轰烈烈的为国捐躯,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早已经褪去伪装的白霏霏,扫了一眼正打着难解难分的众人,淡淡的答道:“她让我保护你。”平板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起伏。
她不喜欢太子,也不想去救她。
场上的形势越发严峻,太子再是英勇,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狠狠地踢了一下她的腿窝,她再也扛不住,跪在地上,重重的喘息。
陈嘉下定决心,捡起地上的羽箭冷声道,“好,既然你不去,那就让我去吧。”
“你是去找死吗?你什么都不会,你去只会给她拖后腿。”白霏霏拉住陈嘉的胳膊低声劝道。
陈嘉看着满脸都是血的太子,好似有一把钝刀在一点点的割裂她心尖上的软肉,手臂上突然生出一股力气来,陡然甩开白霏霏,“我宁可陪着她一块死,也不要躲在这里看着她痛苦的死去。”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寒风灌进胸口,刮得她胸口生疼。
场上只剩下一个立着的黑衣人了,他高高举起大刀,准备挥下。
太子料定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不甘的闭上双眼。她没能死在战场上,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却是死于内斗,实在是不甘。
她等了一阵,那疼痛迟迟未到,心头生出几分疑窦。
“你…”
一阵滚烫的液体喷洒在她的脸上,她惊疑的睁开双眼,发现那黑衣人已经倒下了,而陈嘉握着染血的箭头惊疑万分的站在那人的后方。
“咳…嘉嘉,谁让你过来的?出事了怎么办?”太子艰难的起身,心中虽然感动,面色却是极为严肃,责怪陈嘉冒失。
陈嘉丢下羽箭,走到太子身边将她扶起,为自己辩解道:“我若是不过来,你就死在他刀下了,你想让我当寡妇吗?”
“我…我有分寸的。”太子面色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
陈嘉听到这话,心里的怜惜全都散去,手上发狠,重重的揪了太子一把,“你能有什么分寸?你的分寸就是背上挨两刀、脖子上挨三刀吗?
你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难熬吗?三更半夜里被窝凉,寡妇的床没人暖啊,你个没良心的…”
陈嘉原本只是假哭,只是看着太子一身的伤痕心中,又急又怒,那哭声便越发逼真了。
那哭音一起,太子的脸一下子就黑成锅灰,心头不住腹诽,陈嘉学什么不好,王大婶的绣花手艺、张大娘做咸菜的手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偏要去学那村口寡妇嘴里的小调。
“别唱了,你再唱的话,我搞不好真的要去阎王老爷那里报道了。”
陈嘉悻悻收了声,吸吸鼻子,茫然无措的看着太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太子也犯了难,很明显宫里有人不希望她回去,甚至能狠下杀手,她这一次侥幸逃脱,那下一次呢?
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二十里路,只怕越是靠近京城,路上的埋伏就越多,她还能活着进京吗?她能护住身边的人吗?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头,远远的离开京城,这怕也是那人所期盼的吧。
可,京城里还有她的母妃。
她也不想当个失败者,被人赶走。那个位置即使她不想要,但也不能被人抢走。
但眼下最关键的是,她要怎样才能安全的回到京城呢?
远处一辆马车朝着她们驶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印徽,太子知晓这困局该如何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知道叫什么好 和就想撩你呢两位小仙女投喂的地雷,还有小仙女adbb和小句号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发现评论有点少,看来大家都不喜欢主角们搞事情呢,可我也没办法啊,上午写了不搞事情的,最后看着有点别扭啊w(?Д?)w 那下次再也不给主角定制大目标,就先订个好好读书诱惑漂亮姐姐的小目标好了
第52章
一串清脆的铃铛声随着清凉的风儿飘进众人的耳中, 那阵清凉暂时驱散了众人心中的烦躁和忐忑。
陈嘉听着这熟悉的1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声音,惊得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那架越走越近的马车,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再细看确认无疑,那就是陈府的马车。
只是这个时候, 府上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外面呢?管它什么原因呢, 反正她们有救了。
陈嘉立即转身抱住太子, 同太子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看, 我阿爹来了,我们不会死的!”
太子自然认出那是陈府的马车,虽然也欣喜陈相爷的出手相救, 但还是有一丝苦涩慢慢的爬上心间。
嘉嘉在最信赖的人并不是她, 而她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保护好嘉嘉。
如今连陈相爷都亲自出了城, 想必京城如今的形势也颇为胶着。
她真是没用!太子悄悄的握紧拳头, 牙关紧闭,发出隔着咯吱的声音。
陈嘉抱着太子,久久等不到答复, 心中生出几分疑窦,松开对方,见太子面色凝重,目光中还隐有自责之意。
太子这是怎么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转悠一阵,她便大约猜到了太子是在担心什么。
她故意拍了拍太子的脸颊, 关切道:“你怎么了,难道担心我阿爹会责怪你将我拐骗出去?不要担心啦,我向阿爹阿娘求下情,哭两下他们定会心软,不舍得责罚你的。”
太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解道:“明明是你自己负气出走的,如今怎么赖到我身上了?我明明是为了出来找你的大功臣,舅舅、舅母怎么会责怪我。”
“我说是就是。”陈嘉歪了下头,仔细看了看看太子的神色,不满道:“你说你现在就开始反驳我的话了,那我年长色衰了,你是不是就要嫌弃我?打我骂我?”
“嘉嘉,你怎么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太子很认真的看着陈嘉,眼里盛满了担忧。
她比陈嘉大三岁,身体里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余毒,她时不时就会担心自己会比陈嘉老得快,会被年轻貌美的陈嘉嫌弃,她更担心自己哪天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她爱护陈嘉都来不及怎么会打骂对方呢?
“我比你大三岁,我会比你老得快,我的牙齿会比你先掉光,我会比你先拄拐杖。我担心到那时候我抱不动你,我的眼睛看不清你,我害怕我患上老年痴呆渐渐的将你遗忘。你感受到了我的担忧吗?”
太子将陈嘉的手放在胸前,让对方听着自己的心跳,鉴定她的真心。
“噗、噗、噗”
陈嘉原本是在认真的听着,可她久久不出声,太子便着急了,将她猛地往胸口上一撞,她的额头便与那两团饱满柔软撞到了一起。
说实话,陈嘉最先喜欢上的是太子的脸,其次是太子的真心,而她最痴迷的则是这两团丰腴。两个人,分明只相差三岁,可一个发育成熟如娇艳欲滴的玫瑰,另一个却只是含羞带怯的花骨朵,这也差距也着实太大了。
两个人之间的喜欢,除了志趣相投之外,还来源于身体的吸引。她喜欢太子的身体,柔软芳香,让她靠上去便觉得安心。
“你听到了吗?”太子追问道。
听到了。
她听到太子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很快,太子很在意她。
她听到车咕噜碾过石子的声音,哒哒哒,如同小时候阿娘在她耳边唱的摇篮曲,她的家人来接她了。
她既羞愧,又兴奋。
陈嘉缓缓地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太子,“殿下,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谈谈?谈什么?”太子见陈嘉面色严肃,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和你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除了谈恋爱还能谈什么呢。”
太子眨了下眼睛,揪了下耳朵,茫然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嘉却是傲娇的转过身去,任凭太子怎么恳求都不肯将方才的话再说出来了。
太子虽没能听到第二遍,有些遗憾,但心头甜滋滋的。
陈嘉偷瞄了一眼,发现太子眉眼弯弯,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也舒展开了,知晓对方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才轻吐出一口浊气。
哄一个人开心不容易,哄好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更不容易。
不过谁叫她喜欢那个人呢,她乐意做。
只是太子的好心情连一刻钟都没有维持到,她又紧张起来了。
马车到了。
顶着一张锅黑脸的陈相爷下了马车后,便立在那里,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太子,睫毛都不眨一下,若相爷的目光可以实物化,那太子这张白生生的脸也要被那烈焰一般的目光烧成黑炭。
“舅舅,舅母,二表哥。”
太子在外放下储君的威仪,恭敬的问候长辈,只是没人理会她。
都说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没错,陈相爷现在看太子就是哪哪的不顺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哼,太子这个家伙要拐走他的掌上明珠,肯定不安好心。太子的文好,恕不接受。
陈夫人和陈二公子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那个娇弱的小姑娘,下了马车就把陈嘉抱在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哭喊。
陈嘉也察觉到了太子的窘迫,不由得推了推陈夫人,羞愧道:“阿娘,阿爹,对不起,是女儿太任性了,让你们担忧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你还小我们不怪你,长大了懂事了就好。”陈夫人打量着女儿,见她肤色比离京前暗黄了许多,再一摸手,察觉那养得娇嫩细滑的手也粗糙了不少,心就揪成一团,眼眶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的儿啊,你吃苦了,我的儿啊…”
陈嘉本来还没有多大的感触,可被陈夫人这么一念,想起了离京后发生的许多。
她想起在小树林中逃跑时,她的衣衫被树枝划破,荆棘割破了手上的皮肤,脚心长满水泡疼得她下不了地;她误落黑心客栈,险些被做成人肉包子;她好心泛滥,被穷疯了的小尼姑片骗去钱财;她想起她在雪地里用皲裂的手捡榛子;她想起她用颤抖的双手握住冰冷的羽箭刺死黑衣人,保护了自己喜欢的人。
确实好辛苦。还好,她都挺过来,从今往后,她再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双亲背后哭泣的小姑娘。
“阿娘,我不苦。您十月怀胎生下我,才是真正的辛苦。”
陈嘉突如起来的话,叫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陈相爷和陈夫人。
“嘉嘉,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啊?”陈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陈嘉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素来疼爱非常,她宁可陈嘉对她苦恼诉苦也不希望女儿独自舔舐伤口。
陈嘉微笑着摇摇头,“阿娘,女儿说您辛苦了。这些天,女儿让您和爹还有哥哥们担心了。”
相府三人对视一眼,眼里盛满了疑惑。
陈嘉也不解释,她会证明给他们看的,以后她也能为自己的爱人撑起一方晴朗的天空。
“阿爹,我们回去吧。”恐再生事端,陈嘉出声提醒道。
陈相爷终究是一国丞相,也将自己的那一点小小的不满放到一边,将太子迎上了马车。
太子上了马车便主动询问,“舅舅,今日出行可是早有计划?”
陈相爷摆了摆手,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太子。
“昨夜亥时,相府大门响了三声,门房开了门便只捡到这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