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也是！"我哀叹着，"明明差不多的东西，颠三倒四让做无数遍！简直有病！"
我们互相大大倒了一堆苦水，最后也没有约见面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我们又陆续互相联系了几次，频率越来越低，互相可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曾经那么那么要好的兄弟，分开一段时间，也就淡了呢。我拿出抽屉里的小学毕业照片。明明才过了大半个学期，照片上半数曾经无比熟悉的同学，我都叫不出名字了。旁边就是我现在初中同学的合影，每个人在我心中的形象却又是那么鲜活深刻。我现在是知道了，等上了高中，估计转眼又会把他们忘了吧。
我看着照片上小小的自己和小小的肖宇林。那时我们紧挨着，笑得特别开心。
忽然觉得，有点心痛。不过也只有一点点。
我想，我们可能不会再联系了吧。死亡都没能让我们分开，距离和时间却做到了。
***
寒假，爸爸开着车带全家回老家过年。回程时冰天雪地，雾霭茫茫。
"这路况好差啊！"他抱怨着，不停打着哈欠。
"你要不要歇歇？开这么久了要疲劳驾驶的！"妈妈劝他。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后座上打瞌睡。
"现在高速限速，咱们按这个速度得再开一整天才能到家呢！"爸爸摇摇头振作精神，"刚过了一个休息站，等下一个就停下来吧！"
妈妈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车里一片寂静，我彻底睡过去了。
尖叫声。刺耳的尖叫声。人、刹车和金属外壳同时发出的尖叫声。
我从后座上滚下来被卡在完全变形的座位间，眼睁睁看着浓雾中突然出现的前后两辆大货把我们的三厢小轿车挤成了半厢。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满眼是红得刺眼的血迹。
在我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幸好，这次他没有亲眼看着我死掉。
孙克弘，13岁，死于交通事故。
第8章 崇拜
我成为了李伊平，一个学霸。
重生时我的每一个新身份都会有些微妙的差别。身高长相不必说，技能点和性格也不尽相同。就像一个随机的同龄男生，忽然就有了之前关于肖宇林的所有记忆。不过我现在才切实感觉到，这次抽奖，我可算是走了运。
之前的李伊平，和肖宇林在同一个中学。本来在普通班，但因为第一学期成绩优异进了年级前三，开学将升入重点班。
与此同时，重点班成绩最差的一个学生也会被调入我原来在的普通班。
还没开学，两个班的班主任提前叫我和重点班那个倒霉学生返校，会面交接。班主任解释说，双方可能都需要些心理疏导，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新班主任提前沟通，便于开学后尽早适应。不过我去学校时还是觉得，这神马奇葩仪式啊！公开处刑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一脸垂头丧气的肖宇林。
"肖宇林啊，其实你成绩也不错的，就是不太稳定。但班上大家成绩都很好，就显得你…咳，也许你是不太适应重点班？要不要去普通班试试？"他的班主任操着奇怪的口音安慰他。
肖宇林一脸扭曲:"我…我都没想到会是我！我到学期末已经适应很多了啊，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他一脸幽怨地看着我，"我学得当然没他好，但也没那么差啊！"
肖宇林长高了不少，面相也脱了稚气，现在看起来…真的很俊秀。我心里砰砰直跳。
"我…"我忍不住插进来，"我可以不去重点班么？"
三个人愣愣地看着我，肖宇林的脸上忽然有了些微弱的希望。我吞咽了下:"我已经很适应普通班老师的教学方式了，班上也有很多好朋友。我相信我继续在普通班也可以学得很好。"
"你想好啦？咱们学校只有第一学期会做这种调整，以后你想升也不会再有机会了！"重点班班主任一脸不悦。
我点点头:"嗯，我想好了。"
我的班主任一脸惊喜，笑得合不拢嘴:"当然当然！我们肯定是尊重你的意见的！"她怕我反悔一样拖着我的胳膊拉到一边，跟重点班一脸吃翔表情的班主任又寒暄两句就把我带走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到他们的脸了么…"班主任年纪不小还是乐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定了定神，满脸喜色地拍拍我，"李伊平，你有前途！让他们看看，咱们普通班的学生不比他们差！"
我点点头，敷衍两句就告辞溜走了。我回到之前的办公室，听到屋里重点班的班主任还在谆谆教导着连连称是、诅咒发誓会改过自新的肖宇林。
我躲在墙角，等班主任走了，肖宇林独自出门时冒了出来。
"啊，是你。"他吓了一跳，忽然笑得很灿烂，"刚才真是多谢你了！我叫肖宇林。"
"李伊平。"我们握了握手。
"我知道你！"他说，"好几次月考年级前五，我们老师每次都说'你们这次怎么又让个普通班的挤进来了！'就跟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似的！简直搞笑！"
我也笑了，脑子里飞速转着，不在一个班的话，有什么办法以后还能和肖宇林继续保持联系呢…
"虽然不去重点班，但我对你们的竞赛课挺感兴趣的。"我告诉他，"你以后能借我你的笔记和习题看么？"
"当然当然！"他猛点头，"你要还能帮我做题就更好啦！嘻嘻！"
"那你得好好记笔记哦！"我提醒他。他拍胸脯保证包在他身上！
***
"哈哈哈！你不肯来重点班之后，简直成了个传奇啦！"肖宇林咯咯笑着，把一摞笔记和卷子拍在我面前。
我们每天放学补完课后，都会一起留在学校再自习一个多小时才分别回家。我一边研究讲义和他字迹奔放的笔记，一边做重点班留的竞赛题。果然并不容易，但还是挺有趣的。
"今天我们数学老师还把你的练习册拿来给我们看呢！"他一想起来就捧腹不已，"不是有道题是'写一首赞颂零的诗'么？你竟然老老实实写了！"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哈？你们…都没人写的？？？这道题又没说选做！我看了好几遍呢！"
他笑得锤桌:"你傻啊！这是数学习题册写什么诗啊！我估计你是好几届以来第一个真的做了这道题的了！全年级的数学老师都在传阅，听说每个班都要念一遍你的大作了！"
我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卧槽！不带这么耍人玩儿的啊啊啊！丢死人了！"
他偏过头来看我的脸:"其实挺好的啊，我觉得那首诗很赞啊~"
"我随便瞎写的啦…"我咕哝着，脸上发烧。
"你不但脑子灵光，而且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所以大家都服气啊。"他忽然凑得离我很近，"我要是女生，肯定会喜欢上你了。"
我清晰地感觉热度从脖子一路上窜，冲过脑门延伸到发际线。
"你脸红个P啊！"肖宇林大笑着揉我的头发，"冒烟了冒烟了！"
我训斥他胡说八道，丢过一道题让他自己解。肖宇林挠了半天头还是讨好地问我，我屈尊纡贵给他讲解了思路，他才恍然大悟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好崇拜哦！"肖宇林大笔一挥写下答案，托着腮帮子星星眼看着我，"李伊平敲厉害！"
哼！我冲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埋头自习。
心里，超级得意。
第9章 新目标
我和肖宇林白天都是和各自同班的朋友们厮混，一直到放学后才去约好的教室一起学习。
有时我们会在楼道和操场偶遇。如果有其他人在场，我们就会点点头打个招呼。每当我们在人群中擦肩而过时，我都会感到一阵失落。这次，我们的关系完全不像之前那么亲密了。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再需要彼此的陪伴，而有着各自的生活。不同班、不同小圈子之间的距离，竟然像异地一样遥远。
想想之前和肖宇林渐行渐远的那个学期，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难过。也许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才是最揪心的吧。
"你盯着我看什么？"肖宇林忽然问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支着脸颊若有所思地看他半天了，一阵尴尬。
"你好看。"我镇定下来，冲他眨眨眼。
"咿~"他吐吐舌头，"听着像个基佬。"
我们埋头继续做题。我的心脏好像跳得有点快。
肖宇林真的很好看。我记得他幼儿园时候就可爱得迷倒诸位阿姨，小学则很秀气精致，很受小女生们青睐。即使是中间弱不禁风的时候，也娇嫩得惹好人怜爱，惹坏人欺负。而现在这个少年…简直像清晨绽放的花朵一样，俊秀得活力四射。
好想离他更近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
和他再更亲密一些。
我真的很希望，还能和他像小时候那样，是最最要好的小伙伴、好兄弟。
但我们已经长大了。身边有那么多才华横溢、风趣幽默的同学，一般同时都会和好几个人成为好友共度时光。
长大之后，就只有…恋人，才有机会作为彼此的唯一，成为彼此最特别的那个人吧。
怪不得小时候肖宇林讲的故事里，主角们都是以结婚在一起作为结尾的。
而我们就没戏了。基佬什么的，简直是无法想象、只拿来开开玩笑的东西。
我只是想成为肖宇林，那个更重要一些的朋友而已。
***
"你想考哪个高中？"我问肖宇林。又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当然是S中！"他报出全市最富盛名的高中，不过瘪瘪嘴又低下了头，"但我大概没戏吧，能上本校高中也挺好的。"
"咱们才初一啊，还有时间的！"我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本收拾起来塞进耽美文库，"一起努力考上S中吧！"
"我也想啊…"他还在挑战最后一道题，"但脑子时间和精力总是不够用嘛！"
"时间精力如果不够用，就重新分配一下咯。"我建议他，"中午别去打篮球了，咱们一起把作业先做了？"
"初中时光这么宝贵，全用来学习不是很无聊…"
我耸耸肩，把沉重的耽美文库甩到背上:"随你便啦…"
他闷闷不乐地合上习题册，我们沉默着走出校门。
看来是没戏了，运动和交际对于我们这么大的男生还是太重要了嘛。我到底在指望什么。
"中午也在那个教室？"我挥手告别，他却歪着头问。
我愣了半晌，忽然感觉特别开心:"嗯！"
***
"…这种题你得注意具体到底问的是什么…这里比较容易出错…我见过好几道题会在这里挖个坑，小心点别掉进去…"
我们头凑在一起，膝盖紧挨着。我用笔在肖宇林的习题册上勾勾画画:"…审题的时候把这些关键点圈出来，提醒自己解题时注意…"
我忽然感到暖暖的呼吸吹在脸上。转眼一看，肖宇林正侧着脸看我，微张的嘴唇离我只有几厘米。
"看我干嘛？看题啦！"我一下子有点慌。
他欲言又止，乖乖把视线移回文字上。我挪开了一些，让他自己解题。
我写着自己的作业，偷偷抬眼去看肖宇林。发现他又在看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肖宇林脸忽然就有点粉扑扑的。他埋下头摇了摇，又奋笔疾书起来。我看到他的耳朵都红了。
好奇怪啊，他最近。
***
肖宇林变得…有点…黏人？
我第一次注意到时，我们像往常一样并肩坐着写作业，他的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碰我。
本来这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但那天我们都穿着短裤。初夏天气有点热，碰在一起又分开的小腿粘粘的。
我坐开了一些，但没多久，小腿上又有那种若即若离的黏意了。
不要多想！我警告自己，心脏一通乱跳。我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身体。
我们的光腿就这样贴在了一起，他终于安宁下来。我们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做着题。教室里有种很恬静的气氛。
很快，我就习惯了两人肩膀轻轻摩擦着，膝盖到脚跟都紧贴在一起，专心致志写作业了。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感觉，特别安心。
***
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总分拿到了年级第一。
我班上的同学们已经习惯了，又觉得这次还真是让普通班人扬眉吐气，纷纷祝贺我。
"嘻嘻！你这次可是让我们班主任气死了！"肖宇林偷偷告诉我，"听说他找了班里好几个尖子谈话，说怎么可以让个普通班的拿年级第一！敦促他们好好反省一下呢！他们都觉得那大叔更年期！"
"太夸张了吧！"我有点得意，不过又马上抑住了浮躁，"不过确实，咱们学的知识并不难，最后拼的就是细心了。"
"啧啧，不难个头！你们这些学霸简直是…讨厌！"肖宇林拿笔戳戳我的额头，"借我点脑子啊！不够用了都！"
"你不是这次考得还不错么！"我用笔杆和他你来我往击了几下剑，"年级56，你的最好成绩了吧？"
"是啊是啊！"他开心地笑了，"多亏你给我之前讲了很多易错点，否则这次我也要掉好多坑里了！"肖宇林双手合十向我低头行礼，"师傅教导得极是！受徒儿一拜！"
"谁是你师傅啦！瞎抱神马大腿！"我两手掐着他的脸往两边拉，指尖的腻滑让我心里一阵恍惚。
"那你是我什么呀？"他揉着脸嘟着嘴。
我是你老公！我张了张嘴，最后出口还是捏着嗓子假装女声的:"我是你的好朋友啊~"
他夸张地抖了一下，也尖声尖气地回答:"你才不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纷纷弯腰假装呕吐。
虽然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直率地表白，只能这么别扭地开着玩笑。但我想，我们真的再次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了。
第10章 初吻是什么，能吃么？
放假了，我和肖宇林开始频繁往对方家跑。
一起做作业当然只是个幌子。不过说起来，我们每天一起写一点，惊讶地发现老师随口布置的假期作业还真是写得完的！包括那十几二十篇的作文！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每天做会儿作业，就一起看电视打游戏，基本会在对方父母到家前告辞。
肖宇林家有很多中外名著。我打游戏连输三局，愤然让肖宇林自己玩单机，抽了本名字熟悉的小说蹲在沙发上翻着看。肖宇林曾经很喜欢看书呢，但他现在好像更喜欢拿着手柄杀怪。
"你现在作文成绩怎么样？"我忽然想起他曾经的作家梦。
"还行吧。"他捏得手柄咔咔响，"我还想当过作家呢！但后来发现作家好像除了特别出名的，大多数都很苦逼的样子…"
肖宇林的梦想还真是一会儿一变。我有点想笑话他，忽然惊悟:也许我在这个身体里待不了几年，就又会…
这真是个有点惊悚的想法。不过也许这次不会这么倒霉呢？再说，即使死了也可以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继续活着嘛，有什么可怕的。
但下次，又要再想办法成为肖宇林最好的朋友呢。好麻烦啊…是不是还是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干嘛？
"那你不当作家想做什么？"我问他。
"嗯…没想好。"游戏里的小人挂了，他也不在意，把手柄放到一边，转过来看我，"我现在就想和你一起考上S中，到时候再说吧。"
"好啊~"我很开心，"咱们一起加油！"
"我小学有个特别好的朋友，"他惆怅地说，"后来我和他上了不同的初中就慢慢没联系了。所以咱俩一定要上一样的高中！"
我想起那无法阻拦的渐行渐远，点点头:"那是一定！"
他也把腿收到沙发上，靠着我坐着。客厅里空调吹着有点凉，我们挨在一起的地方暖暖的。
我继续看小说，他也凑了过来。我把书放在我们并在一起的腿间，两人头挨头地翻看着。
过了一会儿，肖宇林的头忽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侧过脸看他。他闭着眼睛，嘴唇微张，呼吸平稳。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我呆呆地看了他安静的睡颜一会儿，缓缓转过头去继续看小说。他的头有点沉甸甸的，但我喜欢他靠着我的感觉，让我的心里也沉沉得很安稳。
我又看了一章，他的头从我的肩膀上滑了下来，猛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