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施法者伯里斯阁下及家属完本[耽美]—— by:matthia
matthia  发于:2017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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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里斯看向黑松。黑松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皱着眉侦测附近的魔法波动。回想起来,从前这精灵在塔里时就胆小,经常一惊一乍的,但那时他至少能忍住不大喊大叫。伯里斯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死灵师看到尸体也会尖叫,也许就像牧师中也有人怕鬼故事一样吧……
伯里斯左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诺拉德凑近到法师身边,好像觉得这样比较安全:“墓地西边不远处有个小镇,这里埋的大部分是镇上的死者。啊!那个死人在看我!”
“他没看你,他只是在摆头。”伯里斯闪开了一步,没让诺拉德搂住他,“你们来的时候走的是这条路吗?当时墓园附近有没有异常情况?”
“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注意这些。三善神在上啊,它们这是怎么了?”
“它们……”伯里斯望向北方,下面的尸体好像对活人根本不感兴趣,看都不看他一眼,“也许它们的目的地和我们一样……”
银隼堡,兰托亲王的领属地,以及萨戈最西北的边界——落月山脉。从泥土上的痕迹看,爬出来的尸体都朝落月山脉而去了,残缺不全的尸体们也正缓慢地向北方蠕动。
伯里斯叹着气走向其中一具尸体,将手掌悬在它背部上方,默念出咒语。尸体在咒语中逐渐失去了活性,不再动弹,变回了真正的死物。
看到“小法师”的行动,黑松也赶紧跟上去找了个尸体,施展出同样的法术。在施法的间隙,精灵皱眉嘟囔着:“奇了怪了,如果我们这么容易就能让它们失活,那就说明唤起它们的人也没多厉害啊?可是如果那人很弱小,他又怎么可能唤起这么一大片尸体,而且还操纵它们……”
伯里斯已经默默做出了判断,却不敢立刻说出来,他担心吓到亲王和他的孩子们。
他认为,这些尸体不仅是被某个人唤起的,而是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它们不是因命令而向落月山脉前进。如果真的存在操纵者,伯里斯和黑松就必须先破除那人的法术,然后才能让尸体失活;而现在他们直接安抚了尸体,就说明这些尸体是自己活过来的。
“恶人操纵尸体”对骑士们来说并不恐怖,大家都知道尸体只是武器,只要干掉操纵者就好了;可“尸体自行复活并向某地集结”就有点超过一般人的认知了……连伯里斯都有点脊背发寒,更别提其他人会怎么想了。
他们不能停下太久,必须抓紧时间赶路。越是情况诡异,他们越得保证早点赶到银隼堡。
再次上路后,黑松紧紧跟在骑士的队列后面,诺拉德也安静了下来。夏尔和洛特一左一右骑行在马车边,马车里,塔琳娜双目空洞无神,手指不时抽搐一两下,嘴唇翕动而不出声,好像在对着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默语。
现在到处都是异常的魔法波动,就像时缓时急的风一样无处不在。伯里斯又困又担忧,他想趁着安静好好补眠,又怕队伍突发意外。
又是一天过去,队伍提前抵达了位于白鹅村的官道驿站。他们原计划要在这里用午餐并稍作休息,下午再走一段时间,傍晚前进入银隼堡……可是到了驿站附近,领队的骑士却不知应不应该停下。
起雾了。村外官道上只是些薄雾,越向前走,雾气就越浓。中午的白鹅村一片寂静,村外的田野和果园里没有人在劳作,远处也没有儿童嚷着肚饿往家跑的声音。
再向里走,骑士们惊讶地看到村内的房屋竟然全都关门闭户,连狗都不在院子里了。一名士兵敲了敲驿站的门,过了好一会儿,二楼的木窗打开了一条缝,驿站老板在窗户缝里兴奋地大叫起来。
将亲王一行人迎进屋后,老板赶紧重新反锁了大门。女侍们端来食物,心有余悸地简述了村子的情况。
就在不久前,附近数个村落发生了极为恐怖的死者复生现象。墓地一个个被翻开,死者不分白天黑夜地往外爬。残缺的尸体挣扎着爬行,完整的尸体则跑得像活人一样快,连嘎吱作响的白骨也摇晃着跟在后面。村卫队和一些胆子大的农民前去拦截,却根本不是尸体的对手。与此同时,一场大雾笼罩了附近好几个村镇,本地尸体不停复苏的同时,又有来自其他墓地的尸体蜂拥穿过白鹅村……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尸体似乎不怎么在乎逃跑的村民,它们横冲直撞,全都跑向了落月山脉的方向。即使如此,村中也有人在混乱中受伤甚至死亡,有些卫兵因试图阻止尸体前进而被围攻撕咬,还有个农民被自己父亲的尸体活活捏碎了颈骨。
听了女侍和驿站老板的陈述,亲王决定带上食物立即上路。附近的村镇已经如此,银隼堡内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离开驿站时,外面的雾更浓了。伯里斯刚想上马车,却看到洛特牵着马站在一边,望着北方发愣。
“大人?”法师走过去,轻声问,“您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洛特恍惚了一下才转过身。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伯里斯:“你看这雾气,还有山脉中流溢出来的波动……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伯里斯点点头:“是的……我不仅感觉到了,也施法进行过分辨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
“这根本不是死灵法术,”伯里斯压低声音,“这是炼狱元素魔法。”
第29章
听到这个判断,骸骨大君毫不惊讶:“你很担心吗?”
“您难道不担心吗?”伯里斯也顺着骸骨大君的目光看去,他看不见雾气以外的任何东西,“炼狱与人间互为流放位面,彼此之间早就毫无联系了。在这世上,只有少数从远古留传至今的法器上还残留着炼狱元素,那些元素的可用范围很小,只能用于实验室内,不可能弥散至这么大的范围,更不会唤起死者……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有活生生的炼狱生物藏在不远处,或者有某个位面薄点连通了炼狱……”
洛特抚了抚伯里斯的肩头:“不会的,没有那么可怕。”
“您要找的位面薄点该不会是这种吧?”
“当然不是,我找炼狱有什么用,炼狱生物比诸神还厌恶我。”
说着的时候,他偷瞄了一眼身边的法师。伯里斯忧心忡忡地望着别处,与头发同色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小片影子,让本就有些发青的下眼睑更加沉暗,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洛特哀伤地长叹一口气,前些天伯里斯健健康康的样子多好啊,现在他不用化妆都憔悴得像黑松一样,真是叫人心疼。
“亲爱的,”洛特在法师耳边说,“你不是怕炼狱元素,你是怕我。你怕我和这一切有关系。”
伯里斯没法否认,只是道歉:“很抱歉,大人。”
“没事,我很清楚你是怎么想的。理智上你信任我,但是感情上又难免疑神疑鬼。这都是因为我太神秘、太有历史了。如果我也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你随便查查我的底细就把我看透了,但我是半神,是异界生物……你看着别人的时候,就像在看一把牙刷;而看着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把头发……”
前面还很正经,后面的例子就让伯里斯有点混乱了:“什么头发?您到底在说什么?”
“你能看清发型,却数不清一共有多少根毛发,也看不透发根上有没有虱子。”
伯里斯抬起头,无言地看着骸骨大君的发迹线,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回应。洛特又拍了拍他的肩,小声说:“想想舞会上我说的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马,没有给伯里斯回答的机会。法师看着他的背影,脑袋一阵放空。
队伍在继续行进。距鹰隼堡越近,雾气就越浓,在大路上看不见田埂,在马车边看不见队尾。伯里斯偶尔望向队伍前方,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却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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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出现类似的情况时,他坐的不是软座马车,而是囚车;迷蒙住视野的不是雾,而是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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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年前的雾凇林中。
面对尸心盾卫,神殿骑士们只出现了短暂的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这支队伍不愧为精锐,他们利用巧妙的走位迷惑住构装体,让它无法察觉真正的威胁,等到合适的时机,两名骑士默契地从不同方向发动突袭,一人正面佯攻,一人从侧后以链锤进行绊摔,待构装体身形不稳倒下去的一刹,其他骑士的长枪一起刺入了它的能量核心。
支队统领满意地笑了笑,囚车里的伯里斯却指着一处树丛尖叫起来。
又一个尸心盾卫出现了,就在一名年轻骑士身后两三步的地方。它挥动起沉重的链条,将来不及躲闪的骑士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支队统领下令重整队形的时候,构装体向前大跨一步,用有力的足部将跌倒的马匹一脚踢飞。这一举动不仅打乱了骑士们的队型,还让其中两三匹战马受了惊,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在纷乱的蹄声和嘶鸣之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冻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尸心盾卫向前大踏一步,狠狠踩住了那名跌下马的骑士。骑士的盔甲变了形,腹部被挤压得惨不忍睹,上下半身几乎彻底分离。惨叫响彻了整片森林。
骑士们发出了崩溃的怒吼声。就在他们红着眼睛围剿构装体时,阵型的另一侧,又一个尸心盾卫走出了密林。
它挥起带有巨大尖刺的上肢,冲向距离它最近的骑士——阵型最外围的马奈罗。
清澈而低沉的念咒声响了起来,盾卫突然停止了动作。马奈罗吃惊地望向囚车,伯里斯维持着施法手势对他大喊:“我只能控制住一个!你们快点……”
在支队统领的指挥下,骑士们花了点时间毁掉了第二架盾卫,又毫不费力地处理了第三个。雾凇林安静了下来,大概附近仅有的活物也都被这场战斗吓跑了。
几个骑士围着身受重伤的队友,颤抖着念诵祷词。
可悲的是,在这种巨创之中,不仅无人能幸存,甚至无人能速死。
那人痛苦地呻吟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伯里斯很想建议他们干脆给他个痛快,但他们肯定不会去做的……
无论何时都不能自相残杀,这是奥塔罗特神殿骑士的守则之一。让重伤之人早日解脱也是夺人性命,显然也是被绝对禁止的。
奥塔罗特本人真的这么说过吗?祂真的觉得一个好人应该被折磨死,而不是快速归于安眠吗?说真的,奥塔罗特祂……真的在乎这个吗?
伯里斯读过不少关于神迹与神术脉络的书。奥塔罗特被称为静寂之神、亡者归宿、永夜中的执灯人,据说祂会接纳死者的灵魂,引领他们到祂的国度,回归到永远的安眠之中……可是,如果祂连恶人都可以接纳,如果像伊里尔那样的人都可以在祂的怀抱中沉睡,祂又怎么会责怪你们?你们凭什么不敢帮朋友早点结束痛苦?
呻吟声弱了下去,但那人还没死,他只是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了而已。伯里斯有办法远距离杀了他,可是他不敢动手。
一柄长剑从栏杆边伸进来,抵在伯里斯颈边。支队统领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不准施法,任何情况下都不准施法。”
伯里斯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道歉。这可不是故作可怜,他真的很害怕,不是怕这柄剑,而是怕这些人。
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伯里斯也会打从心底里畏惧。
宁可伤亡更多骑士,也不愿接受死灵师的帮忙,宁可让朋友生不如死,也不肯送他痛快地离开……我要跟你们去的也是这样的地方吗?他们会给我公正的审判?
我不相信。
剑暂时没有收回去。囚车被打开了。马奈罗钻进来,带着一对冰冷的贴铁镣铐。他把伯里斯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牢牢铐住,并低声对法师说:“我知道你是想帮忙,但是真的……你真的不用这样。你不施法对我们更好,真的。”
伯里斯安安静静地随便他摆弄,无论他说什么都只顾点头。
“这是第一次,”囚车外的支队统领说,“既然你能施法控制魔像,谁知道你还能干些什么?我们一开始没有用强制手段控制你,也是因为你有功抵罪,我们愿意适当给你一些尊重。可如果你不遵守承诺,我们也只能把你当普通犯人对待了。孩子,你听着,这是第一次,要是再有第二次,我会像对待危险的施法者杀人犯一样对待你……那样的话,你很可能就再也不能施法了。”
骑士们再次上路了。风雪势头不减,估计很快就会埋住三个构装体……以及那位肢体残缺的牺牲者。
大雪纷飞的树林里视野实在太差,队伍还没走出去多远,人们已经看不见身后的惨状了。
伯里斯闭上眼,用一种无声无形的法术注意着那人的生命。骑士们看不出他是在施法,这种法术也确实对外界造不成任何伤害。
法师以自己的脉搏为参照,大约两分钟后,那个可怜人终于彻底死去了。
奇怪的是,他的呼吸不是逐渐变弱的,而是被强制中断的。某一个瞬间,他呼吸静止、心脏停跳、精神力冻结……他的痛苦结束了。他是被带走的。
伯里斯睁开眼,死死盯着雪雾弥漫的来路。马奈罗担忧地看着他,敲了敲囚车栏杆。
“怎么了?”伯里斯恍惚地回过头。
“我还想问你刚才是怎么了呢,”马奈罗低声说,“我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么?你怎么还动手施法?”
“如果我不动手,也许你们还会多死一两个人。”……甚至可能不止一两个。
年轻的骑士皱起眉:“我明白你的想法,而你却不明白我们的纪律。你也承认伊里尔是个残暴的恶徒吧?你也承认自己参与过他的罪恶行径吧?所以现在你的身份是犯人,而不是自由人。犯人就必须服从命令,不能依照自己的判断行事……直到你重获自由。明白吗?”
“我明白了,”法师冷笑道,“这个犯人不惜抗命也要施法帮你们,让你们的英勇与神圣大打折扣了……何等屈辱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从表情看来,马奈罗本想这么说,但他没能说出口。他可以否认,却找不到别的解释方式。年轻的骑士感到一阵懊恼,他只能告诉自己,如果神殿默祷者们在这里,他们一定能够解释清楚。
马奈罗毕竟年轻,他还是想在口舌上争个高低:“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个无罪的自由法师,你当然可以施法帮我们,但你现在有罪在身……”
“我可能无罪吗?”伯里斯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流泪了。
说来也怪,死去的骑士与他素不相识,可那具亡骸却在他的脑海中熊熊燃烧,完全烤干了他的眼泪。
“我可能无罪吗?”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见到一个陌生人,并得知他研习死灵学,这时,你就已经将他判罪了。在有的地区,研究毒物学和异界典籍的人也一并会被判罪。不需要法官,不需要高阶牧师,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发出指控……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你眼中看到的就已经是一个罪人了。骑士大人,你们是看不到自由人的,你只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罪人。哪怕是你们同袍之间也不例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伯里斯没有解释,而是问他:“奥塔罗特会引导人们走向安眠,不让他们的灵魂困顿在生死的夹缝中……祂是对每个人都如此吗?对罪人也一样吗?”
马奈罗振了振精神,很高兴能向死灵师讲述教义:“当然。只不过,罪人的灵魂需要先在神域中经受清洗和赎罪,然后再回归吾主怀抱。”
伯里斯又问:“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其中不得善终的人那么多,抱有遗憾的人那么多……奥塔罗特需要安抚如此之多的痛苦,祂难道不会疲倦吗?祂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马奈罗一手抚上胸前的圣徽:“吾主行事并非为了好处,而是因为祂在乎。祂在乎每个灵魂的痛苦。”
“你们都认同祂吗?”
“当然,”骑士骄傲地说,“我们以祂为道标。”
伯里斯凑到栏杆边,贴近马奈罗:“祂在乎,你们却不在乎。你们忤逆了祂。你们不关心别人的痛苦,只在乎自己是否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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