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道必然。
“孽障!孽障!我姜氏千年的心血 、听惒天君的神位,都被你给毁了!……”
姜太平简直如五雷轰顶。他一生心血,不就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让听惒重归神位、让姜氏成为修真界的巅峰吗?
他终其一生留在玉屏,任别人说什么仙门望族,什么云洲楚家,中原颜氏,蓬莱秋氏,他从不放在眼里。因为他一直笃定,将来有朝一日,玉屏姜氏,会凌驾与众大族望门之上,成为这诸界的统治君主!……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梦幻泡影。
姜太平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虽然他之前失去了修为,但至少看起来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不说朝气蓬勃,至少有活力有精神。
然而此刻的姜太平,失去了信念与追求的姜太平,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垂死之人。
书房的动静太大,那姜氏的各个房檐屋角下,早已立满了人。
姜氏的弟子,家仆;雪垢,珊瑚;顾家二老,顾白棠……此刻所有人都安静地立在暗处,静静地看着那敞亮的书房。
姜夙兴原先也没料到姜太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以为姜太平至多会因为魔王之种的事情像他施压,却没想到姜太平会对他与顾白棠双修这件事这么大的反应。
“老祖宗。”姜夙兴擦了擦额头上的血,露出眼睛,然后他又跪了下去。
“您别生气,当心身子……”
姜太平癫笑了一下,“别,你别再说了。”
姜夙兴不语,惊讶地望着他。老祖宗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姜太平双手撑在椅子上,微微发抖,他坐在位置上,仿佛是站不稳。
“左右你现在才是姜家的家主,是西城的掌教,是……”
是听惒的转世者。
姜太平看着跪在门口的姜夙兴,最后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去吧。今后所有的事情,都别再来问我了。你要怎么造化,随你自己去吧。”
事到如今,纵然他姜太平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扭转不了一切。他也看出来了,姜夙兴这小子的确有王者之气,他一旦下定了决心要与顾白棠共进退,旁人是再也不可能撼动他决心分毫的。
想来也真是可笑,当年听惒为了替父顶罪,甘愿被囚禁于伏羲阵中永生永世;今日的听惒,却为了一个普通的男子,又要放弃神位,甚至,还会受起所累,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姜太平太过失常,倒让姜夙兴无法应对。他跪在地上不起来,也不敢起来。他再细细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时,一直站在房檐下的顾白棠不顾旁人的阻拦,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书房里,二话不说,直直的跪了下去。
“请老祖宗明鉴。夙兴他是为我所累,我不会让他为难,也不会让您为难。明天我就自己出去,他们要杀要剐,都只管冲我一个人来。我绝不会连累你们分毫……”
其实顾白棠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地自己跑出去正面迎战魔修,他的打算是趁天黑就跑了。也不告诉任何人,从今以后,他就自己一个人躲到一个地方去,自己去跟魔王之种,跟周辉斗法。
雪栾山洞是个好地方,顾白棠准备去那里。
他说这一番话,一来是为了帮姜夙兴说话,不想让姜太平和姜夙兴祖孙生嫌隙;二来,他是想正式一点跟姜夙兴告别。
这事他也是要跟姜夙兴商量的,他已经想好了。既然这个魔王之种这么邪性,躲是躲不掉,藏也肯定是藏不起来的。那么就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让顾白棠自己来修炼化解。那《大道心法》他已倒背如流,其中有许多天机,可窥见解救之法。
但再怎么说,这事太危险,说不好就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的状态。他不想连累姜夙兴。姜夙兴是姜氏家主,是西城的小掌教,他有着大好前程。他舍不得与姜夙兴彻底划分开来,只能明面上分隔两地,他顾白棠永远消失在人前,而暗中,两人则可继续往来。
顾白棠这心思,自然旁人不知道。
姜夙兴转过头来看他,热泪盈眶,“白棠,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也不准走。我会想办法解决,你要相信我。”
若说姜太平刚刚才被姜夙兴气的失魂落魄,哀莫大于心死,那么这会儿就是又被顾白棠的话气的诈尸还魂。老人家想去拿笔筒砸过来,却是没有力气,手指颤抖地指着顾白棠,骂道:“你、你个祸害精,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由着你独来独往?且不说你没那么容易死了,你若是走出这个大门,落在那些魔修手上,那姜家就是犯了大罪!满门抄斩都不够偿还!”
听他说的这么严重,顾白棠也不闹了,老实地跪在地上,沉着眉闭着嘴,半个字也不敢说。
姜夙兴道:“事到如今,魔王之种的消息已经泄露,不仅西城回不去了,白棠哥也是不能露面了的。依我看,为今之计,咱们只能……”
金蝉脱壳,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这是顾白棠的师父邬丛莲最擅长用的伎俩。
姜夙兴紧紧抓着顾白棠的手,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自己处理吧。”姜太平挥了挥手。事到如今,他也不想管这事儿了。如果没有双修这事儿,那他再怎么样也要把顾白棠除去。魔王之种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不能让他污染听惒之身。可是现在生米已煮成熟饭,瞧着姜夙兴金丹已结,那里面恐怕有顾白棠的一分力。两人的气血精魂已经缠做一处,听惒被污已成定局,未来这两人的命运,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事到如今,已没有任何退路,除非待姜夙兴魂归正位,以听惒的天神之力净化魔王之种。
可是,上古诸神都将魔王之种无可奈何,凭听惒一人之力如何得成?
罢了罢了,姜太平乏力得很。他将那两个小崽子赶出书房,自个儿坐在那儿兀自伤神。
千年的信念和追求,眼看着就要达成心愿,不想就这样毁于一旦。他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只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汪唔。”
开着的窗户传来一声响动,这动静着实骇人,姜太平掀起眼皮看过去,就看到一头雪白的大狗从窗户外跳进来,喜滋滋地奔进他怀里。
姜太平揉了一把狗头,叹气:“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做,怎么就喜欢当个畜生?”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大狗歪了歪头,张嘴咬住他的手。一双火蓝眼睛瞪着他,像是在与他置气。
“哟,说你两句还不行了。得,你就是一只狗,我也得喊你一声师兄。狗师兄。”
姜太平靠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半死不活的样子。
第130章 顾氏之死(修)
这夜子时,魔修大军围堵姜宅。
凌晨卯时,云洲楚氏携修真界正义之士前来支援,两军对垒,并未发生冲突。又说,那魔修军团并非全是魔修,里面夹杂了许多的闻风而来的所谓正道修士。这场架自然是不能打起来的。那龙徐子自然是将顾白棠是魔王之种的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嘴上说的十分好听,那是我家尊主,我等是前来迎接尊主的。楚氏家主正是楚纨,听闻魔王之种一事后,派身边一灵修前往姜宅打探清楚。
此时已是辰时,天灰蒙蒙的,天色将亮未亮,姜宅里十分安静。
小雅前去叩门,只三下,便又姜氏的家仆来开门了。
“我是楚家的,我家主人听闻府上有难,特来相助。”小雅已在人间两年,多少知了礼节,懂了分寸,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少。
那开门的正是小吴,他道:“府上正在筹备着准备办丧事,现在都忙着呢。我家主人说了,多谢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诸位不着急,可以等一两天,等我们准备好了,自会请诸位进来见礼。”
“办丧事?给谁办?”
“昨日夜里,顾家二公子暴毙而亡了。”
魔王之种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不到天亮,就有各方人士闻讯赶来。那些魔修倒是渐渐地退了,姜宅和顾宅门前围堵着的,取而代之的是正道修士,不乏名门望族大家,仙门真人。
人们大老远的跑来,剿灭魔王之种也好,看稀奇也罢,总之就是一个目的:决不能让顾白棠跑了。
结果人一波一波的跑来,却见顾家门楣上挂着白灯笼,府上尽是白绫白纸,正是办丧事的节奏。连灵堂都设好了,顾家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两个姐儿跪在地上,那灵堂中央正摆了一副棺材。
姜夙兴也穿了一身素衣,招呼着门口的仙人们往里走。
“诸位有心了。白棠哥他能得这么多仙长的惦记,也不枉此生了。”说着姜夙兴还叹息了一下,他眼角红红的,看样子刚哭过。
“到底怎么回事?”楚纨先问道。
“哎,说来也是孽障。昨夜里魔修来人,非说白棠哥是他们尊主。白棠哥是如何冰清玉洁的人?他遭人诬陷,一怒之下,火急攻心,竟然暴毙死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怕是假的吧。”立刻就有人反驳道,帮腔的不在少数,气势汹汹,“刚传出魔王之种的消息,顾白棠就死了,谁信啊!姜家主,别是你们来了个金蝉脱壳,有心藏人吧!”
“姜家主,你年纪轻,不知道那魔王之种是个什么东西。老夫不跟你这个小孩子说话,你去把你们老祖宗叫出来,我们要找他说话!”
“对!玉屏出了魔王之种,姜太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晚上也是姜家收留的顾白棠,把姜太平叫出来!”
人声鼎沸,都要找姜家要个说法。姜氏虽然没落,但是在玉屏,也仍然是第一仙门。姜太平是姜氏的祖宗,他有这保一方水土的责任。但凡是外地的仙长来玉屏,都要拜访一下姜太平。现在玉屏出了魔王之种,自然姜太平也要担责任?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K侵鞫压税滋慕怀隼椿购茫衷谌司谷幌±锖康乃懒耍奘棵潜阋医乙捣ā?br /> 姜夙兴也不慌,那姜家大宅的大门也是打开的,只不过里面除了家仆和几个分家弟子以外,没有别的任何人。早有修士冲进姜宅,将里面上上下下搜了个干净,却没发现一个能做主的人。
除了眼前这个姜夙兴。
姜夙兴道:“不瞒诸位,我家老祖宗前些日子就因渡劫失败去了。你们要找他,却是找不见了的。现在姜家当家做主的是我,我人就在这里,我也不跑。至于什么魔王之种,我却是不知道的。白棠哥的尸首就在那里,诸位仙长尽可自己查验。”
那顾白棠的尸首可不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么,仙长们自然不能放过,纷纷上前查看,以防他作假。
只见那棺材内,一个青年和衣而卧,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眼角卧蚕处青黑交加,正是疲累过度、业火攻心的模样。
此人正是顾白棠无疑。人是在这里,但是死了也是事实。这东西做不得假,观这情形,死了至少有两个时辰。
众人大惊,“真的死了?这样就死了?”
“这刚说顾白棠是魔王之种,转眼他就死了,未免太蹊跷!我看啊,这其中有诈!”
“人的尸首都摆在这里了,还能有什么诈?分明就是死的透透的了嘛。”
好多人特别不甘心,跑了大老远的路来,结果顾白棠死了,总有一种好事落空的感觉。人们纷纷表示不信任,可是顾白棠的尸首的确就摆在那里,任由众仙长检查查验,不做任何阻拦。
人们不得不接受顾白棠已死的事实,可是好些人还是在喧哗鼓噪,说这其中一定有诈。肯定是姜夙兴做了手脚,但是至于是什么手脚,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资格老的都围着姜夙兴,死活要让他给个说法。姜夙兴被围在人中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旁人问他什么也是问不出,被扰烦了,干脆摆出伏羲琴,超度亡魂。
纵然这些人资格再老,身份再尊贵,也是从姜夙兴这里问不出半个字来。他不惧对方权威,不惧资格,你道为何?姜夙兴虽然年轻,但他身为姜氏家主,又是西城掌教。来的宾客再厉害,也总不能对他这个修真界仙首掌教施以淫威。
伏羲琴的气场一出来,隐隐就有一股威压笼罩在顾宅上空。这威压不比寻常修士,那不是此世常见,而是来自早已消失的神族。因着伏羲琴和伏羲天龙这两样,姜氏是听惒转世的消息早就有传说,现场人们再感受到这种高强度的威压时,不少人心中已有了数,任凭谁也不敢在这种威压之下轻举妄动。即便是有不长眼睛的要擅闯灵堂,不用姜夙兴动手,直接就有楚家的武者将其赶出去。
楚纨倒是从没有问过姜夙兴什么,姜夙兴说人死了,要摆灵堂,招待各方修士。楚纨二话不说,从云洲楚家招来二百来个先天武者,在顾府周围戒严守护。又拨了一百个家仆,前来帮助料理各种繁杂之事。既然要招待各方修士,摆宴设席是少不了的。
至于那些德高望重的仙长,姜夙兴也应对的游刃有余。任凭众人如何对他威逼利诱,姜夙兴只管静坐灵堂左侧,抚琴静心。他临危不惧,顾家人便也有了底气,不会乱了阵脚。哭丧的哭丧,行礼的行礼,倒也不见任何混乱。
“虽然顾兄是我的最崇敬的人,我也不得不说:死的好!”说话的是年轻一些的修士,看起来是顾白棠的追随者。他一出声,人们就纷纷侧目。只见这人怒发冲冠,朗然道:“顾兄若是活着,免不了被你们这些人剥皮削骨,逼迫威胁,最后也难逃一死。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干净净。被迫成为魔王之种的宿主,不是他的本意,他本就是无辜受累。如今得了魔王之种的消息,让你们各界名人趋之若鹜,闻讯而来,不就是想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吗?现在倒好,免得旁人动手。诸位不甘心,无非就是想着没有看到好戏,没有让顾兄受到屈辱,你们因此不甘心罢了!”
就在魔修把魔王之种的消息遍布天下的之后,姜夙兴也暗中派人,将顾白棠是如何成为魔王之种的过程绘声绘色的写作一篇文章,在顾白棠的后援团中广为传阅。
在各路修士赶来的同时,顾白棠的后援团也纷纷到场助阵,为顾白棠呐喊助威,以免在他死后,还被人欺负。
“正是如此。顾白棠活着时是西城执法宫大弟子,又是御宿长老的爱徒、小掌教的青梅竹马。他身居高位,万千荣宠,自然就树大招风,容易引人嫉恨。现在得知他竟然是魔王之种的宿主,被人抓到把柄,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玉屏来,打着匡扶天下的旗号,实际上还不是想要来踩一脚。”
“在此还要奉劝诸位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顾兄的尸首就摆在那里,任由你们通天法眼,尽管检查便是。要是想做什么下作之事,却是不容得你们。魔王之种是邬丛莲一人作孽,顾兄本就无辜,他现在又以死偿还宿命,那些想要诋毁他的人,趁早打消了这心思!”
顾白棠的后援团也不是吃素的,其中还大多都是世家大族的年轻子弟,个个气质不俗。年轻人朝气蓬勃,又嫉恶如仇,现在都来为顾白棠鸣不平。倒是把现场的气氛扭转过来,原先本来是兴师问罪声讨正义的大批人马,如此一来,倒是被压下了气焰,现场变成了后背追随者们对顾白棠的哀悼痛惜场所。
姜夙兴乐见其成,面上自巍然不动。任他现场人山人海,他独坐高台,琴音古朴飘渺,素衣翻飞,颇有上古遗仙的气质。
他这般仙风道骨的模样,倒让那些有着看热闹心思的人惭愧不已。本来是来看顾家和姜家的笑话,现在自己倒成了笑话一般,也忒难看了。
有人就道:“嗨,要我是顾白棠,也得气死。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西城大弟子,转眼间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这让人如何受得了?与其日后为祸天下,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还能保一个清白正义的好名声!”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顾白棠的身世也是令人唏嘘,他原本的师父是邬丛莲,从小就把他做成了炉鼎。即便顾白棠养大了,待他过了元婴期,就会被魔王之种吞噬元神,夺舍而生。别的不说,就顾白棠本人而言,实在是太可怜了。”
……
吊唁的人马络绎不绝,但风向已经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这场丧事预备了要办七日,七日后顾白棠要准时下葬。加上后期超度的慰问的,还要做法事,要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现在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