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夬夬看着君子谦神色不对,周身弥散着浓浓的悲伤和令人心惊的仇恨。他垂下双眼,遮盖住眼底的思量。
“这里被人下了定魂桩,有人想要利用这里炼魂。”君夬夬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师父的不对劲一样,非常平静地说。
君子谦愤怒的神色,越来越明显。
“是谁?竟然如此恶毒,定魂桩!定魂桩!竟敢用这种东西!”当年师父虽然超度了村里的亡魂,但是很多冤魂并不愿意离去。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他才知道他的亲人竟被人如此利用!真是可恶,杀了他们还不算吗?还要灭了他们的魂!
“如果把定魂桩□□,一定会被下桩之人知道,且因为这里独特的建筑方位,很难把它□□,师父可有什么办法?”其实他们师徒都知道定魂桩在这埋藏了那么多年,当初被定住的鬼魂,应该没剩多少,都炼化了,即使拔了也没有用,反而会引起这个地方的坍塌,导致更多人死亡。
君子谦拈手一算,“后天就是十年一次的阴月,阴气极盛,那下桩之人不出意外定会到此取力!”只要那人以来,他定让他有来无回。
君夬夬深深地看了师父一眼,他刚才一瞬间透露出来的狠绝,是他从未见过的。或许他昨夜的梦并不只是单纯的梦境。
“后天我和你一道来。”君夬夬说道。
当君夬夬师徒二人回来店里的时候,小九也从警察局回来了,她去报警了。
“警察说会找,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小九不抱任何希望了,从那些人们公仆的身上,她看不到为人们服务的勤恳,现在她只希望小霞如果还活着,就平平安安地等待获救,如果已经死了,希望她在天能够显灵,惩罚仇人。
“小九,小九,你快来看看呀!”小米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店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快去,龙昌河,有尸体……尸体……”
小九听这话,忙扔下围裙,跑出去了。君道长今天早上刚跟她说小霞或许在龙昌河里,难道小米说的那个尸体就是她?
小米见小九跑出去了,也跟着往外跑。君夬夬和君子谦对视了一眼,也出去了。店里有些好奇心重的客人也跟在他们后面往龙昌河走去。
龙昌河岸边已经有不少群众在围观了。
“夭寿呀,你们是没看到呀,那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吓死人啦!被泡得不成样了!”一个大妈正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她刚才看到的吓人情形,“天呀,我都要被吓死了,那人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被这么一泡……哎……吓人呀……”
小九一来就听到大娘这不顺耳的话,立刻怼她:“这位大娘,留点口德,人死为大,你这样就不怕死者晚上来找你吗?”
“呸呸”,大娘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双手合十拜道:“各路神仙保佑我呀,我不是有意的。”她拜完之后,恶狠狠地瞪了小九两眼,“你这小姑娘怎么无缘无故咒人?你才要留点口德!”说完她就一灰溜地跑了。
“小九!”小米追上了小九,“你看,在哪里!”她指着一个被警察用黑布盖起来的东西说道,“就在那,你说,里面的会不会是小霞?”
“你们认识死者?”一个警察听到了小米的话,忙挥开众人,来到她们面前。
小九有些犹豫,“我的一个同事已经失踪三、四天了,我们的店铺就在前面,她家住在附近,我听说这有人死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她总不能说是君道长跟她说小霞死于龙昌河中,所以觉得这具从龙昌河里捞出来的尸体就是小霞吧。
那个警察沉吟了一会儿,拉开警戒线说:“你们进来辨认辨认……”
小九和小米面面相觑,一同穿过警戒线,进去了。她们走到那具被盖住的尸体旁,警察拉开了一道小口,让她们辨认。
小米迅速捂住眼睛,嘴里干呕着……
小九也有些受不了,转过头,抑制住胃里泛起的酸水。
“怎么样?是你们说的那个人吗?”那个警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丝毫不理会小九和小米的惊吓和恶心,一丝不苟地问道。
小九点了点头:“是的,是她。”
“哦……”警察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你怎么那么确定?你才看了一眼。”
小九强忍住恶心,说道:“你如果见过她生前的样子,就会明白,那就只能是她!”
小米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小霞本来长得就够“奇特”的了,这被水一泡,更加“奇特”了,可是即使整个脸变圆了,泡胀了,她依旧还是那么丑!辨识度很高的丑!
“你们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吧!”那个警察说道。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小米和小九对要到警察局做笔录、协助调查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希望警察能够更重视这件事,能够快点破案。
可是当小米和小九从警察局出来后,生活回归了平静,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警察来问她们相关的事情,仿佛小霞的死就没有什么波澜似的。当霍营卫给小九打电话的时候,小九才明白,为什么小霞的事情没有下文了。小霞的案件已经结案了,她的家人已经接受了她跳河自杀的这个结论。这在他人眼中是非常合理的解释,小霞没有和他人有过什么冲突,没有仇人,相貌丑陋,身无分文,根本没人会杀了她,所以就只能是她因为自卑、因为绝望所以自杀了。
小九不敢相信小霞的案件就那么匆匆结案了,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逝去了,凶手却逍遥法外。
“秦姨那边呢?就没有人去调查调查?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吧?是吧?”她声音急切,想要得到霍营卫的支持。
过了很久,霍营卫才说道:“警察查不出任何东西,再加上有人背后施压,尹染霞的家人也不愿意追究,所以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那你呢?你肯定有其他打算,我不觉得你会因为小霞是彭碗的店员,就会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小霞的事情如果揭开了,一定能为你牟利,你不会放弃追究真相吧?”小九咄咄逼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小霞的死,也许是因为当初她违背自己的原则把她招进店里,才导致她的死亡,也或许是因为她当初没有认真地去帮她寻找换脸的真相。
“这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插手的了,我家老爷子警告我了,让我不要调查毛家的事情,他们家族并不简单。陆道长之所以依附于毛家,不仅是因为毛家的权势,更是因为毛家人的法力不亚于他,甚至隐隐还在他之上。君道长……不一定能弄得过他们……”
说实话,霍营卫自己也有些沮丧,他觉得这事情如果深挖下去,一定能挖到毛家的尾巴,但是老爷子却警告他,毛家不是他这莽撞小子能动的。毛家已经知道他在调查他们了,这是看在霍老爷子的份上,才让人来透口信,如果他不听,那就不要怪毛家不给霍家留情面了。
霍老爷子连夜把霍营卫召唤回去,直接给了他一棍,差点没把他打迷糊了,他委屈,他自觉最近表现得极好,为什么却要遭受老爷子的棍棒。等老爷子疾声厉色地跟他说出事情的原委时,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九,小霞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秦姨不是个省油的灯,陆道长也难对付,而毛家父子俩更是令人胆颤心寒。你是个聪明人,明哲自保,知道吗?”霍营卫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是他怂,而是敌人太强大,即使他知道那个秦姨应该是毛家老大媳妇身边的服装顾问,即使他知道秦姨或许跟毛家老太爷有不正当的关系,那又怎么样?他也一样扳不倒毛家,毛家在政界扎根太深,家族内部子弟也是争气,他根本无从下手。如果毛家只有一个陆道长,那他费不着如此忌惮,老头子说了,毛家老大和毛家老太爷可能比陆道长更加厉害。
小九闭上眼睛,沉默了。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树叶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从树上落下来了,掉到泥土里,再被雨水冲走。
原来,今天已经是立秋了呀……
小九对电话那头的霍营卫说了句:“我明白了。”
是的,她明白了,无论是什么家族,都有衰落的时候,风水轮流转,小霞的冤屈迟早会得以洗刷!她等着,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着恶魔被审判的那一天!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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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谦和君夬夬站在霍营卫公司的楼顶上,看着十字路口上的车水马龙。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里依旧热闹。
“他来了!”君子谦的耳朵动了动,看向十字路口东向靠边停下的汽车。
从君夬夬随着君子谦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辆黑色的车子打开了,从上面走出了三个人。一个穿着道袍,气息似曾相似,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所谓的陆道长。一个他见过,也就是秦姨,不过是年轻版的秦姨,身段窈窕,五官精致、艳丽。还有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中年人,他应该就是下定魂桩之人了。
“师父?”君夬夬突然看到君子谦迅速长大,身体抽条,慢慢比他还高一个头。
“师父?你恢复正常了?”君夬夬惊讶地说道。
“嗯。”君子谦点点头,刚才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体内一股蓬勃的力量在翻涌,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恢复到了全盛时的自己,甚至比变成孩子前的力量更加强大。原来这就是他们本派功法的妙处呀!师父恢复的时机刚好,接下来这场硬仗,他不用担心了,这人必死无疑。
那微胖的中年人在东北方向站定,手里拿着一个铜铃,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法诀,眼睛贪婪地盯着十字路口正中心。
“来吧……”中年男人举起双手,嘴里叼着铜铃,一股黑色的力量从地底蹿出来,往他身上扑。
君子谦挽了一个手诀,朝中年男子扔了一个法术过去。
中年男子险险地往旁边避了避。
“谁!”陆道长朝君子谦和君夬夬的方向扔了一道符。那道符迅速化作一个小人飞到君子谦面前,如刀刃一般,想要划破他的喉咙。君子谦用手指夹住了那道符,符纸在空中显形,燃烧成为灰烬。
君子谦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符扔在空中,符纸化成一朵云飘在空中,君子谦拉着君夬夬就往云上跳,白云迅速下降,降到了中年男子、陆道长和秦姨面前。
中年男子这时候已经收起了铜铃,警惕地看着君子谦,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道长,我们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打断我的修行?”
君子谦盯着男子腰间的铜铃,说道:“这铜铃不是你的吧?是不是该物归原主?”说完,他把手一翻,铜铃就从中年男子的腰间脱离,朝君夬夬飞了过去。君夬夬伸手接住铜铃,他疑惑地看着师父,这铜铃不是他的,师父为何说“物归原主”?突然他感觉到了手中的铜铃似乎亲昵地摩擦着他的手心,他的心瞬间有些软乎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铃光滑的表面。
“还给我!”中年男子压抑住怒气,朝君子谦和君夬夬大声说道。他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不敢轻易行动。而且刚才这道士一伸手就把铜铃夺过去的手法,令他忌惮不已。要知道这个铜铃在他手中那么长一段时间了,他都没法完全把它收服,可是这男人只是挥一挥手,铜铃就自己屁颠屁颠地滚带人家的手心了!此人不简单!
陆道长看形势似乎不妙,赶紧出来说:“不知道这两位道友,怎么称呼呀?”君夬夬和君子谦都没有搭理他,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继续说道:“在下姓陆,这位姓毛,我们与二位素未平生,二位为何无故打扰毛先生的修行,还抢东西?”
君夬夬看了陆道长一眼,转头对秦姨说:“秦姨,哦,应该叫你元霞?”
元霞发出妖媚的笑声,“君道长,您的眼睛还真是厉害呢!”
陆道长反应过来了,“哦,原来你们就是元小姐说的君夬夬和君子谦呀!”
“别废话了,还我铜铃。”姓毛的不耐烦他们叽叽歪歪,想要从君夬夬手中夺过铜铃,但是却被君夬夬闪身躲了过去。
君子谦朝姓毛的一挥手,姓毛的仿佛就被无形的绳子绑住,动弹不得。
元爱还是不想把和君夬夬师徒的关系弄得太僵,她及时出来说道:“君道长,君子动口不动手?先不说君子谦道长一上来就打断毛柠的修行,他动手抢东西,那就是不对了,那铜铃是毛柠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东西……”
君夬夬好笑,他讽刺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这张脸也不是你的吧?”
元爱恼羞成怒,双眼泛红:“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少废话,杀了他们!”毛柠一声大叫,挣破了禁锢,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它。一个被操纵的鬼魂傀儡迅速地从盒子里面飞出来,朝君夬夬扑了过去。
君夬夬一个不慎,被抓破了衣袖。他朝傀儡丢了一个灵符,那傀儡身体闪过被灼伤的火光,嘶吼一声,张开利爪,朝君夬夬的脸上抓去。
“大胆!”君子谦拿出一把巴掌大的桃木剑,桃木剑在他手中迅速变大,他把剑刺向傀儡,傀儡中剑,大叫一声,就消失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毛柠面色沉重,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能和他对抗的道士,但是这君子谦和君夬夬师徒,却让他心生不好的预感。
“毛柠是吧?这定魂桩是你下的?”君子谦虽然是询问,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是又怎么样?”毛柠心里丝毫没有悔意,人既然死了,那他用来炼魂也没有什么不妥呀,反而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好事,把这些害人的鬼魂定住,反而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君子谦气急反笑,“那你就来尝尝这些鬼魂的恨意吧。”
他咬破手指,朝八方滴血,血滴到地上,形成一个八卦,突然十字路口的地面不断震动,空气扭动,马路上移动的车辆渐渐消失不见,仿佛天地间至有他们五人。毛柠、陆道长和元爱脸色大变,他们虽然不知道君子谦施的是什么法术,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肯定是想致他们于死地。
陆道长挥动手中的拂尘,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朝君子谦打了过去,可是被一旁护法的君夬夬拦了下来!
他从怀中拿出几个之人,扔在地上,纸人瞬间变大把毛柠三人团团围住。陆道长和毛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人护着元爱很快就把这些纸人弄碎了。而此时,君子谦的阵法也已经布置好了,他朝闪着红光的法阵呵了一声:“开!”
红光变天,一声巨吼从地下传来,仿佛是一个被镇压了很久的野兽终于推开了压在背上的巨石,舒缓了筋骨。
“毛柠,陆道长!”元爱惊慌失措地大叫,她虽然利用了法术换取而来尹染霞的脸,还让陆道长控制尹染霞,让她跳河自杀,但事实上,她对于这种超乎科学的法术并没有多少了解。
陆道长心中叫苦,他只是忌惮毛家父子,投奔于他们,以为从此可无所畏惧,但是他怎么会想到毛家父子会惹上这凶神恶煞的君什么道长,早知道还不如不贪恋权势,蛰伏起来,等待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吃那渔翁之利好了!真是失策呀!
毛柠从小就生活在光环中,万事有父亲罩着,他没有真正地跟其他人较量过,但是陆道长常常说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连号称最强者的陆道长的法力都在他之下。所以对于君子谦弄出来的大动作,毛柠心中虽忌惮,但是并没有害怕。他从脖子上拿出父亲那老头给他的双龙戏珠环佩,举过头顶,老头说了,只要有这种东西,他就不必害怕那些魑魅魍魉。
君子谦看到毛柠手中的玉佩,心下更是大恨,可是他现在正在启动阵法,根本没法抢那玉佩。
君夬夬如一道闪电一般掠过毛柠身旁,趁其不备,抢了他手中的玉佩。
“这是我的!”
君夬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他就是知道这玉佩和那铜铃一样都是他的。
君子谦眼中闪过深思,难道夬夬想起什么了?
毛柠失去了护身的玉佩,脸色大变,这才惊觉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底冒出来。
“去找困住你们的人报仇吧!”君子谦对这个黑影说道。
毛柠看到黑影转过身,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巨大的黑影,身上由很多个人头组成,巨大的嘴巴里有着尖锐的牙齿。这黑影就是那些被他的定魂桩定住的鬼魂的集合体,他们没有完全炼化成功,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的神智,可是那是报仇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